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王雄踞西江已經數十年。雖然比不得遼南王勢大,但是地位穩固,手握重兵,不容小覷。


    通常情況下,就是西江王的人在京城裏惹點事,旁人也要繞著走。


    何況是現在西江王唯一的寶貝嫡女被傷了……


    最要命的是,西江王是外姓王,在天下一統之前便是西江一代的霸主。後來帶兵歸順,因而封王。


    人家這還是第一代西江王呢……


    盛元帝也就不能像對待自己的兄弟遼南王一樣,私下裏溝通一下什麽的……


    皇後看著褚鸞那一嘴的血,簡直心肝發顫,勸她道:“未央聽話,先讓人看看你的傷……”


    褚鸞不肯,倔強地道:“我父親戎馬一身,我們褚家人骨頭就是硬的。不像有些人,貪生怕死,就一張嘴囂張。今日若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便是死在殿上,我西江也絕饒不得他忠王府和趙將軍府!”


    皇後有些不知所措,回過頭去看盛元帝。


    趙彌壓抑著火氣,道:“郡主休要指桑罵槐!你這和替端王出氣呢!”


    褚鸞冷哼一聲,道:“一碼歸一碼,今日你在鬧市之中縱馬,踏傷了我,還這樣倨傲。這筆賬我就得跟你算清楚!”


    “那也不該入夜打擾皇上和皇後休息!”


    “喲,我怎麽聽說,日前將軍彈劾端王,硬是拖著滿朝文武下不了朝,直到傍晚?當時將軍是怎麽說的啊?說是一定要有一個交代?”


    她冷笑,道:“莫說將軍彈劾端王,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湊來的莫名其妙十大罪名,名頭叫著響亮,實際上打扮都是憑空捏造想要把屎盆子往端王爺頭上扣!而如今我不彈劾你幾宗罪,隻彈劾你鬧市縱馬傷人一宗,難道都不成了嗎!”


    趙彌一向自詡剛正不阿,其實背地裏耍盡了無賴。如今見一女子,口吐鮮血還咄咄逼人,比他更加無賴,也是膛目結舌。


    這時候,盛元帝道:“好了,別吵了。”


    褚鸞立刻又恢複成楚楚可憐的模樣,哽咽道:“求皇上做主。”


    盛元帝看了一眼青著臉的趙彌。不用問,他也知道趙彌所謂的“緝拿案犯”其實是去幹什麽。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楊雲戈豈是這麽好惹的?


    他趙彌當真以為,隻要帶上一群人,去鬧一鬧,就能逼楊雲戈就犯?


    幸而路上遇到褚鸞,攔了下來。不然隻怕明日又會多出一樁血案。


    他道:“皇後,你怎麽看?”


    燕皇後看了滿嘴血的褚鸞一眼,有些猶豫地道:“臣妾以為,郡主的傷勢要緊。”


    褚鸞立刻表態,道:“今日若是不能有個交代,奴奴寧願不看傷!”


    趙彌請著臉道:“你,你這是威脅皇上!”


    褚鸞冷笑一聲不說話。


    盛元帝道:“夠了。趙將軍你鬧事縱馬,又是恰逢夜市,很容易傷及無辜百姓,你可知錯!”


    趙彌隻能跪下低了頭。


    鬧市縱馬,這種事情自然不好。但私底下這些京城子弟也沒有少做。


    趙彌有些不以為然。


    這時候,褚鸞又道:“奴奴再指認他假傳聖旨之罪!”


    趙彌勃然大怒,道:“你信口雌黃!”


    褚鸞冷笑,道:“如果我沒記錯,你身邊帶著的是整支侍衛隊,縱橫過市,難道隻是去尋人敘舊?何況您當時口口聲聲說的話,可以作證的可不少。”


    趙彌急道:“請皇上和皇後娘娘做主,還臣一個清白。”


    褚鸞立刻又道:“假傳聖旨是大罪。趙將軍一兩句話說的清楚?”


    這也是趙彌之前堵楊雲戈的話。


    此時他又愣了愣。


    褚鸞又朝皇帝一拜,道:“請皇上為奴奴做主。”


    最終,盛元帝道:“趙彌鬧市縱馬,傷及郡主,是為跋扈,罰薪俸半年,責令禁足一月,好好反思!”


    趙彌急道:“皇上!”


    盛元帝正愁沒法子把楊雲戈的事情給壓下去,此時趙彌自己送上門來,他沒有不下手的道理。


    隻要趙彌消停了,餘下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褚鸞終於滿意了,哽咽道:“謝皇上恩典。”


    燕皇後無奈地道:“傳太醫,給郡主治傷。”


    褚鸞被馬踢了一腳,早疼得齜牙咧嘴,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強撐著。如今整個人也軟了下去。


    皇後連忙親自來扶,連聲宣太醫來給她看診。


    趙彌麵如土灰,隻當她是在演戲,心裏憤憤地把她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


    這天下女子都如此矯情狡詐,都不如他家妻子羅郡主端莊賢淑。


    但事已至此,皇上聖旨已下,他也無法再辯駁了。


    當天夜裏,受傷的褚鸞被送到了楊將軍府。


    彼時鄭蠻蠻都已經睡下了,聽說了消息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更衣起身要去看她。


    楊雲戈沒有起身,依然躺在床上,道:“受了傷,怎麽倒送到將軍府來了?”


    鄭蠻蠻想到褚鸞和燕明瑜之間那點微妙,也是無言以對。


    半晌,她方道:“去看看才知道。”


    她匆匆挑了夜燈去了原來褚鸞在將軍府住的小院子。隻見院中燈火通明,丫鬟們上上下下,還有宮裏的寶林陪著。


    鄭蠻蠻抓了個侍女來問了兩句,才知道褚鸞是被趙彌的馬踢傷……


    等她進了室內,看到躺在床上的褚鸞蒼白的臉色,又是一陣心疼,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大夫說傷在左肩,其他擦傷等等都不要緊。


    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非得在床上躺個個把月才行了。


    褚鸞一向是個被人動了一下,就要連呼回去的類型。


    此時出了氣,她的心情也還算不錯,見了鄭蠻蠻,她的神色反而比較輕鬆,道:“我再小心,也擋不住他眼瞎!他不是挺能耐嗎,巧舌如簧顛倒是非。如今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本事唧唧歪歪!”


    說著,又笑了起來。


    鄭蠻蠻心下感激,握住了她的手,道:“未央,謝謝你。”


    褚鸞看了她一眼,哼道:“我是為我自己報仇罷了。”


    她反過來安撫鄭蠻蠻,道:“他羅列的那什麽十大罪狀,本來就漏洞百出。我也看出來了,皇上是護著你們的。現在他被罰禁足,也嫌不起什麽大浪來了。過幾天,你們的婚事還可以照常舉行。”


    鄭蠻蠻看她被包紮好的傷口,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褚鸞受了傷,又和人大鬥了一場,本身便有些虛弱。等安頓好了以後,便有些昏昏欲睡。


    鄭蠻蠻也不便久坐,給她掖了掖被子,便退了出去。


    回到主院,她把事情的經過和楊雲戈說了。


    楊雲戈聽了就眉頭緊鎖,道:“鬧市縱馬,還踢傷了西江郡主,真當我們西南無人不成!”


    鄭蠻蠻低聲道:“當時那趙彌應當是往咱們府中來……沒想到半路上鬧了這麽一出。他被罰了禁足。”


    楊雲戈聽了,便道:“我知道了,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鄭蠻蠻脫了鞋子蜷縮在他懷裏,半晌,低聲道:“我覺得我們的人緣也不是那麽不好。”


    關鍵時刻,總還是有願意為他們兩肋插刀的人。


    聞言楊雲戈低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納悶。


    他大約從來不覺得自己人緣不好,也從來不覺得人緣有什麽用吧!


    “睡吧,明兒一早起來,就該準備大婚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道。


    這場婚禮,注定皇家和遼南王府都不會插手。


    如今的情況倒和當初在渤海的時候有些相似。


    鄭蠻蠻自己一手把訂婚宴操辦了下來。


    好在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這次也是熟門熟路了。


    鄭蠻蠻想著明天要做的事情,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後來她道:“我問你個事兒啊。”


    “嗯。”


    “這次的事兒,多半是因我而起的。你怪我嗎?”


    楊雲戈哼了一聲,道:“我現在隻恨我心慈手軟,把姓鄭的移交給了官府。”


    他極少心軟,這輩子其實也就這麽一次。


    要知道那姓鄭的,畢竟鄭蠻蠻親緣上的親爹,也就是他的嶽父。


    他不是個什麽孝順的女婿,甚至做兒子的時候都不怎麽孝順。


    可是要手刃那人,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再則也是因為沒把那姓鄭的放在眼裏,才被鑽了空子。


    “那你打算怎麽做?”鄭蠻蠻問他。


    楊雲戈輕輕打了她一下,意思是讓她快點睡覺少想些有的沒的,才道:“想查就讓他們查。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鄭蠻蠻奮力從他爪子底下翻了個身,道:“查?”


    “對,查,徹頭徹尾查清楚。免得他們唧唧歪歪。”


    楊雲戈也是有些厭煩了。


    其實今天王妃說他名聲不好的時候,他是真的挺惱火的。


    這種話以前也聽得多了,他也默認了。


    今天是頭一次有想發火的衝動。


    他花了一點兒時間把他過往的人生想了想,自問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君王,更無愧於百姓。


    倒不知道是怎麽的就讓這群人指著鼻子罵了。


    其實他們哪一個有他幹淨的?


    偏他從前都不做聲,也不分辨。這些人還就蹬鼻子上臉了!


    如今他要大婚了也不讓他消停!


    鄭蠻蠻還想唧唧歪歪什麽,過了半天他也不理她,她隻好就消停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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