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走了之後,江小鬆拉開了客廳的窗簾。


    小半天了,窗簾都是拉著的,沒透透太陽,家裏暗呼呼的一片。


    不過她在的時候,一人一貓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的。


    等到伊依一走,他再把窗簾打開,午後的太陽一曬進來,刺得江小鬆睜不開眼睛,跟吸血鬼似得偏頭用胳膊擋陽光,就連月月也躲到沒有太陽的角落裏去了。


    光線充足,家裏又變亮堂了,可是他重新坐到沙發上,胳膊肘撐著在大腿上,望著黑屏的電視,又望望空蕩蕩的廚房,客廳,他幹坐了好一會。


    家裏好像一下變大了一樣,空蕩蕩的。


    茶幾上有兩杯茶,一杯是他的,一杯是伊依剩的。


    茶水漸漸變溫,他也沒喝,等到茶變涼了也不想喝,之前伊依在的時候他是一口接一口的喝水。


    “你喝嗎?”江小鬆舉著他的杯子,望向犄角旮旯裏的月月,有些呆滯。


    貓貓沒有回應,揣著手手看他,又扭著腦袋趴下了,眼睛沒閉上,隻是望著門口方向,它沒在睡覺,卻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江小鬆端起兩杯茶,把涼了的茶水倒到花盆裏澆花了。


    要再泡一杯嗎?他拿著空空的茶杯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看了看右手伊依的空杯子,又覺得毫無興致。


    家中潔淨,地板幹淨反光,綠植鮮嫩,茶幾和電視機櫃上的擺飾也都井然有序。


    站著環視著自己煥然一新的家,江小鬆認為這時候他應該很舒服才對,能待在幹淨整潔裏的環境,總該舒服滿意的,可他這會卻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就是幹看著窗明幾淨的家,心裏卻有些空落落的錯覺。


    他想著要不要再買點小綠蘿或者玩偶雕塑什麽的放到家裏,但念頭轉瞬即逝。


    這種空的感覺,可能不是買東西往家裏添置就能沒有的。


    杯子放回茶幾上,江小鬆到臥室裏。


    他的臥室拉著窗簾,房間裏暗暗的,床上的被子也沒疊,床邊還有亂放的衣服,電腦桌上東西也都堆的亂亂的。


    這和他剛才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臥室之外,客廳,廚房,還有走廊的地方都一塵不染,站著光看著都讓人心情好。


    而他的臥室別的先不說,光是滿滿的垃圾桶和略有髒漬的地板就沒法和外麵比,對比很鮮明,好像一下從一個陽光明媚的溫馨小家裏到了一個陰鬱的死宅家裏。


    愣了一會,江小鬆苦笑,早上出門的時候以為是今天是在外邊和伊依玩,都沒收拾臥室。


    看起來她是把外邊都打掃了,而他的臥室她沒進去。


    還好沒進,不然被看到這麽邋遢的臥室,肯定要被嫌棄了。


    江小鬆仰著頭,閉上眼睛,身子自己往前走,到差不多位置了就一下往前栽倒,剛好栽倒在被子上。


    臉撲在軟和的厚被子上,他跟一頭死豬一樣趴了好一會都沒動靜,直到後背有四隻小爪爪踩他。


    “去,別煩我。”


    江小鬆頭也不抬,臉還是埋到被子裏,胳膊反抬起來趕走在他背上踩來踩去的月月。


    貓貓被他一個胳膊掃走了,隻好晃蕩晃蕩地跑到他枕頭邊上,歪著身子躺下,小腦袋枕著枕頭,長長地舒展開,黑白橘三種顏色毛發也舒開,跟麻花似得。


    然後,沒一會江小鬆耳邊就有了貓呼嚕聲。


    這貓,整天睡了吃吃了睡,一點煩惱都沒有,可惡,我還得上學還得寫作業。


    它甚至還天天有人抱著親昵,能睡別人懷裏。


    江小鬆埋在被子裏,歎了口氣。


    有時候真羨慕貓貓,不用上學不用工作,隻有喵喵。


    手在旁邊胡亂摸索一下,確定月月不在兩邊之後,江小鬆翻過身,把被子壘成一個大枕頭靠著。


    他以前經常這麽整個人埋到被子裏,趴一會再起來,有時候月月會湊過來,他有次起來的時候沒看,給它壓到了,疼的貓貓大喊大叫。


    靠著被子枕頭,江小鬆突然想起來之前還有誰給他發了信息來著。


    打開手機看了眼,是一個小群裏的,裏邊都是班裏的男生,這會開著群語音,估計是在打遊戲。


    還有人私信他。


    李聖傑:火速上號開黑,內戰5v5,我亞索已經練會了eq閃,等你來我們爆殺宋慈他們。


    李聖傑:人呢?


    李聖傑:假期第一天,你人呢,偷摸自己玩去了是吧。


    消息一條比一條晚,都是找他打遊戲的。


    江小鬆仰著頭,手機舉著端在臉前,想了想還是回複他才看到,之前有事。


    這邊剛回複完,那邊信息立馬就回了,不過是劉樂的。


    劉樂: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沒空,都說了讓他們別等你小子了。


    江小鬆:你怎麽知道伊依今天一直在我家跟我在一塊,她剛才走,還給我買了好多貓糧,走之前還幫我打掃完衛生呢。


    劉樂:【黑人問號臉.jpg】


    江小鬆露出靦腆的笑容。


    看著信息回複的情況,估計他們幾個這會都在一塊語音開黑,劉樂這會可能都共享給其他人他的情況了,指不定要罵他真該死了。


    手機先撂一邊,胳膊都酸了,再舉著說不定手機就掉下來砸鼻子了。


    放下手機,江小鬆掃視著自己的臥室,真就狗窩一樣,跟外邊沒法比。


    他歎口氣。


    怎麽就不連帶著我臥室一塊整理打掃了呢,覺得私闖別人臥室不好嗎?


    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外人,還這麽見外啊。


    江小鬆想著想著,自己忽然忍俊不禁。


    最開始的時候,好像是他跟伊依見外,說話做事總是很客氣,現在倒成了他覺得她有點客氣了。


    不過不亂進別人的臥室,也算是一種尊重吧。


    就是江小鬆其實不太需要這種尊重,更準確地來說是,他不需要伊依不進他臥室這種尊重。


    她能狠狠蹂躪他,他都不會有一點意見,進個臥室有啥啊。


    有機會得糾正她,下次來的時候把伊依帶到臥室裏,然後好好地告訴她請不要對他客氣。


    欸?這樣氣氛好像有點奇怪......


    瞅了眼旁邊,月月正舒服地躺在他的枕頭上睡大覺。


    江小鬆白了貓貓一眼,它總是喜歡霸占他的東西,無論是枕頭,床,還是老婆,它沒事了總得過來湊一湊。


    屋裏沒太陽,月月睡的呼呼的,肚子上的白毛絨絨的一團。


    他上手摸了摸貓貓的小肚子,又柔又軟,手感好極了,就是月月被摸了身子,後腿在蹬他,眼睛沒睜開,頭歪到一邊,兩隻前爪小狗似得拱著。


    貓有時候睡覺的姿勢是挺奇怪的,江小鬆報複性地揉揉它的肚子,給月月揉的小腿直踹他,頭扭來扭去地睡不踏實,最後一個激靈起來,迷瞪地看著一臉訕笑的壞貓爸。


    “咪~”剛睡起來的貓叫聲很夾,江小鬆又非常無良地笑了。


    他手收回來繼續看手機,裝作若無其事,而貓貓起來瞅了他一眼後,又身子一斜繼續睡覺了。


    天知道貓一天能睡多久,江小鬆記得伊依在家的時候它就一直在睡覺,現在又開始睡了。


    真懶啊。


    水了一會群看看同學們的聊天,再刷刷短視頻,江小鬆心裏卻還是覺得很無聊。


    仰起頭,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再瞅一眼旁邊睡覺的月月。


    也不知道,伊依這會在幹什麽呢?


    大概在寫作業吧,她就是因為這個才回去了,應該不是借口,她就是這樣一個很有計劃,很自律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優秀的。


    估計伊依早就安排了假期的每一天都要寫什麽作業,今天寫一點明天寫一點,估計很快就能把多如牛毛的暑假作業全解決掉。


    就是不知道繁忙之餘,她給自己安排的自由時間都會做什麽呢,看電視,看手機,出去玩?


    不知道她的計劃裏會不會有我呢。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江小鬆很想參與到伊依的生活裏,倒不是要做什麽,就是想著和她一塊。


    一塊逗貓玩,一塊坐下看電視,一塊吃飯,這就是他們今天一起做的事。


    隻不過這個一塊,有且僅有他們兩個人才行,最多能盈餘隻啥也不懂的小笨貓,其他誰摻和進來了,江小鬆都不樂意。


    沙發柔軟,陽光溫暖且不刺眼,小笨貓難得活躍地東竄西竄,他們兩個彼此坐在一塊,手握著手,看著它玩耍。


    這種時光,江小鬆極其懷戀,哪怕隻是早上才過去的事情。


    如果以後經常有這樣的美好時刻就好了。


    經常有她就好了。


    “嗡,嗡~”


    手機忽然響了,江小鬆一看,是老媽打來的視頻電話。


    他坐起來,坐好再接通。


    視頻裏看的出來李淑在棚屋,旁邊都是工人,這會工人們才開始吃飯。


    “你中午吃的什麽?”


    “啊,方便麵。”


    “又胡吃亂吃,天天吃方便麵,高血壓高血脂腦血栓就是這樣得的知不知道,家裏都有菜呢你自己也不做飯......”


    “......”


    江小鬆苦著臉聽訓,每天李淑都會打個視頻問他吃的什麽,聽到是泡麵或者點外賣,就會說他,他都習以為常了。


    以前還不懂事的時候,他還經常頂嘴,然後被說得更凶,哭著鼻子就躲臥室裏說不吃飯了。


    後來長大他也就不頂嘴了,老媽說道的時候他閉嘴聽就行了,說完就完了。


    不過今天他倒是可以稍微說上那麽一嘴。


    “媽,等會,給你看個東西。”


    江小鬆切回界麵,把視頻裏老媽的大頭放到右上角去,再把伊依給他發的照片轉發到老媽微信。


    “嗯?什麽,你做的飯?”李淑認出了家裏的桌子。


    “對啊,蒜腸我切的,扇貝我蒸的,蘑菇炒肉我做的,方便麵也我炒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小鬆語氣可驕傲了,但還非得裝出一副輕描淡寫地模樣跟老媽講。


    “咦,做的還有模有樣的,家裏來人了?”老江湖迅速破案。


    這一下就給江小鬆整不會了,但在李淑鷹一樣銳利的眼光下,他不敢扯謊,眼神飄到一邊,隻能支支吾吾的回答。


    “呃,呃,是來人了。”他都不知道老媽問這人是誰,他該怎麽說好了。


    “同學是吧。


    “啊?是吧......”


    “你也不說弄的好點,人家到家裏玩,你弄炒方便麵招待人家。”


    “啊?可這個很好吃啊......”


    “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事情,還有你這個蘑菇炒肉,烏漆嘛黑的,一看老抽就放太多了。這扇貝,弄完生抽都不放,這能吃嗎?這個蒜香腸你切一下就裝盤了,就不能煎一下澆上點汁弄點菜葉子再端上去嗎?”


    隔著屏幕,李淑都快把江小鬆說暈過去了,見他一直不吭聲了才總算不說了。


    “下次人家再來家裏了,你還是點外賣的菜吃吧,我給你錢,你自己這做的這麽一桌,誰還願意再來。”


    “我問了,她說挺好的啊,吃完飯還是她給我洗的碗。”


    “還讓人家給你洗碗,你眼色都用到貓身上去了,多上點心,用點功夫,以後才能多聯係多接觸。”


    江小鬆感覺自己快遭不住了,老媽的這一通機關槍下來,他要陣亡了。


    “我先掛了,寫作業去了。”


    “明天中午有個席,信息我發你,到時候你代替我去給個紅包,午飯也去那吃,記得.......”


    不等老媽再說話,他果斷掛掉視頻電話,長呼一口氣。


    呼,還好,要是再晚一分鍾說不定他馬上就得暴斃,這樣月月就沒爹,伊依就沒老公了。


    掛掉之後,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嘮嘮叨叨說這麽多了,老媽就不細問一下這個同學到底是誰嗎?


    該不會.......


    工地大棚,食堂裏。


    “李老板,這就是你們家娃娃嗎?真俊,還會做飯,學習又這麽好,真有福啊。”


    “他會做什麽飯,給人家做成這樣,哪個小姑娘看了能過來,丟人都不知道。”


    “欸,啥?你家娃給他女同學做的一桌子好菜好飯,這女娃咋樣?”


    “平常鍋碗都懶得洗的懶蟲,找的人倒是挺好,哼。”


    李淑小聲嘀咕了一句,放下吃完的飯碗,到工地巡視去了。


    誰知道以後的兒媳婦娶過來彩禮要花多少錢。


    不過,要是像今天兒子招待的這個一樣,多花點也行。


    李淑開始巡視工地了。


    繼續賺兒子娶老婆的彩禮錢和以後他們的新房子。


    得多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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