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住進了清心觀,燕晚晚的日子過得極其清苦。


    從前在侯府中,哪怕不被重視,不如燕皎皎那般綾羅裹身,但吃穿用度是沒有人敢苛刻的——紀氏治家很嚴,並不允許出現捧紅踩低的事情出現。


    可在這清心觀禮,衣裳都是棉布的不說,每餐吃的也都是粗茶淡飯。


    雖然看在她年紀太小的份兒上,清心觀裏有數兒的幾個道人沒有為難過她。


    但也僅限於沒有為難了。


    想要額外的優待,那是絕無可能的。


    燕晚晚躺在床上,雖然身下鋪著的褥子不算薄,但是依舊讓她感到冷硬無比。


    一宿睡下來,腰酸背疼的。


    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身上那種粗糲的棉布衣裳。


    想她上輩子打出生起,就被送進了侯府。又因為鳳於九天的命格,被燕鴻飛和老夫人當做掌上明珠一般養大。


    再大些,又成了太子傾心之人。


    她自小兒過的就是眾星捧月的日子,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呢?


    哪怕是後來鳳醇登基,柳家被清算,她四麵楚歌的時候,也從未因為吃飯穿衣煩惱過。


    看著天上掛著的半輪月亮,燕晚晚趴在窗台上掉下了眼淚。


    她為何要來到這裏呢?


    她不明白。


    如果是因她和鳳醇蘭因絮果,最後被厭棄被迫讓出鳳位甚至慘死在冷宮裏,老天可憐她,那難道不是應該讓她回到原來的人生,再重來一次麽?


    外間屋子裏的兩個婆子聽到了她的哭聲,誰也沒有進來問一句,都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蓋上了腦袋。


    其中一個甚至憤憤地罵了一句:“整日家號喪,怪不得夫人那麽好性兒的人都受不了了。”


    她聲音不小,裏麵的燕晚晚都聽在了耳朵裏。然而她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捂著嘴嗚嗚咽咽的。


    正在這個時候,聽得外間兩聲怪響,緊接著就沒有聲音了。


    燕晚晚吃了一驚,心頭狂跳起來。


    會不會是……


    緊緊咬住了嘴唇,燕晚晚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她當然知道柳臨朗,更知道這個名義上的表哥,其實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


    上輩子兄妹二人情分不錯。


    燕晚晚知道,柳臨朗若是知道自己在這裏,遲早會來救自己。


    但她也記得,燕皎皎說過,早就準備好了要借自己抓住柳臨朗。


    既想要早點被救出,又恐怕柳臨朗中了計也落在紀氏那些人手裏。


    燕晚晚心中矛盾至極。


    忽然,一隻手捂住了燕晚晚的嘴巴。


    燕晚晚眼前一花,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過來的時候,燕晚晚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清心觀,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裏。


    眼前,是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少年。


    這少年身形高大壯實,麵容青澀,但眉眼間帶著抹不去的陰鷙狠厲。


    “我是你的哥哥。”


    少年開口。


    燕晚晚當然知道他是誰。


    重生以來受到的種種委屈,令她的眼中迅速彌漫起了一層水霧。


    “哥。”


    燕晚晚叫道。


    柳臨朗皺起了眉。


    他打小兒就崇尚武力,所以才會棄文習武。


    在他眼裏,柔弱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眼前的妹妹,人長得瘦小不說,說話聲音也貓叫似的。


    這令他很是不喜。


    不過,好歹這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唯一一個人了。


    柳臨朗還是將心頭的不喜壓了下去。


    “這些天你受委屈了。”


    柳臨朗說道,“先在這裏住下,等過些日子暖和了,我送你去江南。”


    燕晚晚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她看看屋子裏的擺設,是最尋常不過的了。


    可見柳臨朗逃出柳家後,過得也並不好。


    見她沒有反應,柳臨朗隻以為燕晚晚根本沒聽懂自己的話。


    “你先睡覺吧。在這裏不許哭鬧,真的引了人來,我就把你丟下,往後你是死是活跟我無關。”


    燕晚晚眼淚一下子就又下來了。


    柳臨朗和前世也大為不同。


    上輩子她這個兄長,對她可是寵溺的很,絕不會說出這般冷漠無情的話來。


    柳臨朗現下自己都和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的。


    自從親生母親柳心月被發賣後,柳臨朗也曾想過要去搭救。但奈何緊接著柳家就被抄家,他被人所救,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精力去救柳心月呢?


    好不容易安穩些,央了師父去打聽了一下,柳心月在被賣到關外後不久,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看看淚眼婆娑的燕晚晚,柳臨朗煩躁不已,轉身就出了門。


    才邁出台階,驟然間屋頂上一人從天而降,手中一把大刀裹挾著淩厲的刀鋒迎頭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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