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這檔子事,何考也就沒有繼續溜達了,對照地圖,他遇到常安居的地點,已經在中南半島的克拉地峽附近了,足跡“點亮”的範圍確實夠遠的。


    直接回到南花的公寓,時間差不多已是淩晨三點,何考就在臥室裏定坐涵養神氣,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突然來電話了。


    定坐時電話當然設置了靜音,就算不靜音何考也完全可以不理會,但有幾個聯係號碼他設置了特別提示,偏偏來電者就是其中之一。


    何考接起電話,隻聽穀椿的聲音傳來道:“小考啊,能感應到那幅畫的位置嗎?”


    何考言簡意賅:“能。”


    那幅《譚仙拄杖圖》被穀長老帶走了,這兩個月穀椿去了不少地方,何考甚至能估算出他老人家駕馭一朵雲飛天的時速,最快在三百五十公裏左右。


    這相當於高鐵,與直升機也差不多,當然了,這隻是平常巡行的速度,至於他老人家緊急狀態下全速飛馳能有多快,何考尚不知曉。


    何考不僅知道穀椿去了哪些地方,還知道他老人家如今把畫帶到了哪裏。大約一周前,這幅畫的位置就不動了,恰好是何考曾特意避開的地方,就是鳳尾鄉。


    穀椿又問道:“以你的隱蛾之能,能直接過來嗎?”


    何考的回答仍然很簡短:“不能。”


    穀椿:“果然如此!”


    何考:“您老想說啥,那幅畫此刻在何處?”


    穀椿:“你猜。”


    何考:“我對照過衛星地圖,能感應到的地點應該鳳尾鄉的驚花村附近,難道它被帶進了靈犀門的驚花洞天?”


    穀椿:“猜對了!看來洞天結界能限製隱蛾之能,卻無法阻止隱蛾對那幅畫的感應。”


    何考:“連鎖靈大陣都能限製隱蛾之能,更何況洞天結界。”


    穀椿:“不說這些了,你來一趟吧。”


    何考:“我過不去啊。”


    穀椿:“沒讓你直接到驚花洞天,假如趕到驚花村,你最快需要多長時間?”


    何考:“我曾去過的最近地點是山坪縣,趕過去的話也就十分鍾吧。但是驚花村應該有不少高人,說不定會發現我。”


    穀椿:“村中此刻沒有高階術士,你從西南方向過來,快到的時候注意斂息潛行,我在村外等你。”


    何考當即下床穿鞋換好衣服,邁步就出現在了山坪縣郊外,辨認方位之後便朝驚花坪而去,這次從天上走的,因為驚花村在深山中,走地麵很不方便。


    每一次瞬移從五百米增長到八百米,節奏還在兩秒左右,何考的時速理論上已能達到一千四百多公裏,超音速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本人的速度其實為零,位置變化是通過一次次瞬移實現的,也沒有什麽風阻。


    他特意穿了深色的衣服,在夜空中很難被發現,快到驚花村的時候才落到地麵,潛行斂息從西南方向步行摸了過去。


    他還沒進村呢,就聽身後有人道:“你小子怎麽鬼鬼祟祟的?”


    何考趕緊轉身:“您老嚇了我一跳!”


    穀椿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潛行術練得不錯呀,假如我不是刻意搜尋,離得遠了還真不容易發現你。”


    何考:“那也得益於您老的指點!但您老摸到我後麵,我是一點都沒反應過來。”


    穀椿笑道:“那是當然,我修煉了多少年?不扯閑話了,趕緊隨我來……江老頭和李花子都在等你呢。”


    這一老一小就跟做賊似的,斂息潛行繞過村子,摸向了村後的驚花洞天門戶處。


    術門七大洞天,皆是宗門祖師殿所在,也是自古傳承的道場,按慣例平日至少有一名執事坐鎮,另有若幹弟子值守。


    洞天福地山川靈秀,有的長老退位成為太上長老後,也會選擇在宗門洞天中隱居修煉,裏麵有不少自古鑿建的洞府。


    門中的高階術士提出申請並獲得允許,也可以在福地洞天中閉關修煉,這種情況主要是為了突破更高境界的修為,尤其是五階圓滿後以求突破六階。


    但是普通弟子想在洞天中擁有洞府、長期閉關修煉,並不容易獲得宗門允許,得考慮地方夠不夠、外麵的俗務是否安排妥當等等因素。


    當然了,一味在洞天中閉關,也未必一定對修行有利,修行本身還是需要閱曆世事、完善見知。


    比如丹鼎門掌門梅穀雨,她就意識到繼續在洞天中閉關很難放油精進,於是打算去棲原“上班”;再比如江道禎,他老人家曆劫時幹脆常年待在浦港鎮。


    上麵說的都是通常情況,可是靈犀門的情況有點特殊,主要是弟子實在太少。


    數量最多的觀身門弟子有一千五百多號,而靈犀門的弟子,從一階到七階全算上,也不超過百人。去年大普查的具體數字則是五十四人,剛好一副撲克牌。


    因為靈犀術實在不好修煉,不符合要求者教了也是白教,因此在選才時就過濾了絕大多數人。


    由此亦可見,衛洛在江老頭眼中是多麽寶貝了。假如沒有衛洛這個天才少女,靈犀門如今都湊不齊三名五階執事!


    衛洛就是鳳尾鄉本地人,從小就被師父帶進驚花洞天修煉。江老頭雖然在浦港鎮隱居,但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去指點弟子。


    衛洛出入驚花洞天,不需要什麽申請、批準,幾乎就跟進自己家後院一樣,反正偌大洞天也沒幾個人,能有弟子定期輪值就不錯了。


    最近江長老回到了宗門,聲稱將親自坐鎮洞天一段時間,把負責鎮守洞天的董執事給放出去了。


    董執事當然很高興,他與另一名季執事輪流坐鎮洞天,以前寒暑假期間還有衛執事可以輪換,而最近這一年就剩他們兩個,其實也悶得慌。


    鎮守執事的主要任務就是掌管洞天門戶,驚花洞天中還有兩名值守弟子,主要任務是打理宗門祖師殿。


    這其實也是一種福利,可以在洞天福地中修煉,其他宗門的高階術士都搶著幹,日常安排的值守弟子能達到兩位數。


    可是靈犀門人少啊,能安排兩個人就算不錯了,就連二大爺蕭光年都這麽大年紀了,每年還得來輪值一個月呢。


    他老人家若實在有事不來也可以,但得找到同門給他替班,這就是人情了。


    如今鎮守執事被江老頭打發走了,而兩名值守弟子隻在祖師殿中,可以悄摸打開門戶放何考進去,隻要小心些便不會有人察覺。


    驚花村的位置在驚花坪,驚花坪就是所謂的鳳尾七坪之一。鳳尾七坪都是群山環繞的盆地,直到新世紀有了隧道才實現通車。


    村後便是群山,有一條上山的小徑,走到一片山崖前拐彎。但穀椿沒拐彎,對何考打了個手勢,直接就走向了崖壁。


    眼見他老人家撞在山崖上,身形卻像虛影般消失不見,何考有樣學樣跟著走了過去,山崖就似幻象,一步邁過,眼前卻豁然開朗。


    時間已接近上午六點,十二月中旬的時節,天還沒有完全亮但已有微光。放眼望去,這裏的場景與他初進入飄彩洞天時所見,幾乎一模一樣。


    他站在一片坡地上,迎麵是橫亙的群山,前方的兩條支脈如臂環抱形成一個穀口,穀口間有一條蜿蜒小道。


    穀椿就站在穀口處,以神念招呼道:“隨我來!”


    何考快步上前跟緊他老人家,並以神識攏音道:“這裏的山川地勢,與飄彩洞天好像是一樣的啊?”


    穀椿:“七大術門的洞天福地,山川格局都是一樣的,對應的就是外麵的鳳尾鄉,方圓四十裏……”


    穿過兩山間的穀口,視野再度開朗,前方有一條河流,河上有一座石橋,另一端的橋頭則有石坊。


    這裏的石橋與石坊與飄彩洞天不同,帶著明顯的歲月氣息,坊額上的字也不是“隱蛾”,而是——驚門。


    過了石坊便是山間一片平坦的盆地,有一些散落分布的建築,大部分區域都是田地,有藥田也有菜田,何考甚至還看見了苞米。


    這裏的建築不全是住人的,應該也有雞圈,因為離得老遠何考就聽見了公雞打鳴聲,算算時間,雞也該叫了一陣子。


    盆地的盡頭的山腳處,則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型院落,應該就是靈犀門祖師殿所在。穀椿卻沒有過橋,沿著溪流左轉,帶著何考進入了山中。


    他老人家還不忘以神念介紹,靈犀門自古弟子都比較少,最鼎盛時期也不過百人,所以這裏修的建築並不多。


    那邊祖師殿裏還有兩名弟子值守,他們就不靠近了,從旁邊的山上繞路走。這次選靈犀門的驚花洞天叫他過來,就是因為此地人少。


    若換做心盤門的羽境洞天,門戶處都有弟子值守……至於洞天門戶,不開啟時就是普通的山崖,今天是江老頭特意打開了門戶。


    他們接連翻過了兩道山梁,又來到一處盆地,山川地勢對應的應該就是外麵的驚花坪。這裏也有一座院落。


    土坯牆,茅草頂,何考小時候在鄉下還見過這種房子,再後來幾乎就絕跡了,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看見。


    房前用籬笆圈起一個院子,整個院落似有陣法籠罩,居然能隔絕神識。有兩位長者就站在院中,正是江道禎與李修遠。


    李修遠招呼道:“穀地師,你咋這麽磨嘰?”


    穀椿:“跑腿的活都讓我幹,還嫌我慢?”


    江道禎:“你咋不上天呢?”


    穀椿:“不是怕被發現嘛。”


    江道禎:“就那兩名值守弟子,發現不了的。”


    穀椿:“我是怕他們發現何考。”


    說話間何考已搶步上前,行大禮道:“拜見江師!拜見李師!”


    兩位長老都笑嗬嗬地站著受禮,並未伸手攙扶,同時還在暗中以神念鬥嘴——


    李修遠:“憑什麽先拜你,後拜我?”


    江道禎:“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何考行禮已畢,江道禎才擺手道:“別搞這些繁文縟節了,進屋吧!”


    何考進屋之後才發現,這房子從裏麵看與從外麵看感覺完全不一樣,乳白光潔的牆壁、漂亮的紋木天花,堂內擺設古樸典雅,比何考老家的銀絲木家具還要考究。


    中堂位置掛著一幅畫,正是穀椿帶走的那幅《譚仙拄杖圖》。


    江道禎介紹道:“這裏名叫宴坐堂,靈犀門曆代掌門的修行地,但我住的時間並不多。”


    何考向左右看了看,有些納悶道:“這裏您老改造過吧,居然還有現代廚衛。”


    江道禎笑了:“我又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當然改造了,隻是沒通網絡。”


    穀椿又補了一句:“也沒通天然氣!”


    江道禎回懟道:“能做飯就得了唄,要什麽天然氣?”


    何考掏手機看了一眼,倒是能正常使用,就是沒信號,與飄彩洞天中的情況差不多,他又上前打岔道:“幾位長老,你們為何叫我到這裏來?”


    李修遠:“做個實驗,在這裏你的隱蛾之能好用嗎?”


    何考:“你們都盯著我呢,當然不好用。”


    江道禎擺手道:“我們不盯著,你出去試試。”


    何考走出院子,兩分鍾之後又進屋道:“我可以在洞天裏瞬移,能到達曾去過且記住的地方,但範圍隻限製在洞天之內。”


    江道禎微微點首道:“與我預料的一樣。”然後又手指牆壁道:“假如你拿到這幅畫呢,能否打開飄彩洞天的門戶,把我們都領進去?”


    何考點頭道:“應該是可以的。”


    其實何考剛才已經去了飄彩洞天,但在這種情況下,外界的已“點亮”的地圖仿佛都熄滅了,出來的時候隻能重新回到驚花洞天。


    江道禎:“那就試試吧,我和老李也想進飄彩洞天看看。”


    穀椿嚷嚷道:“吃完了再說,飯菜都準備好了!”


    李修遠:“你已經搶先去過了,當然不著急,但我和江老鬼還沒去呢。”


    穀椿:“你什麽定力,好歹修煉了這麽多年,連一頓飯的時間都等不了嗎?”


    江道禎擺手道:“那就先吃飯吧,小考應該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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