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最後還是被寶釵擠兌得跟著莊戶們下地掰了一天的玉米棒子。那時候薛蟠正和柳湘蓮兩個人在另一塊地頭記錄產量呢,根本就不知道。


    “豐收啊!豐收啊!”雖然因為種子不適應地理環境,產量沒有後世的多。但是在一畝地侍弄的精心才能打上幾百斤糧食的此時,絕對已經是豐收了。


    “還要去皮搓成顆粒再稱一次才行。”薛蟠看著莊戶的眼淚都下來了,心裏就是一緊。上輩子頂多是因為自己不想吃才餓了幾頓,這輩子從來了就是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的薛蟠,是第一次感覺到了糧食對農人的重要。


    有幾個歲數大的,一聽薛蟠的話,立刻就開始扒玉米的葉子。這一動作,除了還在收玉米的人,其他村子裏的老人也都跟著開始扒葉子。又把新鮮的玉米搬到場上去計數。


    柳湘蓮看薛蟠眼睛都紅了,上去摸了摸薛蟠的頭:“我都說了,你口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實是老百姓心裏的一等大事。”


    “大爺,新摘的玉米要不要煮上兩鍋給姑娘小爺們嚐嚐?”小幺見薛蟠情緒不對,想起之前薛蟠吃老玉米的時候說過“新玉米剛摘下來的時候又甜又嫩”的話,連忙上去轉移話題。


    薛蟠剛看過農人對糧食的執著,聽見這話立刻回頭瞪了他一眼:“吃什麽?留種!都留種!來年給我把種子送到金陵去!讓咱家的祭田都種上!”


    一聽薛蟠這孩子氣的話,笑著搖頭:“別說意氣話。你種這糧食是為了讓天下人都知道這是好的糧食。若是沒人吃,又怎麽會有人種?”轉頭對小幺吩咐,“下去煮上幾鍋,給姑娘小爺們送去一鍋,其他的分給村裏人。別讓他們到了連自己種的糧食都沒嚐上。”


    薛蟠聽了,也知道是自己衝動了。眼珠子一轉,又對小幺補充道:“你去,把產量和新下來的玉米送一份到內務府。送到就行,用不著管別的。”


    柳湘蓮知道,薛蟠這是動了心思,想直接讓聖人來推廣種植這名為苞穀、玉米的糧食了。不過這樣一來,估計最後這些種子就不是薛蟠能處理得了的了,最後十有八、九是要被皇莊弄走的。


    這樣想著,柳湘蓮也把這想法和薛蟠說了。薛蟠倒是笑了:“我家的商隊既然能弄來一回,就能弄來兩回。眼看著這收成不錯,我自然是讓他們又去弄了。隻是到底這一茬是在本地種過的,下次種起來一定也會順暢些。說不定還會增產。新來的,可能還要種上一輪才行呢。”


    “慢慢來,上皇之前也是花了許多年才把雙季稻交給江南的。這才一年,你就受不了的話,以後可有得熬了。”


    “我就是個升鬥小民,性子急些自然比不上上皇的穩重的。”薛蟠還是回了一句嘴,此後耐著性子等著玉米的推廣不提。


    寶玉跟著下地做了一天的農事之後,有些蔫蔫的。薛蟠看著奇怪,就問寶釵到底是何緣由。寶釵撇了撇嘴沒說話,倒是寶琴把原因說了一遍。


    原來寶釵因為誌不在寶玉,自然看這黛玉和寶玉之間的事情就清明了不少。她心裏覺得寶玉配不上黛玉的靈性,又因為這次出來秋遊是個極好的機會,就把話跟寶玉挑明了。擠兌得寶玉下地幹了一天的農活不說,還說了賈家如今的情況就是靠著一個姑娘在宮裏苦苦掙紮才有的體麵也說給寶玉聽。之後又掰開皮說餡的給寶玉指了一條明路——考取功名,如官場。


    寶玉在震驚之後,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自然整個人就好像幹蘿卜條一樣沒精神了。


    薛蟠看著寶釵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本來還因為寶玉的性格不錯,想著怎樣引導一下呢。結果自己這妹子直接就把窗戶紙給捅破了啊!就是不知道成效如何。


    寶釵一看就知道薛蟠想觀察寶玉以後的表現再說其他,立刻就笑眯眯的轉臉看著他:“我知道哥哥想把寶兄弟往正路上引。其實寶兄弟的性格,若是真的生在中興之家,恐怕是不錯的。隻是如今姨母家裏是真的搖搖欲墜了。而且這裏還有黛兒的事情,我自然等不得他了。連我這後宅女兒身的都能明白的道理,沒可能他不明白。不過是素日裏沒人和他說罷了,他就捂住眼睛耳朵當作不存在。不然若是真的平日裏沒有察覺,此刻他恐怕早就奔回家裏去問姨母和老太君了。他既然隻是有些發蔫,可見心裏也是知道的,隻是不去想。如果他真的還是不開竅,索性我就讓哥哥和林大人求親,把黛兒聘來給我做嫂子!”


    “可不行亂說啊!”薛蟠聽著寶釵大話,一開始還覺得挺有道理的。但是最後一句溢出來,薛蟠就嚇得一頭冷汗,活像是出了軌的人一樣心虛不已。


    寶釵看薛蟠都快要急出汗了,“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哥哥也別急,我就是一說。哥哥的風姿雖好,隻不通文墨這點卻糟蹋黛兒了。”


    “不通文墨怎麽啦?不通文墨爺我照樣能養家糊口!林妹妹要是真做了我媳婦,我定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納二色,不讓她受一點委屈!護著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薛蟠因為寶釵的話氣得不行,立刻就列舉自己的種種好處,來證明自己是個絕佳的良人。


    “哐當”一聲,引得屋子裏正玩笑的兄妹三人回頭,正看見寶玉和柳湘蓮碰在了門口。那一聲響,恰是寶玉手裏拎著的一盒子新出鍋的嫩玉米。


    薛蟠是沒空理會寶玉的反應的,他直勾勾的看著柳湘蓮,急於解釋自己隻是說著玩的,不當真。柳湘蓮倒是眯著眼睛笑了,眯起來的眼睛讓薛蟠看不清他的眼神。隻是覺得肯定不是什麽愉悅的表情就對了。


    “薛大哥哥……說的可是真的?”最後是寶玉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還不等薛蟠回答,寶釵就開了口:“我哥哥說的自然是真的。且我母親極喜愛黛玉,若是嫁到我家來,就是連立規矩都是不用的。隻要每日裏快快活活的就好了!”寶釵可不會因為柳湘蓮在就放過這麽一個再調、教寶玉一回的機會,隻是揮了揮手讓寶琴從屏風後頭的小門進花廳了。自己倒是站了起來,頗為倨傲的和寶玉說話。


    我的好妹妹,有你這麽坑自己親哥的嗎?看著柳湘蓮又加深了一分的笑意,薛蟠心都涼了。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把上前把食盒提起來。看見沒弄髒的玉米,拉著站在寶玉身邊的柳湘蓮一起做到一邊了。


    “新出鍋的,可嫩可甜了!你嚐一個!”薛蟠見柳湘蓮沒有拂袖而去或抽手而出,也知道柳湘蓮沒有真的生氣,就遞了個煮玉米給他。


    柳湘蓮斜睨了薛蟠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接過了玉米也不說話就開始吃。


    “那個,我妹妹因為那個叫黛玉的姑娘和寶玉的事情生氣擠兌了我兩句。我就是說著玩兒呢!當不得真!”薛蟠看寶玉和寶釵在一邊說話,就壓低了聲音靠近了柳湘蓮的耳畔解釋了一下。


    柳湘蓮點頭:“我知道你是一時衝動口不擇言,隻是我心裏還是不妥帖。”


    薛蟠見他不依不饒,忍不住有些委屈:“你自己還不是說要娶個絕色!”


    柳湘蓮倒是沒想到薛蟠竟然知道自己從前說過的話,隻是轉念一想,這個呆小子不定被這句話折騰得鬧心多少天了,就有了笑意:“你不就是個絕色?都說情人眼中出西施,你就是絕色。”


    這是徹底不避忌了啊!


    薛蟠隻覺得此時自己恨不得大聲唱首歌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愉快心情。


    薛蟠因為和柳湘蓮的這番談話,算是誤打誤撞的因禍得福了。他此刻沒心思管什麽寶玉黛玉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神思不屬的狀態。


    四天之後,內務府的人就來了薛蟠的莊子上。說是內務府的人,其實是當今從潛邸就跟在身邊的心腹。


    此時因為還有一些田地沒有收割完畢,這位心腹親眼見證了玉米的產量。又因為這次把玉米搓成了粒子,薛蟠又是把幾種玉米的做法交給了對方。


    無論是粗糙的做法還是細磨之後的做法,又或者是作為宴會上的一道菜色,玉米可以說是既能夠和燕窩之類的精細美食同桌又能夠讓販夫走卒飽腹了。心腹也沒多留,當天就走了。又過了兩天,帶著一群人來了薛蟠的莊子。


    在來莊子之前,對方還特意讓薛蟠清場。所以薛蟠覺得大概有可能要麵聖了。這樣的猜測在薛蟠遠遠看見一個綴著明黃色穗子玉佩的人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世宗皇帝也是因為手下人描述的場景太熱烈壯觀了,才忍不住來到這離京城不遠的小莊子的。身邊的人是一定會提前讓薛蟠清場的,之後還會再清一遍防止有不安定因素。隻是向來都會有主人家借著這樣的機會以引路為借口來接近自己的,可世宗帝卻沒看見薛蟠,隻看見了一個明顯不知道自己是誰,所以才憨厚的抽著袋煙給自己引路的裏長。


    薛蟠這麽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是他對莊子的了解確實不如裏長深,二是他不願意說一句話在心裏過三回嘴邊再過三回的勞心費力。所以他就忽悠裏長這雖然是個京裏來看收成,想在來年一起種糧食的大富商。


    裏長雖然平日裏沒見過什麽高官貴人,但是和這些貴人們的莊頭裏正什麽的還是很熟悉的。又因為薛家的田地因為連著內務府,自然是大多數人都賣個麵子給這位裏長(薛賀還活著的時候因為職位的原因更沒人不長眼了)。所以一聽是個大商人,還真就心裏不怵。


    世宗身邊的人看見這老頭吞雲吐霧的,臉都綠了,恨不得上去把他的煙袋奪下來撅折了。隻是世宗帝卻依舊認真的聽著老人絮叨的話,最後竟然還露出了笑意來。


    薛蟠收回了千裏往從牆頭爬下來點點頭,這才是大家子的教養呢。什麽叫優雅?什麽叫內斂?什麽叫低調?這就是!比起那些個街麵上的紈絝,人家才是真正的有氣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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