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之日,在位二十年的大汗王耶律洪德落葬王陵。


    耶律洪德的寢陵離王城並不遠。地處北方平原的哈努兒,雖有高山而遠,且水源缺乏,建造王陵,無法像金盛那樣依山傍水,建造在風景秀麗的山巒之中,相反的,為了不侵占珍貴的水草肥美的草原,王陵建造在比較幹旱缺水,空曠的戈壁之中。


    從高處下望,王陵上麵的整個享殿,就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雄鷹,正殿像鷹的頭和身子,而兩側的後殿和走廊,則像是雄鷹展開的雙翼。


    已故的蕭後就葬在左側的後殿中。而右側是妃子們的寢陵所在,受封為慧嫻皇貴妃的蕭妃,就葬在這裏。


    奇怪的是,耶律洪德居然不曾為她留下埋葬之所。似乎斷定了她的一生終不會隨同他一起埋葬。


    不過,雖然心中有些納悶,真容並十分介意。畢竟她才剛剛十八歲,現在考慮死去的事情,還太早了些吧!


    葬禮之後,次日便是新汗王的登基之典禮。


    由於是新喪,一些冗長繁瑣的程序都簡化了,可是畢竟是新汗王登基的大喜事,該有儀式和氣氛還是要有。所有人都把喪服換下來,改換為喜慶的大禮服,每個人隻在發帶中係一根白色的麻布條,以示國喪。


    先是上百名巫師,一起代替君王向天念唱綿長的禱文,然後在攝政王和太後的引領與見證之下,新汗王向祖宗的靈位進香宣誓,會盡到為祖宗守護基業,看顧庶民的責任。


    最後的加冕禮過後,年輕的新汗王便高踞於王座,接受百官的朝賀。


    雖然新汗王耶律齊,年僅十六歲,五官線條中還有一些殘存的稚嫩,可他頭戴王冠,身著蟒袍,端坐於飛龍雕鳳的王座之上,雙肘撐開,扶在王座的扶手上,王者之風渾然天成,更顯得豐神俊朗,英氣勃勃。


    尤其是他頭頂王冠上那隻鑲嵌著琥珀做鷹眼的,純金鏤刻的展翅雄鷹,更顯得他雙目炯炯,神采飛揚。不過他的神情言語之中,又顯得內斂而克製,毫無少年得誌的囂張之色。


    坐在新汗王的身邊的,是十八歲的王太後赫連真容。


    十八歲的王太後,已經脫去了那年與大汗王大婚時的青澀,如一朵綻放的花朵,沾著初晨的露水,在皎皎的晨陽中,沁香撲鼻,晶瑩奪目。


    看著她,就讓人不由得想起一首委婉而鏗鏘的美妙詞曲,又似乎看到一副高山流水絕美的水墨圖畫。


    若不是禮服製式的關係,王太後坐在新汗王的身邊,實在不像是太後,倒像是新王後。相仿的年紀,同樣耀眼的容顏,相似的威儀與氣勢,讓人不由得想起一個詞:絕色雙壁。


    不過,另一側的攝政王,讓一切又找到了平衡。


    若單論美色和威儀,隻怕新汗王和王太後兩個加起來,都比不上攝政王洪謹。


    有一些人,不用衣冠和地位的妝點,即使是一身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巍然挺立中一樣能夠讓人肅然起敬,不敢小覷,讓人一眼就可看出,其人非池中之物,而洪謹,恰好就是這樣的人物。


    隻要他想,不用說太多的話,也不用太多的造勢,隻要他在那裏沉默不語地一坐,滿朝的文武的注意力,便往那個方向偏離過去了。


    更何況,此時滿朝的文武都能看得出,攝政王的朝服已經有僭越和逾矩之嫌。


    那頭冠上比新汗王更大更精美更耀眼的雄鷹裝飾,閃著亮光的深紫色的絲質蟒袍上,那張牙舞爪的巨蟒,更高大更雄健更魁偉的身姿。除了沒有坐在正中間的王座上,他比新汗王更像是統治哈努兒的大汗王!


    可是,三個人幾乎並排坐在上位上,新汗王忍氣吞聲,王太後又視若不見,其他的人,誰還敢多言?


    或許從此時此刻起,朝廷重心已經開始傾斜了。不光是外貌,更重要的是實力,還有民心。除了一直追隨攝政王洪謹的死忠王爺派,已經有一些牆頭草的大臣們,悄悄地倒向了攝政王。


    看著這奇異的一幕,每個人的心裏似乎都想:此時此刻此時的攝政王有多麽的不甘,可是至少從他的表麵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來。至少他現在,還不想撕破了麵皮。哈努兒的王廷,至少還能保持一段時間表象上的和平。


    在漫長未來的歲月中,王太後能抵住攝政王的壓力,挽救並扶持已故大汗王唯一子嗣的江山嗎?


    山呼萬歲的每個臣子的心中,都在偷偷地琢磨著。


    “太後!”“攝政王叔!”


    賀禮罷了,三個人隨同幾位要臣退入了內廷,耶律齊恭敬地左右行禮,讓王太後和攝政王先行入座。洪謹把兩隻手勉強搭了搭,意思意思算是回了禮。耶律齊對他的倨傲無禮絲毫沒有表現出不滿,態度一徑的溫順恭敬。


    真容對耶律齊如此能夠忍辱負重的態度,很是滿意。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不是在這些細枝末葉上較真的時候。


    “小齊……,哦汗王啊,你新登王位,應該傳令大赦天下。”收買民心,培植新汗王的威信,是重中之重。


    “謹遵太後的旨意!”


    “雖然你是汗王,可是畢竟你還太年輕,新坐上這個位子,在處理很多政務與軍國大事上還沒什麽經驗……以後你要多多向百官請教,多多聽你攝政王叔的話!”


    “…兒臣明白。”


    “聽話”二字,對身為汗王的他,是不是太過屈辱了些?即使對象是他曾經敬佩的叔叔!可是他要忍,他現在是父汗留下的唯一希望,他必須要忍人所不能忍,才能完成大業!


    “王叔還有什麽吩咐?”


    明知這位王叔殺了耶律才,間接導演了禪院裏的那一幕罷黜了耶律豹,此時此刻正在覬覦他的王位,以及父王的王後——如今的太後,甚至對父王的死有很大的嫌疑。可是他現在,隻能用恭順,來掩藏心中深深的懼怕和恨——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


    “你太年輕,今後諸事不要太自作主張,最好也要多聽你母後的話。”


    洪謹把“母後”二字咬得十分真切,似乎另有深意,此情此景,顯得十分突兀。耶律齊咬咬牙,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新汗王剛剛被立儲君便登基,對於政事比較生疏,本宮覺得應該為他選個師傅來時刻提點教導他,攝政王以為如何?”


    真容似乎沒有察覺氣氛的一樣,神色平和地轉身向洪謹道。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選誰呢?”


    “我看,王師之位非蕭遠不能勝任。王叔以為呢?”


    “蕭相為王師自然不錯……不過有了文師,也不能沒有武師和軍師,若讓蕭相擔任太傅,不如讓元祿將軍和左少史擔任少傅。你看如何?”


    這是他的交換條件嗎?可是誰不知道元祿和左少史蕭忠都是攝政王的死忠。他這可是明目張膽地在汗王身邊安插親信!而且還是兩個懂武的臣子,萬一……


    她看著洪謹,洪謹也看著她,目光的糾葛中似乎有許多許多。


    “蕭遠何在!”


    “微臣聽命!”


    “即日起,敕封你為王相,加封太傅,為汗王讀史,教導他處理各種朝政事務!”


    “多謝王太後殿下!臣一定悉心輔佐教導汗王,不負殿下重望!”


    “傳元祿將軍,左少史!”


    “即日起,加封你二人為少傅,和蕭相一起輔佐新汗王!”


    “臣等聽命!多謝王太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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