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少年思慕少女,少女也戀慕少年
Dragon Jager ~獵龍人讚歌~ 作者:井藤きく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到了隔天,請了兩天假的凱茲,使盡全力地把治愈原力灌注在耶爾身上。多虧有他的治愈原力,讓耶爾已經恢複到可以正常走路的地步。
「好像讓你太勉強了……真抱歉。」
但相對地,凱茲卻已經累得全身癱軟,寸步難行。
治愈原力雖然方便,但絕不是萬能,施用者會感到極端的疲憊。因此如果想找會用治愈原力的醫生治病,得先準備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此外,治愈原力的基本原理,是消耗患者本身的體力和原力,以提高自我治愈能力。因此,萬一施用者操作不當,將可能使患者的健康狀況更形惡化。還有,對沒有意識的患者也很難施用治愈原力,所以在耶爾清醒之前,凱茲都還沒有幫他治療。
「小事一樁……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也已經從你的錢包裏收走該收的費用了。不過我還真沒有想到,我自己的原力竟然會先耗盡……可惡!」
凱茲本來想灌注到耶爾可以承受的原力上限,好讓他可以更快痊愈,但沒有想到竟是凱茲自己先撐不下去。
「對了,凱茲大哥,你有看到我的劍嗎?我昏倒時的記憶有點模糊。」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聽說到處都沒有看到你的長劍呢!我隻幫你收回了劍鞘。」
「其實我本來拿的那一把劍,在和龍交手的過程當中斷掉了。」
「途中斷掉了?那你是怎麽撂倒亞爾蓋坦恩的?我也參與了它遺體的檢驗工作,身上的傷都是用劍砍出來的傷痕,絕對錯不了。」
「這個嘛……」
耶爾說出了亞爾蓋坦恩背上插著一把黑劍的事。沒有親眼目睹過的凱茲,聽起來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要是沒有那把劍的話就無法打倒龍啊?可是我沒聽說過有那把劍呢!就算有的話,大概也要問發現你的那個商團,或是把你運回鎮上的那位搬運工吧?我知道了,我去確認一下……」
凱茲想站起來,腳步卻一個踉蹌。
「凱、凱茲大哥,我已經痊愈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況且我也得向送我回來的那個人道謝。」
據說使用治愈原力的人和被治療的人,會消耗掉同樣多的原力。自己的原力竟然輸給了起不了身的重傷患,讓凱茲非常沮喪。
有人天生就有很大量的原力,也有人天生就適合當獵龍人。凱茲起初以為,耶爾和蘇菲亞就隻是這樣的人而已。然而一起行動之後,他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們產生了嫉妒心。他覺得自己過去總是畫地自限,心裏有點羨慕就算遇到危險,也能夠做出成績來的這兩個人。
這讓他心中已經快要忘記的夢想又浮現了出來,凱茲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緊閉著雙唇。
耶爾像是在確認自己身體的狀況似地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他便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曆劫歸來、大難不死的耶爾心情非常平靜。自從遇見了蘇菲亞之後,他的日子已經變得很理所當然地都跟某個人一起度過。
而那個某人也都會很理所當然地對自己伸出援手。如此溫馨的日子,幸福得教人反倒覺得不安。
孤兒院外有孩子們的嬉鬧聲。耶爾走出房門之後,又出現了另一個擔心著耶爾的人。
「等一下,耶爾!你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嗯。不過凱茲大哥好像累壞了,現在癱在那裏休息。對不起。呃,我向薇絲塔你道歉好像也有點怪。」
「啊哈哈,沒關係的。哥哥他是收錢辦事,況且那也是他的工作。不過我覺得,至少應該可以幫耶爾和蘇菲亞免費服務才對。對不起喔,在這種地方長大的人對錢都會稍微計較一點。」
「不不不,這是一定要的。要是沒有凱茲大哥和蒙包特醫生的話,我恐怕到現在都還站不起來,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他們。也要謝謝你,薇絲塔。」
「我可是什麽都沒有做唷!隻有蘇菲亞一直不離不棄地在照顧你,真的是一直都在呢!」
耶爾完全沒有察覺到薇絲塔為什麽如此強調「一直」,就隻是很開心似地滿臉笑容而已。
薇絲塔苦笑,心想「這下看來他們倆得吃不少苦頭了」。
耶爾的身體一康複,才發現他自己已經餓得快要昏過去了。他請薇絲塔幫忙準備了一些具份量的餐點。看著餐盤一個個地被掃空,薇絲塔不禁擔心起這位直到剛才都還臥病在床的傷者,這樣吃是不是真的沒有關係。然而,全心專注在吃飯這件事情上的耶爾,似乎沒有誰可以阻擋得了他吃飯的氣勢。
「蘇菲亞出去了嗎?」
「嗯,她去買東西了。她一大早就出去,現在應該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才對。」
話一說完人就到了。蘇菲亞雙手拿著大件行李回來了。
「啊!你為什麽起來了?而且還正常吃著飯?給我回去躺著休息啦!」
「你回來了啊,蘇菲亞。那個,我已經沒事了。」
蘇菲亞丟下了她的行李,用兩手挾住耶爾的臉,彷佛在確認他的氣色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都握著他的手,現在蘇菲亞對於和耶爾的肌膚接觸已經不再抗拒了。薇絲塔則是發揮了她無謂的體貼,匆匆地離開了現場。
「嗯,氣色不差,好像真的沒事了喔。」
「真、真的沒事了啦。謝謝你,蘇菲亞,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過從耶爾的角度來看,那些都是在他沒有意識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所以他還沒有熟悉蘇菲亞手中的觸感。溫柔地包覆著自己臉龐的那雙手的溫度,讓耶爾害羞了起來。
「我當然會擔心啊!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做這麽魯莽的事情了。對了,你為什麽已經換過衣服了?要去哪裏嗎?」
耶爾因為又把劍折斷的事向蘇菲亞道歉,並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蘇菲亞一點也不在意,還說劍這種東西再買就好了。接著,蘇菲亞想起有人交代等耶爾醒了以後,他們兩個人要一起到協會去一趟。
蘇菲亞捧著的大行李當中,幾乎都是耶爾的衣服。穿得一身樸素破爛的耶爾,被要求換上了蘇菲亞挑選的衣服。
最近耶爾穿的衣服,全都是蘇菲亞挑選的,但挑的都還隻是去獵龍穿的衣服。這一天,蘇菲亞買了一些獵龍時不太可能穿的、材質輕薄的帥氣衣服回來。
以往耶爾從來不曾打扮,所以要換上這一身衣服讓他覺得稍微有一點不自在,但他還是把這些剪裁精致的衣服給穿了起來。
「很好很好,感覺很不錯。獵龍人可是孩子們的偶像,至少要像這樣穿得帥一點才行啊!」
「這、這樣穿看起來就不像獵龍人……」
以往對耶爾來說,衣服就隻是拿來禦寒或避免身體在夏天烈日下曝曬的東西。穿上了這一身染著漂亮色彩的柔軟服裝,讓他覺得有點坐立難安。
「有什麽關係!現在又不是要出去獵龍。走吧,我們先到協會去一趟。」
蘇菲亞的穿著也和平常不同,打扮得就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們一樣。她自己覺得這一身打扮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看到她的這個模樣,讓耶爾覺得更加不自在。
讓耶爾吃過飯之後,薇絲塔又馬上開始準備下一餐。住著一大群孩子的孤兒院裏,一整天就像是被煮飯和打掃給追著跑。
薇絲塔和蘇菲亞、耶爾一樣,都是十七歲,已經到了不能繼續待在孤兒院的年紀。現在她還能夠住在孤兒院,是因為她和凱茲一樣,付著不算便宜的房租。
而薇絲塔的工作,就是代替忙於行醫的蒙包特照顧院裏的孩子們。因為打從懂事以來她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孩子,所以薇絲塔喜歡這個工作。
但有的時候,她還是不免羨慕被她稱為哥哥的
凱茲,還有新搬進孤兒院來的房客蘇菲亞和耶爾。
薇絲塔一點也不認為他們三個人不努力,但獵龍人畢竟是一份特殊的工作,有些事情不是光憑努力就能夠做到的。對於不太會讀書,體力和原力也隻不過是個普通女孩水準的薇絲塔而言,他們三個人已經到了一個她絕對無法企及的領域。
這讓薇絲塔感到些微寂寞。
明明是個女孩子,蘇菲亞的頸部卻受了會留下症痕的傷;還有身負重傷、一度命在旦夕的耶爾。即使如此,他們隻要還有一條命在,就會感到由衷地喜悅,絲毫不沮喪。薇絲塔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表現,覺得那實在是一份自己這種人所做不來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從小就稱為哥哥的這個人是一位獵龍人,所以她一直認為她自己很瞭解身為獵龍人的個中辛勞。
「薇絲塔,你有看到我的書嗎?是一本附加原力的專業書。」
治愈原力使用過度、滿臉倦容的凱茲,腳步踉蹌地走進了餐廳。
「啊,那本書被蒙包特醫生拿走了喔,應該是放在診所了吧?」
「是喔……要跑一趟去拿也很吃不消啊。找個人跑腿?不,那本書很重要,要是弄壞可就糟了。」
凱茲曾經一度對獵龍人的工作失去熱情,薇絲塔也知道這件事。不過最近他似乎又找回了像以前一樣,甚至還比以前更大的熱情,這個薇絲塔也很清楚。她發覺到,改變的契機,是最近認識到的這兩位和她同年的獵龍人所帶來的。
凱茲就這樣坐在餐廳裏,看著薇絲塔忙進忙出。薇絲塔看了他的表情,才發現原來凱茲根本就不是要來找書,而是想來和自己說話。他想說的話,薇絲塔也很容易想像得到。
凱茲遲遲不敢切入正題。薇絲塔看不下去,便主動找他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再隸屬於協會底下了?」
薇絲塔考慮過要不要說得委婉一點,但最後她決定明白清楚地說出來,表明她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咦?為什麽……啊、不是,那種事情……」
每次聽到別人給凱茲「沉著冷靜的知性獵龍人」之類的評語,薇絲塔就忍不住想笑——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個被她稱為哥哥的男人,骨子裏的個性其實很熱情。他愛教訓人、愛照顧人的程度,有時候甚至還會讓人覺得太雞婆。
「我一看就知道了喔!你想再去挑戰一次南方對吧?如果哥哥真的要離開這裏的話,用不著特地找我批準喔!」
位在南方獵龍最前線的海威斯拉爾,凱茲曾經去過一次。而現在他會在費涅爾,是因為他沒能實現這個夢想,並且已經放棄了。
他回到費涅爾來之後,為了要能照顧孩子們,所以選擇成為隸屬於協會的獵龍人,比較能夠準時下班。薇絲塔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去南方的夢想,但最近她才發現,事實上並非如此。
蘇菲亞和耶爾這兩位獵龍人,讓凱茲心裏那盞夢想的火苗,又再次燃燒了起來。薇絲塔覺得有一點點可恨,但看到對自己很重要的那個人滿臉生氣盎然的表情,她也不想再多抱怨什麽。
「不、那個……該怎麽說呢?那個……」
「想做就去做啊!你有什麽好猶豫的?那不是你的夢想嗎?跟蘇菲亞和耶爾一樣的夢想。」
「不,可是我,還有這些孩子們……」
「你願意隸屬到協會底下,的確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但哥哥你已經不是孤兒院的人囉!還有我在這裏,沒問題的。先前你離開的時候,不也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就一走了之嗎?」
四年前,凱茲到海威斯拉爾去的時候,薇絲塔離情依依地哭著,而他卻頭也不回地就走掉了。當時的凱茲還很年輕,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乳臭未乾,眼前隻看得到他自己的夢想。
「那個時候是、那個……不好意思。」
「你是要和那兩個人一起去吧?」
「不,這一點我還沒有向他們兩個提過。但不管怎麽樣,我都想把隸屬在協會的這個身分辭掉。」
「嗯,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就照你的意思做不就好了?好,這個話題結束了。哥哥你有空的話,幫我叫一下孩子們過來,我要請他們幫忙做事。」
「噢、喔。我知道了。」
薇絲塔很乾脆地就把話題結束掉,還把凱茲趕出了餐廳。因為再不把話題結束掉的話,她怕她會把自己的真心話給說出口。
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懷抱夢想,薇絲塔當然想幫忙推他一把,這是無庸置疑的。可是就因為他很重要,所以薇絲塔不想離開他,這也是事實。薇絲塔一邊擔心著自己是不是有好好地推了他一把,一邊揉了一下眼睛,接著又一如往常地著手準備煮飯。
「來囉!讓你們久等了。首先是亞爾蓋坦恩的委托酬勞三萬埃尼,還有這次是以緊急委托案件來計算,所以有緊急加給一萬埃尼;另外這或許是你們比較不熟悉的字眼,那隻亞爾蓋坦恩已經被認定為特別危險種,所以還會發給你們特殊加給五萬埃尼,合計是九萬埃尼喔。」
「哇喔!雷達克的酬勞也都還沒花,這下子我們可以一口氣脫離貧窮了呢,耶爾!要買一把好劍囉!」
「嗯,有這麽多錢的話,買完劍還會剩很多呢!」
他們兩個人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領了酬勞。西羅儂臉上也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但心裏卻有一點忿忿不平。西羅儂無視那兩個歡天喜地的人,心想「這一筆酬勞的金額給得太少了」。
由於平常並不會獵捕翼龍,所以根本就連獵龍酬勞都沒有訂定。他們兩個人收到的這筆錢,是協會這次趕緊臨時訂出來的。還有收購金額也是,因為不知道它身上的素材可以有什麽用途,所以這一次給的是零埃尼。
他們明明對付的是充滿未知危險的食人翼龍,但拿的卻還不到獵捕雷達克所得的一半金額。西羅儂聽說耶爾和蘇菲亞都受了重傷,而這一筆酬勞的金額,實在很難說是符合他們所冒的危險。
一般獵龍人至少還會對這個過低的金額抱怨幾句,而他們兩個人卻是歡喜接受。抱怨固然無法改變酬勞金額,但西羅儂心想:好歹你們兩個人也該好好學會金錢觀念吧!
「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兩個人都被認可升到十五段囉!掌聲鼓勵!」
「啊!十、十五段嗎?可以嗎?一次升這麽多……」
「嗯,這下子段位才隻不過是總算追上你們的實力而已,你們應該要覺得很驕傲喔!不過話說回來,本來在雷達克獵龍任務完成的時候,就應該要是十五段了……」
「要不是你們兩個的腦袋實在是笨得讓人搖頭的話……」西羅儂這句話已經溜到了嘴邊,但她還是忍住了。
「怎、怎麽辦,蘇菲亞?我們好像一口氣就達成目標了……」
「該、該怎麽辦……這樣就已經可以去海威斯拉爾了吧!」
突如其來的升段,讓原本以為自己距離十五段還差很遠的這兩個人慌了手腳。
西羅儂也知道他們的目標是要去南方大地,她心裏有五成希望他們留在費涅爾再多累積一些經驗,也有五成希望能夠在近處看到他們的成長,即使她知道這是出於她的私心。
不過,西羅儂也由衷地為這兩個朝著夢想邁進的人加油,這份心意絕無半點虛假。隻是一想到他們啟程離開的日子愈來愈近,西羅儂不禁變得有點感傷。
「你們兩個都先冷靜一點。就算升上了十五段,也未必要馬上就出發前往南方吧?畢竟到南方去又不是義務,再說根本沒有人當上獵龍人第一年就到海威斯拉爾去的。你們可以先在這個鎮上,把能夠預先準備的事情都準備好之後,再前往海威斯拉爾。以金屬鍛造領域
來說,費涅爾的打鐵鋪技術比較高明,就等你們把裝備等等都考慮清楚之後再出發,好嗎?」
兩人聽完西羅儂的這番話,拚命地點頭如搗蒜。朝著夢想邁進了一步的他們,一邊語帶興奮地討論著後續的事,一邊走出了協會。
「哎呀呀,歡迎!我聽說兩位都大顯身手呢!年紀輕輕還真是不簡單啊!尤其是蘇菲亞,還是個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鍛造師哥迪翁的妻子卡蕾娜,帶著笑臉出來迎接白緋女神的這兩位獵龍人。卡蕾娜對於以「長相可愛卻實力堅強」著稱的蘇菲亞,可是喜歡得不得了。
年長女性對蘇菲亞的喜惡非常極端。
一派是從小就不管獵龍人是男是女,總之就是很崇拜獵龍人這份工作,然而真正活躍的女獵龍人卻是少之又少,因此這些女性對於同性別的女獵龍人能夠大顯身手,抱持著很善意的態度;另一派則是連同蘇菲亞的長相在內,對她整個人都非常嫉妒。
前者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就是西羅儂,後者則有以往蘇菲亞所隸屬的戰團裏的那些女獵龍人。卡蕾娜就是屬於不折不扣的前者。她對蘇菲亞又褒又讚,讓蘇菲亞有點不好意思。
「喂~老公!傳說中的白緋女神的那兩位獵龍人來囉!」
卡蕾娜對著後麵的工坊喊了一聲,但哥迪翁卻沒有回應。卡蕾娜請他們稍等,自己跑到後麵去之後,一陣怒罵聲立刻就傳進了兩人的耳裏。
從「又買了這種東西回來」、「老是搜集這些怪東西」這些卡蕾娜斷斷續續的怒罵聲研判,兩人推測哥迪翁應該是又亂買東西了。
「卡蕾娜他們怎麽好像在吵架啊?」
「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隻有哥迪翁單方麵地一直在挨罵……」
在卡蕾娜長長的一串怒吼聲響過後,哥迪翁搖晃著他龐大的身軀走了出來。
「哦,是你們啊!很有一套嘛!前所未聞的食人翼龍,竟然是被才出道第一年的獵龍人給解決掉,街上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啊!」
他那剃得乾乾淨淨的光頭上,一個被巴掌打出來的紅色掌痕清晰可見。哥迪翁還是老樣子,好像很有威嚴、卻又好像不是。
「那個……不好意思,在對付亞爾蓋坦恩的時候,我把哥迪翁先生的劍給弄斷了。」
耶爾好不容易才買到了喜歡的劍,卻又一下子就弄斷,讓他覺得後悔不已。
「啊哈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沒想到你們會接連獵捕到這些大家夥,就算劍打造得再怎麽好,要用鐵劍來對付這些家夥還是太困難了一點啊。」
哥迪翁建議他們乾脆就趁這次機會,選個貴一點的材質,做一把量身打造的劍來用。他們手邊有些錢,所以原本就打算要這麽做的蘇菲亞,喜孜孜地提議了一種材質。
「剛好我們手邊有錢,要不要就請哥迪翁用白緋礦來打造?這樣的話大概要多少錢?」
「這個嘛……如果要像耶爾先前所使用的那種大小的劍,大概要二十五萬埃尼。」
兩人自從開始住在孤兒院之後,開銷少了很多。雖然住宿費比一般的旅館要來得多出很多,但如果再考量到有供餐這一點來計算的話,這樣算是很便宜的。再說在孩子們的麵前,蘇菲亞和耶爾也都下意識地提醒自己不要做過度奢侈的事。
因此,他們現在得以把日常生活的開銷,控製在每天所賺到的獵龍委托酬勞範圍之內。而蘇菲亞和耶爾所完成的兩次大型獵龍任務——雷達克和亞爾蓋坦恩的酬勞,都還分文未花。他們兩個人手頭上的錢全部加總起來,有三十萬埃尼。蘇菲亞計算了一下錢包裏的錢,心想「還剩下這麽多錢,沒問題」,便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我們買得起!二十五萬,我們付了!」
「等、等一下!你是不是又把自己的錢也算進去了啊……既然要買的是我的劍,就讓我用我自己的錢包所付得起的價碼來買吧。這個金額實在是一筆大錢啊!」
蘇菲亞會花錢如流水,是因為她對錢毫不在意的緣故。這次她依舊把自己錢包裏的錢也算了進去,一心就隻想把全部的財產都花光,還跟耶爾說這點小事不用算得那麽清楚。但從耶爾的角度來看,這可不是一點小事而已,所以他告訴蘇菲亞不能這樣。一旁的哥迪翁苦笑著阻止了他們的爭執。
「你們兩個都給我等一等。白緋礦的確是非常出色的一種金屬,灌注再多原力也不會斷,硬度也是鐵所不能相提並論的,但它也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使用。稍等一下。」
哥迪翁拿出一把很漂亮的長劍,交給了耶爾。
「你覺得這把劍拿起來怎麽樣?」
「這個好輕喔!不過……這樣有點難揮,太輕了。」
「看吧?這是專門拿來賣給有錢人的飾品劍,既不需要堅韌也不需要銳利,於是盡量做到最輕。這一把就和白緋礦的重量差不多。」
蘇菲亞也瞭解他想表達的意思。原本她認為既然戰團名稱裏有個白緋,如果耶爾也用白緋劍的話,那一定會很酷。這下子她顯得稍微有點失望。
「你需要有點重量的是嗎?白緋礦的確是很出色的一種金屬,又輕又好拿,基本上是它的一種優勢。我也認為要打造武器的話,白緋礦是最理想的。不過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順不順手的喜好。」
就連貪財的打鐵鋪老頭,也都不建議買無意義的昂貴物品。
那這樣的話,該用什麽金屬來打造比較合適呢?耶爾和哥迪翁討論了很多方案,但都沒有吸引他做決定的關鍵因素出現,讓他覺得很猶豫。他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就把他心裏一直記掛著的那件事拿出來問問看。
「對了,哥迪翁先生,有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亞爾蓋坦恩的身上,插著一把劍。顏色漆黑、重量稍嫌過重了一點,哥迪翁先生有沒有想到什麽金屬是又黑又重的?」
那把最後給了亞爾蓋坦恩致命一擊的劍,讓耶爾心裏一直都很在意。那把劍雖然破舊,也不夠鋒利,但耶爾覺得那把稍嫌過重的劍,應該是很適合他的。耶爾當時把全身的原力都灌注到那把劍上,它都還能夠紋風不動,到底會是什麽金屬呢?
「背上插著一把劍?那會是……再、再仔細形容一下。」
哥迪翁聽了耶爾的這番話之後,嚇得有點驚慌失措。
就算說要更仔細,但它也隻是耶爾在和龍對決得渾然忘我的時候所用過的一把劍。耶爾先說了句「細節我不清楚」,再就他所記得的部分向哥迪翁說明。然而先有反應的人,竟是在一旁聽著耶爾說話的卡蕾娜。
「等一下,老公,那把劍該不會是剛才的……」
「哇啊啊啊~等等!等一下,卡蕾娜。不是的、應該不是它。」
卡蕾娜拉著慌張的哥迪翁,夫婦兩人走進了店後方的工坊,消失了蹤影。接著又在卡蕾娜的一陣怒罵之後,哥迪翁雙手拿著一把劍走了出來。
「就是它、就是它!咦……為什麽會在哥迪翁先生手上?」
它正是耶爾從亞爾蓋坦恩身上拔出來的那把劍。
愛武器成癡的哥迪翁,據說是花了一筆大錢,才讓撿到劍的商團同意把它讓出來。而卡蕾娜卻認為那隻不過是在亂花錢,所以才會怒罵哥迪翁。
「耶爾,這把劍你就拿去。我們家倉庫裏盡是這個人搜集或自己打造出來,卻賣不了錢的武器,堆得滿滿的。但我想這把劍對耶爾而言,應該是一把值得留念的劍吧?」
「說、說什麽傻話!那可是一把很有價值的劍啊!雖然我隻花了八萬埃尼,但它的價值絕對不隻如此!」
「你說八萬?……老公啊,你是從哪裏變出這麽多錢來的啊?」
哥迪翁把價格說溜了嘴,讓卡蕾娜的怒氣達到
了頂點。哥迪翁隻能一再地道歉。直到耶爾說這一把本來就不是他的劍,不能平白接受,才讓哥迪翁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那個……我看它就隻是把普通的舊劍,莫非它是把很厲害的名劍?」
光是為了一把撿來的劍就花掉八萬埃尼的哥迪翁,很開心似地回答了蘇菲亞的這個問題。
「嗬嗬嗬,聽了好好嚇一跳吧!這家夥可是全都用黑藍礦打造的劍。從劍上麵的裝飾看起來,應該已經很有年份了。黑藍礦做的武器啊,可是很難看得到的呢!」
年代久遠又很難看得到的劍,再加上還插在龍身上的這段來曆,聽起來就像是故事裏會出現的傳說寶劍似的,讓耶爾和蘇菲亞的眼睛為之一亮。
「拿去,你握握看!」
「啊?哇,好重!」
這把劍沉甸甸的重量,讓平常總是輕輕鬆鬆地揮著巨大斧槍的蘇菲亞也嚇了一跳。
「怎麽樣?很厲害吧?黑藍礦呢,它的比重異常地重,所以有人說它比翠紋礦更不適合用在武器上。可是它卻又比白緋礦珍貴,明明無處可用,價格卻高得嚇人。敢用這種金屬打造劍,那打造它的這個人應該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吧。」
「這種話你還敢說得那麽得意!」卡蕾娜又在哥迪翁的頭上留下了一個漂亮的掌痕。蘇菲亞和耶爾都不禁讚歎他那顆能夠發出清脆聲響的光頭。
「等、等一下,卡蕾娜,我就說不是嘛,這次不是因為興趣,我是有好好考慮過才買的。」
「有考慮什麽?你的興趣哪一次有帶來生意了!」
「黑、黑藍礦當中蘊藏著無限的可能啊!它的硬度和彈性都在白緋礦之上,要是能夠運用得宜的話,威力是很驚人的……應該吧?」
無視在一旁被卡蕾娜責備的哥迪翁,耶爾從蘇菲亞手上接過了這把劍。他的右手臂尚未痊愈,無法使用,隻能用一隻左手來試揮這把劍。耶爾覺得它的確有些重,但也不是揮不動。他並不認為這是一種不適合用來打造武器的金屬。
「看、看吧?耶爾他就可以拿得動吧?可是你……竟然可以用單手揮動那把劍?」
耶爾點了點頭,哥迪翁嚇得目瞪口呆。雖然不至於到輕鬆的地步,但是耶爾光用單手,也能夠筆直地把它揮得很漂亮。哥迪翁心中升起了一股「搞不好……」的期待。
「我和亞爾蓋坦恩對決的時候,不經意地就卯足了全力,把原力都灌注到這把劍上去,它雖然已經這麽破舊了,但卻可以紋風不動。」
哥迪翁恢複了認真的表情,聽完耶爾說的話之後,點了點頭。
「比起白緋礦雖然是差了一點,但黑藍礦的原力極限是很不錯的。缺點就是它很重,還有它無法與其他金屬混合,所以才會沒有用處。」
耶爾覺得這種金屬很適合他。但這一把劍畢竟還是太舊了些,看得出來應該無法再使用太久。
「耶爾,你想要這把劍嗎?」
蘇菲亞注意到耶爾渴望的表情。耶爾表麵上看來似乎是還在猶豫不決,但蘇菲亞卻從猶豫當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蘇菲亞覺得他其實可以更直接一點,想要的東西就說想要,除了食物之外。
「哥迪翁先生,如果想用黑藍礦的話,你可以用這把劍當基底,再幫我們打造一把劍嗎?」
蘇菲亞代替耶爾繼續往下談。
「包在我身上!不過這把劍已經彎得很嚴重,而且也太舊了一點,就算有再多黑藍礦,恐怕都等於是要重打一把了。不過要是能夠運用得當的話,它會是一把強而有力的劍。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用單手揮劍的模樣,哥迪翁難掩興奮之情。當初他隻是因為稀奇而買下這把劍,如果有人要用的話,哥迪翁當然很樂意把它重新打造一下。
「給我一天時間。我會把大致的圖樣和價格都訂出來,要不要打這把劍,你們可以到時候再決定。」
「那個,請你不要把它賣給別人喔。」
「哈哈哈,放心吧!其他人沒辦法用黑藍礦的劍啦!要有足夠的能力使用,它才能變成一把武器。我答應你們,不會賣給那些連揮都揮不動的家夥。」
哥迪翁笑著答應了蘇菲亞的懇求。
就這樣,耶爾的新劍要等到隔天才能定案。
兩人走出哥迪翁的打鐵鋪之後,一邊天南地北地閑聊,一邊走上了回孤兒院的路。要去海威斯拉爾究竟會需要什麽呢?光是他們兩個人,還很難提得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以他們的知識還差得太遠了。
「要是可以問問去過海威斯拉爾的獵龍人就好了。蘇菲亞你有認識去過的人嗎?」
「我在這個鎮上的社交圈子,跟你完全一樣啊……對了,我聽薇絲塔說凱茲有去過那裏!」
「是嗎!?什麽嘛,原來身邊就有人選啊!早知道早一點找他商量就好了。」
「凱茲大哥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很好用啊!簡直就是個萬能的人。」
「我覺得這樣說對他有點不禮貌……不過他的確是教了我們很多,還有治愈原力也是,他真的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他們兩個甚至還進一步想要邀請凱茲加入白緋女神,但他畢竟段數高出好幾段,而且還是隸屬於協會的獵龍人,不是個可以隨便邀請入團的對象。
他們也曾經想過,戰團裏隻有兩個人的話,可能會碰到瓶頸。而他們兩個人嘴上雖然不說,但卻都心知肚明,自己舍不得的是這份隻有兩個人才會有的自在。
蘇菲亞和耶爾覺得偶一為之無妨,便幫孤兒院裏的孩子們買了很多零食。
和平常不同,手上沒有武器的兩個人;關心著彼此的身體狀況,比平常走得慢一點的兩個人;身穿美麗的衣服,很開心地買東西的兩個人。想必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他們就是如此融洽的一對吧。
回到孤兒院之後,他們兩個人隨即來到了凱茲的房間,想聽聽去過海威斯拉爾的前輩怎麽說。
「凱茲大哥,身體恢複了嗎?」
他們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凱茲還因為治愈而耗盡原力,整個人都累癱了。看樣子現在氣色已經恢複正常了。
「我又沒有受傷,跟你們可不一樣,不必擔心我。你們來得正好,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凱茲重新好好地麵對他們,正襟危坐。
「能不能讓我加入白緋女神?」
他們兩個人都露出了嚇呆了的表情。
「你們想到南方大地去對吧?我現在的身分還隸屬於協會,所以沒有辦法立刻啟程出發……但不論如何,我近期內打算把隸屬於協會底下的這份工作辭掉。其實我一直到幾年前,都還把前往南方當作我的目標,海威斯拉爾也去過……」
就在凱茲說話的途中,其餘兩個人帶著嚇呆的表情麵麵相覷,接著還同時拚命地點頭。
「哎……我說你們啊,雖然這件事情是我在懇求你們,但你們好歹也該養成事情要稍微經過大腦的習慣啦!」
如果是有明顯的段數差異、而且是由高段獵龍人邀請低段獵龍人進入戰團的時候,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但若是要讓和自己年紀相仿,甚至是比自己年長的獵龍人進入戰團的時候,通常各個戰團都會斟酌再三——要作為生死與共的戰團夥伴,值不值得信任是很重要的。
凱茲雖然不認為自己會被拒絕,但看到這兩個人竟然連一句商量也沒有,就隻用笑容來向彼此表示同意,他還是不禁苦笑了。
「那個,其實我們剛才也在討論這件事,想說凱茲大哥如果願意加入我們這個戰團就好了。」
「是喔?」
「是啊!要是我們沒有遇見凱茲大哥的話,我們既獵不了雷
達克,也獵不了亞爾蓋坦恩,更不要妄想可以一口氣升到十五段了。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好事連連。」
凱茲心想:「你們兩個人都受了重傷,也不全然是好事連連吧?」但耶爾和蘇菲亞都隻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他們認為凱茲既有知識又有經驗,還是個可以使用和他們不同戰法的獵龍人,再加上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大家相處起來很自在。讓凱茲入團,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需要他們煩惱的地方。
戰團白緋女神的第三位獵龍人,就此決定。
在蘇菲亞和耶爾出生的兩百多年前,某位獵龍人寫下了一本書。
『南方大地冒險』
那是一個描寫在許多龍橫行跋扈、人類光是踏進去都充滿危險的南以利西亞大陸上,獵龍人勇敢冒險的故事。
北以利西亞所看不到的壯麗風光,以及與駭人的龍種交手對決為主軸的故事情節,長年來都是深受孩子們所喜愛的冒險奇譚。
在政府與協會的合作之下,多次派遣了獵龍人和學者挺進到南方大陸去。雖然危險,但這卻是人類為了要與龍種對抗所必要的調查與研究。
結果發現,『南方大地冒險』隻不過是在戲劇性的潤飾之下寫給孩子們讀的一個故事,內容中有許多誇張或錯誤的描述。
隻不過,這仍然無損它作為一個故事的價值。冒險奇譚不論是在哪一個時代,都能夠帶給孩子們歡樂,也能夠培養出大眾對於獵龍人的憧憬。
這樣的一本書,讓蘇菲亞和耶爾走上了獵龍人這條路。而這兩個有著相同夢想的人,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並肩獵龍的夥伴。
目標前往南方的少年與少女邂逅,展開了一段新的故事。
(接續『dragon jager ~獵龍人讚歌~』2)
「好像讓你太勉強了……真抱歉。」
但相對地,凱茲卻已經累得全身癱軟,寸步難行。
治愈原力雖然方便,但絕不是萬能,施用者會感到極端的疲憊。因此如果想找會用治愈原力的醫生治病,得先準備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此外,治愈原力的基本原理,是消耗患者本身的體力和原力,以提高自我治愈能力。因此,萬一施用者操作不當,將可能使患者的健康狀況更形惡化。還有,對沒有意識的患者也很難施用治愈原力,所以在耶爾清醒之前,凱茲都還沒有幫他治療。
「小事一樁……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也已經從你的錢包裏收走該收的費用了。不過我還真沒有想到,我自己的原力竟然會先耗盡……可惡!」
凱茲本來想灌注到耶爾可以承受的原力上限,好讓他可以更快痊愈,但沒有想到竟是凱茲自己先撐不下去。
「對了,凱茲大哥,你有看到我的劍嗎?我昏倒時的記憶有點模糊。」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聽說到處都沒有看到你的長劍呢!我隻幫你收回了劍鞘。」
「其實我本來拿的那一把劍,在和龍交手的過程當中斷掉了。」
「途中斷掉了?那你是怎麽撂倒亞爾蓋坦恩的?我也參與了它遺體的檢驗工作,身上的傷都是用劍砍出來的傷痕,絕對錯不了。」
「這個嘛……」
耶爾說出了亞爾蓋坦恩背上插著一把黑劍的事。沒有親眼目睹過的凱茲,聽起來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要是沒有那把劍的話就無法打倒龍啊?可是我沒聽說過有那把劍呢!就算有的話,大概也要問發現你的那個商團,或是把你運回鎮上的那位搬運工吧?我知道了,我去確認一下……」
凱茲想站起來,腳步卻一個踉蹌。
「凱、凱茲大哥,我已經痊愈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況且我也得向送我回來的那個人道謝。」
據說使用治愈原力的人和被治療的人,會消耗掉同樣多的原力。自己的原力竟然輸給了起不了身的重傷患,讓凱茲非常沮喪。
有人天生就有很大量的原力,也有人天生就適合當獵龍人。凱茲起初以為,耶爾和蘇菲亞就隻是這樣的人而已。然而一起行動之後,他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們產生了嫉妒心。他覺得自己過去總是畫地自限,心裏有點羨慕就算遇到危險,也能夠做出成績來的這兩個人。
這讓他心中已經快要忘記的夢想又浮現了出來,凱茲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緊閉著雙唇。
耶爾像是在確認自己身體的狀況似地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他便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曆劫歸來、大難不死的耶爾心情非常平靜。自從遇見了蘇菲亞之後,他的日子已經變得很理所當然地都跟某個人一起度過。
而那個某人也都會很理所當然地對自己伸出援手。如此溫馨的日子,幸福得教人反倒覺得不安。
孤兒院外有孩子們的嬉鬧聲。耶爾走出房門之後,又出現了另一個擔心著耶爾的人。
「等一下,耶爾!你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嗯。不過凱茲大哥好像累壞了,現在癱在那裏休息。對不起。呃,我向薇絲塔你道歉好像也有點怪。」
「啊哈哈,沒關係的。哥哥他是收錢辦事,況且那也是他的工作。不過我覺得,至少應該可以幫耶爾和蘇菲亞免費服務才對。對不起喔,在這種地方長大的人對錢都會稍微計較一點。」
「不不不,這是一定要的。要是沒有凱茲大哥和蒙包特醫生的話,我恐怕到現在都還站不起來,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他們。也要謝謝你,薇絲塔。」
「我可是什麽都沒有做唷!隻有蘇菲亞一直不離不棄地在照顧你,真的是一直都在呢!」
耶爾完全沒有察覺到薇絲塔為什麽如此強調「一直」,就隻是很開心似地滿臉笑容而已。
薇絲塔苦笑,心想「這下看來他們倆得吃不少苦頭了」。
耶爾的身體一康複,才發現他自己已經餓得快要昏過去了。他請薇絲塔幫忙準備了一些具份量的餐點。看著餐盤一個個地被掃空,薇絲塔不禁擔心起這位直到剛才都還臥病在床的傷者,這樣吃是不是真的沒有關係。然而,全心專注在吃飯這件事情上的耶爾,似乎沒有誰可以阻擋得了他吃飯的氣勢。
「蘇菲亞出去了嗎?」
「嗯,她去買東西了。她一大早就出去,現在應該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才對。」
話一說完人就到了。蘇菲亞雙手拿著大件行李回來了。
「啊!你為什麽起來了?而且還正常吃著飯?給我回去躺著休息啦!」
「你回來了啊,蘇菲亞。那個,我已經沒事了。」
蘇菲亞丟下了她的行李,用兩手挾住耶爾的臉,彷佛在確認他的氣色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都握著他的手,現在蘇菲亞對於和耶爾的肌膚接觸已經不再抗拒了。薇絲塔則是發揮了她無謂的體貼,匆匆地離開了現場。
「嗯,氣色不差,好像真的沒事了喔。」
「真、真的沒事了啦。謝謝你,蘇菲亞,抱歉讓你擔心了。」
不過從耶爾的角度來看,那些都是在他沒有意識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所以他還沒有熟悉蘇菲亞手中的觸感。溫柔地包覆著自己臉龐的那雙手的溫度,讓耶爾害羞了起來。
「我當然會擔心啊!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做這麽魯莽的事情了。對了,你為什麽已經換過衣服了?要去哪裏嗎?」
耶爾因為又把劍折斷的事向蘇菲亞道歉,並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蘇菲亞一點也不在意,還說劍這種東西再買就好了。接著,蘇菲亞想起有人交代等耶爾醒了以後,他們兩個人要一起到協會去一趟。
蘇菲亞捧著的大行李當中,幾乎都是耶爾的衣服。穿得一身樸素破爛的耶爾,被要求換上了蘇菲亞挑選的衣服。
最近耶爾穿的衣服,全都是蘇菲亞挑選的,但挑的都還隻是去獵龍穿的衣服。這一天,蘇菲亞買了一些獵龍時不太可能穿的、材質輕薄的帥氣衣服回來。
以往耶爾從來不曾打扮,所以要換上這一身衣服讓他覺得稍微有一點不自在,但他還是把這些剪裁精致的衣服給穿了起來。
「很好很好,感覺很不錯。獵龍人可是孩子們的偶像,至少要像這樣穿得帥一點才行啊!」
「這、這樣穿看起來就不像獵龍人……」
以往對耶爾來說,衣服就隻是拿來禦寒或避免身體在夏天烈日下曝曬的東西。穿上了這一身染著漂亮色彩的柔軟服裝,讓他覺得有點坐立難安。
「有什麽關係!現在又不是要出去獵龍。走吧,我們先到協會去一趟。」
蘇菲亞的穿著也和平常不同,打扮得就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們一樣。她自己覺得這一身打扮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看到她的這個模樣,讓耶爾覺得更加不自在。
讓耶爾吃過飯之後,薇絲塔又馬上開始準備下一餐。住著一大群孩子的孤兒院裏,一整天就像是被煮飯和打掃給追著跑。
薇絲塔和蘇菲亞、耶爾一樣,都是十七歲,已經到了不能繼續待在孤兒院的年紀。現在她還能夠住在孤兒院,是因為她和凱茲一樣,付著不算便宜的房租。
而薇絲塔的工作,就是代替忙於行醫的蒙包特照顧院裏的孩子們。因為打從懂事以來她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孩子,所以薇絲塔喜歡這個工作。
但有的時候,她還是不免羨慕被她稱為哥哥的
凱茲,還有新搬進孤兒院來的房客蘇菲亞和耶爾。
薇絲塔一點也不認為他們三個人不努力,但獵龍人畢竟是一份特殊的工作,有些事情不是光憑努力就能夠做到的。對於不太會讀書,體力和原力也隻不過是個普通女孩水準的薇絲塔而言,他們三個人已經到了一個她絕對無法企及的領域。
這讓薇絲塔感到些微寂寞。
明明是個女孩子,蘇菲亞的頸部卻受了會留下症痕的傷;還有身負重傷、一度命在旦夕的耶爾。即使如此,他們隻要還有一條命在,就會感到由衷地喜悅,絲毫不沮喪。薇絲塔看到他們兩個人的表現,覺得那實在是一份自己這種人所做不來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因為她從小就稱為哥哥的這個人是一位獵龍人,所以她一直認為她自己很瞭解身為獵龍人的個中辛勞。
「薇絲塔,你有看到我的書嗎?是一本附加原力的專業書。」
治愈原力使用過度、滿臉倦容的凱茲,腳步踉蹌地走進了餐廳。
「啊,那本書被蒙包特醫生拿走了喔,應該是放在診所了吧?」
「是喔……要跑一趟去拿也很吃不消啊。找個人跑腿?不,那本書很重要,要是弄壞可就糟了。」
凱茲曾經一度對獵龍人的工作失去熱情,薇絲塔也知道這件事。不過最近他似乎又找回了像以前一樣,甚至還比以前更大的熱情,這個薇絲塔也很清楚。她發覺到,改變的契機,是最近認識到的這兩位和她同年的獵龍人所帶來的。
凱茲就這樣坐在餐廳裏,看著薇絲塔忙進忙出。薇絲塔看了他的表情,才發現原來凱茲根本就不是要來找書,而是想來和自己說話。他想說的話,薇絲塔也很容易想像得到。
凱茲遲遲不敢切入正題。薇絲塔看不下去,便主動找他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再隸屬於協會底下了?」
薇絲塔考慮過要不要說得委婉一點,但最後她決定明白清楚地說出來,表明她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咦?為什麽……啊、不是,那種事情……」
每次聽到別人給凱茲「沉著冷靜的知性獵龍人」之類的評語,薇絲塔就忍不住想笑——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個被她稱為哥哥的男人,骨子裏的個性其實很熱情。他愛教訓人、愛照顧人的程度,有時候甚至還會讓人覺得太雞婆。
「我一看就知道了喔!你想再去挑戰一次南方對吧?如果哥哥真的要離開這裏的話,用不著特地找我批準喔!」
位在南方獵龍最前線的海威斯拉爾,凱茲曾經去過一次。而現在他會在費涅爾,是因為他沒能實現這個夢想,並且已經放棄了。
他回到費涅爾來之後,為了要能照顧孩子們,所以選擇成為隸屬於協會的獵龍人,比較能夠準時下班。薇絲塔還以為他已經放棄了去南方的夢想,但最近她才發現,事實上並非如此。
蘇菲亞和耶爾這兩位獵龍人,讓凱茲心裏那盞夢想的火苗,又再次燃燒了起來。薇絲塔覺得有一點點可恨,但看到對自己很重要的那個人滿臉生氣盎然的表情,她也不想再多抱怨什麽。
「不、那個……該怎麽說呢?那個……」
「想做就去做啊!你有什麽好猶豫的?那不是你的夢想嗎?跟蘇菲亞和耶爾一樣的夢想。」
「不,可是我,還有這些孩子們……」
「你願意隸屬到協會底下,的確是幫了我很大的忙,但哥哥你已經不是孤兒院的人囉!還有我在這裏,沒問題的。先前你離開的時候,不也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就一走了之嗎?」
四年前,凱茲到海威斯拉爾去的時候,薇絲塔離情依依地哭著,而他卻頭也不回地就走掉了。當時的凱茲還很年輕,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乳臭未乾,眼前隻看得到他自己的夢想。
「那個時候是、那個……不好意思。」
「你是要和那兩個人一起去吧?」
「不,這一點我還沒有向他們兩個提過。但不管怎麽樣,我都想把隸屬在協會的這個身分辭掉。」
「嗯,那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就照你的意思做不就好了?好,這個話題結束了。哥哥你有空的話,幫我叫一下孩子們過來,我要請他們幫忙做事。」
「噢、喔。我知道了。」
薇絲塔很乾脆地就把話題結束掉,還把凱茲趕出了餐廳。因為再不把話題結束掉的話,她怕她會把自己的真心話給說出口。
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懷抱夢想,薇絲塔當然想幫忙推他一把,這是無庸置疑的。可是就因為他很重要,所以薇絲塔不想離開他,這也是事實。薇絲塔一邊擔心著自己是不是有好好地推了他一把,一邊揉了一下眼睛,接著又一如往常地著手準備煮飯。
「來囉!讓你們久等了。首先是亞爾蓋坦恩的委托酬勞三萬埃尼,還有這次是以緊急委托案件來計算,所以有緊急加給一萬埃尼;另外這或許是你們比較不熟悉的字眼,那隻亞爾蓋坦恩已經被認定為特別危險種,所以還會發給你們特殊加給五萬埃尼,合計是九萬埃尼喔。」
「哇喔!雷達克的酬勞也都還沒花,這下子我們可以一口氣脫離貧窮了呢,耶爾!要買一把好劍囉!」
「嗯,有這麽多錢的話,買完劍還會剩很多呢!」
他們兩個人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領了酬勞。西羅儂臉上也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但心裏卻有一點忿忿不平。西羅儂無視那兩個歡天喜地的人,心想「這一筆酬勞的金額給得太少了」。
由於平常並不會獵捕翼龍,所以根本就連獵龍酬勞都沒有訂定。他們兩個人收到的這筆錢,是協會這次趕緊臨時訂出來的。還有收購金額也是,因為不知道它身上的素材可以有什麽用途,所以這一次給的是零埃尼。
他們明明對付的是充滿未知危險的食人翼龍,但拿的卻還不到獵捕雷達克所得的一半金額。西羅儂聽說耶爾和蘇菲亞都受了重傷,而這一筆酬勞的金額,實在很難說是符合他們所冒的危險。
一般獵龍人至少還會對這個過低的金額抱怨幾句,而他們兩個人卻是歡喜接受。抱怨固然無法改變酬勞金額,但西羅儂心想:好歹你們兩個人也該好好學會金錢觀念吧!
「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兩個人都被認可升到十五段囉!掌聲鼓勵!」
「啊!十、十五段嗎?可以嗎?一次升這麽多……」
「嗯,這下子段位才隻不過是總算追上你們的實力而已,你們應該要覺得很驕傲喔!不過話說回來,本來在雷達克獵龍任務完成的時候,就應該要是十五段了……」
「要不是你們兩個的腦袋實在是笨得讓人搖頭的話……」西羅儂這句話已經溜到了嘴邊,但她還是忍住了。
「怎、怎麽辦,蘇菲亞?我們好像一口氣就達成目標了……」
「該、該怎麽辦……這樣就已經可以去海威斯拉爾了吧!」
突如其來的升段,讓原本以為自己距離十五段還差很遠的這兩個人慌了手腳。
西羅儂也知道他們的目標是要去南方大地,她心裏有五成希望他們留在費涅爾再多累積一些經驗,也有五成希望能夠在近處看到他們的成長,即使她知道這是出於她的私心。
不過,西羅儂也由衷地為這兩個朝著夢想邁進的人加油,這份心意絕無半點虛假。隻是一想到他們啟程離開的日子愈來愈近,西羅儂不禁變得有點感傷。
「你們兩個都先冷靜一點。就算升上了十五段,也未必要馬上就出發前往南方吧?畢竟到南方去又不是義務,再說根本沒有人當上獵龍人第一年就到海威斯拉爾去的。你們可以先在這個鎮上,把能夠預先準備的事情都準備好之後,再前往海威斯拉爾。以金屬鍛造領域
來說,費涅爾的打鐵鋪技術比較高明,就等你們把裝備等等都考慮清楚之後再出發,好嗎?」
兩人聽完西羅儂的這番話,拚命地點頭如搗蒜。朝著夢想邁進了一步的他們,一邊語帶興奮地討論著後續的事,一邊走出了協會。
「哎呀呀,歡迎!我聽說兩位都大顯身手呢!年紀輕輕還真是不簡單啊!尤其是蘇菲亞,還是個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鍛造師哥迪翁的妻子卡蕾娜,帶著笑臉出來迎接白緋女神的這兩位獵龍人。卡蕾娜對於以「長相可愛卻實力堅強」著稱的蘇菲亞,可是喜歡得不得了。
年長女性對蘇菲亞的喜惡非常極端。
一派是從小就不管獵龍人是男是女,總之就是很崇拜獵龍人這份工作,然而真正活躍的女獵龍人卻是少之又少,因此這些女性對於同性別的女獵龍人能夠大顯身手,抱持著很善意的態度;另一派則是連同蘇菲亞的長相在內,對她整個人都非常嫉妒。
前者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就是西羅儂,後者則有以往蘇菲亞所隸屬的戰團裏的那些女獵龍人。卡蕾娜就是屬於不折不扣的前者。她對蘇菲亞又褒又讚,讓蘇菲亞有點不好意思。
「喂~老公!傳說中的白緋女神的那兩位獵龍人來囉!」
卡蕾娜對著後麵的工坊喊了一聲,但哥迪翁卻沒有回應。卡蕾娜請他們稍等,自己跑到後麵去之後,一陣怒罵聲立刻就傳進了兩人的耳裏。
從「又買了這種東西回來」、「老是搜集這些怪東西」這些卡蕾娜斷斷續續的怒罵聲研判,兩人推測哥迪翁應該是又亂買東西了。
「卡蕾娜他們怎麽好像在吵架啊?」
「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隻有哥迪翁單方麵地一直在挨罵……」
在卡蕾娜長長的一串怒吼聲響過後,哥迪翁搖晃著他龐大的身軀走了出來。
「哦,是你們啊!很有一套嘛!前所未聞的食人翼龍,竟然是被才出道第一年的獵龍人給解決掉,街上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啊!」
他那剃得乾乾淨淨的光頭上,一個被巴掌打出來的紅色掌痕清晰可見。哥迪翁還是老樣子,好像很有威嚴、卻又好像不是。
「那個……不好意思,在對付亞爾蓋坦恩的時候,我把哥迪翁先生的劍給弄斷了。」
耶爾好不容易才買到了喜歡的劍,卻又一下子就弄斷,讓他覺得後悔不已。
「啊哈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沒想到你們會接連獵捕到這些大家夥,就算劍打造得再怎麽好,要用鐵劍來對付這些家夥還是太困難了一點啊。」
哥迪翁建議他們乾脆就趁這次機會,選個貴一點的材質,做一把量身打造的劍來用。他們手邊有些錢,所以原本就打算要這麽做的蘇菲亞,喜孜孜地提議了一種材質。
「剛好我們手邊有錢,要不要就請哥迪翁用白緋礦來打造?這樣的話大概要多少錢?」
「這個嘛……如果要像耶爾先前所使用的那種大小的劍,大概要二十五萬埃尼。」
兩人自從開始住在孤兒院之後,開銷少了很多。雖然住宿費比一般的旅館要來得多出很多,但如果再考量到有供餐這一點來計算的話,這樣算是很便宜的。再說在孩子們的麵前,蘇菲亞和耶爾也都下意識地提醒自己不要做過度奢侈的事。
因此,他們現在得以把日常生活的開銷,控製在每天所賺到的獵龍委托酬勞範圍之內。而蘇菲亞和耶爾所完成的兩次大型獵龍任務——雷達克和亞爾蓋坦恩的酬勞,都還分文未花。他們兩個人手頭上的錢全部加總起來,有三十萬埃尼。蘇菲亞計算了一下錢包裏的錢,心想「還剩下這麽多錢,沒問題」,便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我們買得起!二十五萬,我們付了!」
「等、等一下!你是不是又把自己的錢也算進去了啊……既然要買的是我的劍,就讓我用我自己的錢包所付得起的價碼來買吧。這個金額實在是一筆大錢啊!」
蘇菲亞會花錢如流水,是因為她對錢毫不在意的緣故。這次她依舊把自己錢包裏的錢也算了進去,一心就隻想把全部的財產都花光,還跟耶爾說這點小事不用算得那麽清楚。但從耶爾的角度來看,這可不是一點小事而已,所以他告訴蘇菲亞不能這樣。一旁的哥迪翁苦笑著阻止了他們的爭執。
「你們兩個都給我等一等。白緋礦的確是非常出色的一種金屬,灌注再多原力也不會斷,硬度也是鐵所不能相提並論的,但它也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使用。稍等一下。」
哥迪翁拿出一把很漂亮的長劍,交給了耶爾。
「你覺得這把劍拿起來怎麽樣?」
「這個好輕喔!不過……這樣有點難揮,太輕了。」
「看吧?這是專門拿來賣給有錢人的飾品劍,既不需要堅韌也不需要銳利,於是盡量做到最輕。這一把就和白緋礦的重量差不多。」
蘇菲亞也瞭解他想表達的意思。原本她認為既然戰團名稱裏有個白緋,如果耶爾也用白緋劍的話,那一定會很酷。這下子她顯得稍微有點失望。
「你需要有點重量的是嗎?白緋礦的確是很出色的一種金屬,又輕又好拿,基本上是它的一種優勢。我也認為要打造武器的話,白緋礦是最理想的。不過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順不順手的喜好。」
就連貪財的打鐵鋪老頭,也都不建議買無意義的昂貴物品。
那這樣的話,該用什麽金屬來打造比較合適呢?耶爾和哥迪翁討論了很多方案,但都沒有吸引他做決定的關鍵因素出現,讓他覺得很猶豫。他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就把他心裏一直記掛著的那件事拿出來問問看。
「對了,哥迪翁先生,有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亞爾蓋坦恩的身上,插著一把劍。顏色漆黑、重量稍嫌過重了一點,哥迪翁先生有沒有想到什麽金屬是又黑又重的?」
那把最後給了亞爾蓋坦恩致命一擊的劍,讓耶爾心裏一直都很在意。那把劍雖然破舊,也不夠鋒利,但耶爾覺得那把稍嫌過重的劍,應該是很適合他的。耶爾當時把全身的原力都灌注到那把劍上,它都還能夠紋風不動,到底會是什麽金屬呢?
「背上插著一把劍?那會是……再、再仔細形容一下。」
哥迪翁聽了耶爾的這番話之後,嚇得有點驚慌失措。
就算說要更仔細,但它也隻是耶爾在和龍對決得渾然忘我的時候所用過的一把劍。耶爾先說了句「細節我不清楚」,再就他所記得的部分向哥迪翁說明。然而先有反應的人,竟是在一旁聽著耶爾說話的卡蕾娜。
「等一下,老公,那把劍該不會是剛才的……」
「哇啊啊啊~等等!等一下,卡蕾娜。不是的、應該不是它。」
卡蕾娜拉著慌張的哥迪翁,夫婦兩人走進了店後方的工坊,消失了蹤影。接著又在卡蕾娜的一陣怒罵之後,哥迪翁雙手拿著一把劍走了出來。
「就是它、就是它!咦……為什麽會在哥迪翁先生手上?」
它正是耶爾從亞爾蓋坦恩身上拔出來的那把劍。
愛武器成癡的哥迪翁,據說是花了一筆大錢,才讓撿到劍的商團同意把它讓出來。而卡蕾娜卻認為那隻不過是在亂花錢,所以才會怒罵哥迪翁。
「耶爾,這把劍你就拿去。我們家倉庫裏盡是這個人搜集或自己打造出來,卻賣不了錢的武器,堆得滿滿的。但我想這把劍對耶爾而言,應該是一把值得留念的劍吧?」
「說、說什麽傻話!那可是一把很有價值的劍啊!雖然我隻花了八萬埃尼,但它的價值絕對不隻如此!」
「你說八萬?……老公啊,你是從哪裏變出這麽多錢來的啊?」
哥迪翁把價格說溜了嘴,讓卡蕾娜的怒氣達到
了頂點。哥迪翁隻能一再地道歉。直到耶爾說這一把本來就不是他的劍,不能平白接受,才讓哥迪翁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那個……我看它就隻是把普通的舊劍,莫非它是把很厲害的名劍?」
光是為了一把撿來的劍就花掉八萬埃尼的哥迪翁,很開心似地回答了蘇菲亞的這個問題。
「嗬嗬嗬,聽了好好嚇一跳吧!這家夥可是全都用黑藍礦打造的劍。從劍上麵的裝飾看起來,應該已經很有年份了。黑藍礦做的武器啊,可是很難看得到的呢!」
年代久遠又很難看得到的劍,再加上還插在龍身上的這段來曆,聽起來就像是故事裏會出現的傳說寶劍似的,讓耶爾和蘇菲亞的眼睛為之一亮。
「拿去,你握握看!」
「啊?哇,好重!」
這把劍沉甸甸的重量,讓平常總是輕輕鬆鬆地揮著巨大斧槍的蘇菲亞也嚇了一跳。
「怎麽樣?很厲害吧?黑藍礦呢,它的比重異常地重,所以有人說它比翠紋礦更不適合用在武器上。可是它卻又比白緋礦珍貴,明明無處可用,價格卻高得嚇人。敢用這種金屬打造劍,那打造它的這個人應該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吧。」
「這種話你還敢說得那麽得意!」卡蕾娜又在哥迪翁的頭上留下了一個漂亮的掌痕。蘇菲亞和耶爾都不禁讚歎他那顆能夠發出清脆聲響的光頭。
「等、等一下,卡蕾娜,我就說不是嘛,這次不是因為興趣,我是有好好考慮過才買的。」
「有考慮什麽?你的興趣哪一次有帶來生意了!」
「黑、黑藍礦當中蘊藏著無限的可能啊!它的硬度和彈性都在白緋礦之上,要是能夠運用得宜的話,威力是很驚人的……應該吧?」
無視在一旁被卡蕾娜責備的哥迪翁,耶爾從蘇菲亞手上接過了這把劍。他的右手臂尚未痊愈,無法使用,隻能用一隻左手來試揮這把劍。耶爾覺得它的確有些重,但也不是揮不動。他並不認為這是一種不適合用來打造武器的金屬。
「看、看吧?耶爾他就可以拿得動吧?可是你……竟然可以用單手揮動那把劍?」
耶爾點了點頭,哥迪翁嚇得目瞪口呆。雖然不至於到輕鬆的地步,但是耶爾光用單手,也能夠筆直地把它揮得很漂亮。哥迪翁心中升起了一股「搞不好……」的期待。
「我和亞爾蓋坦恩對決的時候,不經意地就卯足了全力,把原力都灌注到這把劍上去,它雖然已經這麽破舊了,但卻可以紋風不動。」
哥迪翁恢複了認真的表情,聽完耶爾說的話之後,點了點頭。
「比起白緋礦雖然是差了一點,但黑藍礦的原力極限是很不錯的。缺點就是它很重,還有它無法與其他金屬混合,所以才會沒有用處。」
耶爾覺得這種金屬很適合他。但這一把劍畢竟還是太舊了些,看得出來應該無法再使用太久。
「耶爾,你想要這把劍嗎?」
蘇菲亞注意到耶爾渴望的表情。耶爾表麵上看來似乎是還在猶豫不決,但蘇菲亞卻從猶豫當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蘇菲亞覺得他其實可以更直接一點,想要的東西就說想要,除了食物之外。
「哥迪翁先生,如果想用黑藍礦的話,你可以用這把劍當基底,再幫我們打造一把劍嗎?」
蘇菲亞代替耶爾繼續往下談。
「包在我身上!不過這把劍已經彎得很嚴重,而且也太舊了一點,就算有再多黑藍礦,恐怕都等於是要重打一把了。不過要是能夠運用得當的話,它會是一把強而有力的劍。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用單手揮劍的模樣,哥迪翁難掩興奮之情。當初他隻是因為稀奇而買下這把劍,如果有人要用的話,哥迪翁當然很樂意把它重新打造一下。
「給我一天時間。我會把大致的圖樣和價格都訂出來,要不要打這把劍,你們可以到時候再決定。」
「那個,請你不要把它賣給別人喔。」
「哈哈哈,放心吧!其他人沒辦法用黑藍礦的劍啦!要有足夠的能力使用,它才能變成一把武器。我答應你們,不會賣給那些連揮都揮不動的家夥。」
哥迪翁笑著答應了蘇菲亞的懇求。
就這樣,耶爾的新劍要等到隔天才能定案。
兩人走出哥迪翁的打鐵鋪之後,一邊天南地北地閑聊,一邊走上了回孤兒院的路。要去海威斯拉爾究竟會需要什麽呢?光是他們兩個人,還很難提得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以他們的知識還差得太遠了。
「要是可以問問去過海威斯拉爾的獵龍人就好了。蘇菲亞你有認識去過的人嗎?」
「我在這個鎮上的社交圈子,跟你完全一樣啊……對了,我聽薇絲塔說凱茲有去過那裏!」
「是嗎!?什麽嘛,原來身邊就有人選啊!早知道早一點找他商量就好了。」
「凱茲大哥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很好用啊!簡直就是個萬能的人。」
「我覺得這樣說對他有點不禮貌……不過他的確是教了我們很多,還有治愈原力也是,他真的是一個很可靠的人。」
他們兩個甚至還進一步想要邀請凱茲加入白緋女神,但他畢竟段數高出好幾段,而且還是隸屬於協會的獵龍人,不是個可以隨便邀請入團的對象。
他們也曾經想過,戰團裏隻有兩個人的話,可能會碰到瓶頸。而他們兩個人嘴上雖然不說,但卻都心知肚明,自己舍不得的是這份隻有兩個人才會有的自在。
蘇菲亞和耶爾覺得偶一為之無妨,便幫孤兒院裏的孩子們買了很多零食。
和平常不同,手上沒有武器的兩個人;關心著彼此的身體狀況,比平常走得慢一點的兩個人;身穿美麗的衣服,很開心地買東西的兩個人。想必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他們就是如此融洽的一對吧。
回到孤兒院之後,他們兩個人隨即來到了凱茲的房間,想聽聽去過海威斯拉爾的前輩怎麽說。
「凱茲大哥,身體恢複了嗎?」
他們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凱茲還因為治愈而耗盡原力,整個人都累癱了。看樣子現在氣色已經恢複正常了。
「我又沒有受傷,跟你們可不一樣,不必擔心我。你們來得正好,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凱茲重新好好地麵對他們,正襟危坐。
「能不能讓我加入白緋女神?」
他們兩個人都露出了嚇呆了的表情。
「你們想到南方大地去對吧?我現在的身分還隸屬於協會,所以沒有辦法立刻啟程出發……但不論如何,我近期內打算把隸屬於協會底下的這份工作辭掉。其實我一直到幾年前,都還把前往南方當作我的目標,海威斯拉爾也去過……」
就在凱茲說話的途中,其餘兩個人帶著嚇呆的表情麵麵相覷,接著還同時拚命地點頭。
「哎……我說你們啊,雖然這件事情是我在懇求你們,但你們好歹也該養成事情要稍微經過大腦的習慣啦!」
如果是有明顯的段數差異、而且是由高段獵龍人邀請低段獵龍人進入戰團的時候,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但若是要讓和自己年紀相仿,甚至是比自己年長的獵龍人進入戰團的時候,通常各個戰團都會斟酌再三——要作為生死與共的戰團夥伴,值不值得信任是很重要的。
凱茲雖然不認為自己會被拒絕,但看到這兩個人竟然連一句商量也沒有,就隻用笑容來向彼此表示同意,他還是不禁苦笑了。
「那個,其實我們剛才也在討論這件事,想說凱茲大哥如果願意加入我們這個戰團就好了。」
「是喔?」
「是啊!要是我們沒有遇見凱茲大哥的話,我們既獵不了雷
達克,也獵不了亞爾蓋坦恩,更不要妄想可以一口氣升到十五段了。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好事連連。」
凱茲心想:「你們兩個人都受了重傷,也不全然是好事連連吧?」但耶爾和蘇菲亞都隻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他們認為凱茲既有知識又有經驗,還是個可以使用和他們不同戰法的獵龍人,再加上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大家相處起來很自在。讓凱茲入團,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需要他們煩惱的地方。
戰團白緋女神的第三位獵龍人,就此決定。
在蘇菲亞和耶爾出生的兩百多年前,某位獵龍人寫下了一本書。
『南方大地冒險』
那是一個描寫在許多龍橫行跋扈、人類光是踏進去都充滿危險的南以利西亞大陸上,獵龍人勇敢冒險的故事。
北以利西亞所看不到的壯麗風光,以及與駭人的龍種交手對決為主軸的故事情節,長年來都是深受孩子們所喜愛的冒險奇譚。
在政府與協會的合作之下,多次派遣了獵龍人和學者挺進到南方大陸去。雖然危險,但這卻是人類為了要與龍種對抗所必要的調查與研究。
結果發現,『南方大地冒險』隻不過是在戲劇性的潤飾之下寫給孩子們讀的一個故事,內容中有許多誇張或錯誤的描述。
隻不過,這仍然無損它作為一個故事的價值。冒險奇譚不論是在哪一個時代,都能夠帶給孩子們歡樂,也能夠培養出大眾對於獵龍人的憧憬。
這樣的一本書,讓蘇菲亞和耶爾走上了獵龍人這條路。而這兩個有著相同夢想的人,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並肩獵龍的夥伴。
目標前往南方的少年與少女邂逅,展開了一段新的故事。
(接續『dragon jager ~獵龍人讚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