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寒風從黃老的身邊吹過,黃老似乎有些不經風寒,微微打了一個寒顫,用手圈成拳頭放在嘴邊輕輕咳嗽,其實天邊的啟明星已經微微可見,正是一日中最冷之時。


    黃老回到屋中,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周雲聽到了腳步聲,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件大衣替黃老正要替黃老披在肩上,黃老輕輕地擺了擺手,倔強地走了進去。


    黃老進屋之後,雖然竭力想壓製些什麽,但是心細如發的周雲已經察覺到了黃老的手在微不可查地顫抖,黃老端起了放在手邊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放下後搖了搖頭道:“人老了,做這麽點事就累的滿頭大汗,身子骨算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周雲輕輕一笑道:“我看師父您是道法日益精深,這再造為人的道法,天下間除了師父您之外,哪還有第二人會,而且師父采用了不到一晚的時間,連我跟了師父這麽多年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呢!”


    黃老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眯著眼睛道:“你說的也並非沒有幾分道理,不是我吹牛,這份道行,天下雖大,到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夠達到。”


    周雲莞爾一笑道:“那……老七那邊?”


    “我已經為他修了應公廟,隻需要人間煙火,不日便可再世為人,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隻希望老七日後能夠多聽我幾句,不要再讓我這樣操心就好了。”


    周雲笑道:“老七這次連命都是您老人家的,再世為人之後,還不肝腦塗地,為您所用嗎?不過話說回來,老七到底是天生判骨,師父您可不能不妨啊。”


    “這個,我自有分寸,你看見過鬥得過貓的老鼠嗎?”


    周雲由衷地點了點頭道:“那倒是。”


    “好了,我累了一個晚上了,估計你也累了,早點回去吧。”


    周雲皺了皺眉頭,遲疑道:“師父,您……不留我了……”


    “不用了。回去吧。”


    周雲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悄悄地走了出去,把門掩上。


    黃老喝了一口水,閉目養神。


    黑獄。


    吳天神色緊張,緊緊地握住手中的一副牌九,腦門上既然冒出來細細的汗珠,捏著牌九的手微微有些發白。


    “小三爺,您到底是開還是不開啊?”旁邊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催促道。


    “是啊,小三爺,這局是您湊的,人是您叫的,都一連玩了三個晚上了,您什麽時候放我們回去啊。”


    “急什麽,不就欠了你們二十萬嗎?當爺是窮逼沒錢還還是怎麽!”


    “小三爺……”一人苦著臉道,“小三爺,是這個數。”那人豎起了四根指頭。


    吳天一愣,罵道:“怎麽一下子漲了這麽多。”


    “小三爺,我們騙神騙鬼也不敢騙您啊。”另外一個人也道,“真是這個數了,三爺不如我們給您打個八折,你放我們幾個回去休息吧。”


    “媽的,媽的,不玩了不玩了……”吳天猛地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扔,然後用手一覺和,嚷道,“老子手上一副天字第一號的好牌都他們被你們敗壞的一點興致都沒有了。欠你們的二十萬過幾天給你們就是了,媽的。”


    說完揚長而去。


    等吳天走後,幾人把桌麵上的牌一合計,吳天果然捉到了一副輸到死的牌。


    吳天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是賭品卻是極好的。從不賴賬,也從不發輸火,這次之所以這樣,實在是窮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每當吳天賭牌輸錢的時候,他總會跑到老四薑子星那裏濫發一通火,把這個早已稱不上為人的“人肉皮囊”暴打一頓,當然,贏了也會去他麵前得瑟兼羞辱一番。


    但他這次,沒有去找薑子星,他決定去找另外一個人,一個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再想卻永生永世不敢見的人。


    甬道很深,很長,甬道的盡頭一片黑暗。吳天小心翼翼地走著每一步,沒前進一步,他的心髒都幾乎快要跳出來。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走到中途的時候,他甚至一度遲疑要不要再往前一步,最後他還是咬牙上前。


    “吳天。”


    吳天聽到了聲音,渾身猛地一震,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道:“小人吳天,見過,見過前輩。”


    “前輩?”那人聲音又想起,“我和你非親非故,你有何資格成為我的晚輩?”


    吳天心中一慌,原本準備好了的萬般說辭,一時間也用不上來,變得張口結舌道:“隻是,隻是晚輩我景仰前輩,所以……所以……”


    “一個人牌品如果不好,人品也絕不會好到哪兒去,不過這些年來你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耍賴吧?”


    吳天一驚,沒想到自己這十年名義上替師父監視此人,可是沒想到自己一舉一動均沒有逃過這人的法眼,不由心中苦笑,到底是自己監視他還是他在監視自己。


    那人頓了頓道:“不過剛才拿手牌,你如果在二三手的時候稍微穩一點的話,雖然賠了天門可以贏出門和沒門,不至於通賠。”


    吳天聽到這裏,不由地頭上汗水淋漓之下,沒想到自己的每一個細節,一舉一動都在這個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像他時時刻刻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如果他要殺了自己逃出黑獄,豈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他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吳天支支吾吾地道:“前輩,前輩也……也懂得……玩這個……”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人歎了口氣,“有些事情,現在想想也覺得蠻有趣的。”


    “如果前輩有興趣的話,晚輩,晚輩隨時可以陪前輩玩幾手。”


    “你不怕你師父知道?”


    吳天幹聲道:“這點小事,師父不會怪罪吧……再說了,師父也不經常來黑獄,應該……應該不會知道吧……”


    “應該?你連我都瞞不過,就想瞞過比你還熟悉你自己的人?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是。”吳天也當真不敢多呆,不過今日能夠和這個人說上這麽多話,特別是找到了“共同愛好”,已經讓他“欣喜若狂”了,來日方長,他還是懂的。


    等吳天走後,那人目光中精光一閃,默默地看著在角落裏麵的一具泥塑木雕,喃喃自語道:“前以你之相入納蘭之眼,今日納蘭以他之道破你之相,誰贏誰輸,一戰而為未可知,不過了斷的時間也快到了,方巍啊方巍,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荒郊野嶺外,兩人並肩而行,女人走路飛速,但是步型卻極為詭異,在他身後則跟著一個手持撥浪鼓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十分可愛,像這種鳥獸難至的絕難之地,也不知道怎麽會出現這兩個人了。


    唯一的解釋,這兩人,都不是“人”。


    “姑姑,姑姑,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女人沒有回答。


    小男孩依然不依不饒,圍著女人不停地打轉,就想問個明白。


    小男孩問了一路,女人終於憋不住,停下來腳步,從口中吐出兩個字:“方巍。”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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