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綠的葬禮上,有許多學校的同學來送她。


    王蓉蓉也來了,穿得莊嚴肅穆,一身黑裙黑衣,連一頭棗紅色的長發也染成了黑色。


    臉上的妝容得體的恰到好處,與沈言琛父母麵對麵交流時,淚水也滾落得恰到好處。


    郝萌站在陸之謙身旁,在看到王蓉蓉精致臉龐上滾落的淚時,掐著陸之謙的手不由地握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郝萌不會相信王蓉蓉的演技竟然這麽好。


    這個世界上,也許每一個人都在演戲,但是王蓉蓉的演技卻讓她從腳底涼到了心底。


    郝萌咬住唇,抬頭看一眼掛在靈柩台上,沈綠的那一張黑白頭像。


    照片中的沈綠年輕貌美,嘴角挑起的模樣,美得令人心顫。


    可是這樣美的笑容,她再也見不到了。


    *


    陸之謙後來告訴郝萌,沈綠的骨灰盒是沈言琛親手安放的。


    那時的沈言琛已經瘦得不像正常人,拿著沈綠的骨灰盒,手一直都在抖。


    陸之謙認識沈言琛許多年了,那時他第一次見到沈言琛如此悲慟欲絕。


    仿佛他的世界再也不會有明天了。


    *


    葬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江美美一直在郝萌耳邊輕聲啜泣。


    郝萌聽到別人哭,自己就想哭。


    可是郝萌聽說,送死去的人離開時,一定不要哭。


    因為他們此時正在通往孟婆橋的路上,如果聽到了她所牽掛的人在哭泣,她也許會回過頭來。


    這樣的話,她上孟婆橋的時候就會有所牽掛,無法安心的上路,也許下一輩子也無法快樂。


    所以,郝萌告訴自己一定不要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沈綠所牽掛的人,但是她希望這一輩子不快樂的沈綠,下一輩子可以過得快樂。


    有人說,人死如燈滅。


    但是郝萌寧願相信,人死了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延續。


    葬禮上的哭聲總是不間斷,郝萌有些壓抑。


    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她朝葬禮外麵走去。


    正是夏季,陽光明媚,綠樹之下,兩個女人挨著身子站著,似乎是一言不合,起了一些爭執。


    郝萌認得其中有一個是王蓉蓉,而另外一個是她不認識的,卻下意識的覺得眼熟。


    郝萌走近了一些,綠樹蔥鬱,她的身子隱藏在樹蔭之下,正爭執的倆人並沒有察覺到她的靠近。


    待郝萌終於走近了一些,這才認出了正與王蓉蓉起爭執的女人,竟是沈言琛的未婚妻洛丹。


    郝萌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為陸之謙剛才在葬禮上時,悄聲在她耳邊提了一下。


    郝萌心裏不由地滑過一絲疑惑。


    王蓉蓉怎麽會與沈言琛的未婚妻在一起?而且……還起了爭執?


    郝萌心裏疑惑,下意識的豎起了耳朵,警惕的聽了起來。


    此時,王蓉蓉的手指緊緊拽住了洛丹的手腕,聲音帶著質問的味道:“你明明答應過我的,怎麽可以反悔?”


    洛丹聳聳肩,笑得像隻狐狸:“我答應過你什麽了?王小姐,請你不要血口噴人,我這是第一次見你。”


    王蓉蓉捂著胸口,顯然是氣到了極點:“洛丹,你這樣算什麽?我為了幫你,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現在竟然說你是第一次見到我?”


    洛丹低頭玩著自己美麗的手指:“王小姐,我不記得我讓你做過些什麽事。”


    王蓉蓉怒目瞪她:“你果然夠無恥!”


    洛丹拍拍自己的手:“彼此彼此,能夠在校園論壇上注冊賬號,把好朋友裸-照發上去的,大概也隻有你一個人了吧?你說……要是讓所有人知道帖子是你發的,別人會怎麽想你?要是讓你那位心儀到不行的相親對象知道你的真麵目,你才他又會怎麽想你?”


    王蓉蓉怒極反笑:“洛丹,你別太過分!我做這些事情,不都是拜你所賜麽?”


    洛丹輕輕挑眉,掃了一眼她手上的手機,輕蔑的笑:“你到底想錄些什麽東西呢?拜托,別和我玩這麽無聊的遊戲,真是侮辱我的智商。”


    王蓉蓉手指一僵,捏著手機的指尖微微用力,發白,咬牙切齒的說:“洛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沈綠的死絕對與你脫不了關係。”


    洛丹忽然又笑了起來,眼底的笑意複雜得讓人無法捉摸,說話的聲音卻很無害:“王小姐,你可千萬不要血口噴人,說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沈綠是我的小姑子,她死了我也很不好過的。”


    洛丹說完,就準備離開,王蓉蓉卻不讓她走,用力的拽著她衣袖。


    洛丹也不是省油的燈,原本就占據了身高優勢,一個揮手用力,輕而易舉就躲開了王蓉蓉的糾纏。


    王蓉蓉還不死心,繼續在她身後咆哮,連最後一絲千金修養都喪盡了:


    “洛丹,你說話不算話,我不會放過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洛丹冷冷哼一聲,完全不為所動,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王蓉蓉盯著她的背影,又跺了跺腳之後,也憤然離開了。


    郝萌躲在隱蔽之處,腦子裏轟轟作響,努力的消化思考著剛才倆人話裏的意思。


    原來……校園的帖子是王蓉蓉注冊發布的。


    其實這點倒是不奇怪的,校園的bbs隻有本校的學生用自己的學號才可以登陸。


    郝萌早就猜到是本校的學生所為,卻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是王蓉蓉。


    沈綠把她當朋友對待,她為何如此恩將仇報?


    郝萌手掌緊緊的攥著,眸底的怒意愈來愈深。


    她忽然明白,沈綠的事也許與王蓉蓉和洛丹脫不了幹係。


    隻是到底有什麽關係呢?凶手不是已經找到了麽?而且已經認罪伏法。


    一直到陸之謙送郝萌回別墅,郝萌也百思不得其解。


    逝者已矣。


    郝萌雖然很想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卻也明白,她就算弄清整件事情,沈綠也再也回不來了。


    陸之謙進浴室衝涼的時候,郝萌打開電腦,登陸了郵箱。


    寫了一封郵件,發給沈綠,打算與她做最後的道別。


    郵件的內容很簡短:


    沈綠,今日陽光極好,夏季來了,我記得你的生日就在炎夏,此時正是赤橙黃綠時。願你永遠美麗如初。你沒有離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片綠意盎然。郝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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