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眼前的人摘下了幕籬,薑如意才看清楚這個人的臉,原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看起來大約四十歲左右,雙鬢之間已經有華發了。她有著一張極美的臉,若是仔細看,傅伯南與這個女子還有幾分相像。後來薑如意才得知原來此人就是曾經紅極一時的雲雀樓的頭牌花魁——念小小,傅伯南的生母。


    傅伯南不是林婷婷和傅邵清的親子,當年林婷婷頭胎產子,孩子生下來就死了,而當時的念小小也剛剛產子沒有多久,念小小與傅邵清又是相熟,後來傅邵清也擔心林婷婷傷心過度,於是乎就將念小小棄之不要的孩子給抱了回來,取名伯南,成為傅家的長子,已經隱瞞很多年了。至今林婷婷還不知曉,一直將傅伯南視為親子一樣的對待。而傅伯南也一直將傅家當成自己的一家人。


    所以上次傅伯南被害入獄,傅家甚至出動的顏氏,將他從牢中撈了出來,足見傅家對其重視程度。元豐帝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即便如此元豐帝也默認了傅伯南的存在。如今的他就是傅家的長子,沒有其他。


    上次桃江學院院長易五就曾經與傅伯南有過對話,說有人要見傅伯南。當時他的回答也十分的幹脆,但是近日來,隨著他大婚了,那人已經想方設法遞出消息來,說是想跟傅伯南一見。起初傅伯南是堅決不見的,後來他最終還是下決心領著薑如意來見,他並不想隱瞞薑如意,有關於他的身世一切,他想告知薑如意他自己的一切,不想去隱瞞。


    “煦之,你終於原諒我了,終於肯見我了?”


    女子的聲音也十分的甜美,聽起來讓人感覺十分的舒服了,她十分的激動,就準備上前,可是傅伯南卻是一副拒人與千裏之外的態度,他隻是微微的抬頭望著眼前的人一眼。那女子便不敢上前,而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


    “沒有原諒不原諒的,當初既是你的選擇,那我也無可厚非,隻是既然選擇了,那就不要再後悔,這位是我的夫人——薑氏如意。”傅伯南珍重其事的將薑如意介紹給眼前的女子,那女子看到薑如意也是一陣激動。她見薑如意就靠在傅伯南的懷中,兩人看起來倒是十分的恩愛了。


    “如意啊,你好。我是煦之的阿母……”女子十分的激動,當即就開始介紹自己來。


    “夠了,我的阿母隻有一個,那便是如今已經在南都的傅家夫人,你……”


    傅伯南並沒有承認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母親,盡管事實上這個女子確實是他的生母。


    隻是生兒不養,當初既是將他生下來,卻不養,而是自己跟另外一個男子跑了,讓他差點凍死在野外。對的,當初念小小產子沒有多久,就與沈家當時的三少爺,就是沈湛清的父親——沈竹私奔,將傅伯南一個人丟在荒田雪地之中,若不是當時的傅邵清及時趕到,傅伯南可不是死了。


    而且如今傅伯南已經是一表人才了,乃是大夏的左相的,念小小竟是良心發現,想要認回傅伯南了,還借助白木之手給他遞信。傅伯南心裏始終是帶著氣的。麵對這樣的一個女子,傅伯南真心無法將她視為母親。


    “煦之,當時的情況,我也是沒有辦法,你也知曉我一個弱女子,他也是剛剛和沈家決裂,我們兩人根本就無力撫養你,當時我也是……”


    念小小還準備繼續解釋下去,可是她發現她怎麽解釋都解釋不了。那個時候她隻不過二十出頭,被愛情迷昏了雙眼,幫助沈竹生了孩子之後,就想和他長相廝守。


    可是沈家的規矩一直都是一夫一妻,沒有妾侍,沒有通房的,當時的沈家三爺沈竹已經有了發妻,她永遠都成為不了他的正妻,於是兩人就相約私奔,為此沈竹甚至不惜詐死,帶著她私奔。而且當時兩人的情況,真的不適合帶著孩子出逃了。


    當年的他們兩人都十分的年輕,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什麽家族的,什麽責任,什麽孩子,他們統統都可以不顧的,他們想著自己兩個人可以在一起就夠了。所以一個不惜拋妻棄子,一個不惜丟下自己的孩子了,兩個人出逃,去過著他們兩人以為的逍遙的生活。而且念小小才發現自己做錯了,開始後悔,就想認回傅伯南。


    沈竹詐死,沈家的人真的以為沈竹死了,逼的沈湛清的母親上吊自殺,當時沈湛清之母根本就不願意,當時沈家的人就將她給勒死,偽造成殉情自殺的假象,就算如今在南都都被人人所傳頌。於是乎,沈湛清在很少的時候,就沒有了父母。而傅伯南在剛出生沒有多久,就被父母給拋棄。


    而造成這一切慘劇都是念小小和沈竹兩人的自私,此時此刻當傅伯南再次看到念小小的時候,她也已經不見了,歲月沒有繞過她,她再也不是當年風靡大夏的花魁念小小,此番她隻是隻是一個在尋常不過的婦人而已。


    隨著傅伯南逐漸長大,弄清楚了當年發生的一切,他想不出來,任何一個理由可以原諒念小小的。而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傅家給的,他甚至還記得小的時候他發燒,差點死了。林氏就一直抱著他,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一直都在求佛祖保佑,林氏也是從那以後終年茹素,為的就是他的健康。


    做人從來都是要講良心的,傅伯南是一個立場十分鮮明的人。又因沈竹和念小小的所做作為,讓傅伯南恨極了那些納妾的男子,不管如何,在這件事情,他和沈湛清兩人都是受害者,甚至他覺得沈湛清比他更慘,自己的母親竟是被活活的勒死,而這一切都是沈竹和念小小的自私所致。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今日你也算是見到我了,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請回吧。”


    傅伯南強忍著怒氣,努力壓製心中的不滿,生兒不養,既然無力撫養,為何當初還要生下,既然是生下,那就為他找一戶好人家便是,為何要將他扔在雪地之中。若當時沒有傅邵清,那麽他豈不是凍死在雪地之中了,自此之後,再無傅伯南。而他有今日的一切,也是靠著傅家和他自己一雙手拚出來,與念小小和沈竹從來都是無關的。


    而且左相傅伯南可是北派的中流砥柱,而沈家從來都是南派的,兩個人乃是對立派了。傅伯南是不會因為此事而改變立場的了。


    “煦之,我知道錯了,如今我已經回到上京,若你有什麽需要的,可以隨時知會我,我就是絳雪軒之中,他也在。若是你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念小小也感覺了,傅伯南是絕不會那麽輕易原諒她們的。但是她還不放棄,希望可以找到一絲的可能性了。


    “你走吧。”


    傅伯南依舊是如此的冷淡,打發念小小離去了。


    最終無法念小小還是離開了這裏。


    上京沈閣老府。


    沈鬆和沈柏兩人正在品茗,這一對兄弟各種愛好都十分的相似了,兩人都微眯著眼睛。


    “你可知曉三弟竟是沒有死,他竟是要回沈家,這還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鬆也是剛剛得到了信件,是來自南都沈家的,說是沈竹寫信回來了,可是震驚了整個南都沈家。原來當年沈竹根本就沒有死,之前是詐死的,為的就是和一個青樓女子雙宿雙飛。


    “是啊,三弟想問題總是那麽簡單,他已經死了,那自然就已經死了。沈家是不會再要他這樣的人,更何況當初韓氏……”


    韓氏自然就是沈湛清之母,已經被沈家給勒死了,這件事情在沈家不算是秘密,沈鬆和沈柏兩人都點頭。沈家不允許有女子改嫁,韓氏當時還那麽年輕,害怕她當了寡婦不安分,自然還是死了清淨。如今這般諷刺的是,沈竹竟是沒死,竟然還有臉回來了,這讓沈鬆等人簡直就是無法接受。


    “是啊,那大兄你的意思是……”


    沈柏這一次還沒有弄清楚沈鬆到底是何態度。


    “此事不要讓七郎知曉,反正三弟沈家是不認的,你我還是無需去關心這一點,至於那念小小的什麽,就不是一個人物。聽說她和三弟有個孩子,那孩子如今去什麽地方了?”


    自從得知此事之後,沈鬆便派人去查,可是有關於當年那個孩子的事情,好似被徹底的給抹去,先前他還懷疑傅伯南是的。可是如今他一查傅伯南,當時是林氏親子,證明當年安樂公主的事情也隻不過是誤會一場。


    “說是死了,扔在雪地之中,給凍死了。”


    沈柏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什麽,混賬!”


    沈鬆聽到這個消息,都難以接受,那到底是一個生命,怎麽就這般給扔到了雪地之中。但凡有些負責人的,也會找一戶人家,將孩子放下了,而不是不管不顧。


    “大兄,不是我說,三弟他還真的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樣子的人……”


    沈家三兄弟,其中沈鬆和沈柏的性子是極為的相似,兩人也十分的奮進。而沈竹就不同了,沈竹乃是家中老幺,一直得沈家老太太的偏寵了,小的時候也沒有吃過苦,上頭還有兩個這麽有本事的哥哥,在外頭也沒人敢給他臉色看。沈竹倒是也頗為的有才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南都也負有才名,很早便定下親事。


    然後就奔赴上京趕考,然後去了當時就久負盛名的雲雀樓,認識了當時的念小小,兩人情投意合,一見鍾情,愛的那叫一個難舍難分,可惜的是當時沈竹家中已經有妻室,而且沈家一直都有規矩的。沈竹也不知道聽了誰的注意,想起詐死這個最損的招數,帶著念小小私奔而去。


    當時念小小追求的也是花前月下,自然不希望有個孩子阻礙她和沈竹的兩人世界,竟是將當時的傅伯南給扔在雪地之中。如今好了,念小小,年事已高,美貌不在了,就想起了還有傅伯南這個兒子來了,就準備回來找他,想要認回傅伯南來,可惜的是已經晚了,傅伯南不認了。


    “三弟此事做的太荒唐了,以後但凡與他有關的事情,不必報給我,還有派人去接七郎,讓他明日便住在府上。七郎雖然說話是衝了一點,到底是我們沈家對他不住,這都是三弟……”


    沈鬆再次忍不住的歎了一口,他真的是想不通沈鬆為何要那般去做,那念小小到底有什麽好的,家中已經有了一個賢良淑德的娘子,為何還要去雲雀樓那種地方。


    沈鬆當年也在南都青樓楚館待過,也曾經有一個青樓花魁的娘子,從某種程度上,他是沒有資格說沈竹的。但是他和沈竹有著本質的區別,那就是當年他去那些地方的時候,他沒有妻兒,一直是單身,若是他有了妻兒。就算那女子長得再美,他亦不會多看一眼。這世間的美人實在是太多了,但是能為你生兒育女,執掌家業的發妻,才是最珍貴的。可是如今這個世道好些男子都看不透。


    當然沈竹歸來的這個消息,自然沒有瞞得住沈湛清。盡管沈鬆等人都希望可以瞞著他,但是以沈湛清之能,早就已經知曉了。他得知這個消息自然是氣憤了。


    “那個女人去了北靜王府?”


    沈湛清看著探子送來的消息,便是一愣。北靜王白木這些年一直十分的低調,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卻是異常的高調,乃是上京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有人親眼所見,確實是去了北靜王府。北靜王府我們的人進不去,那女人在裏麵沒有待多久,就出來了。”


    北靜王府號稱銅牆鐵壁,若是沒有主人的允許,一般人確實是進不去了,白木的手下有一代機關高手——魯大師,最擅長的便是霸道機關術,整個北靜王府都是按照當今的術數高手黃老師傅所布置,仿照五星八卦陣,加上霸道機關術,若是有外人來探,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所以這些人不敢輕易去嚐試。


    “哦,北靜王府,竟然也和這種女人有聯係?”


    沈湛清微眯著雙眼,頗有些看不懂了。這些年白木就是一個閑散王爺,什麽事情都不做,就在家裏聽曲種花的,偶爾還管教一下他那兩個不成氣候的兒子,其他的什麽事情都沒有傳出來。


    “我們的人還在探,那女子如今是住在徐穀子的絳雪軒,絳雪軒如今還住著端木靜蘭和端木景楓一家,還請少主示下……”


    絳雪軒乃是一代縱橫大師徐穀子的府邸,能夠成為他的座上賓可不容易。其中端木靜蘭就曾經跟隨徐穀子學習縱橫學術,而至於這念小小為何和徐穀子更是有交情。沈湛清等人也弄不清楚。


    “罷了,你們無需再探了,徐穀子那裏你們是探不出來的,明日我今日去一趟吧,你們先下去。”沈湛清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人下去了。


    如今得知沈竹還活著,那個人是他名義上的父親,他竟然還活著,可惜沈湛清竟然笑不出來,對,他的心裏竟然全部都是恨,對那是恨極了那個男人。若不是當初他的不負責任,母親就不會那麽年輕的早死。如今母親已經死了,他竟是回來了,而且還試圖聯係他,沈湛清怎能原諒這人呢。


    第二日一早。


    薑如意就早早的醒來,她醒來的時候,傅伯南還在睡覺。沒辦法,昨日傅伯南真的是累壞了。薑如意對著傅伯南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長,是個美男子,她伸出手,對著傅伯南的臉摸了一把,不過癮,又摸了一把,然後自顧自的嘿嘿的笑了笑,發現傅伯南還沒有醒,就對著他的臉親了一下。發現傅伯南還沒有醒,薑如意打量了四下,發現沒有人,就想著,還想去再摸一把。


    當她再次出手的時候,一把就被傅伯南給握住了手,“你,你,你幹什麽的?”


    傅伯南發現他這個娘子,總是喜歡動手動腳的,還什麽親來親去的,這一大早的,而且還在別人的府邸,他還是有些認床,準備回去在好好的收拾她一番。


    “起床了。”


    薑如意說著就坐起身子,然後開始整理頭發,她的發如烏雲一般。


    “哦,起床了,今日你怎生的起的這麽早。”


    以前薑如意可是很能睡的,一般都會睡到午時的,今日卻沒有睡那麽久,而是早早的就起床了,這一點倒是十分的出乎傅伯南的意料之外了。


    “我想去找白廣寒。”


    薑如意對白廣寒和對付其他人確實是極為的不一樣。


    “為何要找他?”


    傅伯南還真的是有些吃味了,盡管他嘴上這麽說,不過還是很快就收拾妥當了,準備盡快帶薑如意回左相府。


    “因為我和他很熟。”


    薑如意依舊歪著腦袋對傅伯南說。此番傅伯南倒是一點都不懷疑白廣寒和薑如意兩人相熟,畢竟白廣寒竟然願意借給她五百兩銀錢,就算在北靜王府,白廣寒的五百兩也不是小數目。


    “那好吧,你先收拾一下,待會兒我便領你去瞧瞧他。”


    話說傅伯南對白廣寒這種紈絝弟子的印象倒是很一般。但是沒辦法,薑如意喜歡啊,那隻能順著她來,兩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傅伯南就領著薑如意出來。


    昨日到這裏的時候,薑如意就已經昏睡了,對北靜王府倒是沒有怎麽參觀。而此番她既然醒來了,自然就要領著她好生去參觀一番了。


    北靜王府,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參觀的,幸而傅伯南從來就不是什麽普通人。而且這一次北靜王白木還派了人來跟著他們。為的就是讓府中的機關不要傷及這兩個人。


    兩人從房中走了出來,就有三條小道讓他們選擇了,薑如意看了一下四周。


    “左右參樹,乾卦八星!”


    薑如意喃喃自語道,然後指著靠左邊的那條路對傅伯南說道:“我們走這條路吧。”薑如意選好了之後,她身邊的侍者阿瓜就愣了一下,阿瓜是白木派來幫助薑如意和傅伯南兩人,可是方才薑如意一出手,就看破了個種玄機,選對了一條路。這府中的陣法都是出自黃老先生之手。


    “夫人好生聰慧,就是選這條路的。”


    薑如意就和傅伯南兩人走開,阿瓜驚奇的發現,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薑如意每次都可以看破,而且這府上的陣法對她而言,一點兒都不可怕。十分的簡單。


    “王爺……”


    薑如意和傅伯南兩人走在半路之上,竟是遇到了北靜王白木,如今的白木已經滿頭華發,也上了年紀,他看到傅伯南,當即便笑道:“煦之,這位便是令夫人吧。久仰大名!”


    是的,如今在上京誰人不知薑如意,薑如意的大名那真的是威名遠播了。就算白木這個一直待著北靜王府的人都經常的聽聞此女大名,而且上次在點將台上,她的狠辣出手,大敗陳十三妹,也威懾了他。當時白木就在想,若是他當時在點將台上,怕也不會是此女的對手,此女著實太猛了。


    “父王,父王……”


    白廣寒當即就跑了進來,不要看白廣寒這人不學無術,但是他卻可以在機關重重的北靜王府出入自由,這人真的隻是不學無術那麽簡單吧,白家兄弟遠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簡單。


    “夫人懂紫微鬥數?”


    白木十分好奇的問道,他注意到薑如意的站姿了,她的腳尖朝外,成八字,手則是指著左邊,她讓傅伯南站在她的右手側,傅伯南那個位置最是安全,而她這個位置確實處於攻擊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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