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在別人眼裏,程建業無疑是此生無憾,也如大家所見,對方自從搬來後,臉上便成天掛著笑容,也很快就讓周圍的鄰居接納了他。


    不過,對程建業來說,最近一段時間卻總有些不安穩,心神不寧。


    雖然搬到了俞林這邊,可縣裏的那些事情卻瞞不過他,尤其是孫家的遭遇,更是時時牽動著他的心。


    這天,程建業從外麵散步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就見一輛嶄新的吉普車緩緩駛來,最後不偏不倚的停在他家門口,讓他的心隨之一跳。


    然後,他就看到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手裏還提著一些禮物。


    要說旁邊那個青年,他或許不認識,但那個女子,他卻一眼就認出來,正是那位老友的孫女,他先前見過幾麵。


    “程爺爺。”


    就在程建業認出對方的同時,孫曉清也看到了他。


    “是曉清啊,你怎麽會來這邊?你這是……”


    “這也是你爺爺生前囑咐?”


    孫曉清煞有其事的說道。


    什麽叫他當年一手主導?


    這是賴上她了?


    程建業眼睛微微瞪大,他可是記得很清楚,自己這邊的住址並未通知對方,可現如今,對方卻找上門來,不得不讓他心中多想。


    隻是他那顆心卻隨著兩人的到來,懸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想刻意躲避出那個漩渦,偏偏被對方給找到,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孫曉清爺爺活著前,應該早就預料到了眼下,所以才留了一條後路,也就是他。


    畢竟以孫曉清大伯他們的所作所為,既想出來,又想奪回家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建業眼瞅著不遠處已經有人關注這邊,立即邀請兩人進屋,似乎生怕在外麵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但偏偏,她卻選擇了拋去產業,隻要人。


    孫曉清這話顯然是告訴程建業,我家隻求一個平平安安,那些身外之物,全都不要了,更何況當年我爺爺也對伱有恩,現在該輪到你回報了。


    “對,爺爺告知我程爺爺的地址,還說以後家裏遇到什麽困難,就來找程爺爺。”


    “程爺爺,爺爺生前說過,廠子就全部交給國家,我家不取分毫,但我大伯他們,不應該落得這個下場,那些廠子也是當年我爺爺跟我大伯他們一點點打拚出來的,當年您主導公私合營的時候,我爺爺也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不等坐下,孫曉清就開始抹眼淚,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孫曉清說道。


    不過他卻沒有直接出言訓斥,原因就在於,他不清楚孫曉清到底知道多少,手裏有沒有一些證據。


    如此一來,倒不是不能商量。


    程建業滿臉迫不得已的說道,仿佛他不是不想管,而是沒法管。


    “這是我堂哥,自家人,這次特意陪我來看看程爺爺。”


    “這位是?”


    實際上,要不是孫向陽幫忙,她壓根就找不到程建業。


    他之所以皺眉,是因為孫曉清直接把他給架到火上烤。


    這些話,同樣是孫向陽教給她的,但她也能理解這一切,畢竟以前她跟著爺爺身邊,也沒少學習怎麽處世。


    “程爺爺,我爹跟我大伯,還有我三叔都被關起來了,我家裏的那些廠子,也都被沒收了,還說我爹他們貪汙,那些廠子您當年可是一手主導,求您幫忙主持公道。”


    要不把話明明白白的擺出來,對方肯定會覺得她年輕,好糊弄。


    孫曉清按照路上孫向陽的叮囑說道。


    好在,來的是孫曉清,也就意味著,這件事情還有的談,沒往最壞的方向滑落。


    “哦,自家人啊,趕緊屋裏。”


    聽到孫曉清的話,程建業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孫曉清竟然能有魄力舍棄那偌大的家業,隻求家人平平安安。


    他皺眉頭的原因不是因為那些人吃相難看,他很清楚,孫家三兄弟這些年手腳不幹淨,偷偷摸摸的做了不少事情,說句貪汙,其實並不為過。


    “哎,你大伯他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其實我也有所耳聞,原本還想勸勸你爺爺,讓他多管束一番,但我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你家的事情,正因為你家那些廠子當年由我主導,所以我才更要避嫌。”


    想了想,程建業問道。


    程建業現在住的房子是平房,有單獨的小院,三間正屋,還有一個用來燒火做飯的東屋,在小院裏,更是開墾出一塊菜地,種了好幾樣蔬菜。


    “你爺爺讓你來的?”


    而程建業,也立即皺起眉頭。


    程建業心中沉吟了幾秒鍾,然後把目光對準孫向陽。


    程建業的老伴也在家裏,看到來客人,先是疑惑,然後就在程建業的使喚中去燒水泡茶。


    甚至,如果孫曉清不顧她大伯父親他們,家裏的產業,未嚐不能要回來一部分。


    程建業帶著疑惑問道。


    “程爺爺,我爺爺去世前,曾囑咐我來拜訪您。”


    如果對方破罐子破摔,他所謂的頤養天年,無疑也成了個笑話。


    “對,沒有什麽比家人更重要。”


    孫曉清堅定的說道。


    “這件事情,你大伯他們也是這個想法?”


    程建業不得不如此問。


    萬一對方出來後,心生不服,一心想要討回曾經的產業,肯定又會生出諸多是非,真鬧到最後,誰也沒有好下場。


    這也是對方第一時間就被抓起來的原因。


    “我大伯他們被抓起來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但我相信,他們最後肯定也會同意的。”


    胳膊拗不過大腿這種事情,孫曉清還是知道的。


    別的不說,至少她有把握說服她父親。


    路上,孫向陽也說過,如果她大伯跟三叔,不死心,自尋死路,那也是他們的選擇,程建業這邊,頂多能使一次力,不可再二再三。


    更重要的是,孫曉清爺爺壓根就沒留下賬本之類的東西,或許曾經有,但卻沒有落到孫曉清的手中,也或許沒有。


    但既然孫曉清的爺爺生前讓她找程建業,那肯定是有原因的,甚至有所依仗。


    就算鬧到最後,也無非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這自然不為孫曉清所取。


    “曉清,我跟你爺爺這些年雖然往來不算密切,純屬君子之交,但他既然把你托付給我,這件事情,我肯定會盡力,不過你大伯他們也的確是貪汙了廠子不少錢,哪怕是我,都有所耳聞,所以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辦成,總之我會盡力。”


    程建業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


    “程爺爺,這是我爺爺生前讓我交給您的,我也一直沒打開過,不知道裏麵有什麽。”


    這時,孫曉清拿出一個上著鎖的小盒子,放到程建業的麵前。


    後者立即眯起眼睛,神情有些不定,似乎不敢肯定這盒子裏到底鎖著什麽,但既然孫曉清敢拿出來,那肯定是有用處。


    “這樣吧,你先回去,我找人了解一下情況,不管結果如何,肯定都會給你一個答複,你看怎麽樣?”


    程建業說道。


    “謝謝程爺爺,那我就先走了。”


    孫曉清聽到這話,明顯鬆了口氣,然後起身說道。


    “你現在住哪?回頭有消息了,我讓人去通知你。”


    程建業詢問道。


    孫曉清立即把自己跟母親居住的地址寫了下來,然後跟孫向陽離開。


    自始至終,孫向陽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至於說之前孫曉清介紹的時候說是自己堂哥,程建業信不信,那是他的事情。


    “向陽哥,這件事情就這樣嗎?萬一他不肯幫忙怎麽辦?”


    當吉普車緩緩駛離,孫曉清才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剛剛雖然她侃侃而談,但實際上,後背都有些濕透了,甚至要不是孫向陽就陪在一邊,她根本就堅持不下來。


    “放心吧,他肯定會幫忙的,給他那二十根小黃魚,一方麵是告訴他,孫家還有家底,讓他明白,你爺爺早就有所安排,再一個就是讓他竭盡全力去疏通這件事情,再加上他不知道你爺爺是否還留下什麽後手,肯定會盡力讓你爹他們出來。”


    孫向陽說道。


    威逼利誘,這四個字其實是分開來的,光有前兩個字,或者光有後兩個字,都不行。


    唯有結合在一起,才能發揮出其真正的威力。


    如果這次上門什麽都沒有表示,難免會讓程建業生出,孫家已經窮途末路,什麽底牌都沒有的結果。


    但隻要他打開那個盒子就會明白,孫家並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畢竟,錢可通神。


    還有就是,孫家既然還有錢,那麽孫曉清大伯他們繼續再鬧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同時,他開著吉普車上門,也在程建業眼中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摸不透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而隻要程建業是個聰明人,就會不斷的聯想。


    甚至越是聰明人,想的就越多。


    毫無疑問,程建業就是這種聰明人。


    所以,有這二十根小黃魚,跟沒有,完全是兩回事。


    終究孫曉清手上沒有真正的底牌,憑借的也隻是一個猜測。


    這點,從程建業之前始終在敷衍就能看出來。


    實際上,也正如孫向陽所預料的那般,在兩人離開後,程建業回到屋子,便死死盯著眼前明顯分量十足的小盒子,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最終,程建業找來錘子,將那盒子上的小鎖給砸開,當他看到盒子裏的東西時,既有些吃驚,也似乎鬆了口氣。


    然後又思索了片刻,他將盒子收了起來,就匆匆離開家。


    孫向陽帶著孫曉清在俞林這邊吃了午飯,然後才將她送回去,交代了兩句,讓她安心在家等待消息,才開著吉普車離開。


    孫曉清回到家,孫母第一時間焦急的詢問,而孫曉清也隻是說問題不大,並未透露具體情況,甚至連程建業的身份也沒有告知。


    倒不是信不過母親,而是她很清楚,等父親出來後,母親肯定會告知,她就是擔心父親到時候會有別的想法,所以還是從一開始就隱瞞為好。


    因此,她隻是說孫向陽幫忙,就足夠了。


    晚上,孫曉清正在做飯,就聽到傳來敲門聲,當打開門一看,正是上午辱罵她的那個大媽,旁邊還站著一個男子,甚至對方手裏還拎著一些東西。


    看清楚兩人後,孫曉清本能的想要關門。


    “唉,孫同誌,先等等,我們這次來是登門賠罪的。”


    那男子見狀,趕忙說道。


    “孫同誌,上午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這一切都是我這不知好歹的婆姨擅作主張,我知道後,已經狠狠罵過她,心裏更是十分過意不去,所以特來賠罪,而且我聽說孫同誌現在還沒工作,正好我們食品廠招人,孫同誌要是不嫌棄,可以先去食品廠上班。”


    “用不著,麻煩你管好自家婆姨跟兒子,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們就行。”


    孫曉清冷冷的說道。


    別說她現在有不少錢,足夠應付很長一段時間,就算是身無分文,也不會去對方食品廠上班的。


    “還不趕緊給孫同誌道歉。”


    男子一聽,立即朝著身邊那個矮壯大媽訓斥道。


    此時此刻,後者再也沒有上午時那股子罵人勁,一邊的臉上甚至還有些紅腫。


    “孫,孫同誌,對不起,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吧,我保證再也不亂說話了。”


    一邊說著,對方還用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隻是她的這番作態,更讓孫曉清有些惡心。


    對方無疑也把欺軟怕硬表現的淋漓盡致。


    “行了,這件事情我不會追究,隻要你們以後不出現在我家門口,不再亂嚼舌根子,那這件事情就算了。”


    孫曉清麵無表情的說道。


    她很清楚,如果孫向陽不出麵,光憑她自己,根本就拿對方沒辦法,就算去舉報,她手裏也沒證據。


    而且她也深知,對方怕的不是她,而是孫向陽,以及那輛吉普車。


    對方害怕她家還有一些別的關係,將對方置於死地。


    可實際上,孫曉清知道,自家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依仗,曾經是親朋好友,那些關係,早就隨著她家落敗,隨著她大伯,父親他們入獄,已經煙消雲散。


    所以,此事也隻能這麽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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