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黃大仙廟。


    南方有修建黃大仙廟的傳統,而傳到了香港,則是更甚,林林總總,不知道有多少,而比起供奉的其他神仙的廟宇來說,黃大仙一貫都是香火鼎盛,香客臨門,除了眼前的這間。


    這間黃大仙廟已經破敗的不知道多久沒有人來過了,甚至連牌匾都歪在了了一邊,別說香客,估計連耗子都沒有幾隻,門楣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不知道多久沒有人來過了。


    傳說這間黃大仙廟曾經也是盛極一時,而最近幾十年卻漸漸衰落了下來,並非是因為這裏的“黃大仙”不靈,相反,反而以前傳說這裏百試百靈,它衰敗的原因隻有一件事情。


    鬧鬼。


    黃大仙廟裏麵鬧鬼,聽起來似乎是一個笑話,但是如果能遇到這個村裏麵老一輩的人物,卻能夠有鼻子有眼地說出來這件往事,傳說大約在三十年前,一個孕婦前來拜仙求子,可是不想在廟中居然生了一個“鬼娃”。


    見過這個“鬼娃”的,現在在村裏麵還有一兩個老人,聽說這鬼娃渾身慘白,滿口血汙,生出來便是一口血牙,如同鋸齒一般,人見人怕。


    而這個生出鬼娃的孕婦,沒等走出黃大仙廟,便已經橫死當場,更讓人匪夷所思地是,當晚,這孕婦家中上下十多口,一夜之間全部死於非命,於是人們傳說,這是因為這孕婦生前不潔,因此惹怒了黃大仙,才降下這等災禍,於是乎這件事情在當地越傳越玄乎,很快,原本香火鼎盛的黃大仙廟,便漸漸的不再有人來,但是又沒有人敢大著膽子把這廟拆了,於是一直留在了現在,成了一座荒宅。


    甚至,有人半夜不小心路過這黃大仙廟的時候,還能看到裏麵隱隱傳來男嬰的哭泣之聲,便認為是這黃大仙廟中的“鬼娃”作祟。


    至此,原本靠近這黃大仙廟的住戶也統統搬走,不再有人敢半夜從這廟前走過,即便是有再緊急的事情也寧可繞道數十裏。


    這座黃大仙廟便孤零零地矗立在這荒山野嶺中,時間一晃,二十餘年。


    子夜。


    黃大仙廟中忽然間出現了火光,如果是生人路過又恰好知道這裏傳說的人,定然會嚇得屁滾尿流,好在這裏方圓數裏之內,已經無人敢靠近了。


    一個穿著一身破爛衣衫的人,頭上的頭發近乎掉光了,而兩撇小老鼠胡子卻被打理得錚亮,獨自一人坐在這裏,手裏麵抱著一個狸貓一樣的東西,愁眉苦臉。


    在他麵前架著一堆篝火,篝火上麵用木棍穿著幾隻老鼠,鼠油滴在火堆上麵,滋滋作響。


    他獨自一人坐在地上,也不管灰塵,呆呆的看著地上。


    地上除了灰塵,還有一個如同新鮮的血漬一般粘稠的液體,寫成了一個血淋淋的字。


    繁體的“殺”字。


    架在火上燒著的老鼠肉由開始的紅色變成了黑色,最後,樹枝被篝火燒斷,直接掉入火堆之中,發出難聞的惡臭,而這個怪人似乎渾然未覺,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這個字,一看便是幾個小時。


    甚至連天都快要亮了。


    “怎麽就找上我了呢?”


    “怎麽就找上我了呢?”


    怪人的口中一直在重複著這一句話,不是夾雜著幾聲生無可戀的哀嚎。


    而他懷裏那隻狸貓狀的怪物,則如同睡著了一般,對主人現在似乎麵臨的難題根本沒有一點察覺。


    天,漸漸的,開始亮了。


    忽然,那隻狸貓雙耳猛地豎了起來,雙目圓睜,這隻看上去髒兮兮的狸貓,將尾巴猛地豎了起來,而那隻豎起來的尾巴,看上去卻如同綢緞一般光滑,和它整個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媽的!”忽然間,那人猛地起身,如同下定了決心一般,大聲道,“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什麽仇,什麽怨,都可以解了,老子都躲到香港來了,二十年像一條狗一樣活著,為什麽你們璽就是不肯放過我,難道非要趕盡殺絕嗎?”


    呼……


    一陣風吹過。


    那隻狸貓猛地抬起頭了,嘴裏開始狂叫,而一陣風過後,原本尺高的篝火,在一瞬間,如同一盆水當頭澆下,一絲火苗,一絲青煙都不剩。


    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抱著手中的狸貓,頭也不回地向著窗外跳去。


    刷。


    窗破。


    刷,


    年久失修的黃大仙廟頓時被砸出了一個大洞,那個抱著狸貓的怪人又回到了原地,而在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兩個麵無表情的人,一人擰著他一隻手臂,就像擰著一隻耗子一樣,將他擰在半空中,雙腳不斷在空中亂晃。


    “兩位綠魑首大人,有話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我老胳膊老腿的……經不起折騰啊……”


    “能夠一眼就認出兩個僵屍的等級,這樣的人才就算放在中原道門中,也不多吧。”


    一個聲音響起,那個怪人抬首,隻見黃大仙廟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張椅子,而一個年紀不過二十來歲的少年就端坐在那裏,在他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同樣麵無表情。


    而在門邊,還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根本不避諱這黃大仙廟中的肮髒,睡在滿是灰層的門檻上,懶洋洋的,又像在曬太陽,又向在捉虱子。總之,屋裏麵的一切,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怪人嚇得牙根打顫,如果不是被人擰著,說不定現在就會雙膝軟在地上叩頭搗蒜。


    “七,七爺……”那人哆哆嗦嗦道。


    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子前傾,臉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道:“你認識我?”


    “不……不,不認識……不過七爺的大名,如雷貫耳,我早就聽過……七爺乃是貴人,這種地方不適合七爺來,七爺……就把我當成一個屁,放了吧……”


    “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坐在椅子上的人揚聲道,但是說話的對象,並不是眼前這個連話都說不轉的怪人。


    坐在門楣上的那個人慢悠悠的起身,然後走了過來,走到那個怪人麵前,嘿然道:“不認識我了。”


    那人怔了怔,才道:“你小子,你不是早就已經死了麽……”


    “死了,是死了,不過你小子還沒有死,我想了想,又活了過來!”


    “媽的,你小子想嚇死老子啊,血仇追殺令,璽中老七,我他媽的被你嚇了一個晚上,還真的以為是璽中那個閻王爺,方巍來找我的麻煩了……”


    坐在椅子上的那個年輕人,點了點頭和藹的道:“我是方巍。”


    那個怪人如同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張大的嘴久久合不攏來,吞吐道:“方……七爺……你……你是方七爺。”


    方巍吩咐左右道:“放他下來,好好說話。”


    “你,你不是來追殺我的……”那個怪人試探著道,愁眉苦臉地樣子,特別是那兩撇小胡子生動形象,讓方巍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殺。”方巍輕聲道。


    那個怪人心中如同放下了一塊石頭一樣,整個人變得輕鬆了不少,道,“你可說好了,你是璽中的代表,說出來的話,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不可以反悔!”


    方巍忽然又道:“但是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又想起了你,說不定就隨手不小心殺了。”


    那人神情立刻又緊張起來,道:“七爺,別嚇我,我膽子小,那您老人家心情什麽時候算是不好呢?”


    “比如說陰天,雨天,晴天,晚上,白天什麽的,我都心情不好。”


    那人再蠢也知道方巍在調侃自己,就差跪在地上求饒道:“七爺,您老人家到底找我幹嘛,殺我也可以,放我也行,但是您老人家就別玩我……我膽子小啊……”


    方巍用手輕輕磕著自己的大腿,慢條斯理道:“你當年潛入我璽中百姓中排行第九十五的路家,奸殺路家二小姐的時候,你可沒說你膽子小啊。”


    “你……陳林……你……”那人嚇得癱軟在地上,抱著手中的狸貓,一個勁地道,“誤會,誤會,陳林,你幫我說幾句啊,老子是冤枉的啊。”


    陳林終於開口了道:“放心,這件事情七爺以後會跟你算的,但是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道:“那你們……”


    陳林看著那人懷裏的那隻狸貓道:“自然是為了你手裏麵的這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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