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今天不回來嗎?”


    “她最近工程多,在外地都忙不過來,都好幾天都沒回過家了,估計還得幾天才能忙完。”


    “這樣啊,她好辛苦。”


    伊依靠著右邊的沙發枕,江小鬆靠著左邊,兩個人看著輕鬆的美食欄目聊天。


    “那你最近吃飯怎麽弄?”她又問。


    “外賣,或者自己做唄。”


    “你做飯?真的假的。”


    “真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伊依聽到他的話不禁莞爾一笑,以前結婚同居的時候都是她做飯,她的手藝自不用說,不光會做各種味道不錯的家常菜,還會做好看又好吃的西餐,飯後還能來點自製小甜點,基本上十八班廚藝她都精湛。


    至於江小鬆,他在那段日子裏沒怎麽做過飯,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的飯很有自己的特點,做了一次之後,他以後再想做飯就被伊依果斷婉拒。


    高情商的說法是江小鬆做飯很有個人特色,低情商的說法是他做得飯菜就像是把餐館裏各種吃剩的東西攪和在一塊,裝成桶拉去喂豬的泔水。


    倒不是說特別難吃,而是他做飯要不就做成什麽都有的大雜燴,弄的像農家豬食,要不就調料亂放,啥都加上一點,做成黑暗料理。


    伊依到現在都還記得,江小鬆和她同居後第一次做飯,哪怕是一道綠油油的炒青菜,經江小鬆之手炒製後,最後都會變成一鍋顏色黑不溜秋、像是倒了半瓶老抽的黑苗苗。


    “你還記得那你炒的那盤青菜嗎?我覺得英國人看了都搖頭。”


    “?胡說,雖然樣子難看了點,但味道總比炸魚薯條好的多啊。”


    江小鬆瞅到了她嘴角的笑意,知道她是在笑他,於是扶著下巴頦,胳膊放在腿上歪著頭看電視,悶悶不樂的。


    怎麽說呢,他其實一直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起碼在做事這件事情上,江小鬆一直覺得他水平還不錯的,畢竟母親忙於跑工程,經常不在家,大部分時候就是給他留錢讓他自己到外邊吃飯。


    有的時候江小鬆會拿著錢到商店買點小零食吃吃,還能存下點錢。但經常這樣幹李淑也會發現,回到家後就會說他,再加上江小鬆有段時間吃零食也吃膩了,於是就嚐試自己做飯。


    剛開始就是簡單泡方便麵,這個最實惠了,兩塊五或者三塊錢就能滿足一頓。


    但是別說吃上幾天了,就是連續吃幾頓他都遭不住,再看到方便麵胃就膩歪,而且吃這個也會被李淑罵。


    於是江小鬆果斷放棄了這個省錢省過頭的辦法,選擇自己做飯。


    老媽每次會留二三十塊錢,這些錢在外邊餐館裏吃頓飯再要瓶飲料就剩不下幾個了,但要是自己買菜做飯,連十塊錢都不到,很省錢的,就是麻煩一些多費一點時間精力。


    對於一個小孩來說,每天能攢十幾塊錢,這可是一筆巨款了,攢下來拿到手裏都感覺好有成就感,到商店有種自己是大富豪的錯覺。


    江小鬆當時就是這樣的,為了多省點錢把錢給攢下來,他就嚐試開始自己買菜,自己學著手機裏的教學做飯。


    但是手機裏博主教做菜都是說幾克幾勺的,先不說菜放多少,就是調料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大家勺子又不是一樣的,人家的一勺可能是自己的半勺或者三分之一勺,沒法掂量啊。


    一方麵是具體方法和視頻教學裏有區別,另一方麵是當時學做飯的時候江小鬆還在上小學三年級,小孩子人小鬼大,做個飯膽子很大,想法很多。


    人家說放五克老抽,他搞不清五克是多少,幹脆就倒一丟丟,等到拿鐵鏟一攪合,菜的顏色跟視頻裏不太像時,他就又放點別的,直到顏色差不多為止。


    小孩子也是不懂什麽火候的,調料亂放,火候不控,翻菜的時機不對,最後江小鬆人生第一道做出來的菜真的是一道英國人看了都流淚的黑暗料理。


    不過也許是老天給他關上了一扇窗,然後給他把屋頂揚了,江小鬆人生中做出的第一道菜味道還真挺好,那道炒蘑菇到現在他都有印象。


    雖然賣相有點黑黢黢的,不過聞起來和吃起來都還行的,幼時的江小鬆吃了,他記得當時嚐完好吃以後還急咻咻地端著盤子,給誰分享了來著。


    人到底是誰他沒記憶了,畢竟那是住村子裏的時候,距今一二十年了,倒是那盤炒蘑菇他算是給他開啟了人生的新篇章。


    從此以後,江小鬆經常做飯,而且做得飯菜和他做出來的第一道炒蘑菇有異曲同工之妙,簡而言之就是,他做菜跟正常人做菜不太一樣,正常人做菜是循規蹈矩,一步一步來,什麽時候焯水什麽要焯多久,什麽煸油火要開多大,什麽時候放調料放多少,這些他一概不管。


    什麽色澤賣相,好吃就行了!


    自從有了第一道黑暗料理,就有了第二道,第三道,然後就是無數道了,他每次做菜的時候都很有信心,哪怕樣子看起來確實有點抱歉,但做完之後味道總歸還是不錯的。


    一直到剛才,江小鬆都認為他做菜水平還不錯的,因為老媽吃過他做的菜笑得很開心,還誇做得挺好,親戚吃了也說他懂事了長大了。


    就連之後和伊依結婚,他親手做過一次菜,她嚐了之後也說還挺好的。


    所以直到剛才,他都是對自己頗有信心的。


    不過也就到剛才了,在伊依說出他做的飯英國人看了都搖頭後,他一下就頹了。


    其實說是對自己廚藝很有信心,但隻要是個大腦發育正常,眼睛也不瞎的人,看著黑乎乎的菜,心裏還是打退堂鼓的,也就別人肯定了他才安下心。


    故而這種信心有點脆弱,隻建立在別人的肯定上,別人不肯定了,信心一下就消失了,江小鬆也就理所當然的鬱悶了。


    江小鬆是個把什麽都寫在臉上的人,開心了或者不開心了,別人一看就知道,更不要說是一直把他放在心裏的伊依了。


    少女微微起來點身子,挪著屁股連連往他那湊,沒有靠太近,拉到了一個正常距離。


    看他還是不開心,都不願意看她一眼,伊依笑嘻嘻地拍了下他肩膀。


    “好啦,別不開心啦,你做的飯隻是賣相不好看,吃起來還是挺不錯的,要不然當時我也不會把那盤青菜都吃了,你做得可下飯了。”


    一盤炒青菜能下飯,顯然做飯的人是鹽王爺,鹽放太多了,不過伊依說得很藝術。


    江小鬆也是個單純的,你說他差他就鬱悶,你說他好他又立馬好了,好哄的不得了。


    他瞅了一眼表情認真的伊依,哼了一聲,心情好一點,不過嘴裏還是在小聲說著什麽。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吃,用不著安慰我。”


    “沒有,你隻是做得少,做飯的時候不是太規矩,多做多嚐試就好了,我相信你肯定也做出過很好吃的菜。”


    “那肯定的,我第一次做的菜就很好吃,是盤炒蘑菇,可惜你沒嚐過,真挺不錯的。”


    江小鬆扶著臉歪著頭,惋惜於伊依沒有嚐到過那盤他做的炒蘑菇,他卻沒有注意到,旁邊少女的眼眸眨巴了一下,嘴角微微泛起漣漪。


    “也許你可以再做一盤?我中午跟我媽說了不回家吃。”她說。


    “嗯.......”


    江小鬆思索了一下她的話,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他自認為自己還是會做飯,隻是他的做法有點靠運氣。


    萬一要是沒做好......


    他下意識看向伊依,發現伊依這會也在看他,帶著淡淡的笑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相信你行的,你都給我證明過你菜做得好吃了,中午你正常發揮,我們一起吃頓家常便飯就好了。”


    少女一拍沒什麽力道,但江小鬆卻感覺格外的有力氣。


    他點點頭,站起來到冰箱前看看有什麽菜,看了兩眼後到門跟前換鞋。


    “我去買點菜,一會回來。”


    “手機忘帶了。”伊依提醒。


    “噢噢。”


    江小鬆拿過手機,出去買菜去了。


    門砰的關上,屋子裏就剩伊依一個人了。


    這麽說也不準確,確切地來說還有一條貓。


    江小鬆前腳剛走,一直藏在臥室裏的月月悄悄走了出來,湊到了伊依跟前,努力地拱著她的小腿。


    “寶兒~”


    抱孩子似得,伊依把它抱起來高高的,然後又放到懷裏心疼地抱著。


    屋子裏隻剩下她們母女倆,月月鑽進她的懷裏後就閉上了眼睛,安心地打盹,還有舒服的貓呼嚕在輕輕的響。


    抱著它,伊依也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它平靜的呼吸和軟和的身子。


    閉上的眸子裏,隱藏著深深的懷戀。


    “你還記得媽媽嗎?”


    月月沒有回答,依舊閉著眼睛,但伊依是知道的,從上輩子第一次她到江小鬆家裏,它蹭她小腿的時候,她就知道,月月還記得她,記得當初這個把它從葡萄藤摘下,用被子裹到家裏收養的小女孩。


    伊依低頭看看精神不再活躍的月月,變戲法樣的從手裏掏出一小塊肉凍幹放到它嘴前。


    貓貓聞到了好聞的香味,伸出小舌頭舔了舔,眯著眼睛小口地吃掉了,然後接著安詳地枕著她的胳膊繼續趴著,也不閉眼了,就睜著,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看著很顯老態的貓貓,不知道為什麽,伊依眼神有些黯淡。


    “喵。”


    月月舔了舔她白皙的手腕。


    “媽媽不傷心,隻是你老了哦。”


    “喵嗚。”


    “好啦,癢。”


    伊依逗孩子似得,用纖細的手指繞在月月的嘴邊。


    貓貓雖然精神不在了,但是也喜歡玩這樣的小遊戲,它張嘴含住了她的手指,怕咬到伊依,一點力都沒用。


    月月躺在伊依的懷裏,含著她的手指,像極了一個含母親手指的小嬰兒。


    隻是這個它的年齡很大了,做什麽事都很疲乏,之前玩球難得調起了它的興趣,不過積攢的一點精神也基本上用完了,這時候很困乏。


    貓貓閉上眼睛,毛茸茸的頭靠在伊依懷裏,安詳地睡覺。


    看著它開始睡覺了,伊依便輕柔地撫著月月的身子,希望它能睡得舒服一點。


    還記得上輩子和江小鬆結婚後再次見到月月,她看到它的心就很複雜,咬著唇邊不知道它還記不得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它才好。


    出於一些原因,小時候月月被迫離開了她,被江小鬆收養,對於這件事伊依心裏一直都有愧疚。


    好在,貓貓什麽都不在乎,什麽也不想,能再次見到媽媽,睡在她的懷裏,就是貓貓最大的幸福了。


    輕輕地撫著它,伊依的瞳孔逐漸渙散,思緒飄到很遠。


    她還記得曾經和月月在一起快樂的日子,她披著小紅被,到院裏跟它撒了歡的跑,有時還會學著電視機裏的畫麵,把小紅被抖抖抖的逗它,鬥牛似得惹的月月撲過來,小伊依再忽的抽了小被子,讓它撲了個空。


    那個時候很開心,一人一貓整天都無憂無慮的,偶爾還能有個小男孩過來敲門送吃的。


    “你又來啦,真不用送牛奶啦,我家裏都有的。”


    “唔,不是的,是我自己炒了菜,我,我想讓你嚐嚐......”


    “耶?”


    小伊依驚訝了,轉而笑嘻嘻地問他:“為什麽想讓我嚐呀?”


    “我,我不知道......”


    門後的小小鬆端著一盤熱乎,但是賣相不好的炒蘑菇,有些局促,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臉紅了,轉身想走。


    但忽然,一直沒開過的鐵門打開了。


    一個披著一張小紅被子的小女孩從門後露出半個身子,伸手端過了那盤黑乎乎的炒蘑菇。


    “謝謝你啦!”


    “噢噢。”


    那天小伊依很開心,她吃到了最好吃的炒蘑菇。


    “哈哈,其實跟黑炭似得。”伊依想到當時的自己,沒來由地笑出聲。


    但轉而,她又輕聲:“那個時候好開心呐,現在也是呢。”


    伊依心緒飛遠,慢慢地撫摸著懷裏的月月,又像是問它,又像是自言自語。


    “月月,你喜歡江小鬆嗎?”


    “喵哇嗚~”


    “嗯呐,我也喜歡,記得好久以前就和你說過,是重生前地那一晚?不對,好像小時候就悄悄說過呢。”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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