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白瑛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吧,周景雲想。


    莊籬看著他一笑:“你可別小瞧我姐姐,她厲害的很,當年鳳州宋氏公子當街縱馬差點撞了我們,是我姐姐投了皇後設立的銅匭告了宋氏,讓宋氏滿門抄斬了。”


    白瑛能投一封信,自然能投第二封。


    父親那年進京述職本就很突然,按理說不該他去……


    通過昨晚進入白瑛的夢境中,果然看到了她手裏捏著第二封信。


    雖然夢是虛假的荒謬的,但又是基於真實的,且隱藏著更多的真實。


    隻可惜,白瑛太抗拒了,再加上皇宮裏不知道藏著什麽禁製,不僅沒看到內容,還差點沒能回來……


    莊籬不由按住心口,還未急促地喘幾口氣,周景雲的手已經扶住她的肩頭。


    “還好嗎?”他問,“再去請章大夫來?”


    莊籬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


    周景雲斷然說:“不要再想這些事了。”


    怪不得說昨晚睡不好熬了心神,知道自己的父親沒有投靠蔣後,真正投靠蔣後的人可能是姐姐,一家子都死了,姐姐還活著,心裏必然五味雜陳胡思亂想。


    莊籬感受著肩頭那隻寬大手掌的溫度。


    “我就是想要告訴你。”她輕聲說,“我姐姐此人並不簡單,我在內宅還好,你在外行走,她又是宮妃,你要小心謹慎。”


    周景雲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沉默一刻。


    周景雲察覺還扶著莊籬,寢衣單薄,能感受到其下圓潤的肩頭,溫熱的肌膚,他忙收回手。


    “餓了嗎?吃點燕窩粥吧。”他說。


    莊籬搖搖頭:“不吃了,讓春月進來幫我洗漱。”


    周景雲看著她似乎更單薄的身子,說:“別起身,仔細頭暈,就在床上擦洗。”


    莊籬點點頭:“我知道。”又補充一句,“世子放心,我不會不愛惜自己身體。”


    她也在安撫他,周景雲嗯了聲,喚了春月,自己避了出去。


    ……


    ……


    周景雲再進來已經換了寢衣,春月正在逐一熄滅燈,莊籬重新躺下來。


    “我白天睡多了。”她說,“晚上可能不犯困,世子你去歇在外間吧。”


    春月在旁說:“世子,我守著少夫人就行,我和春紅替換著。”


    周景雲搖頭:“你們下去吧。”


    春月看了莊籬一眼,見莊籬沒有再說話,便退了出去。


    周景雲將一盞燈擺在床頭,從袖子裏拿出一本書:“你不困的話,我給你念書吧。”


    莊籬不由驚訝,沒想到他拿了書,再看書名,正是她日常讀的那本。


    “你看到哪裏了?”周景雲對著燈翻開問。


    莊籬抿了抿嘴,說了一句,周景雲很快翻找到,開始接著這句輕聲往下讀。


    他的聲音醇厚又輕柔,莊籬躺在枕頭上認真的聽。


    才翻過兩三頁,身邊人的呼吸已經變得平穩,周景雲轉頭看,見莊籬已經睡著了。


    雖然說睡了一天,到底是病著身子虛弱啊。


    夜燈下她半張臉在被子裏,顯得臉更加小,眉頭微微蹙起。


    說了不想那麽多的,是不是還是思緒紛亂?


    周景雲忍不住伸手放在她的眉間,想要撫平,碰觸到細膩的皮膚,又回過神,他們又不是真夫妻,不可以肌膚相觸,忙收回手。


    或許是察覺到被碰觸,睡著的莊籬蠕動了一下,翻過身向內去了。


    周景雲放下書,熄滅了燈。


    莊籬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身邊和室內都沒有周景雲的身影。


    “世子怕吵到您,沒讓我們伺候,去夫人那邊吃了早飯,便出門去國子監了。”春月含笑說。


    春紅春香來服侍她洗漱。


    莊籬坐起來:“我起來去淨房吧,睡了一天一夜,已經好多了。”


    看臉色雖然還是孱弱麵白,但沒昨日的慘白那麽嚇人,春月便順著她,和春紅等人小心翼翼扶著她去了淨房。


    東陽侯夫人過來的時候,莊籬已經洗漱過,坐在東次間臨窗的羅漢床上喝藥。


    “怎麽起來了?”東陽侯夫人皺眉,看著還要起身施禮的莊籬,“你快坐下吧。”


    春月在旁結結巴巴說:“少夫人覺得好些了,想起來坐坐…..”


    “她說什麽你就讓她幹什麽?她不把自己當病人,你也不把她當病人?”東陽侯夫人嗬斥,看著屋子裏垂著頭站著的三個婢女。


    也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她轉頭喚許媽媽。


    “你先留在這裏照看她。”


    許媽媽忙應聲是。


    東陽侯夫人看桌上喝了一半的藥:“先把藥喝完。”


    莊籬應聲是坐下來,春月等人圍著看她把藥喝下,遞上蜜餞。


    東陽侯夫人板著臉坐在一旁,又問早飯是什麽,春紅忙將準備好的早飯送來讓她過目。


    菜肉蛋皆有,小而豐富,也都做成好克化的。


    東陽侯夫人點點頭:“吃不完就少吃點,但不能不吃飯。”說罷帶著嫌棄看莊籬一眼,“也太瘦了。”


    莊籬應聲是,又說:“能吃完的。”說罷坐下來吃飯。


    東陽侯夫人則坐著問春月“幾點睡的,什麽時候醒的。”又吩咐“藥要按時辰吃,吃完回床上躺著。”


    春月一一應是。


    那邊莊籬伴著東陽侯夫人的說話將飯吃完了。


    東陽侯夫人便也站起來:“景雲會去太醫院問問,再請個太醫回來給你看看。”


    莊籬在床上坐著施禮:“多謝母親。”


    東陽侯夫人心裏哼了聲,要說什麽但又沒什麽可說的,帶著人走了出去。


    許媽媽留在這裏,和春月等人送到門外才回去。


    東陽侯夫人走回去,走到半路,又停下腳,皺著眉頭。


    “夫人,怎麽了?”紅杏忙問。


    東陽侯夫人說:“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紅杏啊了聲:“夫人少叮囑了什麽?奴婢再去轉達一下。”


    東陽侯夫人擺手,回頭看世子院落:“她怎麽沒跟我吵?我說什麽她都應什麽了?”


    比如說她怎麽起床了,不把自己當病人,她不應該反駁說自己懂醫術,知道自己能起床之類的話嗎?


    比如讓許媽媽留在院子裏,她怎麽不鬧著說監視她,要把人趕走了?


    怎麽這次全程都乖巧地聽著?


    因為生病了沒力氣沒精神?


    也不像啊,有力氣坐起來,有力氣吃了一桌子的飯。


    紅杏愕然,夫人這是被少夫人頂撞習慣了,還不適應了?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


    “夫人您說什麽呢,您這是關心少夫人,少夫人知道您的心意,怎麽會跟您吵鬧。”


    東陽侯夫人說:“她還知道我的心意啊?在她心裏我不就是個惡婆婆嗎?”


    紅杏扶著她向前走,笑說:“長輩不都是這樣,為了晚輩好,就不能縱著,就要管的嚴一些,少夫人心裏也知道的,您要真是惡婆婆,哪裏會替世子來看望她,關心她。”


    東陽侯夫人哼了聲,又吐口氣;“她怎麽看我我也不在意,她能好好的,景雲能安安心心的,我就別無所求了。”說到這裏合手念念,“可別再有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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