隔日一早,鄭蠻蠻剛起床不久,正想往王府去,突然來了聖旨,說要接安安進宮。


    鄭蠻蠻愣了愣。


    楊雲戈去上朝未歸,褚鸞郡主也還沒起床。她一時也找不到人商量,有些沒了主意。


    最後她隻好讓人去宮門口等著給楊雲戈送信,自己帶著孩子進了宮。


    隨宮人到了元坤殿,卻發現皇後站在花園裏賞花。


    她很少這麽無所事事的……


    鄭蠻蠻上了前去請安:“蠻蠻給娘娘請安。”


    皇後回過頭,看到她,有些詫異,道:“你怎麽進宮來了。”


    回答她的是安安:“嗷嗚哇……”


    皇後被逗笑了,順手把安安抱了過來。


    鄭蠻蠻看了看她的臉色,也沒提自己是接到聖旨進宮的事兒。


    不過亦皇後的聰明,這麽一大早的,鄭蠻蠻不在家裏陪著久別從逢的幾個孩子,反而跑進宮來,她又怎麽會沒發現不對勁?


    皇後也看出鄭蠻蠻心不在焉,可她斷不會把孩子單獨留下,抱著安安逗了一會兒,便道:“本宮有些乏了,你先帶安安回去罷。”


    鄭蠻蠻把孩子接過來,應了一聲。


    安安還破不舍得地抱著皇後的手親了一口呢。


    皇後又笑了起來。


    禦書房,單獨留下幾位征西大將議事的盛元帝見太監進來了,便抬了抬手,暫停了議事。


    他走到內殿,太監在他耳邊一五一十把皇後今天幹了什麽,說了什麽都說了。


    “……回去了?”


    “回皇上的話,娘娘和將軍府的小小姐玩了一會兒,就讓鄭夫人抱回去了。”


    “然後呢?”


    然後……皇後就回去發呆了。


    盛元帝不可思議:“什麽事都沒幹?”


    “沒幹,連書都沒看,光盯著杯子發呆。”


    後宮裏本來就沒幾個妃子,所謂的宮務也一直有太貴妃處理。皇後又不理朝政了,加上心情不好……當然就隻能發呆了。


    盛元帝竟也看著杯子呆了半晌,才道:“她知道人是朕叫進宮的,說什麽了麽?”


    “回皇上的話,什麽都沒說。”


    盛元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辦?


    她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管了。


    昨天霍貴妃的事她也沒問一句。今天他故意在鎏翠殿起身上朝,臨走還留下聖旨將李婕妤冊封為昭儀,她好像也不多說什麽。


    要是以前她肯定會說,年紀太小了,根基不穩,不適合進封位什麽的……


    當然,從前他也從來沒有在她麵前提過要冊封妃子的事情。


    盛元帝仔細想了很久,終於道:“你,你去把鄭氏和孩子攔下來,讓她們再在元坤殿呆一會兒。朕待會兒就帶著木木過去。”


    “是。”


    太監退了下去。


    於是倒黴的鄭蠻蠻又被攔住了。


    她隻得又抱著孩子往回走,心道這對夫妻也不知道在玩些什麽花樣,偏要她這樣的閑雜人等陪著演戲。


    正想著呢,迎麵就走來一個宮裝麗人。看著十分年輕,容顏嬌豔得花兒一般。


    鄭蠻蠻有些吃驚。皇後專寵那麽多年,後宮的女人哪個敢這麽大膽又這麽紮眼!


    “李昭儀!”太監連忙停了下來,行禮。


    鄭蠻蠻抱著孩子,見了禮。


    那麗人看清楚是盛元帝身邊的大太監,倒是停了一停,笑道:“喜公公,這位是……”


    這麽說著,看向鄭蠻蠻的眼神便充滿了探究。


    “這位是光武將軍的未婚妻,鄭氏。”


    李昭儀這才鬆了一口氣似的,笑道:“原來是這樣。咦,懷裏怎麽還抱著一個?”


    鄭蠻蠻低聲道:“回娘娘的話,這是小女安安。”


    李昭儀還年輕,又以美貌著稱,進宮之前便見慣了男人在自己麵前俯首帖耳的樣子。如今已為九嬪之首,正是飄飄然的時候。


    她哪裏知道楊雲戈的女人惹不得?


    便故意有些吃驚似的,笑道:“不是未婚妻麽,怎麽還帶著個拖油瓶呢?難道是小妾扶正?”


    鄭蠻蠻不答。


    喜公公便出了些汗。他怕的不是李昭儀,是楊雲戈!


    李昭儀看著她懷裏的孩子,突然想起來了,道:“這就是當日敢拔皇上胡子的那孩子吧?瞧著也很普通嘛。”


    說著,就想伸手去抱。


    安安是極古怪的脾氣,看不上的人她是碰也不讓碰的。


    因此,李昭儀把手伸過來的時候,安安突然發起怒來,一拳頭就揮了過去!


    “……”


    “安安!”


    “昭儀!”


    鄭蠻蠻卻沒空搭理那個女人,抱著安安發現安安臉上有一道血痕,顯見是用什麽東西刮出來的,頓時心中又痛又急!


    李昭儀被打得天昏地轉,又是正中鼻子,一時連鼻血也流了出來,被一群人圍住,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身邊的年長宮女厲聲喝道:“大膽!剛襲擊昭儀娘娘!快將這兩個****拿下!”


    鄭蠻蠻抱著孩子都快心疼死了,猛的聽了這麽一聲,也愣了愣。


    “放肆!”


    皇後帶著人匆匆趕到,見到這個情景,神色大變。


    幾個欲去動鄭蠻蠻母女的人倒是退了退。


    盛元帝和楊雲戈也正匆匆趕過來,正好遇上了。


    喜公公頓時雙膝發顫,心道這下可熱鬧大發了!


    李昭儀剛還半死不活的呢,此時就朝盛元帝撲了去,挨在他懷裏,嚶嚶道:“皇上,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當著皇後的麵,盛元帝有些心慌,可一時失了分寸,想把李昭儀推開也沒有成功。


    鄭蠻蠻抱著女兒,滿臉眼淚地看著楊雲戈。


    看著她的眼淚和女兒滿臉的血,楊雲戈腦海裏一根弦突然就崩斷了。


    一時之間氣壓低得可怕!


    連李昭儀也愣了愣。


    “楊雲戈……”


    到底是做母親的,看著女兒臉蛋上的血,她手腳發軟,幾乎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雲戈立刻上前,把她扶抱到懷裏,低聲道:“我在呢,沒事。”


    鄭蠻蠻哽咽道:“她劃了安安的臉。”


    李昭儀被指了一下,急道:“皇上,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臣妾從這裏路過,看這孩子十分可愛,想要抱一抱,哪裏知道這孩子如此不懂事,一拳就朝臣妾打了過來……她那一拳打得臣妾半晌都回不過神,您瞧瞧……”


    她嘰嘰咕咕一大堆,盛元帝抬頭看著皇後。


    皇後靜靜地看著他們,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盛元帝覺得一股冷氣直往上冒。


    “李昭儀。”皇後淡淡道。


    李昭儀回過頭。


    皇後冷冷地道:“這是後宮,本宮執掌鳳印,是後宮之主。鄭氏是命婦,也是婦人。出了這種事,你該跪的,是本宮,不是皇上。”


    李昭儀一怔,顯然不情願,她道:“光武將軍是您的親弟弟,您難道不會偏私。”


    盛元帝麵色大變!


    皇後卻是不動聲色,隻是道:“跪下。”


    李昭儀被那氣勢所震懾,回頭看到盛元帝神色冷淡,心中也是一凜,跪了下來。


    隻是模樣十分委屈,又那樣委屈。


    “你新進宮,不懂規矩也是正常的。那麽本宮便教你,你雖然是九嬪之首,又正得寵,可你,還沒有資格質疑本宮。你覺得本宮會偏私,那本宮將這鳳印讓給你如何?”


    李昭儀一時懵了,呆呆道:“臣,臣妾不敢……”


    楊雲戈已經給安安上了藥,此時眼神冰冷地看了李昭儀一眼,又看看盛元帝,道:“皇上,宮中若有李昭儀,末將和鄭氏,便不再進宮。”


    李昭儀勃然變色,呆呆地看著盛元帝,美麗的眼睛裏盛滿了期翼。


    不,不會的,她剛得到聖眷,雖,雖然沒有承幸,可她現在是昭儀啊……怎麽可以因為一個大臣的話就……


    皇後輕輕斥了一聲道:“將軍太沒有分寸。昭儀是皇上的愛妃,怎好如此?畢竟年少無知,日後好好管束就是了。”


    盛元帝回過神,低頭看了跪在地上的美麗少女一眼。


    那麽無辜,那麽可憐的眼神。


    當時霍妃也是這樣的。


    盛元帝覺得這些都是弱女子,他雖然不寵愛她們,可她們又怎麽會做出那種害人之事。


    可是安安臉上的傷口卻那麽顯眼。


    皇後神情冷漠,似乎不想和他多說什麽。


    她隻說:你的寵妃,你自己做主吧。


    寵妃……嗬嗬。


    “依皇後做主罷。皇後總領後宮,朕不該插手。”半晌,盛元帝聲音有些嘶啞地道。


    皇後看了楊雲戈一眼,道:“既然如此,便將李昭儀降為美人,閉門思過七日。至於蠻蠻……”


    她抬頭看了一眼。


    楊雲戈冷笑了一聲,也沒行禮,帶著孩子和蠻蠻走了。


    誰都知道,這事兒他不會罷休。


    李昭儀哭了起來。


    皇後盯著弟弟離去的聲音,突然覺得有些腿軟。


    “皇後!”


    盛元帝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她好像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幹了,看了盛元帝一眼,低聲道:“皇上,臣妾覺得身子愈發不適。為了腹中孩兒著想,可否容臣妾出宮修養?”


    李昭儀呆了呆,一時連哭泣也忘記了。


    盛元帝僵了僵,附身一把把她抱了起來,低聲道:“胡說什麽,你怎麽能離開朕。”


    “可是,臣妾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做皇後。”


    盛元帝停了下來,望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讓我喘口氣吧。”她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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