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萌離開後的連續兩個夜裏,陸之謙總是做夢,夢見她的臉。


    夢見她穿著校服,紮著馬尾辮,認真的坐在教室座位上,抄作業的樣子。


    陽光傾灑在她白皙的小臉上,她嫣紅的嘴角,總是帶著抹淺淺的笑意。


    在那個年代裏,陸之謙隻要看到她嘴角的這抹笑意,就能激動半天。


    他總覺郝萌是在對著他笑,可事實總是證明,他是完全想多了。


    郝萌總是在幫他抄完作業的時候,伸手和他要糖果。


    陸之謙就是通過這樣的手段,一次次的欺騙一個無知少女,心甘情願的為他抄作業。


    那個時候的他們,快樂來得那麽容易。


    有一天晚上,陸之謙夢見小學全校召開師生大會。


    年少輕狂的他猛地竄上台,一手搶過校長的話筒,當著全校所有師生的麵,和郝萌告白了:


    “萌萌,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再過十年,我就要把你娶回家!!”


    全校所有的同學都在為他鼓掌,呐喊,歡呼!


    陸之謙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高高的雲端裏。


    他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時刻,邁開了腿,跳下了高台,一步步朝台下的郝萌走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凱旋而歸的蓋世英雄,每一步都踩在軟綿綿的雲端,而他眼裏隻有郝萌。


    就仿佛《悟空傳》裏的猴子,被人刀劈狠削都無所謂,因為他眼裏隻有紫霞仙子。


    可當他滿身英勇落到郝萌麵前時。


    郝萌卻紅著臉,罵了他一句:“臭流氓!不要臉!我要告訴老師!”


    陸之謙很平靜的告訴郝萌:“沒用的,老師都知道了!”


    郝萌的小臉紅得愈發厲害:“我告訴你媽媽!”


    夢裏的陸之謙原本還想繼續調戲一下郝萌的。(事實上,這個調-戲的片段,是陸之謙覺得這個夢中最精彩的部分。他在夢裏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一定要記住郝萌此刻的臉,紅得就像天邊一抹誘人犯罪的紅霞。)


    有人說,做夢的時候,轉身的力度一定要輕。否則,夢就會失去原來的味道。


    陸之謙夢見身後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一眼就對上了凶神惡煞的年級主任。


    年級主任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教條鞭,朝他揚了揚。


    郝萌先他一步反應過來,“阿謙,快跑!快跑!快跑!”


    陸之謙聽到郝萌的訊號,抬起腳步,立即朝前狂奔。


    可是,朝前跑了幾步後,他又很快返身回來。


    他忽然記起,自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帶走。


    他火速的返回來,牽起郝萌的手,把郝萌也一起帶走。


    奇怪的是,周圍的同學,主任,校長,老師,甚至樹木花草,仿佛一瞬間都成了陪襯物。


    世間萬物忽然隻餘下他和郝萌倆人。


    太好了!沒有人再站出來阻撓他們了。


    他一路狂奔,一路狂奔,風從他的耳畔邊,呼嘯而過,他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頭發都被風吹起來。


    然而待他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去,卻發現他牽著的不是郝萌的手。


    而是——手持教鞭的年級主任的手。


    他嚇得瞬間慘叫。


    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看到了一室的黑暗,而大床的隔壁空蕩蕩的額,隻餘下郝萌留下的黑色長發。


    房間安靜得詭異,他卻再也睡不著了。


    他起床,打開屋子裏所有的燈光,仿佛隻要開了燈,郝萌就還在這裏。


    他開了瓶紅酒,開始喝酒,一杯又一杯,喝到眼睛開始出現幻覺。


    他看到她穿著睡裙,站在陽台上曬他的衣服。


    他看到她坐在書桌上,認真的看著電腦。其實她在對比淘寶網上,哪一個商品的價格比較劃算。


    他看到她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著電視劇,一邊感歎這個男人長得好帥,好像她喜歡的大叔類型。


    最後……


    他看到了她坐在沙發上,認真的埋頭,幫他織毛衣的樣子。


    她不管做什麽事,都是那麽的認真。


    他起身,去抓那件織到一半的灰色毛衣。


    他喃喃自語的說:毛衣還沒有織好,怎麽可以就這樣離開了。


    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要把她找回來,讓她繼續織完這一件毛衣。


    他一定,會比從前更加珍惜她。


    事實上,陸之謙每天都在尋找她的下落。


    唯一可能知道郝萌下落的夏雪,卻鐵石心腸的不願透漏半點口風。


    陸之謙無奈,隻好開始向郝萌的表妹李冰兒求助。


    李冰兒卻也不知道表姐去了哪裏。


    陸之謙有些絕望。


    眼看結婚的日期,一天一天逼近。


    他感覺再見到她的機會遙遙無期。


    在他完全沒有辦法的時候,他把易向北叫了出來。


    見了麵,他不分青紅皂白,先把易向北揍了一頓。


    易向北剛開始還朝他還手,但打到了最後,易向北逐漸占據了下風


    易向北這才發覺陸之謙換了一身裝束。


    平日西裝革履的陸之謙,今日換成了一身休閑服裝,連鞋子都換成了運動鞋。


    媽-的。


    易向北在心裏暗咒了一聲。


    陸之謙原來是有備而來。


    別說打架他本來就不是陸之謙的對手,更何況陸之謙今日整裝待發,嚴陣以待,他如何打得過他?


    易向北很快被陸之謙逼至牆角。


    他看著陸之謙凶狠的眼神,撇了撇嘴,吐出一口血水,忽然有些想笑。


    從小到大,他似乎總逃脫不了被他揍的命運。


    他嘴上不說,卻對陸之謙殘暴的行徑,深惡痛絕。


    也許有句話說得對:人心,才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他曾經痛恨過陸之謙。


    小時候,男孩與男孩打架,本來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然而,陸之謙每次揍他,都是往死裏打。


    偏偏他還不敢告訴大人,自己是被表哥揍的。


    小小年紀的男孩,都是要麵子的,被人打傷了,本來就是一件很沒有麵子的事情。


    那個時候,陸之謙是他們一群男孩子裏的孩子王。


    所有人都朝他為首是瞻。


    可是有一天,陸之謙忽然對打架鬥毆失去了興趣。


    易向北是個早熟且心思細膩的男孩,他很快就發現了陸之謙的興趣轉移到了哪裏。


    原來竟是他們家廚娘的女兒——郝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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