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真容似乎在有意隱瞞些什麽,或者在為什麽人開脫。她似乎不願意讓四王子的突然死亡,與及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下毒和謀害等等事情牽扯起來。


    這樣的表現,對於一個剛剛遭遇喪子之痛的年輕女子來說,太不尋常了。難道她不想要找出真相,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嗎?


    據他所知,耶律才和真容之間,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交集才對,她又何必為其開脫?


    難道僅僅因為他是耶律洪德兒子嗎?或者是因為他……


    “還有什麽法子,能證明四王子是中毒,而非正常的患病?”


    他神色不動地出言試探,話雖是對著太醫說的,眼睛卻沒離開她身上半分。


    “這個……容臣想想。”


    太醫有些為難地在床上嬰兒的屍體,和兩位尊貴的主人身上來回地看著。心裏不停地打起了小鼓。


    此時對於四王子突然死亡這件事情,兩個人的意圖都表達得很明顯了:事不關己的王爺要徹底追查真凶,身為死者母親的王後卻要輕輕放過。這整件事都透著幾分蹊蹺。無論他怎麽說怎麽做,都勢必會得罪其中的一個。


    奇怪的是,對他的如此毫不放鬆的追問,真容似乎瞬間間放下了一樁一直困擾她,讓她深感揪心的事情,悄悄鬆了口氣,整個人的神色也突然變了,原來的無助悵然和哀痛,轉眼消失,似乎那些曾經寫在她臉上的眼中的,都是他一時間的錯看。


    她的眼中晶亮的星芒一閃,又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來。


    莫非,她一直在懷疑是他對嬰兒動的的手腳,所以才如此緊張?他看著真容的臉上寫滿了疑惑,真容卻故作不知地轉過身子,順手拉過一條被單,把小床上嬰兒的臉蓋得嚴嚴實實。


    “那個……臣想,往往中毒者,脾髒肺腑中都會留有印記,會腐爛或者變色。不過,汗焚香這種毒,是由毛孔,透過汗液而進入體內,表象留在發膚,存留在脾髒肺腑中的隻怕很少量,不知是不是也會讓內髒腐蝕變色。……若是王後殿下不介意,可以試試看。”


    太醫思索一番,終於開了口。


    今天勢必要得罪王後殿下了。可是為了王爺,他也隻能豁出去了。而且那個嬰孩,擺明了是中毒死去的。


    “我當然介意了!”


    果然他更說完話,剛剛在小床邊坐下的真容便刷的一聲站了起來,有些怒氣衝衝地瞪著太醫,讓太醫不由得把腰彎得更低了。


    “既然你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又何必有這樣提議?四殿下失掉了那小小生命,他的靈魂已經超脫,去了另一個世界,沒道理留下的這幅皮囊卻還要遭受利刃加身,開膛破肚的淩辱!


    就算真是如你所說,找出了真凶,他又不會再活過來,對他有何益?真要這樣做,我這做娘的,又於心何忍?”


    “……”


    太醫又偷偷看了一眼王爺,卻不敢再說多半句。一直瞪著他的真容自然沒有錯過他的小動作。


    這個太醫,果然很有問題!


    耶律洪德一直養在身邊的太醫,卻為何如此看重並忠實於洪謹的意見?她心中漸漸生出一個疑問來,並越變越大。


    洪謹此時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剛才的判斷絕不是來自於錯覺:真容並不想把四王子的:“急病”和死這件事鬧大,及時她很明白這個所謂急病發生在如此微妙的時刻,絕非是正常。


    她的心中顯然十分清楚,四王子死得不明不白,若想徹查,一定會牽扯出很多十分重要的人物來,而且不管是真真相幹的還是毫不相幹的,到時候隻怕統統脫不了幹係。


    而且,她幾乎能想象出來,背後將要被牽扯出來的,都會是誰。


    她的態度如此堅決,想要息事寧人,不再追究下去。在大汗王病臥床榻,生死未卜的非常時刻,她這樣做,很符合一位偉大而合格的國母,所應該表現的風度和氣量,卻絲毫不像一個做母親應該有的行為。


    太過堅決,太過輕易地放手了,反而顯得不大真實。


    而且,還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她好像過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做母親的身份,而當她說到“我這做娘的,又於心何忍?”時,言語中雖帶著難言的酸楚,可是神色中卻又有幾分不自然。


    難道說,這其中還有詐?


    “算了,這件事先放放再說吧。你們先下去吧。”


    四王子屬於王族的嫡傳血脈,最可能的王儲候選,突然間不明原因的死亡,早已超出了王後和汗王的家事範疇,作為耶律王族代族長和軍機處最高長官的他,當然也可以不顧真容的反對,力主徹查,揪出真凶,最終一樣達到他兵不血刃,借刀殺人的目的。


    不過,現在他還有一件更想弄明白的重要事情,也就懶得在這件事情上和她糾纏了。


    “是!”


    “記得,任何人不得向外傳出半點風聲!”


    “是!”


    所有的人一下子全都退了出去,靜默的屋子裏隻留下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覆在被單子下失去了生命的小小軀體。


    好半天,她的背都始終對著他,不肯回過頭來。


    “小菊?!”


    隨著他的聲音,她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抖了一下。他如此輕柔如絲絹般的聲音,對她這樣的稱呼,是在夢中嗎?


    “你在擔心什麽?”


    洪謹走上前去,輕輕扶住了她的肩,目光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發跡,和那披在肩上如黑絲緞般柔順發亮的發絲,居然有些移不開眼睛。


    “雖然王兄病了,可還有我……你心底到底有什麽事情,你不敢說出來?”


    他稍稍向前傾著身子,彎著腰,側著頭,視線從她的發頂,掠過她那向上翻翹的黑色眼睫,順著那細挺秀美的鼻梁,滑過那半張著的被莫名的汁液潤澤的誘人紅唇,一點一點地描繪著那圓潤而微微翹起的下巴……停住!


    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斷了。扶在她肩上的手不知不覺中收緊了。


    “沒,沒有。”


    似乎被他驚擾到了,她慌慌張張地轉過頭來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被彼此間如此近的距離給嚇到了,她又把頭快速轉了回去。


    “真的沒有嗎?”


    他那越發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魅惑,放在她肩上的手緩緩地放鬆了些,變成近乎安撫的輕撫。


    “你不用總防著我,我不會傷害你的。那天……”


    “……”


    “那天林子峰已經和我解釋了,我已經知道了,當時你確實受了傷,什麽都不記得了,是我錯怪了你。”


    耶律洪德對她下了什麽盅?讓她如此忠誠地替他看護子孫,看守本該屬於他的江山?難道他不會下盅嗎?


    “恩……謝。”她可以相信他的真誠嗎?若她真的信了,會不會死得很慘?


    “你到底在想什麽?別怕,告訴我,我會盡力滿足你!”


    這話……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起來,實在太過曖昧不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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