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齡16.9 居待月


    夏日的陽光照進咖啡館裏。穿過玻璃牆壁的金色光帶,褪去暑熱,隻留著清爽落在木地板上。


    今天應該會有快遞送到咖啡館裏來所以就拜托看店了哦,老師這麽說過後就走去了田裏。


    因為克哉的那事而全部被浪費掉了的玫瑰果,從認識的香草農家那裏拿到了些。


    從明天開始就能像是到現在為止這樣,讓madam喝上玫瑰果茶了。真是讓人高興。老師肯定也是這麽想的吧。


    視線落在過去筆記本上。


    ——到了十五歲的話,命運就會開始回轉。


    雖然回想起了那自稱為魔法使的男性,但卻並不明白他那話的含義。


    隻是單純的在拿小學生開玩笑?稱呼自己為魔法使什麽的也太奇怪了。


    但是,應該並不是單純路過的愉快犯吧。


    如果要說為什麽的話,因為是知道勇希的名字的。在公園等著勇希。而且相見的,也就那麽一次。


    馬上,就要迎來第十五次的生日了。


    勇希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二日。因為是在暑假期間,所以不能在朋友們之間成為話題。就隻有母親會慶賀。然而,到了現在則一個人也沒有了。


    生日隻是單純的日常。什麽也不會改變,誰也不會去在意,勇希又長了一歲。隻是這樣而已。


    但是,也許這次的生日會有所不同也說不定,有些期待。至少,能夠在這個洋館裏度過的話,就是比起去年和前年來說更加美妙的生日了。就算是什麽也沒有。


    勇希在櫃台裏撐著手肘,越過玻璃牆眺望著遠方。


    夏風搖曳著葉子,搔撓著莖幹,飄零下花朵。


    不經意的叮鈴一下響起了門鈴聲來。


    勇希以為是快遞員來了於是站了起來,看向咖啡館門口那邊。


    然後,瞪大了雙眼。正確說來,是被出現的青年給吸引住了。


    是明星或者模特來了嗎,勇希那大大的上吊的眼睛睜得越發的大了。


    走進來的青年有著明朗而端正的麵容,一頭栗色的頭發柔軟地挑動著。年紀是在二十歲前後。明明服裝是平平常常的t恤和牛仔褲的,但恐怕是這不似日本人的長長的手腳的緣故吧,看上去很是帥氣。


    不會輸給照進咖啡館裏的夏日的陽光的,這從全身上下滿溢出的帥哥光芒。


    像這麽帥的人當快遞員真是太浪費了。


    不,等一下。t恤和牛仔褲!?拿著的東西就隻有背包而已。


    他的服裝並不是快遞員的製服。也就是說——————是客人!?


    「歡、歡迎光臨」


    不禁聲音都變尖銳了。


    青年帶著呆愣的表情,從頭到腳的審視了下勇希。


    「打工?有這麽多客人了嗎,這咖啡館」


    自己並不是打工的,而且這家咖啡館也並不怎麽有客人的這兩個回答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本來好像就沒打算要聽到回答的青年,颯爽的擺動著長長的腳走近了桌子。


    勇希一邊對初次見麵的客人緊張著,一邊把檸檬水和菜單放在了托盤上。必須要快些去叫老師來才行,一邊焦急著快步走向了青年所坐的桌子。


    青年在正中央的桌子上,手肘支著眺望著玻璃牆壁那邊。在古董的木製桌邊撐著臉頰的那側顏,背景則是越過玻璃透過來的香草田。


    這就像是在別的世界裏的一樣。


    帶著些許輕飄飄的心情,勇希盡可能禮貌的把裝著水的玻璃杯和菜單放下。


    青年忽然麵向了勇希這邊。


    「下垂眼的master呢?」


    「誒」


    知道老師的事。這也就是說,不是新客人。沮喪。


    「到田裏去了。馬上就去叫來,請看下菜單等等吧」


    他的手一下抓住了要轉過去的勇希的手腕。


    被拉回來的勇希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青年。青年就這麽握著勇希的手腕,笑嘻嘻的露出讓人心神蕩漾的美麗的笑容來。


    「現在的話誰也不在的,放輕鬆些吧。來,請說吧」


    「誒?」


    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對於認真考慮著的勇希,青年帶著有些焦躁的眼神看著她。


    「裝模作樣是沒用的,快點說吧」


    「那個……,要說些什麽才好啊?」


    青年像是被突然間打了下似的,上半身仰了過去。然後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窺視著勇希的表情。


    「說是什麽,不就是想要對我告白嗎?」


    「誒?」


    「來,請說吧」


    在十秒鍾的沉默之後,勇希發出怪叫聲來。


    「哈啊啊啊啊!?」


    青年露出這才是會讓人一見鍾情似的至極的笑容來。


    「不必害羞的。我啊,已經習慣被告白了的。會好好聽到最後的」


    勇希啞然的凝視眼前的美少年。對於對方所說的並不十分明白其含義。不,雖然能明白但是無法理解。


    對於端著托盤呆呆站著的勇希,青年又催促到。


    「快點吧,這是在浪費雙方的時間啊。一直以來被熱切的視線看著的我也已經很累了,看著的你也很累了吧。真是的啊,被回頭看,然後從遠方繞回接近什麽的真是的很麻煩。你坦率的來告白,然後被清楚的拒絕的話,就不用一直都像這樣舉棋不定的了。所以,快,請說吧」


    像是會出現在時尚雜誌上的那笑容,快快的很開心似的催促著。


    勇希的臉頰僵住了。


    確實是看得入迷了。而且毫無疑問的眼前的他是個美少年。但是,會就這樣喜歡上什麽的卻是別的問題了。性格什麽的也不知道,不,通過剛才一分多鍾的那行為已經明白了。


    這個人,很奇怪!就算再怎麽說是帥哥也討厭這樣奇怪的人。


    「對不起,我並不喜歡」


    「誒?你在說什麽呢?也許是沒好好聽到我說了什麽吧」


    「我並不喜歡。對於你」


    青年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


    「說謊吧!」


    「不,並不是謊話」


    「竟然不喜歡我?」


    「是的」


    「怎麽會……,明明不是一直都在盯著我看的嗎」


    勇希不知該如何回答。看入迷了是事實。他不用多說是很帥。但是,好感則是別的問題了。


    「太過分了……」


    青年的臉色蒼白了起來,垂下了頭去。眼中有淚水浮現出來。


    「以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卻說不喜歡什麽的……」


    勇希一下把托盤抱在胸口。都多少歲的男人了還在別人麵前哭!而且這理由還是因為第一次見麵的女孩子在相遇沒到幾分鍾沒告白這樣的事情。這是多麽的自我陶醉啊,而且心靈是有多麽的脆弱啊。並且,這樣一來變得就像是勇希玩弄了他的心一樣了。


    總而言之想要快些從這個地方逃開。就在這麽想的時候,叮鈴的,在背後響起了門鈴聲來。同時還聞到了薄荷和檸檬草的清香味。


    真是老天幫忙啊,回過頭去,如同所期料的,老師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走進了咖啡館。在手上拿著的籃子裏,是堆積成山的香草。長長的檸檬草的葉子,隨著老師的動作擺動著。


    「都快到中午了啊難怪這麽熱」


    把劉海撩起來的老師看到青年的身影,那下垂的眼梢睜大了。


    「啊嘞?陽鬥君?」


    被稱作陽鬥的奇怪的青年迅速的把眼淚擦幹後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毫不吝惜的散發著他那帥哥光芒走到老師的身邊。


    明明眼角都還留有淚水的,但這樣迅速的見風使舵到底……。勇希愕然到。


    「許久不見了,master」


    「看上去很精神呢」


    「啊哈哈,多虧了您的福。master也很精神呢」


    「那麽,這次來是要做什麽呢?」


    對於老師的話,陽鬥有些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


    「哎呀。這次是no trouble的哦。隻是到附近來有點事,所以暫時要在這通勤了。然後想著能不能再次讓我住下來」


    勇希繃緊神經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要來住的話,應該是和老師親密的人吧。和這樣奇怪的人到底是怎樣有著接觸點的啊,勇希皺起了眉頭。


    老師用手摸著下巴露出苦笑來。


    「明明沒能遵守我這的規矩連一周都沒到就逃走了的。而且現在的話有女孩子在,所以規矩會更加嚴格的哦」


    「誒?怎麽會!」


    栗色的頭發跳動著,陽鬥猛地回過頭來。和勇希合上了眼睛,嘎嘎的,與美少年不相稱的像是青蛙啞了嗓子似的聲音從那口中發出。


    「不是來打工的嗎,那個女孩子。是住下了的,在這裏?什麽,是離家出走的少女?master你,難道是蘿莉控?」


    既不是離家出走的少女,也不是蘿莉控,是親戚!勇希雖然想要大聲的這麽說出,但也不能對和老師認識的人大聲的叫罵出來,所以緊緊的咬著嘴唇。


    「是寄居在我家的。和去年的你是一樣的」


    陽鬥一下睜大了眼睛。勇希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來。


    madam所說的去年的男孩子,難道就是。


    勇希重新開始目不轉睛的審視起陽鬥來。


    雖然青年看上去有二十多歲,但是依過了花甲的madam看來確實可以說是“男孩子”也說不定。


    個頭好大的男孩子啊。而且,精神年齡毫無疑問的就是男孩子。


    老師所說的,以前,被抓到的那來偷過好幾次果樹的果子的缺德的男子也肯定就是這個男的,勇希帶著這樣不信任的眼神看去。


    老師走進櫃台,從籃子裏取出一束檸檬草來用水洗過。然後切成一厘米長的小段之後,像是檸檬一樣的香氣一下就流淌在了咖啡館裏。剛摘的鮮茶可是很美味的。


    勇希也想著要幫忙的離開了桌子,走向了櫃台。途中,在通過陽鬥跟前的時候,他以毫不在乎的眼神凶狠的投來一瞥,小聲的把惡意露了出來。


    「是這樣啊。如果是打工的話應該會雇傭更加乖巧的,可愛的孩子才對的」


    勇希說不出話了。是對沒說喜歡的事情的報複嗎。勇希瞪著站著的陽鬥,但他無視了這一下轉過臉去,很快返回了座位上。


    把泡的濃濃的檸檬草茶倒進裝著冰的玻璃杯裏,清爽的冰茶就完成了。一枚小小的薄荷葉漂浮在上,插進吸管,老師在托盤上放上三杯後,把這端向了陽鬥所坐的桌子。


    「勇希醬也過來吧」


    被這樣和藹的笑容招呼到,也隻能從櫃台裏出來了。如果可以的話這無禮的奇怪的帥哥還是都想全交給老師來應付的。勇希不得已的,也隻好坐到了老師和陽鬥所在的三人座的桌邊。


    「在這裏已經住了多久了?」


    「應該已經有兩周了吧」


    代替勇希老師回答到,陽鬥很窩心似的別著臉到。


    「哼。兩周。還真能挺啊」


    對於嫌棄著驚訝的說道的陽鬥,老師溫柔的提醒到他說。


    「勇希醬很優秀的哦。而且,是個堅強而且溫柔的孩子」


    被間接的這麽表揚,讓不習慣被表揚的勇希不知道應該采取什麽樣的行為才好,於是隻好吮吸著淡黃色的檸檬草茶。


    但是話說回來,一周就逃走到底是怎麽了呢,勇希嘴中含著檸檬的香氣,一邊偷偷的側眼看著陽鬥。


    對於要在這裏住下老師所要求的規定,就隻有節電節水,田地和咖啡館的幫忙,還有魔法的修行這三點而已。


    雖然不知道魔法的修行是怎樣,但說要做的事情的話就隻有書寫過去的筆記罷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是不足掛齒的東西。隻一周就受不了的理由並不清楚。


    陽鬥的心情變得越來越不好,像是看著競爭對手一樣瞪著勇希。


    「像這樣冷淡的家夥?真的嗎?」


    「真的哦」


    老師誇耀地微笑著,陽鬥可恨的硬說到。


    「她還真是沒眼光啊。竟然不喜歡我」


    「勇希醬是很聰明的,一眼就看穿了陽鬥君的內裏」


    「誒。這是什麽意思啊」


    老師謙和的笑著。


    「到現在為止挑起的麻煩的數目,請你按著胸口想一想吧」


    陽鬥一臉不愉快的表情,那好看的嘴唇撅起想要反駁。


    「但是,這孩子一點也不乖巧,而且腦門上還有痘痘」


    「什!」


    勇希的臉頰因為害羞和憤怒變得通紅。


    「跟痘痘有什麽關係啊!」


    到剛才為止一直在老師的麵前保持著溫順的樣子閉著嘴已經到極限了。下意識的就用手捂著劉海反駁到。


    「有痘痘嗎?」


    老師這麽單純的問道。


    「唔」


    所隱藏著的皮膚上的問題被暴露在男人麵前,不管對方是怎樣奇怪的人還是伯父,都是十分的羞恥的。就算是勇希,也是有著相應的少女心的。


    就在想要報一箭之仇的時候,陽鬥越發鬧騰了起來。


    「土裏土氣的劉海很難看的。雖然明白因為是醜女而想要遮住臉的,但越過劉海看到的那上吊的眼梢,應該說是恐怖呢,還是說讓人惡心呢」


    醜女!勇希的手顫抖了起來。雖然不認為自己會被認為是個美人,但是於才剛剛見麵的人,也不能突然一下子就稱呼別人為醜女吧。勇希正要開口。


    「陽鬥君」


    老師那嚴厲的聲音就像是柔軟的鞭子一樣,讓陽鬥咻的一下就萎縮了下去。看見陽鬥一臉要哭的樣子把吸管銜在嘴中,勇希心情一下舒暢了起來。


    老師以如同往常那般沉穩的樣子,重新麵向勇希。


    「之後去蕺菜的小路那裏,摘一滿袋的葉子回來吧。可以做對痘痘有效果的蕺菜汁和茶的」【蕺菜,即魚腥草,折耳根】


    「蕺菜!?」


    這名字聽上去就像是有毒啊,比起會對痘痘起效果來說,感覺更像是會讓其惡化似的,像是讀取到了勇希這樣的心思,老師說明到。


    「這是很優秀的日本的香草哦。有著十葉這樣的藥材名,是被認為是有著十種藥效的。首先是富含鉀這樣有著優秀解毒作用的成分的,對於痘痘這樣皮膚上的問題也是有效的。而且那邊都是野生的,所以可以不用種在田裏就能獲得真是幫上大忙了。像這樣的香草,也有著其他許許多多的」


    老師那和藹的讓人脫力的微笑,讓勇希的憤怒和羞恥都消散掉了。


    「話說回來,你到這邊通勤要做的事情是?」


    被老師搭話到,陽鬥就像是得到了允許似的,那閃耀的帥哥光芒再度全開。


    「非要說的話,就是尋寶了吧」


    「誒,尋寶。是什麽樣的寶藏呢?」


    「那還不是很清楚。不是我的,而是其他人的寶藏。我隻是來給那個人幫忙的。所以暫時要在這條街上,所以能不能再讓我住下呢」


    不要。絕對,不要!勇希在心中叫喊著。就算再怎麽說是美少年,和這樣旁若無人的奇怪家夥在一個屋簷下什麽的還是敬謝不敏。和有房間,洋館還大什麽的,並不是這


    樣的問題。而且也是不認識的人,年齡比起老師來說要近得多。


    「如果沒有睡覺的地方真的很麻煩的話,住在我的房間也是可以的。但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遵守和去年相同的規定才可以。在這點上沒有可以讓步的地方。可以做到嗎?」


    「為什麽是master的房間?」


    「很寬的哦。而且床也是雙人的。就算是兩個也也不會覺得擠」


    「不是指的這個,不是還有其他空著的房間嗎」


    「去年你所使用的客房現在是勇希的房間了。其他的客房則是完全沒有收拾過的,而且也沒有寢具。而且不看好你會很危險的」


    「我可是紳士哦。對額頭上有痘痘的小鬼才不會看上眼呢!」


    勇希惱火了起來。雖然並不是想要被喜歡上,但是這樣的說法也讓人討厭。


    「不是指的這個。如果你又從二樓跳下來的話就麻煩了。我的房間在一樓,所以這點就可以放心了」


    老師露出和藹的微笑像是在勸誡似的說道,陽鬥沒有意料到是這,向後仰去。然後,又說我不住了的這樣在賭著氣。


    勇希對陽鬥越發的不信任了起來。


    一周就受不了了,還從二樓跳下來!?去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呢。


    ●月齡17.9 寢待月


    玫瑰果也平安送達,咖啡館完全回到了正常的營業狀態。


    madam把像是溶進了紅寶石的香草茶憐惜的喝著。


    「話說回來,昨天,陽鬥君他來了」


    對於老師的報告,madam有些困擾似的歎了口氣。


    「嘛,又是來做什麽的呢?明明覺得許久沒見應該會變沉著了的。但和複數的女性交往然後敗露之後要被殺掉什麽的,對於被騙人妻丈夫的精神損失費的賠償什麽的,牛郎店的殺傷事件什麽的,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來著」


    「madam,噓」


    老師一臉軟弱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啊啦啊啦,我真是的。竟然在勇希麵前說這麽不雅的事情」


    madam有些羞恥似的用手捂住了嘴。


    「陽鬥君他並不是個壞孩子。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稍微會通過行為展現出來就是了」


    在那“稍微”之中,是包含有突然死皮賴臉的要求別人告白,對於第一次見麵的人就指摘人臉上的痘痘這樣肉體上的缺陷說是醜女,還有從二樓跳下來的事情在內的嗎。


    「陽鬥他是在什麽時候到這洋館來的呢?」


    「就剛好是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吧。在三更半夜的時候一臉要哭的樣子跑進咖啡館裏來的。然後他又突然從這裏跑了出去很讓人擔心來著,但在三個月之後來了聯絡說是找到了工作和住的地方了所以也就安心了下來。然後每次引發了問題的時候,就又會跑到咖啡館裏來」


    老師笑著,madam聳了聳肩。


    「我對於那個人有些不善應付。認為不管是誰都會對自己一見鍾情什麽的,突然哭起來什麽的,然後就在這麽想的下一個瞬間有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於別人在意的地方又會當麵挑出」


    勇希拿出勇氣,擺明了自己的心思。


    「誒,在意的地方是?」


    被老師突然問道最想掩過去的地方,讓勇希有些後悔了。


    「啊,是指痘痘的事情嗎?」


    被老師準確的說出,有些無地自容了。


    「對了,忘記把蕺菜水給你了。在洗過臉之後用就可以了。把劉海也剪了吧?太長的話會很熱的吧,而且對眼睛也不好」


    勇希一下用手捂住劉海。


    「不、不用了的」


    「我可以幫忙剪的哦。別看我這樣也是個美容師的。雖然現在也已經引退了,隻是在老主顧來拜托的時候會拿起剪刀就是了」


    劉海一直一來都是自己,剪到勉強不會跑進眼中的長度的。不僅僅是因為付不起去美容院的錢,也是盡可能的為了不如自己這上吊的眼梢太顯眼的。


    「知道『羅馬假日』裏的奧黛麗·赫本嗎?那樣感覺的劉海,我覺得是相當適合勇希的」


    隻有額頭一半長度的劉海什麽的,絕對不行。不僅是眼睛,連眉毛都能看到了。


    「很合適的哦」


    老師也笑眯眯的一臉期待的看著勇希。


    「輪、輪到我今天來做晚飯了,請允許我先告退」


    如果再像這樣在咖啡館裏的話,感覺這樣那樣的就會被哄著把劉海給切掉的吧,所以勇希以輪到自己來做晚飯為盾牌,逃進了洋館的廚房。


    ●月齡18.9 更待月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樣,沒什麽客人的咖啡館。


    時間是下午兩點。一天裏最為炎熱的時候。就算是老師也沒有到田裏去,而是在咖啡館裏悠閑的讀著書。


    勇希在旁邊的桌子上攤開了英語教科書和筆記本。


    叮鈴一下門鈴聲響起,陽鬥走進了咖啡館。而且,還牽著一位身穿白色布料上散落著紅色小花羅紗和服的,圍著淡紅色帶子的女性。


    在陽鬥的陪同下走進咖啡館裏來的女性,比起madam來說年紀還更加大些,看上去是個年紀超過了七十歲的女士。


    長長的白發被束起,從領口伸出的脖子十分的白皙,雖說有著如同枯木一般的皺紋,但仍舊有些性感。從那帶著有些害羞的站在陽鬥身邊的表情看上去,飄溢著會讓人想年輕的時候想必一定是個美人吧的嫻靜與姿麗。


    老師像是要讓開座位似的一下站了起來,身體靠在桌子旁邊,帶著作為店主的表情說道「歡迎光顧」。


    勇希把驚異與疑慮藏起一邊站了起來,急忙把教科書和筆記本都合上了。


    陽鬥自豪的介紹著女性。


    「我帶新的戀人過來了哦。她是紫乃」


    對於戀人這樣的單詞,讓勇希都要仰倒了。是怎麽一回事啊,這個男的。


    但是,被介紹叫做紫乃的老年女性並沒有怎麽畏怯的,對著勇希他們禮貌的低了低頭。


    老師拉開椅子,由陽鬥牽著走到桌邊的紫乃,環視了一下咖啡館裏。


    「真是不錯的香味啊。有著各種各樣的花香呢」


    「感謝您的稱讚」


    笑容滿麵的回答到,老師走向了櫃台。勇希也把教科書和筆記本抱在胸前,像是逃跑似的急急忙忙的跟著老師走進了櫃台。


    一邊往玻璃杯裏倒著水,勇希像是在瞪著似的觀察著陽鬥和紫乃所坐的桌子。


    勇希對於陽鬥他本身並不抱有什麽好感,而且對他簡直就像是自己家一樣把咖啡館當作是自己的東西的行為也很討厭。而且他和紫乃的關係真的是戀人嗎。小白臉,情夫,瞄準著遺產,保險金殺人。與對陽鬥的壞印象相對著,讓勇希的想象也漸漸變得危險了起來。


    一邊注意著不要一不小心就皺起眉頭來,勇希把兩個杯子和菜單放在了桌子上。


    紫乃帶著宛如少女一邊純真的目光,抬頭看著勇希。


    「是個有著大大的眼睛的招人喜歡的小姑娘呢。真像是小貓一樣可愛」


    用讓人不會想到是個老人的響亮的聲音,誇獎著勇希。


    「誒,那、那個,謝謝您」


    這抱有著自卑感的眼睛被說是可愛,勇希帶著困惑和欣喜回答到。


    「嘛,沒見過的茶有很多呢。推薦的茶是那款呢?」


    陽鬥把自己的手放在紫乃的手上說道。


    「迷迭香很不錯哦。有著記憶香草的別名」


    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紫乃,流暢的說明著香草的陽鬥看上去有種知性的帥氣。一不留神連勇希都有些陶醉其


    中了真是可怕。


    這確實是超越年齡的吸引女性的外表。紫乃看向陽鬥的視線,並不是對孫子的,而確實是看著戀人的目光。不管是帶著皺紋的眼角,還是看上去似乎會因為和服的重量而會折斷的纖弱的肩膀,還是這浮出筋肉和血管比起說是纖細更加應該說是幹枯更好的手,看上去隱約有在幻夢中的少女的麵容要透出來似的,果然是在戀愛著吧。


    但是卻完全沒有感到有任何的討厭之處。就像是憐愛著花朵一樣,能感覺到這婀娜多姿的戀心。


    「那麽就上那個叫做迷迭香的吧」


    「我要那個。對皮膚好的那個」


    「那個?」


    勇希重新問道,陽鬥投來像是在說著為什麽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啊的一瞥,然後對著櫃台說道。


    「master,對皮膚好的那個」


    對於自己被無視了的勇希老實說一點也不感到有意思。為了不把這表現在表情和態度上,勇希咬著後槽牙開始總動員起了忍耐力。


    雖然確實承認是個美少年,但明明是個男的對在意皮膚什麽的真是惡心這心中的罵聲像是被聽到了似的,陽鬥對著勇希的額頭嗤笑到。


    「雖然臉的端正不是能簡單就改變得了的,但皮膚總能辦到。而且肌膚的美麗是能相當程度的影響到臉的美醜。你的話也快點治好痘痘比較好哦」


    不用你多費心!勇希把這湧上來的憤怒好不容易壓了下去,行了一禮之後回到了櫃台。老師已經往兩個茶壺裏放進了茶葉並注入了熱水。


    其中一個是迷迭香。那充滿著個性的有著清涼感的香氣一下就升了起來。


    還有一個是玫瑰果和春黃菊的混合茶。甜香味慢慢彌散開來。


    浸泡了幾分鍾之後注入杯中的茶,有著漂亮的黃綠色和帶著些許紅色的黃色。


    隻有外表沒什麽可說的陽鬥和充滿著風韻穿著白色和服的紫乃以香草田為背景坐著的樣子看上去,就如同一張畫一樣的美麗。


    而且那以自然的姿態把杯子放下的老師也成了畫。


    紫乃首先嗅了嗅香氣,然後慢慢的把嘴唇靠了上去吮吸了下茶之後表情一下就綻開了。


    「嘛,真是好喝。身體裏一下就有香氣通過了呢。是能讓頭腦清晰起來的茶呢」


    老師無言著,露出和藹的笑容來微微低了下頭。


    「如果真能讓腦袋清楚的話就好了。不知道怎麽的最近啊,老是忘東西。不過已經是這把年紀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紫乃咯咯的露出優雅的害羞的笑容來,把杯子放回托碟上。


    「但是很不可思議哦。最近啊突然間的想起了之前一直都忘卻的以前的事情來了。小的時候,還有少女時代的事情。啊這是那個吧。在快要死的時候會看到的人生的走馬燈」


    「在說什麽呢」


    陽鬥發出比起說是在生氣更應稱為在鬧別扭的聲音來。紫乃像是被叱責了似的聳了聳那纖薄的肩膀。


    「話說回來,你們兩位是在哪裏認識的呢?」


    老師帶著守望的眼神問道陽鬥,他像是就在等著這似的伸展了背。


    「紫乃是對我一見鍾情的哦。是吧?」


    紫乃有些害羞似的把手抵在嘴前。


    「陽鬥他出現在院子前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丈夫他轉世來見我了呢」


    紫乃的臉頰隱約有些變紅了。


    「看來真是個相當帥氣的丈夫呢」


    陽鬥通過紫乃的丈夫褒揚著自己的美貌,讓在櫃台裏豎起耳朵來聽的勇希很是受不了。


    「嗯。身高很高,端正的長相,是個相當時髦的人。像我這樣沒有什麽可取之處的女人來當他的未婚妻,真的是很不好意思的。第一次被親戚介紹給他的時候也是,實在是難以忍受住羞意,連眼睛都不敢去瞧。明明那秀氣的臉想要一直呆呆的望著的」


    「我的臉請隨便看吧」


    勇希手中的玻璃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看著他那滿嘴自賣自誇的自戀的樣子,越過焦躁變為憤怒湧上了心頭。但老師像是很樂在其中似的聽著兩人的對話。


    紫乃憐愛的瞧著端到胸前的杯子裏那黃綠色的液體。


    「我丈夫他非常喜歡咖啡,雖然戰後是個並不什麽豐裕的時代,但隻有一有空就會帶我去咖啡館。在家也會泡咖啡給我喝。啊啊,真是懷念」


    「要拿菜單來嗎,也有咖啡的哦。如果您希望的話可以為您準備」


    對於老師的詢問,紫乃輕輕的搖了搖頭。


    「多費您的心意,但還是不必了。現在已經完全喝不了咖啡了。喝了之後身體,特別是胃附近會變得很痛。是因為到了年紀吧,哈哈」


    對著迷迭香茶的水麵微笑著的紫乃的表情上,一下泛起些許陰影。


    「真的,上了年紀就真的是不行了呢。連重要的事情都會忘記。真是沒出息啊」


    「沒事的哦,紫乃。肯定能讓你回想起來的」


    陽鬥像是鼓勵著一樣用力說道。


    「是吧,master」


    老師露出有些軟弱的和藹的表情來。


    「但迷迭香茶並不是能讓記憶取回的藥的啊」


    「但是,這刺激性的香氣。像是會讓什麽想起來似的」


    紫乃把杯子湊近鼻子,像是要深呼吸似的盡情聞著迷迭香茶的香氣,然後含了些許茶在嘴中。


    「話說回來,忘記了的最重要的事情是?」


    老師問道,紫乃把杯子放在托碟上,看上去有些難受似的越過玻璃窗抬頭看向天空。


    「在我這衰老的腦袋裏,幸福的回想就像是碎片一樣落下,但是一個一個的都像是拚圖一樣卻又無法連接在一起。確實應該是在結婚儀式舉辦之前。我從我丈夫那裏得到了極其美妙的禮物。他非常的眉清目秀,而且熱情,知識麵寬廣,我從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像自己這樣無聊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就算是結婚了也會馬上被冷落的吧,對於構築起幸福的家庭的自信完全沒有。但是,在那個時候從我丈夫那裏,不,是從要成為我丈夫的人那裏得到的禮物,讓我得到了自信。如果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覺得能幸福,然後想要讓這個人幸福起來的想法在一瞬間就確固了。明明應該是有的,但那究竟是什麽卻沒法回想起來了……」


    紫乃露出悲傷的笑容來,輕輕撫摩著杯子的邊沿。


    「被丈夫愛著,也有了孩子們,非常,非常幸福的婚後生活。如果不是如此短暫的話」


    陽鬥和老師的臉都變得陰沉了起來。


    「三十五歲還這麽年輕的時候丈夫他去世了之後,我一個女人家把孩子們給拉扯大,沒有懷念過去的時間,拚命的要活下去,然後那幸福的日子也就慢慢忘卻了。然後到現在,一點點的這麽回想起來,也是因為我丈夫他快要來接了我吧。在那個世界和丈夫相遇的時候,明明是想要回想起來然後好好去道謝的啊」


    「會想起來的哦」


    像是要一掃這陰鬱的氛圍似的,陽鬥一下握緊了紫乃的手。


    「而且,一起去找出那來,不就是我們的約會嗎」


    陽鬥露出像是要讓人陶醉似的笑容來,讓紫乃有些欣喜,卻又有些悲傷的點了點頭。


    在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老師回到了櫃台。勇希的心情也稍微安定了些,把洗完的壺用熟稔的手法擦拭著。


    時不時的,除了陽鬥和紫乃說著話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聲音了,靜靜的時間穿過咖啡館。沒有什麽特別的事要做的勇希呆呆的眺望著香草田。


    忽然,這安穩的時刻被打破了。


    「啊,不好,時間!」


    陽鬥看到咖啡館的掛


    鍾,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


    「怎麽了陽鬥君。有什麽事嗎?」


    老師驚愕的從櫃台裏探出身來。


    「紫乃她的門限。如果坐不上下一班巴士的話就趕不上了。master,錢等下再拿來。我要去送紫乃了」


    陽鬥拉著紫乃走出了咖啡館。但是紫乃的腳步跟不上陽鬥,走出咖啡館的時候立刻絆了個踉蹌差點摔倒。馬上判斷出一起跑起來是不可能的陽鬥背起紫乃來,穿過了石柱門離開了。


    ●月齡20.9 下弦月


    出去跑腿的勇希,在車站發現了一位眼熟的小小的但是凜然的背影。


    藍色的羅紗和服,銀發束起的身材小巧的女性在等著巴士。


    是紫乃。今天沒有和陽鬥在一起。這解除了勇希的警戒心。


    「紫乃女士,您好」


    勇希站在紫乃麵前,笑著臉打著招呼。但是,對方的反應卻並不是勇希所想的那樣。


    紫乃一瞬間有些訝異的皺起了臉,但在認出對方是個中學生的女孩子之後表情又綻開了。


    「啊啦,是一位有著大眼睛的可愛的小姑娘啊。你好啊。有什麽事嗎?」


    勇希的笑容消失了,呆然的看著紫乃的臉。


    簡直就像是第一次見麵一樣疏遠。但從這抱有自卑感的眼睛得到了表揚這點看來,並不是外表看上去相似的其他人。而且,稱呼她為紫乃女士也是作出了反應的。


    「那個,前些天,您和陽鬥先生他一起來香草咖啡館了吧。我是那裏的女服務員」


    紫乃露出困惑的表情來。


    「陽鬥先生?陽鬥先生,是指哪一位啊?是哪裏的咖啡館呢?」


    勇希露出比紫乃更為困惑的表情來。


    「那個……」


    怎麽辦啊,勇希的眼神遊移著,這時看到在紫乃背後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女性靠了過來。


    「你是我母親認識的人嗎?」


    女性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勇希。


    「您、您好,初次見麵」


    勇希笨手笨腳的低下了頭。


    「找我母親有什麽事?」


    被這應當是紫乃的女兒的女性完全露出了警戒心的這麽問到,讓勇希都想要逃走了。


    「前些天,因為到我家裏的咖啡館來了的所以來打招呼」


    「咖啡館!?說是咖啡館。是什麽時候?」


    「那、那個,是三天前……來著」


    「時間是!」


    被帶著險惡的表情逼問到,不明白緣由的,讓勇希混亂了。


    「等等洋子。你這麽氣勢洶洶的幹什麽。這不是都嚇到別人小姑娘了嗎」


    被母親提醒到,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到。


    「這麽突然的真是抱歉。母親她外出什麽的,我並不記得有這樣的事的」


    「不,沒關係的。確實是下午兩點的時候到我家店裏來的。啊,但是也許是弄錯人了也說不定。抱歉」


    雖然認為絕對是沒有搞錯人的,但覺得如果被知道紫乃來過店裏的話事情會變得麻煩起來,讓勇希豎起了警戒線。


    尾氣的味道開始變濃,開往橫濱的巴士慢慢停靠了過來。


    「快,巴士來了哦」


    紫乃的身體轉向巴士那邊,整了整和服的下擺開始準備坐進去了。


    「那個店是在哪裏的呢?是在這附近的嗎?」


    像是在說小秘密似的洋子把臉湊了過來,偷偷這麽問道。


    「在這巴士站一直往上去的地方。名叫魔法使的香草咖啡的店」


    「我母親一個人嗎?」


    不知怎麽的討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讓勇希迷茫著應不應該把事實告訴出去。看到沉默的勇希,洋子推測到。


    「難道,是和一個美男子?」


    胸口猛地一跳。一下子去說謊什麽的,勇希並不似這樣老於世故。


    「果然!那個男的,看來是擅自就把我母親給帶出去了啊」


    勇希越發混亂了起來。為什麽洋子會知道陽鬥呢。


    比起這個,說陽鬥擅自把紫乃帶出去是什麽意思啊。從紫乃的樣子看來,並不會讓人覺得是陽鬥強行把她給帶出去的啊。


    「喂,快上巴士啊」


    紫乃把和服的擺提上去了一點,邁上了巴士的門。


    「母親,你先坐上去吧」


    洋子像是在攪拌著在手提包裏找著什麽。


    「雖然我想你也應該是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的,但我母親她有記憶障礙。對於昨天的事情就會像是重置似的完全忘記。簡單說來,就是完全記不得新的事情哦。雖然還是記得以前的事情,也能好好的辨認出我是誰來就是了」


    勇希這下明白了為什麽會就這樣忘記自己了,紫乃的態度就像是對於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似的。


    「雖然腰腿都還利索,以前的記憶也都還在,看上去雖然是個精神的老人,但是……啊,找到了」


    洋子取出一張名片來。


    「從附近的人那裏聽說最近有一個像是模特一樣的青年和我母親她一起外出了,雖然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想的是怎麽可能」


    帶著強壓怒火的表情,洋子像是把名片塞過來一樣遞給了勇希。在洋子的名字下麵,記載著家庭電話和手機電話的號碼這樣神經質的字樣。


    「如果,我母親她又出現在店裏的話能不能把她給挽留下來,然後聯係我呢。因為那青年帶我母親出去的時候都是在我外出的時間,所以請打手機吧。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也挽留下那青年,問問他的聯係方式的話就幫大忙了」


    「哈」


    不明緣由,勇希有些混亂的曖昧的回答到。是捕捉到嫌麻煩了嗎,洋子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來。


    「當然也會有報酬的。作為守護了我母親的財產」


    「財產!?」


    「嗯。隻能是認為是在覬覦著我母親的財產了。因為,那樣帥氣的青年,才不可能把我已經快八十的母親當作是對象的吧。雖然不知道我母親是萌發了黃昏戀還是什麽的。但是把家裏的錢拿走也確實是因為這的原因。每次我母親她外出的時候都是帶著錢出去的吧。總而言之,請拜托了」


    拜托了哦,又被這麽叮囑到,勇希被對方的氣勢所壓倒默默的點了點頭。


    洋子是想著勇希成為了夥伴了嗎,帶著安心的表情坐上了巴士。


    「怎麽了勇希醬,這麽嚇人的表情。發生了什麽討厭事嗎?」


    對買完東西回到咖啡館的勇希,老師帶著和藹的表情問道。與之相對的勇希的表情則變得更加緊繃了。


    是老師不管什麽都能看出。還是說是自己的表情表露的太過明顯了嗎。本想著自己隱藏情感應當是很拿手的。至少對於自己來說,因為是一直都在控製著感情。還是說在香草這溫柔的香氣之中,勇希為了保護自己而穿上的盔甲已經消失不見了嗎。


    勇希不自然的穿上了圍裙。


    老師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走進櫃台像是往常那樣砰砰的如同撫摸一般拍了拍勇希的腦袋之後就結束了這話題。


    對於勇希來說這卻並不讓人高興,而是與其相反的,痛苦。如果再問一下的話,明明自己就能老師吐露出來的了。


    就在這麽想的時候那煩惱的元凶卻走進了咖啡館。


    「呀,master」


    隻是陽鬥走進來,店裏的氛圍就變得輝煌了起來。似乎感到香甜的味道也變得更加濃鬱了起來。


    「歡迎光臨。今天一個人?」


    「嗯。紫乃她好像是出去了」


    紫乃剛才和洋子一起坐上了去橫濱站的巴士了,當然不


    會在家的。陽鬥是因為不知道紫乃的行程所以去見麵了,但因為不在才有空到咖啡館來露個麵的吧。


    因為不是和紫乃一起來的,所以就算是不聯係洋子也不會在道義上有所欠缺,勇希得出這樣強詞奪理的結論來,總之先對陽鬥的事情予以保留吧。


    陽鬥像是要把那長長的腳甩開一樣坐在椅子上,精疲力盡似的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


    「啊啊,好熱啊。口渴了。能快點拿水來嗎」


    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的放鬆著,還不要臉的這麽說。


    勇希往玻璃杯裏倒進水,拿著走向了陽鬥的桌子。


    「茶就要一直以來的那個哦」


    是那被稱為對皮膚很好的以玫瑰果為基礎的香草茶吧。


    「怎麽了?我的臉上沾什麽了嗎?」


    陽鬥訝異的摸著自己的臉頰。勇希意識到自己一直緊盯著他的臉看,慌張的轉過身去逃進了櫃台。


    偷偷看了一下用勺子舀起玫瑰果茶葉的老師的側臉,胸口感到一陣陣的後悔。如果沒和紫乃搭話的話就好了。


    如果陽鬥真的是在耍什麽壞點子的話,也許會給老師添麻煩也說不定。勇希把咖啡館的位置告訴了洋子,這樣一來老師和陽鬥認識的事情也就會無法隱瞞下去的吧。


    意識到勇希的視線老師抿嘴笑到。


    「怎麽了,勇希醬。這麽坐立不安的」


    「沒、沒有啦,沒什麽的」


    陽鬥插嘴到。


    「總覺得啊,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盯著我的臉看啊?」


    「才沒看呢」


    雖然馬上否定了,但陽鬥哼哼的聳了聳鼻子。又在看了啊,聽到了這樣的聲音,真是讓人不愉快到了極點。但是,在看陽鬥的臉是事實。


    「雖然能明白你為什麽會在意我的臉,但也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臉蛋吧。還是快點把痘痘給治好吧。還是說,因為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臉蛋嗎」


    「哈!?」


    「對那陰鬱的劉海打理一下的話,我想至少還能增色一點的」


    「不、不勞你費心了」


    老師一邊往杯中倒進茶,一邊樂在其中似的嗤嗤笑著。


    難道是,被認為是關係很好,還是說對陽鬥有了好感被這樣誤解了嗎,讓勇希不安了起來。


    就在剛把茶倒進了杯子裏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老師像是在說這就拜托給你了似的,把放著杯子的托碟向勇希這邊推了過來。勇希默默的點了點頭,拿起托碟。


    「喂,這裏是魔法使咖啡館。多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是的,那麽我現在去確認一下庫存,回來之後再聯係您」


    背過老師的聲音,勇希把杯子放在了陽鬥的桌上。雖然已經習慣了,但與老師那樣流麗的動作還相距甚遠。


    「勇希醬,我稍微去下洋館裏。有什麽事的話就打內線電話啊」


    好像了作為收入來源的精油有了訂單的樣子。老師消失在了櫃台裏。


    老師不在了的這一下子,讓陽鬥這飄飄然的昂揚感全開了,對勇希以帥哥光芒爆發的笑容攤開手掌到。


    「來,請說吧」


    「嗯?」


    勇希眉間皺了起來,交替看著陽鬥那帥氣的臉和他的手掌。


    「喂、喂。快點、快點」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被催促了。


    「master他也走了,這是個好機會啊。不說嗎」


    「說什麽?」


    「什麽當然是告白咯。果然還是喜歡上了我吧」


    「厚臉皮!我才不喜歡不是都說過了嗎」


    「又來了,這麽別扭的。不可愛了哦。雖然本來就不怎麽可愛的」


    陽鬥噗噗噗的像是對著個小傻瓜似的笑著,讓勇希腦中什麽東西斷掉了。


    「明明別人在煩惱著的,還在這裏輕浮個沒完!我可是知道的。你,是瞞著紫乃女士的家人把她帶出來的吧。她家裏人,可是相當的生氣的哦」


    陽鬥不樂意的心情完全表露出來,散漫的把身體的重量靠在椅背上。


    「瞞著把人帶出去什麽的傳出去可不好啊。是因為紫乃她說想要出去的,我隻是陪著她在約會而已的哦。而且還要幫忙讓她喚起記憶來」


    「說約會什麽的,還不是在吃紫乃女士的軟飯嗎」


    一瞬間,陽鬥沒話說了,有些含混不清到。


    「吃軟飯什麽的。是紫乃她自己說想要給的……,隻是有些坦率的承蒙厚意罷了」


    「是把紫乃女士當成餐費的代替品了嗎?真是太不要臉了!」


    「不要臉是指什麽啊。出去付的錢也就隻有約會的茶錢和出租車的錢而已,我才沒有讓她給我買什麽呢。我們的約會,是因為對於取回紫乃的記憶來說是必要的啊」


    「說謊!」


    「為什麽說我在說謊啊!」


    「紫乃女士她,不是有記憶障礙的嗎!不是記不得昨天發生的事情的嗎。這樣一來的話,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有意義的啊!你這個醜女!」


    「說醜女真是惡劣!而且這才沒有什麽關係吧!」


    「夠了,滾開!」


    陽鬥離開椅背直起身來,伸過手來就要向勇希這邊推來。


    勇希一下血衝上頭。條件反射的就擋開了陽鬥的手臂。


    鐺!


    「啊……」


    金屬托碟和骨頭碰撞的鈍聲響了起來。


    勇希擋開的手碰飛的托碟,猛地就直接撞上了陽鬥的右頰骨,落在地板上。鈍聲在咖啡館裏響起。


    陽鬥一邊按著右臉頰一邊因受到了衝擊而呆住了,勇希對著意料之外的事情驚慌失措到。


    「啊,抱、抱歉……」


    雖然想著必須要道歉才行,但太過慌張的讓勇希有些口齒不清。


    「那、那個……」


    勇希想要看看傷口,就在朝陽鬥的臉伸過手去的時候,陽鬥回過了神來。


    「你都做了些什麽啊!」


    突然被怒吼到,讓伸出去的勇希的手一下就收了回來。


    「要是在臉上弄上了傷要怎麽辦啊!」


    「對、對不、不起」


    「才沒有對不起呢。對我的臉扔東西什麽的!這才是最差勁的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陽鬥站了起來,咚的敲響了桌子。


    從杯中猛地濺出玫瑰果茶來,紅寶石色的飛沫四散開來。


    「開什麽玩笑!不是故意什麽的,不管怎樣,要在我的臉上弄上傷什麽的!」


    勇希戰戰兢兢的抬起視線來看著陽鬥的臉。雖然右臉頰稍微有些變紅了,但是沒有受傷。一邊對陽鬥的怒吼膽怯著,一邊稍微放心了些。


    「對不起。那個,快處理下吧」


    「都說了,才不應該說對不起的吧」


    以馬上就要打過來的勢頭,開始痛罵起勇希來。


    「我的臉和你這樣的醜女的價值可不同啊!這才不是什麽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開什麽玩笑啊!」


    陽鬥沒有收住怒火。用想到的話語攻擊著勇希。勇希隻能畏縮著。但是,雖然被這麽狠狠的喊叫著,但勇希對於不管怒吼還是罵聲都已經習慣了。


    終於,恐懼減弱,憤怒湧了上來。


    「什麽啊,傷,既然沒有那不就可以了嗎!」


    對於勇希突然間的反駁,陽鬥慌了手腳沉默了下去。


    「我都道了這麽多次歉了的吧!在這之上你還要我怎麽做啊!」


    「說怎麽做……」


    「既然有怒吼的時間,還不如快點去冷敷或者做些什麽吧


    !」


    陽鬥隻是讓感情就這麽暴怒著而已,對於解決辦法和冷靜下來什麽的完全沒有去想。


    「而且本來臉、臉什麽的,明明是個男的還隻會看外表。真是不知羞恥,讓人惡心!」


    陽鬥的身體一下顫抖了。


    「因為……因為,沒辦法啊」


    陽鬥的聲音顫抖著,嘶啞到。


    這次輪到勇希不知所措,失去了言語。


    到剛才為止的那憤怒到底跑到哪裏去了呢,雖然想就這麽在咖啡館裏尋找一下的,但看到陽鬥那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隻能弱弱的垂下頭去。


    「我、我啊,我隻有這長相還算是可取的啊」


    雖然並不是很清楚,想要就這樣勸解幾句,但看到從陽鬥的眼中浮現出的眼淚,讓勇希什麽也說不出了。就在迷茫著是不是應該再道一次歉的時候,啪嗒、啪嗒的,陽鬥的眼淚落在了桌上。


    雖說是第二次了,但看到比自己還要更年長的人在麵前哭出來什麽的還是不知所措。


    陽鬥一邊用手背擦拭著眼淚,抽噎到。


    「對於我來說,就隻有長相留著了……」


    勇希注意到了背後的空氣的動靜。回過頭去,返回咖啡館的老師,站在隔開後院和櫃台所隔斷的地方,歪著頭看著這邊。


    「老師……」


    晚了勇希一下,注意到了老師身影的陽鬥,是想要避免這哭臉被看到嗎,忽然就飛跑出了咖啡館離開了。


    叮鈴的像是在悲鳴一樣的門鈴響過之後,陽鬥的身影馬上就看不見了。


    被留下的勇希,很難堪的輕輕把掉在地板上的托碟撿了起來。就在迷茫著應該怎麽樣說明才好的時候,老師先開口到。


    「這是在吵架嗎?」


    「……差不多是這樣的」


    開端是被陽鬥強求告白的事情。先出手的也是陽鬥。而且,僅僅是因為勇希想要避退而推開他的手而已,並沒有用力。並且,毫無顧慮的就去觸碰女孩子的身體什麽的到底是怎麽想的啊。雖然勇希的反擊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也不是故意的,但讓托碟飛出去是這邊的過失。雖然沒有讓陽鬥的臉受傷,但是萬一,直接打到眼睛的話,就不是言語之爭能夠結束的了。


    然而,還是弄哭了他。雖然並沒有弄哭他的理由。大概,是挖到了他最不想被觸碰到的地方了吧。


    雖然開端是陽鬥造成的,但是把事情弄大的是勇希。


    老師像是在撫摸似的砰砰的拍了拍勇希垂著的腦袋。


    「反正都是陽鬥君不對吧」


    是因為知道陽鬥的性格呢,還是給與了勇希以信賴呢,老師斷定到。


    「原諒他吧。他啊,還是個小孩子的。在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應該得到的東西沒有獲得,而沒能成長就一直保持了這樣啊。而且,連自己得到的東西也都失去了。所以到了現在,還是這樣像個任性的小孩子似的」


    「我也不對」


    「是嗎。那麽,之後要和好才行哦」


    老師並沒有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反而開始泡起接骨木花茶來。被稱為有著上千種用途的植物的接骨木的花的部分所泡成的茶,開始散發出能讓緊張解消的甘甜的香味來。


    連勇希心煩意亂的心情也隨著接骨木花茶蒸騰的熱氣一起消失掉了。在櫃台的凳子上,兩人一起並排著彎腰坐了下來。


    輕輕含在嘴中的接骨木花茶,像是有些許蜂蜜溶在其中似的帶著些許甜味。這像是無條件會嬌慣人的母親似的溫柔的味道,這不是應該一個人抱著的事情哦,這麽溫柔的推著勇希的背催促到。


    「老師……」


    「嗯?」


    「實際上我,在車站前的巴士站遇見了紫乃女士的家裏人——」


    勇希把紫乃的女兒,洋子所說的事情,還有因此與陽鬥開始爭吵起來,手一滑而讓托碟打到了他的臉頰的事情都說明了。


    對於勇希結結巴巴的說明,老師直到最後都默默的聽著。


    「陽鬥君雖然是個好孩子,但一直都會判斷失誤啊」


    老師那微笑不知何處有些寂寞似的。


    「因此一直都被人所誤解,被欺騙然後受傷。嘛,雖然本人自作自受的部分更多就是了」


    老師是在庇護陽鬥嗎,對於勇希來說一點也不有意思。用紫乃的錢遊玩,明明不管怎麽想都隻是這樣而已。


    「陽鬥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為什麽去年,會住在這裏呢?」


    老師用手抵著下顎,嗯嗯的輕哼著。


    「他啊,是在深夜兩點的時候,眼睛通紅著腫著眼皮進到咖啡館裏來的。好像是不管怎樣都沒有能回去的地方。知道咖啡館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點了一杯茶就賴著不走了。真是有趣呢」


    老師嗤嗤的回想著笑著。這是應該笑的地方嗎,勇希對於陽鬥的厚顏無恥,還有老師這相當的寬容驚愕住了。


    「陽鬥他也做了魔法修行嗎?」


    「嗯。雖然三天就放棄了」


    「為什麽?」


    「不知道啊?」


    老師輕輕歪了歪頭。雖然那溫柔的下垂的眼梢像是在隱瞞著什麽,但好像並不想告知的樣子。


    感覺談話像是結束了,勇希從凳子上下來。就在想要收拾而拿著的空杯子裏,還留有甘甜的香氣。


    ●月齡24.9 有明月


    在到車站前的超市去的時候,會穿過蕺菜小路,橫穿過公交車道,這是到曾我部家所在的那細長的下坡去的最近的路線。


    但是,像今天這樣有著時間和體力上的餘裕的時候,勇希會在買東西的時候順道去探索一下別的道路。對於這才剛剛住了三周的街道,所不知道的道路還有許許多多,每走一步就有新的發現。


    一邊沿著公交車道向下走著,就在想著是不是要去探索一起別的沒有走過的路的時候,在相反方向的人行道上發現了一個正走著的高高的背影。隨著動作輕飄飄的搖晃的栗色頭發,勻整的身材,長長的手腳。擦肩而過的時候會讓人不禁回頭再看下。


    是陽鬥。就算是從背後,也像是能看到他那發出如同帥哥光芒的光環一樣。


    是要去那裏呢?對於之前的事情,再一次好好的去道個歉的話更好吧。


    迷茫了兩三會兒,勇希偷偷跟在了陽鬥身後。


    陽鬥走進了一條勇希所不知道的岔路,走上坡道,最終抵達了一戶有著繽紛著夏日花朵色彩的可愛院子的人家。


    陽鬥一邊用手戳著柵欄上纏著的西番蓮,一邊眺望著院子。


    過了一會兒,有人從家裏走了出來。是穿著藍色和服的紫乃。


    是一直以來都在這個時候澆水的嗎,紫乃一邊把袖子挽起一邊以熟練的動作用手拿起院子角落的軟管來。從被抓起的軟管前端,灑下扇狀的水花,在院子裏形成了一道彩虹。


    「你好」


    陽鬥搭聲到,紫乃回過頭來,眼睛瞪圓了。


    「啊啦,你好」


    「真是漂亮的花呢,都讓人看入迷了」


    「啊」


    紫乃很是高興似的臉色綻出微笑來,然後凝視起陽鬥的臉來。


    「我臉上有什麽嗎?」


    「啊啦,很抱歉。你稍微,有點像我那過世的丈夫呢」


    紫乃白皙的臉頰微微變紅了。


    勇希在隔壁家的籬笆下藏起身子,豎起耳朵聽著陽鬥和紫乃的對話。


    果然紫乃記不到陽鬥事情了。陽鬥是知道這,才像是第一次見到一樣去打招呼的。


    「一看見你的身影,就會想起和我丈夫他一起去咖啡館的事情哦。是我們還年輕的時候的事。去咖啡館什


    麽的,在當時還是相當奢侈的約會呢」


    紫乃臉上有著少女一般的音容,有些害羞似的微笑著。然後,忽然難受的眯起了眼睛。


    「最近,經常會回想起我丈夫他還在的時候的事情。但是,從我丈夫那裏得到的禮物,不管怎麽都回想不起來了是怎麽了呢。哎呀,也是上年紀了吧」


    從紫乃手邊伸展出去的彩虹有些悲傷似的搖晃著。彩虹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撫摸著植物們的頭。


    「呐,要和我約會嗎?」


    對於陽鬥突然間的出奇提議,讓紫乃拿著的軟管都要從手中滑落了。


    「真是的。請不要開我的玩笑啊。像你怎麽帥氣的男性,怎麽會對我這樣的老婆婆」


    「如果再現和你丈夫他的約會的話,也許就能回想起來了也說不定。而且,也喜歡上了我對吧。一見鍾情?」


    「啊啦,真是的」


    紫乃低著頭,臉頰越發的變紅了起來。


    「呐,走吧」


    「但是……」


    「一起喝個茶的話,肯定就能想起來哦」


    沐浴在水中的植物們閃閃發光。露出比起這更加閃耀的表情來的紫乃,雖然羞怯著,但還是點了點頭。


    彎著腰藏在籬笆下的,窺視著這樣子的勇希完全錯過了搭話的時機。道歉還是下一次再找機會吧,就在悄悄站起來正想要離開的時候。


    「啊!」


    陽鬥輕叫到,突然朝著勇希這邊跑了過來。


    「哇!!」「呀!!」


    陽鬥和彎腰藏在籬笆下的勇希撞上,兩人都倒在了路上。


    紫乃家的門打開了。探出頭來的是洋子。


    「喂等下,你!」


    陽鬥抓起勇希的手臂站了起來。


    「要逃走了哦」


    「為什麽!?」


    被陽鬥拉著勇希也跑了起來。


    背後傳來洋子的叫喊聲。但是,沒有要追上來的樣子。


    勇希和陽鬥回到公交車道上,總算是減緩了速度。


    「好熱啊!」


    陽鬥先叫了出來,在空地上長著的櫟樹下坐了下來。勇希也把長到地麵上的根當作是椅子,在陽鬥旁邊坐下。


    風一吹過,頭頂就會響起葉子的擦聲,藍天一晃一晃的忽隱忽現。


    勇希看著比自己還更加勞累不堪的陽鬥的側臉。連流著汗的那樣子,也帥氣得讓人生氣。總之確認了被托碟打到的右臉頰上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可以放下心了。


    「為什麽要逃呢?」


    既然是逃走的話,果然還是有自己做了壞事的自覺,勇希以嚴苛的口氣說道。


    陽鬥像是小孩子似的撅起了嘴。


    「你才是,為什麽會在那地方啊?」


    「請先回答我這邊的問題」


    「是因為喜歡我才跟上來的吧」


    「不是的!才不喜歡呢!真是糾纏不休!」


    陽鬥像是被欺負似的抱著膝蓋。


    「我是想著要對之前的事情道個歉才行的,然後紫乃女士她就出來了,我隻是在找著時機罷了。好了,我回答了。這次請你那邊回答吧」


    陽鬥用腳後跟像是在敲著似的掘著土。和小孩子在鬧別扭別無兩樣。


    「既然會逃走,那就是有必須要逃走的理由的吧。是知道家裏人對紫乃女士外出的事情很擔心的吧。然而,為什麽要執拗的把紫乃女士給帶出來呢。是在玩弄著紫乃女士的戀心嗎?還是說想要省出吃飯錢呢?」


    「不是的。我是想讓紫乃回想起他丈夫給她的禮物的。隻是想幫上忙」


    「為什麽想幫忙呢?是為了被紫乃喜歡上?還是瞄準了紫乃的財產嗎?」


    「誒?為什麽?」


    被發愣的眼神這麽問道,反而讓勇希狼狽起來。


    「說為什麽,那個。是想要讓她寫下財產轉讓的遺書什麽的,或是想要奪取他丈夫給她的禮物什麽的吧。因為紫乃女士她,就算是回想起來了但第二天也會忘記的吧」


    陽鬥像是發自心底的感歎似的,掘著土的腳也停下了。


    「真厲害。連這種事情都考慮到了啊。真是個惡黨啊。我,連想都想不到的」


    不爽,嘡的一下勇希腦中發出聲響來。比在想著應該怎麽回嘴的勇希,陽鬥先開口到。


    「抱歉啊」


    「誒?剛才你說什麽?」


    勇希以為是什麽幻聽來著回問到。陽鬥緊緊抱著膝蓋繼續說道。


    「既然你是來道歉的話,那我也道歉。醜女什麽的,各種各樣的刁難都很抱歉。我並沒有真的認為你是個醜女的哦。雖然劉海很難看,眼神也可怕,但並不是醜女哦。如果再稍微打扮下的話,我想也能稍微像樣的」


    「……」


    是真的有道歉的意思嗎,勇希那被說是可怕的眼睛挑了起來。


    「抱歉啊。我是很羨慕你的」


    陽鬥這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勇希來了個冷不防。


    「羨慕?對我嗎?」


    「嗯」


    「為什麽?」


    這閃閃發光的美青年,對要用難看的劉海擋住痘痘的中學生到底有什麽羨慕的啊。


    「因為,在那個洋館裏呆了有三周,而且也被master他表揚了。過去筆記,也是有好好在寫的吧」


    過去筆記!勇希的身體上閃過電流。陽鬥果然也進行過魔法修行。對於老師是魔法使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吧。


    窩心的感覺,和得到了同胞的喜悅交織在一起,變成了總感覺有些複雜的心情。


    「我啊,完全寫不了的。連一行也。不行去回想起來啊,那過去的事情。一看到那純白色的紙張和直直的格子線,在那個時候的感情就會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複蘇,然後被束縛了起來。被關進筆記裏,感覺就像是再也出不來了一樣。那格子線就像是牢房的鐵窗一樣看上去就恐怖」


    勇希的心髒咚咚的在胸中被敲響。和自己一樣。


    「我父母從我開始記事起就是典型的假麵夫婦,在家裏分居。雖然在現在,這樣的事情也算不得稀奇。我的父母,會對我說如果沒有你的話早就離婚了的這樣的話」


    雖然陽鬥的肩膀上的忽然一下力道就鬆緩了下去,但心情通過空氣傳了過來。這像是死心了似的柔和漂浮在空氣中。


    「不管哪一邊都不想對我放手。我就像是這樣,相貌帥氣,在學校的成績也很好。在學校活動的時候夫婦關係也很好,嘛,雖然隻是裝作關係好而已,必定會出席。不是有孩子是維係夫婦的紐帶這話嗎。既然有我在的話家人就不會分離開來,那麽我就要成為世界第一的紐帶。我十分努力的認真學習去加油了的哦。常常都是年級前三名的。模擬考試也一直都是在東大的合格線以內」


    陽鬥閉上了嘴,抬頭看向頭頂的樹葉。眼中所映的大概並不是這濃綠的葉子,而是他命運的分歧點吧。


    風兒幾度掠過劉海之後,像是總算下了決心似的陽鬥再次開口到。


    「絕對,絕對要考進東大。這麽想著鼓著勁參加了高中三年級暑假前的模擬考試,但在那前一天卻發了高燒。高熱差不多持續了一周左右,在身體總算是恢複了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把高中的事情全部都忘掉了。雖然真的是很不可思議,但那就像是開了個小洞似的記憶都消失了。雖然日語也還沒忘,家人也都還認識。中學時代的事情,雖然消失掉了一部分但大抵上都還記得。然而,就隻有進入高中以後的記憶全都消失不見了。部分的記憶喪失。連高中老師和朋友們的長相和名字什麽的都忘掉了。最重要的是……」


    陽鬥眼中滲出淚水來。


    「是忘記了高中所學過的內容這件事。不說東大了,成績變得就算是再怎麽低級別的大學都不會要」


    像是隨著陽鬥的心情一樣,強風擊打著葉子,葉子摩擦的聲音像是要攻過來一樣落下。


    「啊啊,想著總算是結束了。自己已經不再是讓人自豪的兒子了。幸福家庭的過家家總算結束了。雙親會離婚,我也隻能選擇拒絕被那邊給帶走吧。所以,比起被拋棄,不如就這樣舍棄吧,在高中畢業的同時從家裏跑了出來。托到那時候的成績和出席日數的福,總算是能從高中畢業」


    太陽向著正上方而去,風的溫度也上升了。雖然感受不到炎熱。


    「為了讓父母喜歡而努力在學校學習,既然那已經都消失不見了的話,那不就什麽也都不剩了嗎。我隻是個傻瓜,不知世事的毛孩子,什麽都做不到。但因為長得不錯,做雜誌的模特,被牛郎店的星探發現,有肯給錢的女性,不知不覺就到現在這樣了。對於有人說喜歡我很是高興,於是不管是誰都會與之交往,雖然每次都會引起各種各樣的問題來就是了」


    勇希啞然了。不管是誰,對於愛情的渴求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沒有拒絕的選項?」


    「對於隻有長相可取的我,隻要有人能夠喜歡上,我就很高興了。但是現在不同了。給master他也添了很多的麻煩了。我,現在的話會拒絕的。都已經一直在拒絕了,現在是孤零零一個人」


    「但這,又太極端了吧」


    這是怎樣的戀愛白癡啊,不管是愛情的接受的方式,還是尋求的方式大概他都不明白吧。


    「所以也拒絕了你的告白,請不要在意啊」


    「沒關係的。反正不管是要做的心情還是預定都完全沒有的」


    陽鬥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勇希。到剛才為止還對陽鬥抱著的同情心也漂亮的完全飛走了。空氣也變得不再平靜。


    「比起這個紫乃女士她的事情,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啊,對啊。紫乃她啊,每次遇到的時候,都會對我說喜歡的。我很高興的,所以每天都會去見她」


    陽鬥的側臉輕輕的變溫柔了。


    「就像剛才所說的一樣,我拒絕了所有的告白而孤零零的一個人,然後覺得寂寞就去見master了。在這途中,偶然遇見了在院子裏的紫乃。雖然會忘掉很多次,但必定會相遇。會對我一見鍾情。對這很高興。雖然你說反正都會忘掉沒有意義,但是紫乃她,並不是全部都會忘記的哦。還記得一些的。今天不是也說好像是在哪裏見到過我的嗎。對話也會稍微的有些不一樣。具體的是對於丈夫的回憶。每次見到我,她對丈夫的記憶都會一點點的變得鮮明起來的樣子」


    「真的嗎?」


    當看到和丈夫很相像的陽鬥的時候,記憶就會複蘇起來有這樣的事嗎。


    「在遇見差不多五次的時候,紫乃她,就回想起了從丈夫那裏得到的什麽禮物來了。從那之後啊,我就想要把紫乃她給帶出來了。既然是我讓她回想起來的,那麽就必須要負起責任來。紫乃那幸福的記憶,我想著如果持續再現她和丈夫一起在咖啡館約會的事情的話,在這之中也許能回想起來的吧」


    陽鬥是認真的。也許,是把紫乃和自己所重合了,在找尋著找回失去的記憶的可能性也說不定。還是說是作為帶著失去記憶的痛苦的同樣的人,純粹的想要在紫乃的身邊也說不定。


    勇希對於懷疑陽鬥讓他受傷的事情很後悔。


    陽鬥突然間站了起來,拍著牛仔褲上沾著的土。


    「紫乃的女兒,明明一直以來都會這個時候出去打零工的。今天也許是暑期放假吧。真沒想到會在家啊。失策、失策」


    「那個……」


    就在想要道歉的勇希開口的同時,陽鬥快步開始走了起來。在要走到路上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對著勇希揮手再見道。


    「我,今天還有打工就先回去了。對master也問聲好」


    勇希也想起自己是在出去買東西的途中來了。


    在電燈泡的亮光下染成淡淡橙色的筆記本上,連綿著的是隻有事實而毫無裝飾的言語。


    勇希就這麽在床上躺著,自動鉛筆在指尖旋轉,回想著連一行文字也沒能在筆記本上寫下的陽鬥的話來。


    陽鬥肯定在這筆記本前會複蘇起,從小的時候起雙親就不合的痛苦的事,和為了做一個好孩子而拚命的痛苦沒錯。


    然後,還有那所有的努力都化作白費的虛無感也是。


    勇希合上筆記本,靠在窗邊。


    勇希有著幸福的回憶。至少,在母親死去之前還有一段平和的日子。被母親所愛著的記憶也還有著。那並非是什麽特別的愛意或者幸福,大抵上隻是小孩子從親人那裏得到的理所當然的平凡的日常罷了。


    對於陽鬥來說則沒有。


    像是漆黑的天空的切口一樣漂浮著的纖細的月亮。


    說過去筆記很痛苦而跑出洋館去的陽鬥,對勇希訴說了那痛苦的過去。但勇希對誰都無法講明自己的事情。


    陽鬥離開這裏的一年之中,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消化了作為他自己的過去。如果是的話讓人羨慕。


    「勇希醬」


    突然間,被叫到名字,讓勇希朝窗下看去。


    在圍著洋館四周生長著的天竺葵對麵,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對勇希揮著手。


    「睡不著嗎?」


    人影靠近到勇希房間的窗戶所漏出的光線能抵達的地方,慢慢變成了老師的身影。


    「是在進行月光浴嗎?我也可以來嗎?」


    雖然不怎麽看得清,但知道老師和藹的在笑著。


    勇希跑出房間。


    和白天沒什麽兩樣的暑熱,但在夜風之中稍微感受到了些許秋天的氣息。以在靠不住的月光裏走著的老師的白襯衫為記號,勇希分開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跟在後麵。


    在來到低矮的多年生的草本香草所並排生長著的地方,老師停下了腳步仰望著月亮。


    「馬上就是新月了啊」


    這是田裏最能看到天空廣袤的地方。


    「新月之夜,對於豎立新的目標,和許下所期望之事是最為合適的。勇希醬有想要實現的夢想嗎?」


    「那個……」


    那是指將來的夢想呢還是目標呢。勇希支吾著。


    遙遠的將來不怎麽想去考慮。周圍的朋友們,首先都是以高中合格做為眼下目標的吧。自己呢?肯定是就職,期望著從在橫井町的家搬出去吧。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無言的壓力,所以沒有對橫井町的伯父伯母說出想要去高中的話。就算是得到獎學金,能夠讓他們給與三年時間裏的衣食住行嗎。將來,工作了再還,這麽說能獲得承諾嗎。


    如果是老師呢?


    老師的話能讓勇希在這裏住上三年的時間嗎。不管是咖啡館還是田還是幫忙,如果是高中生了的話能夠打工了。打工的錢全額交給的話就好。


    「老師……」


    勇希回想起到洋館來那天的事情來,把想要說的話吞了下去。


    對本來應該是拒絕了但卻突然間出現的侄女困惑著的老師的表情。和橫井町的伯母的電話。隻是暑假期間,肯定是以這樣的條件讓步了。


    「老師也對新月許下了什麽願望嗎?」


    真正想要問的事情,隨之死心藏進胸中。


    「我?」


    老師對著月亮苦笑著。


    「嗯,有願望的哦,在每次新月到來的時候」


    老師對於所期望的事情一點也沒有提。每次新月到來所祈願的是,直到現在都所希望但卻從來沒有實現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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