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雙水灣來說,時間就像一匹奔騰的野馬,轉眼間,天氣便開始轉寒,並且今年的氣溫降的格外厲害。


    才農曆十一月份,一場大雪便毫無征兆的落下,將整個雙水灣染成白色。


    如果是以前,下雪是足以讓人高興的事情,因為可以保證明年的莊稼有個好收成。


    但今年,這場雪來的有些早了,也不怎麽受歡迎。


    因為去城裏的路全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哪怕大隊長孫恩國連夜動員人去掃雪,仍舊沒有太大的效果。


    再加上地勢的緣故,前麵剛剛清理完,後麵北風打著漩吹過,又重新將積雪給吹到路上。


    如此一來,運煤的拖拉機便無法正常通行。


    從礦井挖出來的煤,也隻能堆在煤場中,甚至來往多了,也把白色的雪染成了黑色。


    至於礦井下麵,倒是完全不耽誤挖掘,而且溫度也比地麵高,擼起袖子使勁幹,更不覺得冷。


    不過,磚窯那邊卻停工了,讓在這邊幹活的社員抱怨不已。


    這大半年,磚窯也為雙水灣立下了汗馬功勞。


    研究所,學校,水塔,水渠,還有村裏的路麵,都能看到磚窯的功勞。


    磚窯一停,加上下大雪,建築隊那邊同樣無事可幹。


    至於說村裏的積雪,都不用動員,便有人自發的打掃幹淨。


    要說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剪紙畫了。


    老大隊辦公室這邊,早就成為剪紙畫基地,那塊由縣裏認證的牌匾,如今就掛在這邊。


    窯洞裏麵,即便白天也開著燈,爐子燒的通紅,不少婦女更是把棉襖脫掉,一邊說著話,一邊剪紙,談話的內容似乎隱隱跟孩子之類的有關。


    而新的大隊辦公室裏,孫向陽正在看信,自從他當了支書以後,反而不如以前自由了。


    像以前,這種下雪天日子,他更喜歡待在家裏。


    現在卻隻能在辦公室這邊,免得有什麽事情,別人找不到他。


    當然,跟老支書事無巨細的風格不同,孫向陽完全就是延續了在煤礦當隊長時的作風,使勁的放權,當甩手掌櫃。


    兩個大隊長,被他使喚的比以前更忙碌了。


    這才有了他躲在辦公室喝茶,看信的機會。


    信是從香江那邊寄來的,寄信的人是黃錦鈴。


    信裏翻來覆去的隻有一個意思,她要來雙水灣住段日子。


    實際上,之前她在雙水灣的時候,就盼著在這裏過個冬天,因為她從小在香江長大,從未看過下雪是什麽模樣。


    在聽說了這邊冬天會下很大的雪之後,便心心念念起來。


    如今,冬天終於來了,在香江那邊被禁足差不多半年的黃錦鈴,再也忍耐不住,最後終於說通了父親,再次來雙水灣。


    黃耀雄之所以同意女兒來雙水灣,自然也跟女兒度過了十八歲的死劫,以及孫向陽為其稱量命格有關。


    因為按照孫向陽的話,黃錦鈴雖然平安度過了十八歲,可根據稱量命格的結果,對方的死劫隻是推遲了,而不是消失了。


    盡管不知道是不是跟雙水灣有關,但黃耀雄卻不敢賭,隻要能一直推遲下去,就算讓女兒每年來雙水灣住一段日子,又算得了什麽?


    隻是從信的字裏行間中,孫向陽便能感受到黃錦鈴那種高興,迫不及待的心情。


    對此,他隻是微微一笑。


    關於黃錦鈴怎麽來,他並不擔心,作為黃錦鈴的保姆兼保鏢,肯定是要跟著的。


    而黃德發,應該也會來。


    對方之前便說過,年底要來一趟,跟他好好對對賬。


    香江那邊的投資公司,他雖然放心的交給了對方,但黃德發卻不能忘掉孫向陽的存在。


    至於說對方會不會偷偷摸摸的做什麽,孫向陽其實並不擔心,先不說對方真要這麽做了,隻要一見麵,就無法瞞過他。


    再一個,黃德發的為人,他還是頗為信得過。


    還有就是他跟黃家的關係,以及他風水大師的身份,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該怎麽做。


    “支書,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孫恩國帶著一身風雪走了進來,正好看到孫向陽臉上還沒來得及消失的笑容。


    以前,孫向陽當隊長的時候,大家都稱呼他向陽隊長,或者直接叫他的名字,不熟悉的也是叫孫隊長。


    但自從他當了支書後,大家對他的稱呼變得統一起來,直接叫支書,沒有前綴。


    就跟以前大家隻叫老支書一樣。


    “有人要來咱們這做客。”


    孫向陽隨口說道。


    “誰?”


    孫恩國立即感興趣的問道。


    畢竟遍數來過雙水灣做客的人,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鈴鈴那丫頭。”


    孫向陽回答道。


    “吆喝,你徒弟要來了?這可是好事。”


    孫恩國臉上也露出笑容。


    恐怕雙水灣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單純的把黃錦鈴隻當成孫向陽的徒弟。


    畢竟對方姓黃,也是雙水灣剪紙畫的買家。


    可以說,沒有黃家,雙水灣的剪紙畫就隻是一些廢紙,除了貼在自家好看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就因為有了黃家的收購,雙水灣才成了剪紙畫之鄉,賺到了外匯,給雙水灣帶來了諸多的好處。


    盡管現在剪紙畫的收入已經遠遠無法跟煤礦相比,但任憑是誰都無法否定剪紙畫的作用,光是一個能賺外匯,便足夠了。


    更何況按照孫向陽的計劃,這剪紙畫的規模,以後還會繼續擴大,直至開始從外麵收購,匯聚更多的剪紙畫人才,讓雙水灣成為真正的剪紙畫之鄉,成為雙水灣的一大支柱。


    當然,黃錦鈴的性格也是關鍵,很討人喜歡。


    如果真是那種刁蠻任性的性格,恐怕她在雙水灣也得不到那麽多的認可,就連孫恩國的語氣,也不會如此。


    “嗯,去城裏的路怎麽樣了?”


    孫向陽點點頭,然後才問道。


    “不行,這次的雪下的有點大,稍微有點上坡就爬不上去,隻能過幾天,等周圍的雪都凍住了再說。”


    孫恩國搖了搖頭。


    “冬天就這樣,沒別的好辦法,今年先將就一下,等明年錢寬裕了,弄台75。”


    孫向陽說道。


    “前兩年剛出來的那種履帶拖拉機?哪用得著75,用65都足夠了,還便宜,有了那種拖拉機,今後就連耕地也容易。”


    談起拖拉機,孫恩國的興致立即高漲。


    雖說掛在研究所名下的那台吉普車很風光,誰都想坐坐,但在孫恩國眼裏,這種吉普車根本就不實用,還不如換成拖拉機,尤其是那種履帶拖拉機,上坡下坡,甚至不管下雨下雪,都能暢通無阻。


    如此一來,雙水灣的煤,就不用因為天氣緣故,而運不出去了。


    “甭管75還是65,反正今年是別想了,當初要是沒把錢借出去,倒是還能想想。”


    孫向陽忍不住說道。


    錢借出去,指望紙箱廠那邊還,恐怕得兩三年才行。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誰讓之前雙水灣賬上躺著那麽多錢了,本來就讓人眼紅。


    再加上雙水灣各種好處吃到嘴軟,要是真的一毛不拔,估計很多人都會有意見。


    往小了說,雙水灣這是吃獨食。


    往大了說,有點不團結。


    至於說不團結誰,還用得著說嗎?


    雖然有蘇慧晚在縣裏盯著,也擋在雙水灣麵前,但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才是正理。


    所以,這錢名義上是被蘇慧晚擔保借給紙箱廠,但實際上,卻是出點血,免得一些人眼紅,暗中老是搞小動作。


    況且,給紙箱廠,孫向陽有信心對方能還上賬,畢竟高檔養生棗是他一手搞出來的,他就算對縣裏沒信心,可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事實也驗證了他的想法。


    這筆錢,無非就是晚點還,但肯定能回來,不至於打水漂。


    要是被別的廠借去,估計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先前,縣裏幫著宣傳雙水灣是剪紙畫之鄉,並且以縣裏的名義送來牌匾,可不單單是蘇慧晚的功勞,借出去的那五十萬,無疑也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尤其是高檔養生棗賺錢以後,隻要不傻,都能看到未來的好處。


    無形中,也讓雙水灣跟縣裏的關係得到了緩和。


    今後雙水灣的研究所出了成績,真的要開始搞工業,同樣離不開縣裏的支持。


    在孫向陽看來,這筆錢並沒有白借,從長遠來講,各種有形無形的收益隻會更多。


    哪天雙水灣真的大規模從周圍那些生產大隊挖人,官司就算打到縣裏,也會偏袒雙水灣。


    誰讓雙水灣爭氣?


    有能耐,你們也借幾十萬給縣裏。


    “借出去就借出去,畢竟蘇副縣也幫了咱們這麽多忙,咱們雙水灣隻要不是白眼狼,都不會有意見。”


    孫恩國立即說道。


    哪怕當初一些社員看不懂,暗地裏發幾句牢騷,但像孫恩國這種大隊長,卻看的明明白白,隻會支持,而不會有什麽意見。


    更何況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孫向陽。


    “對了,下雪以後,磚窯跟建築隊,還有那些種地的社員,現在都閑著,也沒個事情做,不少人找到我,想找點活幹,你看能給他們找點什麽活?”


    孫恩國這才說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雖說忙了一年,以如今雙水灣社員的收入,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貓個冬,犒勞一下自己,不用擔心填不飽肚子。


    但眼瞅著煤礦跟剪紙畫都不耽誤生產,每天依舊二三十個工分賺著,就算在家休息,心裏也老是記掛著,不安心。


    還不如找點活幹,賺點工分,然後過個大肥年。


    至於村裏的掃雪,都是自發,壓根就不算工分。


    而通往縣城的道路,大家試了試之後,又都回來了。


    所以現在都閑著。


    尤其是那些種地的,入冬之後,地裏實際上就沒什麽活了。


    “想幹活啊。”


    聽到孫恩國的話,孫向陽沉吟起來。


    要不怎麽說這年頭的工人,農民,都是最勤勞的,因為現在的流行的就是勞動最光榮,懶漢是要受到唾棄的。


    但本質上,卻是不幹活,就沒飯吃,根本就沒資格躺平。


    指望啃老,更不可能。


    老子都吃不飽飯,餓肚子,你啃哪門子老?


    隻不過,一時間,就連孫向陽也想不到還能幹什麽活。


    煤礦那邊不缺人,現在三班倒,人員都滿滿的,那些沒有經過培訓的社員下井,不但沒什麽幫助,隻會添亂。


    而剪紙畫就更不用說了,現在的程度剛剛飽和,而且剩下的人大多數也不會。


    學校那邊倒是照常上課,但跟那些社員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不說學校現在並不缺老師,就算缺,他們也沒資格當老師。


    研究所那邊,專業性更強,哪怕孫向陽去了,也得好好學習,從頭開始補。


    那麽問題來了,現在雙水灣還能幹什麽活?


    見孫向陽也給難住了,孫恩國又開口說道:“來之前我也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他們能幹什麽活來,讓他們好好在家休息,居然還都不樂意。”


    孫恩國這話,說的既無奈,又有些驕傲。


    遍數整個縣,甚至整個地區,哪個生產大隊能跟雙水灣比?


    別的生產大隊冬天下了雪,隻能勒緊褲腰帶,貓在家裏過冬,但雙水灣,卻是真正有資格休息,而且還不用擔心餓肚子。


    之前的工資都是按月發,所以家家戶戶都攢了不少錢,除了一開始在供銷社揮霍了不少,到了後麵,大家也都醒悟過來,供銷社就在那裏,又不會跑,以後缺什麽買什麽就行。


    反倒是手裏的錢,花完了可就沒了。


    所以到了後麵,大家也不再怎麽花錢。


    就連糧食,家家戶戶也都囤下了不少。


    之前交公糧的時候,雙水灣可是直接用錢抵的,實在是雙水灣現在產的糧食,已經漸漸無法供應整個雙水灣所有人吃,甚至還得從外麵買。


    還不如直接來點省事的。


    畢竟交錢抵公糧,可比從外麵買糧食更便宜實惠。


    而且別看現在不少人都閑了下來,但大部分人家,家裏或多或少都有一個在煤礦,或者剪紙畫小組幹活的,等於仍舊有人在賺錢養家。


    所以,他們純粹是‘閑’的。


    或者說習慣了忙碌,一下子閑下來,反而有點不知所措,茫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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