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然在第二天將近八點的時候終於驅車來到t縣。


    其實他本來可以再提前一些,但因為怕疲勞駕駛而死在昨夜的那場暴雨之中,沒命去見郭了了,隻得半途在車裏淺眠了幾個小時。


    霍璟然不知道雨是什麽時候停的,但看著車窗外微露的晨曦,暖洋洋地斜撒,全然和昨晚幾乎能砸爛他車頂的大雨聯係不到一塊去。


    “啪嗒——”


    翠綠色的香樟樹葉上未幹透的雨水終於按捺不住滑落,滴在薔薇花飽滿的花蕊中,沾濕了翩躚而來的蝴蝶薄薄的雙翅。


    這一幕落在霍璟然的眼底,他不由神清氣爽地吸了口氣,覺得雨過天晴是個不錯的兆頭。


    霍璟然走下車問路,賣包子的老板娘很熱情,指完路之後,怕他還是不會走,又給他畫了張簡單的地圖。


    不知道為什麽,霍璟然總覺得那個老板娘笑容有些古怪,打量自己的時候眸光熾熱而隱晦,好像在瞧一個異類。


    這種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他道了謝,匆匆走掉了。


    七拐八彎之後,霍璟然總算繞到了郭了了家門口。


    門卻是開著的,透過縫隙,他可以看到院子裏植著的幾株牽牛花正傲然挺立著,藤蔓纏繞,隨風輕輕搖曳。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霍璟然禮貌性地敲了敲門,然後推開走了進去。


    在掃地的郭母聽到人聲,抬起頭來,隱約地瞧見一個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影,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璟然?”


    她的眼睛因為失血過多的傷口還看不大清楚東西,因此聲音裏帶著試探。


    “我是。”霍璟然走近一看,立刻吃了一驚,“伯母,你的頭……”


    “不礙事,磕到了而已。”


    霍璟然見她還要提起掃帚,連忙上前奪了過去,“伯母,你受著傷,就別幹活了。”


    “啊,對……你看看我,家裏都來客人了,我還自顧自在瞎忙活。你坐,我去給你泡杯茶。”


    霍璟然無奈了,隻好強製將人按在椅子上,“沒事,我一點都不渴。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說完,就走到旁邊去放掃帚,餘光卻瞥見地上有一道很長的已經幹掉了的血跡,從這方的盡頭,一直拖到客廳門口的台階處。


    霍璟然的心一凜,直覺這裏肯定發生過什麽事情,但又不能明問,正在思忖,卻是郭母先開口了,“璟然,你是來找了了的吧?”


    “呃……是。我有急事找她,但她卻和我說她回t縣了。我怕電話裏說不清楚,於是就趕過來了。”


    “哦,這樣。那你白跑一趟了,她昨天晚上就已經走了。”


    “什麽?她不是才到家嗎?怎麽會又……”


    “大概是記恨她爸打了她吧,背上的傷口都還沒處理,就連夜跑掉了……她爸這會正躲屋裏抽煙呢,估計也悔得不得了。誰讓他下那麽重的手,我可憐的女兒……”


    郭母捂著臉,自責得不得了。她怎麽真就放任傷成那樣的郭了了一個人留在家裏!


    也難怪她會逃走了,郭了了從小就是被那根藤條抽著長大的,就算她丈夫信口說了句‘以後都不打了’,那又怎麽樣呢?說來說去她還是打心底畏懼的,這種感覺不是光憑言語便能抹殺的得一幹二淨的。


    更何況,郭忠每一次打完都會來這麽一句,表現得很大方很豪氣,但等到下一次孩子又不如他的心意的時候,他肯定會教訓得比這次更加厲害。


    郭母抹掉湧出來的眼淚,她當時為什麽會相信郭了了呢?她順著她父親的話,無非就是為了讓他快點送自己去醫院包紮傷口罷了。


    然後,等到他們兩個都出了家門,她就忍著痛急匆匆地離開了。


    郭母想了半夜,也終於想通了女兒為什麽執意要走。怕家法是一回事,要再來這麽一次不知道好好的一個家會亂成什麽樣子。


    但另外的,郭了了畢竟已經把想說的話全都開誠布公地告訴了他們,再待下去,也隻是徒惹尷尬而已。她也說了,孩子一定會生下來,但並不需要他們的供養,離家是遲早的事。而她同樣擔心因為她的緣故而讓家裏人受到街坊鄰居的嘲諷,抬不起頭來,於是選擇了這樣做。


    郭了了難得回一趟家,卻受了白眼恥笑,受了家人的不諒解,還受了一頓毒打,這真是想都想不到的待遇……


    郭母終於意識到自己將客人幹晾了太久,於是轉過臉去看了霍璟然一眼,但他的樣子很奇怪,渾身僵硬,紋絲不動,視線像是凍住了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郭了了,挨了打。


    這句話衝進腦海的時候,霍璟然整個人都坐不住了,他沒有心思再去聽郭母之後說的那些,隻是心緒不寧地問:“伯父他……為什麽要打了了?”


    郭母的臉色一下子青白相交,緩了很久才慢慢道,“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管什麽家醜不家醜的了。你是她認識了這麽多年的朋友,肯定也知道我家了了的肚子被人弄大了。她一回家就說要生下這個孩子,然後她爸非要問出那個男人是誰,但了了就是死活不肯說。她爸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地就拎出了家法——差點,就把了了肚子裏的小孩打掉了……”


    霍璟然呆呆聽著,每一個字都化為一把刀子,狠狠沒入他的心髒,但他已經覺不出絲毫的疼痛了。


    胸口悶著一口氣,他卻用盡全力都吐不出來,所以說出的話失了真,“那了了她……到最後還是沒說麽?”


    “是啊。她說她要自己養那個孩子,還說孩子沒有父親,那個男人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璟然,我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霍璟然被猝不及防地一問,微微一愣,然後意識漸漸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嘴上卻一字一頓道:“啊,我認識。那是個混蛋……”


    他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麽徹底。然而,現在才意識到,會不會太晚了?


    那天晚上,郭了了竭力忍耐著痛楚,苦苦求著他同行。


    她想要同父母攤牌了,她已經受夠了偷偷摸摸畏畏縮縮的日子,她或許也在暗示,這是她給他的最後的機會。


    而他呢?他做了什麽?


    他將所有火氣和煩擾發在她身上,然後幹脆地拒絕,負手走遠,頭也不回。


    他真懷疑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


    霍璟然,你tm真是個混蛋!


    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的視線慢慢扯回來,看向地上,不安地輕聲問道,“那……這些血跡是?”


    “真不怕你笑話啊,昨天夜裏我們這一家子就跟都瘋了似的——你看我想勸,腦袋上就給劃出了這麽道大口子,但也多虧了這傷,把了了她爸給嚇著了,否則女兒就真給他打死了。估計就是那時候留下的……而且了了背上也有傷……”


    霍璟然扶住額頭,沉痛地閉上眼眸。


    他捫心自問,為什麽每一次,她受傷流血的時候,自己都沒能陪在她的身邊?


    她傷得最重的時候,他卻總是慢悠悠地做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不管是幾個月前,還是現在,他從沒有及時地趕到過。


    從來沒有。


    而他卻還認定自己愛著她……


    這份愛究竟是太重還是太輕,害得她在悲慘的境遇之中浮浮沉沉,連透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霍璟然是愛郭了了沒錯,但卻愛到了想要放手的地步。


    郭母沉默了片刻,忽然語重心長地說,“璟然,你是個好孩子,伯母才和你掏心掏肺說話。你回到s市,見到了了,記得幫我告訴她:她爸爸已經寫下了保證書,以後絕對再不用什麽家法了。這次是真的了,她可以不用再害怕了……還有啊,你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後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我真怕她從今以後再不會回這裏來了……她現在連我電話都不肯接了,這孩子,唉……”


    郭母無奈地頻頻歎氣。


    霍璟然忽然就很想笑:見到了了?


    他還能見到了了嗎?就算見到了,她還願意聽自己說哪怕是半個字嗎?


    但霍璟然還是麻木地點點頭,然後站起身,他已經沒有呆在那裏的意義了。就連告辭的話都忘了說,在郭母的目送之下,行屍走肉一般地出了大門。


    幽靈一般地坐回到車上,霍璟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將頭磕在方向盤上,劉海蓋住眼睛,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了了,你到底在哪裏?你怎麽樣了?


    至少讓我知道,你還平安著……-


    郭了了此刻正安詳地躺在一張大床上,閉著眼睛沉睡。


    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側著身子靜靜地看著就連在睡夢中,都眉頭緊皺的女人。


    他在狂風暴雨之中救下了她。


    當時他的車子停在路邊,她倒在他的腳下,被雨水衝刷得不似人形。抓住他褲管的手顫得厲害,還粘著泥,斷斷續續地說著“救我,救我……”


    她的下半身一片血紅,在瀝青地麵上留下了一道狹長的血痕。


    男人站了大概三分鍾左右,然後將門關上,緩緩踱步到另一個房間。


    這裏比郭了了躺著的地方還要再大上兩倍,地磚上還鋪著毛絨絨的地毯,但擺放著的家具和物件卻不多,複古的冷色調將整個空間襯得很是清爽,讓人感覺安靜而沉穩。


    男人坐下,雙手擱在瑪瑙石桌上,輕輕敲擊著鼓點。


    “左先生,你要的藍山咖啡。”


    左政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對著垂著頭恭敬站在一邊的趙昭說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去公司吧。”


    趙昭卻遲遲不肯動,他看著左政身上穿著的家居服還有腳上的棉拖,有些為難,“可是左先生,你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滿。你看……”


    左政這會還有些耐心,抬眸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那就全部取消。”


    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趙昭這會簡直是欲哭無淚了,他家老板是可以英勇無敵地想撂擔子就撂擔子,但他隻是一個小秘書,人微言輕,被踩死了都不用賠錢的啊!


    別人也就算了,但偏偏今天要和左政會麵的可都是圈子裏的泰鬥級人物,談得全是千萬上下的case,趙昭頭上冒冷汗,都快要結巴了,“但、但是,秦老板他們……”


    “你再囉嗦一句,以後都別在我眼前出現了。”


    左政很細致地用小湯匙攪著咖啡,騰騰的熱氣撲在他白皙的臉上,長長的下睫毛輕輕抖了抖,好看得能把人的魂魄都給吸了去。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好像在說“我餓了,想吃牛排”那般輕巧簡單。


    而事實上,他本來也就不會有半分負擔的。


    趙昭一聽,立刻夾著尾巴逃之夭夭。左政說這句話,並不是威脅想要炒他魷魚,而是原原本本字麵上的意思啊。


    換句話說,這是讓他去死啊!


    這可比“我會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這種直白類型的嚇人多了啊。


    “好的,左先生,我這就去幫你取消!”


    話留在原地,人卻早已不見了。


    趙昭一溜煙跑遠,氣喘籲籲地下電梯的時候正巧手機響了,他心有餘悸地接起來,“max?怎麽了啊?”


    “左政的schedule是不是改了啊?我在他辦公室等他都快等得發黴了,你同他講,我半小時之後還要去拍戲的,他再不出現我可就走了!”


    趙昭抹了一把汗,不得不佩服程銘,在整個皇天,也隻有他敢用這種毫不客氣的語氣直呼左先生的名字。


    他立刻虛弱地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快去吧。今天也不用等左先生了,他不會去上班。”


    “什麽?那下午的聯合會議呢?他不出現,讓我們幾個小股東去對付秦昊那隻大狐狸嗎?”


    一聽到這個,趙昭的腦袋更大了,“我有什麽辦法。拚了老命也得幫左先生取消了啊,不然我就真沒命了!”


    “左政他到底怎麽了?這個玩笑,開得未免有些大啊。”


    “我也不知道……昨天半夜裏撿回來一個女人,左先生就一直在家裏守到現在。”


    “啊?”這回輪到程銘嘴鈍了,“他要搞第二春麽?”


    “不會,絕對不會。”趙昭揚著眉打包票,“我去偷偷瞄過一眼,那個女人你也認識的,就那個小娛記,郭了了。左先生要是看上了她,早就出手了,完全不用等到現在吧。”


    “你說什麽?郭了了?你確定是郭了了嗎?!她怎麽樣了?”


    “這我怎麽清楚,我就看了一眼而已啊……”


    “她現在在左政家裏?”


    “是啊。”趙昭嘴溜答得也快,但答完了之後才意識到不對勁,瞪大了眼睛問,“max,你不會是想……”


    “先不說了,回見。”


    “喂,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發什麽神經!別鬧了啊大哥,你的《戰皇》今天開機,這可是年度巨製備受矚目的啊!你放全劇組人的鴿子是想死嘛?!‘紅太狼’會把你五馬分屍的!”


    ‘紅太狼’是導演界最恐怖的女強人,殺人於無形。據說她發一次火,整個劇組的人可以三天吃不下一口飯,堪稱導演中的戰鬥機。


    因此,才會有這麽一個火辣辣赤、裸裸的敬稱。


    但是那頭的男人早就毫不畏懼地把電話掛斷了,就剩趙昭在這頭鬼哭狼嚎-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女傭來到左政的書房門口,遠遠說道,“左先生,那位小姐醒過來了。”


    左政聞聲,從厚厚的文件之中抬起頭,“我這就過去。”然後他站起身,連眼鏡都忘了摘,就匆匆走了出去。


    兩個房間離得很近,左政很快就到了門外,但是看著床上坐著的女人,他竟生出了一絲究竟要不要進去的疑惑。


    郭了了的臉白得像紙,而且是揉成一團毫無用處的那種,眼睛裏的神采也好像是被吸幹了一樣,空洞洞的麻木不仁,嘴唇也裂開了,破皮的地方滲著血,光看著就於心不忍。


    “孩子,我的孩子……”郭了了痛哭著,將手伸進被子裏,一遍一遍地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做著確認,她用力掐著大腿上的肉,希望這是個噩夢,但疼痛的感覺清晰地沿著血脈傳入腦中,讓她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根本連夢都是,她早已經從夢中醒過來了。


    到最後,她張著發抖的手,用力拉扯著頭發,重複著這幾個字。


    “孩子,我的孩子……”


    “它流掉了。”左政很平靜地陳述事實,“對不起,沒能把它也救下……”


    郭了了無聲地流著淚,她轉過頭,問,“是你救了我?”


    左政點點頭。


    “你既然救不了我的孩子,為什麽卻要救我呢?”郭了了眨巴著無神的眼睛,歪著頭,問得異常認真,然後在壓抑的沉默之中冷冷地說,“為什麽不幹脆就讓我死了呢,那個時候就隻有你那輛車經過,你要是沒有救我,該有多好啊……”


    她全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淒慘地倒在他的鞋邊,口口聲聲求他救她。


    左政筆直站著,視線打在她身上,一句話也不說。他慢悠悠將眼鏡摘下來,然後掛在前襟的口袋上。


    接下來他做了一個動作。


    做了一個郭了了做夢都想不到的動作。


    左政高高揚起手臂,對著還在自暴自棄的郭了了,狠狠抽了下去。


    “啪——”


    空氣中傳來一聲激烈的悶響,郭了了的臉大幅度偏向一旁,清晰的五根指印紅得似火。


    “你……你打我?”


    郭了了整個人都懵了,她僵硬地轉過臉來,看著左政又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心髒驟然緊縮了一樣,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子被人搶走最心愛的玩具那樣委屈。


    她想起父親,昨晚他氣成那樣,將她打了個半死,也沒有扇過她哪怕半個耳光。


    這種行為比在身上留下傷痕更讓她屈辱。


    “憑什麽?”郭了了驀地激動起來,瘋子一樣,床板被她砸得微微晃動,“左政,你憑的什麽,可以打我?”


    “憑我是你的哥哥。”左政撂下這麽一句,就像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丟下了一磅重彈。


    然後他輕巧地坐到她的身邊,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道,“郭了了,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你哥哥。”


    “哥……哥哥?”


    “對,就是哥哥。你不姓郭,你姓左。我調查得很清楚,在你媽媽改嫁之前,你就出生了,你的父親是左仁,是皇天集團的創始人。而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


    郭了了一時之間消化不了他話中的所有信息。


    “你是左家的千金,如假包換,絕對不會錯。而昨天是爸爸的祭日,我之所以會去t縣,就是為了和你母親談清楚,讓你認祖歸宗。卻沒想到,你會受了那麽重的傷倒在路邊……”左政頓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郭了了也不躲,隻傻傻地看著他,“你說讓我別救你,可是了了,我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這世上,陌生人對陌生人可以見死不救,可哪有哥哥放任妹妹不管的道理?”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左家的人,是不會輕易就服輸的。我很慶幸,我找到了你……從今以後,再沒有人能傷害到你了。”左政看著郭了了還是呆呆傻傻的模樣,放慢了語速,“我知道要忽然讓你接受這個事實,很困難。但我們來日方長,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傷養好。你剛剛流產,身子太虛弱了,現在不宜用腦,還是再睡一覺的好。”


    郭了了猛地抓住左政的手臂,擰著眉問道,“你真是我的哥哥?”


    “真的。等你好了,若是你還不相信我,我會帶你去見你的母親,讓她和你說明。”


    他那樣煞有介事,信心滿滿確信的樣子,讓郭了了沒法再懷疑。


    她是誰?左政又是誰?


    難道她還怕他費盡心機捏造出一個謊言來,圖謀不軌麽?


    他圖她什麽呢?


    她早已經一無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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