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候有蔡文姬,宋代的時候有易安居士和朱淑真,隋唐貴女更是能提槍上馬鎮守關口。可是看看前朝那麽推崇程頤和朱熹之後,女子之中哪裏還有不讓須眉的傑出人才?哦,有一個繡花出了名的惠娘。可是別的呢?能做出錦繡詩詞,能肆意指點江山的人呢?都沒了!這不正是說明程朱理學是不該被推崇的嗎?孔夫子可沒說要把女子鎖在後宅裏。那時朱熹說的!一個口口聲聲‘存天理滅人欲’的,自己卻在女色、道德上一點不忌諱。我猜測,他之所以要把女子的地位打壓到如此底下的程度,就是為了方便他行齷齪之事。因為女子的地位低了,到時候哪怕那女子是被逼無奈的,也還是會被鋪天蓋地的汙水給活活淹死。至於他自己,也不過是得了一句‘風流’罷了。”十歲的徒昫直視臉色被氣的發紫的講讀博士,做了結詞,“以上,就是學生對朱熹的看法。”


    “你……你……你……你……”此人恰好是個對朱熹推崇備至的,被徒昫一番話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翻白眼直接氣暈了過去。


    “先生!”


    “先生!”


    “快去叫太醫來!”


    幾個向來知道徒昫離經叛道的同窗宗親見叫不醒講讀博士,便立刻讓上書房外候著的去叫太醫。


    “今個兒怎麽就就氣性這麽大,還昏了一個?”太醫跟著來人一邊往上書房走,一邊問八卦。


    “今個兒那個,家裏好像祖上和朱熹的後人聯過姻。我們五爺,素來是最犯朱熹那套的,早幾年還和翰林院的幾個老頭吵吵過,把那個誰誰誰,給氣得告老了。這回這個講讀博士,估計是想煞煞五爺,就讓五爺讀朱熹的東西,還要品評。結果今個兒就成了這樣了。”


    “這個博士也是,五爺是天潢貴胄,他擰什麽筋啊?五爺前不久和他的伴讀把他堂哥義忠郡王給打了,陛下不也沒管嗎?告到上皇那又如何?上皇如今不也是糊塗一陣明白一陣的。”


    兩人說著,就進了上書房。講讀博士還在地上躺著呢。其他的學生看太醫來了,都回了座位上坐好。


    太醫給講讀博士施了針刺激了一下,講讀博士就“嗝”一聲醒了過來。隨後想到徒昫的話,指著徒昫就罵:“你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先生這話嚴重了吧!”不等徒昫發話,宗親就不樂意了。朱熹怎麽就成了他們老徒家的“師”、老徒家的“祖”了?而且說了兩句朱熹的實話就是“大逆不道”,難不成朱熹比他們老徒家還要高不成?一個酸儒,別人還說不得了?


    講讀博士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不對,可是有說不出反口的話,隻能從地上爬起來,憤怒的甩了甩袖子,踉踉蹌蹌的走了。


    “五弟,你太任性了。怎麽能這樣不懂得尊師重道!”徒旬看講讀博士走了,立刻就站起來走到徒昫的麵前訓斥。


    “你少來這套!真覺得不對,怎麽剛才不跟他賠禮道歉?”徒昫一擺手,也站了起來,學著以往徒旬的樣子一拱手,“五弟頑劣不聽教誨,素來被寵壞了,您多包涵些。”


    看徒旬尷尬的樣子,徒昫又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話裏話外都是在敗壞我的名聲嗎?我還真就不知道自己說了幾句實話,哪裏礙到你的眼了!我知道,不就是想當皇帝嗎?你也看看你有沒有父皇的能耐!告訴你,就憑你這德行,輪到大哥小六也輪不到你頭上!才十歲就知道構陷自己的兄弟,將來還不得把我淩遲了?你娘姓甄了不起啊?哪涼快哪呆著去!”


    徒旬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臭罵,心裏不忿的很,也是一甩袖子就走了。心裏卻有種被拆穿的感覺,心虛的很。


    徒昫是皇宮裏唯一一個口無遮攔的“皇帝”來“皇帝”去的人。沒人知道當今本人是怎麽想的,竟然縱容得徒昫可以肆意議論儲位歸屬,但是既然皇帝本人都不在乎,那其他不相幹的人,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謝鯨因為祖父病了回家侍疾去了,所以這兩天徒昫的心情格外不好,像個炮仗一樣誰店誰著。偏有不信邪的講讀博士挑釁,可不就爆了。後頭還有個徒旬撩撥,還真是活該了。


    講讀博士走了,眾人自然也就紛紛出了上書房。徒昫一馬當先的往禦花園走,想排遣一下心情。


    “我看五爺是往禦花園走了對吧?”一個宗親開口問,語帶遲疑。


    “對啊,怎麽了?”另一個宗親不明白為什麽有這一問。


    “臥槽!我的小幺剛跟我說,現在禦花園裏甄貴妃正在呢!”


    “啊?那又怎麽了?”


    “你不知道,之前甄貴妃掌管宮務的時候,五爺的日子那叫一個可憐。後來如今的劉貴妃進宮之後,才被當今知道,重新安排了的。這幾年甄貴妃聖寵日衰,倒是不曾和五爺見過麵單獨說過話。今個兒五爺氣不順,可有好瞧的了!”


    徒昫走到禦花園裏的一處休息之所,坐著胡思亂想。一會兒想著謝鯨想沒想自己,一會兒又想謝鯨和他爺爺感情好,現在一定忙的沒工夫想自己,一會兒又開始祈禱定城侯千萬別有什麽一二三的,謝鯨就要回家守孝了。


    這樣神遊的徒昫自然沒注意到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衝著自己的所在就來了。


    “前方何人,見了甄貴妃為何不來請安?”一個圓臉的宮女手持開路杖問道。


    徒昫心裏正煩著呢,自然是沒心情理會這拿著開路杖的宮女。


    宮女見徒昫還是坐著,連張口的意思都沒有,又問了一聲。可徒昫還是像沒聽見一樣動也不動。


    甄氏聽見了,一抬頭,就看見了徒昫。她是認得這是五皇子的,每年三節兩壽的宮宴,兩人也是遠遠打過照麵的。於是就扶著身邊人的手,娉娉婷婷的走了過去:“五皇子怎麽呆坐在這裏?我也在這半天了,怎麽就沒見五皇子來打個招呼?素日裏聽說,你對旬兒也是愛搭不理的,我們兩母子也不知哪裏惹到你了?”


    徒昫的煩躁在這幾句話的工夫就變成了怒火:“你算是個什麽?一個姨娘而已,也敢讓我和你打招呼。你的禮儀是被狗吃了嗎?你兒子整日裏算計我,還敢問我為什麽對他愛搭不理?你臉倒是大的很啊!我不理你,你滾遠點就好,偏要往我眼前湊合來找罵!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不成?滾!”


    甄氏到底是有城府些,平白挨了一頓罵雖然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也沒回嘴。扭身就走了。出了禦花園,甄氏身旁宮女的手腕,都被甄氏掐出了五個血窩窩來,可也隻能忍著不說。


    “娘娘,咱們去找陛下還是太妃娘娘?”


    “陛下?陛下必然是縱著那個小崽子!姨母……姨母最近照顧上皇,也是沒什麽時間見我的。你去,傳個話讓四姐遞牌子進宮來見我,我要讓四姐夫他們參他一本!”


    翌日,果然朝中禦史參奏徒昫跋扈蠻橫、不敬庶母、不遵師道。皇帝看了折子,也不說怎麽處罰,就傳話讓人把徒昫叫來庭辯。原本想跟著這股風一起參一下徒昫的朝臣,聽了這話,立時就收了心思——皇帝這是要護徒昫到底啊!


    徒昫到了庭內,聽了參奏自己的三條,立刻就把昨日裏和講讀博士的事情前後都說了,又把自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故此,孩兒隻是說了實話,守了聖人誠信於言的教誨,卻不知道哪裏不遵師道了。”


    徒昫又說:“至於不敬庶母一事,我卻不太明白了。說起來,這庶母指的定然是貴妃甄氏了。元後仙去,其族妹劉貴妃執掌宮務,行的是填房繼室的權利。甄氏,一個妾,何以要我皇室血脈去重她?且若是有德行之人,重也便重了,可她當年執掌宮務的時候,可以對我這樣的繈褓小兒都加以苛待,談何德行?你們參我不敬庶母,我還要參她不仁不慈呢!”


    “嗬!”大殿裏直接就是所有朝臣一起倒抽口冷氣的聲音。好家夥,這直接把宮闈之事拿到前朝來說了!


    “還有跋扈蠻橫,我就更不明白了!我自來連宮門也不出,不知道禦史大人是如何知道我蠻橫跋扈的?”


    “胡鬧!”皇帝坐在龍椅上,看徒昫說完得有點不像樣了,斥責了徒昫一句,定下懲罰,“回去之後,寫十張大字上來。再有口無遮攔的胡說八道,翻倍!”


    所有的朝臣不約而同的低下頭:這是懲罰嗎?這是嗎?翻倍也就二十張大字,對五皇子來說根本就是玩一樣好嗎?


    徒昫領了十張大字的懲罰走了,皇帝的視線轉向禦史:“風聞言奏是禦史的責任。隻是如今華北大旱、川滇蟲災、西北遊民進關掠奪,朕忙得焦頭爛額,你們呢?逮著朕的兒子這點小錯不放,拿來當成天大的事一樣!好個屍位素餐!”滿朝文武立刻都跪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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