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進房間後。


    血苑手一揮,一道隔音屏障便將兩人籠罩在內。


    她轉身凝眸看向血十八,眸光深沉,聲音清冷:“血十八,你有什麽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血十八微微彎腰,躬身說道:“血苑大人,不瞞您說,我家大人私底下其實對淵冥護法早有不滿,心下也有意想要投靠更有前途的幽月護法,然而此事茲事體大,我家大人心中也是有頗多顧慮,便想了解一下幽月護法大人的具體想法。”


    具體想法?


    血苑嘴角勾起,心底暗暗嘲諷。


    說什麽想了解具體想法,還不就是想待價而沽,看看自家能為他的背叛提供多少好處?


    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義。


    若是自己一挖牆角,血蛟老鬼就立刻納頭就拜,才是真的不合理。


    他真要是這麽幹了,自己就要懷疑一下他的動機了。


    想到這,血苑的語調又是柔和了幾分:“你讓血蛟道友放寬心,我們家幽月大人是個做大事之人,隻要血蛟道友誠心投靠,並協助我們獲取淵冥的情報消息,我們家幽月大人絕對不會虧待於他。”


    血十八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血苑大人,我們家血蛟大人不過是四靈根出身的血魂使,對於更進一步沒有半點奢望。底下也有一堆兄弟跟著他混飯吃,還請您多少展現一下誠意。”


    言下之意很明白。


    大家都不是什麽傻白甜,你畫的這塊餅又大又空,我們可咽不下去。


    血苑也不惱怒。


    她自然知道,想憑幾句空話就讓血蛟乖乖為自己所用是絕無可能的。


    當即,她頷首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你說說看,要什麽條件才能表達我們的誠意?”


    “我們大人的意思是,一百萬靈石或是等價資源,就能充分展現幽月大人的誠意了。”血十八表情淡定的說道。


    “什麽?一百萬靈石!?”


    血苑被氣笑了。


    這血蛟老鬼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這是拿我在開涮呢~真當她們的靈石是大風刮來的嗎?


    這些年來,各種血祭活動屢屢受挫,搶劫也不是那麽好搶的。


    她的手蠢蠢欲動,幾乎忍不住想當場將血十八一掌擊斃算了。


    頂著血苑那怒極而笑的危險表情,血十八卻依舊淡定如常,保持著恭敬和謙卑的態度繼續道:“血苑大人,淵冥護法的手段您是清楚的。我們整支血魂使戰團投靠幽月大人,這可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勾當,一旦叫淵冥大人發現端倪,我們個個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幽月大人若是給不起好處的話,今天您就當我沒來過。”


    這番話,倒是讓血苑冷靜了不少。


    如今是她們幽月一脈主動去挖血蛟,而不是血蛟走投無路來投靠她們,對方獅子大開口也是合情合理。


    眼下的情況,不怕對方獅子大開口,就怕對方不肯提條件。那就連談都沒得談了。


    當即,她便迅速調整了情緒,擺出一副討價還價的架勢:“咱們血魂教這些年在大吳國的發展總體來說並不順利。我們幽月護法一脈雖然占了些便宜,但大部分資源都用在了發展壯大上,也不可能一口氣給出一百萬靈石。”


    “不過為了表示誠意,我們可以給出三十萬靈石,不過,你們也得展現出相應的價值,否則你血十八應當知道後果。”


    “等你們立了功,有了表現,幽月大人肯定不會少了伱們好處。”


    一見她這反應,扮成血十八的陳寧卓心下便鬆了一口氣,知道今天這事已經成了大半。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這血苑的反應,竟讓老爹猜了個七七八八。


    天知道,剛才提出一百萬靈石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血苑會直接跟他翻臉。


    現在想想,老爹說的其實很對。


    這種時候,他越是獅子大開口,戲就越真。


    血苑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到了討價還價上,也就顧不得去糾結血蛟前後反應不一致的細節問題了,更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份。


    而如今這種情況,讓對方付出三十萬靈石恐怕也已經是極限,再討價還價也沒多大意義了。


    當即,他便裝出一副微微興奮的樣子道:“好,我們現在就有一個重大情報可以提供……”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就頓住了,看著血苑目露期待之色,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樣子。


    哼!


    血苑心中暗暗咬牙。


    真不愧是血蛟老鬼的心腹,果然跟那老小子是一路貨色。


    她微微咳嗽了兩聲:“我手頭的確是有些靈石,但那是奉幽月大人之命,要在黑市裏買一批資源的采購款。”


    “等黑市之後,我會立即調用一批資源過來,滿足你們的需求。”


    聞言,血十八眸中期待之色登時一收,垂眸告辭道:“如此也好,那卑下等黑市之後再來拜會血苑大人。”


    說著,他便恭敬的向後退去。


    “站住!”


    血苑臉都黑了。


    重大情報很多都是有時效性的,現在距離黑市開啟還有些日子,等黑市之後才給情報,保不齊黃花菜都涼了。


    但她又不能逼迫血十八,不得不咬著牙妥協道,“既然你們著急用錢,那我便將采購款中的靈石先挪用給你們。不過,希望你們提供的情報值得這份價格。”


    說著,她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大疊天元皇莊出具的靈石票,從裏麵數出三十萬,而後將剩餘的靈石票重新放回了儲物袋,看向血十八的眼神隱隱有些危險。


    血十八沒有著急接錢,而是關心的問道:“血苑大人,您如此挪用靈石票,不會影響您完成任務吧?若是會對咱們幽月一脈的大戰略產生惡劣影響,卑下可不敢要這錢。”


    “無妨,我可以在短時間內調動一批錢補上,不會影響到物資采購。”血苑的眼神看起來愈發危險,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希望你的情報能讓我滿意。”


    在她看來,事情到了這一步,血十八這三十萬靈石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若是提供的情報份量足夠,那一切皆大歡喜,否則就別怪她血苑給他上點手段了。


    短時間內調動如此一大筆錢?


    扮演血十八的陳寧卓聽到這話,不由暗自心驚。


    據他們搜集到的情報,幽月一脈的主要勢力範圍應該在大吳國西境和北境,距離齊北郡東萊衛頗有些距離。


    而想要在極短時間內湊集如此眾多的現金靈石可不容易,難道說……幽月一脈已經滲透到了附近,並勾結了某個,或是多個金丹家族?


    好家夥。


    那個幽月血護法悄沒生息的,滲透能力倒是真強。


    不過,這念頭也隻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血十八眼眸中掠過一抹貪婪之色,立刻接過三十萬靈石票塞入儲物袋中:“既如此,那卑下就代我家血蛟大人拜謝幽月大人賞賜了。”


    頓了一下,血十八壓往血苑麵前湊了一點,壓低了聲音,一副格外鄭重,格外嚴肅的架勢道:“我家大人托我轉告,淵冥大人在最近就有一個大動作。”


    “最近?”血苑眼睛微微一眯,“最近是指多近?”


    “不知道。”血十八認真說道,“我家大人接到的命令是,進入到緊急待命狀態,一旦接到命令,便需要立即按照命令行事!”


    緊急待命!


    血苑非但沒有被這模糊的情報給激怒,反而臉色漸漸變化起來,眼底也泛起了凝重之色。


    拿了她三十萬才肯開口,她不覺得血十八會拿個假情報糊弄她。


    而且她作為幽月護法的心腹之一,對於淵冥護法的行事風格也有些了解。


    事先半點信息都不透漏,直到行動時才給出具體的任務內容,這是那位能幹出來的事。


    但這麽做,無疑是為了防止走漏消息。


    淵冥這次的行動居然需要如此謹慎布局,保密程度如此之高,必然不會是小動作!


    他想幹什麽?


    忽地。


    她瞳孔驟然一陣緊縮,臉色也“刷”一下變了。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淵冥要打劫黑市?


    他瘋了吧!?


    我艸,他想幹什麽?黑市背後的勢力來頭很大,關係網更是盤根錯節,他不會這麽膽大包天吧?


    血苑心中駭然,隻覺腦瓜子“嗡嗡”的,腦仁一突一突的疼。


    “血十八,你還知道些什麽?還有沒有遺漏的細節。”血苑急切的問道。


    “沒了。”血十八鄭重搖頭,“我家大人也在等進一步的指示。”


    血苑也知道,倘若自己的推測是真的,那淵冥血護法的確不可能對麾下走漏絲毫風聲。


    她眼神無比凝重道:“好,那就勞煩血蛟道友你們盯緊一點,有任何異動,隨時匯報給我。”


    說著,血苑還與血十八交換了幾枚中距離傳訊符,再三表示,隻要能立功,未來絕對少不了他血十八的好處。


    血十八自然是千恩萬謝,告辭離開了莊園。


    沒有人看到的是,偽裝成血十八的陳寧卓雖然離開了莊園,跟隨他一同前來的陳玄墨英靈卻仍舊大搖大擺地杵在原地,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血苑的後續反應。


    送走血十八,血苑焦躁地在房間裏來回踱起了步,神色變幻不定。


    片刻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在周圍布下了便攜陣法,多重隔絕窺探和偷聽,這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麵巴掌大小的銅鏡。


    這銅鏡古樸而厚重,背麵和周圍一圈都紋飾著極為繁複的銘文,好似頗有些年頭了。


    血苑運轉法力,銅鏡漸漸泛起了柔和的光芒,鏡麵好似瀲灩水波般微微蕩漾了起來。


    不多會兒,銅鏡中央便出現了一位女子虛影。


    那女子姿態從容地坐在一把黑色寶座上,輕薄的麵紗遮擋住了她的臉,隻露出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一襲繁複的紫色長裙順著寶座垂落,一直拖拽到地上,將她的氣質襯得高貴而又肆意。


    幽暗冷冽的氣息以她為圓心一波波的彌漫開來,帶著讓人感覺無比壓抑的沉沉壓迫感。


    隨著鏡麵上的漣漪漸漸消失,畫麵逐漸穩定,她似有所覺般看了過來,沉冷幽邃的眸光穿透鏡麵,落在了血苑的臉上。


    聲音淡漠而威嚴。


    “血苑,你如此急切通過子母鏡聯係本護法,所為何事?”


    子母鏡?


    她身旁的陳玄墨不禁露出了訝然之色。


    這可是一種名氣很大,卻十分罕見的古寶。


    所謂“古寶”,泛指一些中古或上古時期的法寶。它們流傳下來的數量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功能不錯的寶貝,而且憑現在修仙界的煉器技術,基本不可能仿製,因此十分珍貴。


    但凡能仿製的古寶,那就隻能被稱作“古董”,價值並不會很大。


    而子母鏡這種古寶,非但價值非凡,且功效驚人,每一麵母鏡都會配備多麵子鏡,子母鏡之間可隔著至多三十萬裏進行實時聯絡。


    這玩意兒,可比傳訊符有用得多。


    陳玄墨之所以對子母鏡有所了解,也是因為它功能。


    當初他身為現代人,乍然來到修仙世界,難免會對修仙界落後的通訊方式非常有怨念,是以他好不容易拜入宗門之後,便專門了解過相關的信息。


    也是那時候,【子母鏡】這種古寶進入了他的視野。


    隻是這玩意牛逼歸牛逼,可實則也不過是一件視頻通訊寶貝而已,放在他前世,乃是最尋常不過的東西。


    隻可惜,陳玄墨當年穿越時十分年輕,並沒有掌握太多高深的知識,否則,若是能將現代通訊想辦法實現,他後來也就不必為修行資源發愁了。


    就在陳玄墨感慨間,血苑已經開始巴拉巴拉的和幽月血護法匯報起了情況。


    隨後,她擔憂道:“幽月大人,這些不過都是屬下的推測。畢竟屬下有些想不通,那淵冥究竟有什麽底氣,敢動劫掠黑市的念頭。”


    子母鏡那邊的幽影顯得有些模糊,沉默了片刻後,低沉的嗓音才從鏡中傳來:“黑市雖然有些背景,但那些金主多半不方便露麵,況且咱們血魂教也不是好惹的。”


    “你的推測十分有道理,淵冥一旦劫掠黑市成功,非但能一口氣獲得海量的資源,還能借此機會控製住一批黑榜修士、以及來自各大家族的築基修士,後續隻要想辦法引誘或逼迫他們修煉血煞魔功,他的實力便能在短時間內暴增,未來更是會膨脹成一股巨大的勢力。”


    “此舉雖然冒險,但據本護法所知,咱們那位準聖子殿下也是個極端主義者,說不定他反而會欣賞淵冥的做派。”


    血苑有些焦急道:“果真如此,屬下該如何處理此事?”


    “不急。”子母鏡那邊的幽影仍舊冷靜,嗓音依舊低沉有力,不急不緩,好似不會被任何事情所動搖,“此事究竟如何,你還得想辦法查證,我會先派遣幫手過來協助你,你一旦印證落實就立即通知我,我會親自趕來處理此事。”


    “是,幽月大人。”


    有了幽月的指示,血苑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人也重新沉著冷靜了下來。


    隨即,雙方結束了通話。


    而這一幕,陳玄墨也是從頭看在眼裏。


    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一次的拱火行動收獲非常巨大,而且還收獲了大量的情報。


    但同時,隨著陳玄墨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搜集到的情報越來越多,對血魂教的了解越來越深,他也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血魂教就像是蟄伏在地底的毒藤,表麵看著就那麽一截,但越是深挖,地底潛藏部分被揪出來的就越多,就好像根本除不幹淨一般,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甚至於,他隱隱約約有種感覺,那個幽月即便不是萬花宮的人,多半也和萬花宮脫不開關係。


    如此看來,萬花宮的問題不小。


    最重要的是,陳氏現在還有一些孩子在萬花宮修煉和學習,這讓他心中擔憂不已。


    他有想過要不要把事情告訴孩子們,可轉念一想,他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孩子們年紀還小,無論演技、定力、還是社會經驗都還不足,跟那些活了幾十幾百年的老家夥根本不能比,一旦知道了具體情況就有可能露餡,反而容易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隻是此事之後,無論如何,在萬花宮的孩子們每人至少得配給一枚金色玉牌以防萬一。


    而眼下這次雖說是誤打誤撞,但把握好了,說不定也是一個絕佳機會。


    陳玄墨陷入了沉思。


    ******


    幾日後。


    海底基地。


    巨大的海溝昏暗沒有光線,就好似是一張深淵巨口一般,散發著滲人的幽深和冷意。


    作為血蛟巢穴的海底地宮入口就在崖壁上,隻是入口甬道十分狹窄,位置也隱蔽,除非是極為熟悉這附近地貌的人,外人很難尋找到入口甬道的正確位置。


    此刻。


    狹窄的入口甬道前。


    兩名渾身散發著血色氣息的血衛正盯著黑黢黢的海底,百無聊賴地聊著閑天。


    多少年了,咱們這海底基地隱匿了多少年沒有大動作了。


    一成不變的生活,讓他們的內心早就變得躁動不安,恨不得立刻就有一個大任務,能出去衝殺一番。


    正在這時。


    忽而。


    一艘眼熟的水遁靈舟搖搖晃晃的從海底竄來,那正是血十八之前開出去的那艘。


    這是……


    出事情了?


    兩名血衛趕忙上前查看。


    結果還沒等他們走出兩步,水遁靈舟就“咣當”一聲撞在了海底基地外的崖壁上。


    血衛急忙出了基地,聯手將水遁靈舟拖入了進出口的甬道之中,隨之又啟動隔斷陣法,將海水排出了甬道。


    待做完這一切,兩人才圍到了水遁靈舟邊。


    “哢哢哢~~”


    伴著陣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艙門被艱難打開,他們的頂頭上司血十八渾身浴血地艱難爬了出來。


    “十八大人。”血衛被嚇了一跳,忙衝上前去將他扶起,“出什麽事了?”


    “快,快通知血蛟大人。”


    血十八慘白著臉,說一個字就喘兩口氣,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艱難的說出一句話後,直接眼睛一閉暈厥過去。


    兩名血衛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趕忙抱起血十八往他的居所衝去,另一個則是火速衝向基地核心,去通知血蛟大人。


    同時,他們啟動了海底基地的警報係統。


    霎時間。


    許久沒有出現警情的海底基地躁亂一團。


    半炷香後。


    血蛟麵色鐵青的衝進血十八的居所之中,見到了渾身是血,躺在床上出氣多入氣少的血十八。


    他剛想上前探查一番狀況。


    血十八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的從床上躍起,“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艱難地爬行了兩步,滿是汙血的雙手死死抱住了血蛟的大腿,聲音嘶啞的喊道:“大人,大人您要替我做主啊~~!”


    他的聲音之中帶著說不出的憤懣,好似遭遇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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