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巍關上門,靜靜地一個人在院子中走著,忽然間,他心血來潮,猛地一下子跳過了院牆,離開了四合院。


    這是方巍自從進入這棟院子後,第一次不告而別,一種宛如衝出牢籠的自由感覺湧遍全身,他想仰天長嘯,但是還是憋住了。


    方巍使出了渾身解數,將步罡提到了極致,開始在黑夜中穿行,從一棟棟高聳入雲的高樓穿梭而往,就如同電影裏麵的蜘蛛俠,當然,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自然不會過於驚世駭俗,偶然車燈晃過,車主也隻會認為是自己一時間眼花了。


    終於,方巍在西山山麓上停了下來,看著滿山已經凋零的紅葉和遠方闌珊的燈火,長籲了一口氣,他此時已經汗流浹背,氣喘籲籲的樣子,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他渾身每個毛孔都有一種全部舒張開來的感覺,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從小聽話懂事的三好學生逃第一堂課的時候,既緊張又興奮。


    方巍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臉色現出嬌豔的血紅,神態卻儼如人定高僧,情景詭異莫名至極點。


    在他的周圍,嘶嘶勁氣磨擦激蕩的尖音,像驟起的風暴,好半晌忽然止竭停頓。


    滿山的枯葉忽然被一陣忽然其來的風吹起,風卷殘雲,漫天飄舞,忽然間風聲驟止,所有的樹葉全部慢慢的從半空中落在地上,方巍站起身來,攤開手掌心,一片樹葉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僅僅隻是一片枯葉,卻仿佛包含著一個宇宙,方巍癡癡地望著這片樹葉,忽然間,這片樹葉從中而斷,如同被利刃切割了一般,變成了極為對稱的兩半枯葉。


    每一片在樹上的樹葉,終會著地,但是在他沒有著地之前,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對落在哪裏,看似無跡可尋,但是實則一切都取決於風。


    風動,葉落。


    風不動,葉依然會落。但是風卻能取決與這片葉子何時落下。


    就如同人生百年,歲不過八十,而黃老如今已經過了雙甲子之年,黃老修道修修仙,而他不可能破碎虛空,他隻是在不斷的苟延殘喘著這段人生,遲遲地等風來。


    但風始終回來,而這片早已經枯黃的葉子終究也會落下。


    方巍要卷起的就是這一陣風。


    但是以現在方巍的能力,想要卷起這陣風,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方巍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終於咬牙堅持著坐了下來。他下了一個可能會改變他一生的決定。


    開百穴。


    在無數的武俠中,一次一次的反複提及某某主角在危機的時候,忽然間福靈心至,打通了任督二脈,忽然間如同洗毛伐髓了一般,功力一日千裏,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聽起來似乎隻是武俠中的杜撰而已,但是度過大量道家點擊的方巍知道,這並非無稽之談,隻是這任督二脈打通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方巍在一時間就算心有餘也力不足。


    方巍打算走一條更加驚險之路,開百穴。


    百匯穴在人的頭頂,頭乃是人之元,而百會穴又是‘元之元’,乃是清洋之會海,稍有不慎,便是身死而亡的結局,所以一般修行道法之人,都很少敢貿然修行這一個竅穴,就算是膽大包天如方巍,也從來不敢妄動這樣的念頭。


    但是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了。想要在段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實力,正經的道法已經絕對不能滿足於現在,隻有劍走偏鋒,或許在鋼絲上行走,還會有一線生機。


    方巍深吸一口氣,道:“方家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方巍小命一條不不就此了斷!”


    猛地坐下,雙手掐決,左手心對準自己的臍下三寸,右手背對準自己的命門,猛地拍下,這兩處都是人身最要害的部位,方巍用盡全身功力拍下,其痛苦可想而知。


    方巍嘴裏悶哼一聲,渾身急促的顫抖,如同被電擊一般,痛得幾乎叫出聲來。


    兩股龐大的氣流在他的體內似乎一瞬間被激活了一樣,開始在他的體內亂串,這種痛苦已經達到了方巍所不能忍受的極限,好在方巍曾經在祝采薇的“調教”之下,身體對於痛苦的感知能力已經大大下降,否則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已經昏死過去,根本無法有後續的動作。


    方巍深吸一口氣,再次雙手擊打自己的要穴,兩股更加凶猛的來勢氣息如同脫韁的野馬,開始侵入了方巍身體中的每一個要穴,他的血液都幾乎在一瞬之間凝固起來,而這股氣息有增無減,滔滔不絕。


    方巍再也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叫起來,此時他已經別無選擇,但是依然還要做一個畢生以來最為痛苦的決定。


    如果就此放棄,或許最多走火入魔,渾身經脈皆斷,但是以現在的醫療水平,他依然可以保留一條命,甚至還能夠康複,但是今生再無問道的可能。


    如果不放棄,這股疼痛將比之剛才更為凶猛的衝擊自己,如果一旦匯聚到百會穴中,依著這柔若無骨的穴位,如何能夠承受得住如此強大壓強。


    到時候,鮮血會從他的頭頂找尋噴湧的通道,那時候,他的頭顱會成為一道噴泉,直到他渾身鮮血全部噴出,一滴不剩。


    “該怎麽做呢?”方巍現在的靈台還保留著一絲清明,而這一絲清明,隻會讓他更痛苦。


    “爺爺,難道我今日必死於此不成?”方巍慘叫了一聲,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怕死,怕的是在默默無聞中死去。


    明日或許這裏會出現一具無名幹屍,明日的報刊上或許會有無名屍首的招領啟事,但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方巍已經死過好幾次了,雖然每次均能逢凶化吉,可是今日呢?


    死就死了,方巍大叫一聲,猛一咬牙,雙手向上,將身體裏麵全部的氣流匯聚到了一線之間,向著頭頂的百匯要穴衝去。


    嘩。一簇鮮血從方巍的頭頂噴出,噴的方巍渾身衣物全部猩紅一片,觸目驚心。


    而渾身不斷上湧的鮮血就如同滾燙的水一般,還在不斷的加壓,不斷的加溫,方巍渾身就像被千萬隻螞蟻啃食了一般,其痛苦之處,已非任何筆墨可能形容。


    “好頭顱,難道就如此不堪一擊麽!”方巍嘴裏哇哇大叫,他整張臉變得猙獰恐怖,就像被烙鐵烙過一樣,赤紅一片,身體上蒸騰熱氣已經將他的衣服全部浸透,如果此時身邊有人,隻要伸手觸碰,甚至連手都會燒出泡來。


    恐怖的感覺還在方巍的身體裏麵不住的加溫。


    靈台一絲清明,一定要保留靈台一絲清明!方巍咬牙堅持著,此時他的腦子已經被上湧的熱血徹底燒糊,但是就是那麽一絲靈智在支撐著他,讓他不至於被這痛苦壓垮,成為痛苦的奴隸。


    這個時候的方巍,應該最感謝的就是祝采薇,如果不是祝采薇的道家五獄的曆練,他這個時候怕是絕難承受如此的痛苦。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般的奇妙,有的時候,你曾經所經受的痛苦,或許成為你日後騰飛的翅膀,你曾經憎恨的人,或許會成為你生命中最大的恩人。


    方巍猛地一拍頭頂,鮮血頓止,所有的血液在熱氣的蒸騰下,開始在方巍的體內膨脹,方巍渾身的竅穴開始不斷的膨脹,而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巨亮,如果天上的明月,燦爛無端,詭異無比。


    痛苦雖然沒有降低,但是方巍卻似乎已經找尋了可以鍛煉的門徑。這也許是在他無比痛苦中,唯一的一分安慰。


    盡管此時方巍的腦海中已經萬象紛繁,異景無窮,但即便是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方巍的眼睛還是一亮,原本已經頹廢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開始重新收攏體內的鮮血,再次衝關。


    砰!


    一簇鮮血從方巍的百匯穴中衝了出來,方巍連忙運功坐觀,企圖衝過這一關,但是鮮血已經一泄千裏,根本不受方巍道心的控製,方巍的整個身子被噴湧而出的鮮血帶起,然後重重地砸在地上。


    此時方巍已經再也無力控製體內亂串的鮮血和氣流,巨大的失重感壓得他連頭都抬不起,兩隻眼睛上麵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已經看不清前方任何東西了。


    “我到底還是不行……”方巍在最後清醒的一刻道出了這個念頭,然後巨大的倦意襲來,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眼皮子再也無法撐開……


    “爺爺,我來了……我來找你了……”


    已經成為一個血人的方巍,在這個無人問津的樹林中,慢慢的倒下,失血過多的他,隻連徹骨的寒冷都沒有感知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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