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樓的電話，李幼榮第二天才打通雖然接通了不知道說什麽，但李幼榮還是覺得隻要能聽到這位老爺子的聲音就足夠了。而從音調來看，他的精神頭應該還是挺好的。“這樣就放心了吧？”看到李幼榮掛斷電話，鄒美琦踮起腳伸手繞過李幼榮的腦袋，幫他係領帶。“我是怕我師父回氣著……”李幼榮這麽說了句，又一想這是家事，便低頭停了嘴，自己伸手順了順襯領。演唱會過後就是簽售。一連五天，從北京開始，李幼榮要在全國七個不同的城市裏進行簽售。因為接下來還有一波通告，所以李幼榮完全沒有時間去拍《草食》，劇組那邊自然也是表示理解。林妙為了表示真愛，直接大手一揮發動春秋筆法，讓鄭安佑在國外浪了兩集。然後請假無門，拍戲趕通告累得跟狗一樣的周濟懷就對李幼榮怨念上了，幾乎每天淩晨都要打電話過來騷擾。“李易銘我跟你說，我今天吃劇組的盒飯吃吐了。雖然有蛋有肉有火腿，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好難吃。你說是不是餐館換廚師了？”“李易銘你聽我說，今天我們去世貿大廈出外景，我碰到了以前帶我的導演了。艾瑪那個滿臉橫肉，一想到我以前在他劇組裏受的氣，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那時候想想還真痛快，但是現在想想，我是不是又太沒禮貌了？誒你說，我要不要去給他道歉？”“李易銘，今天劇組裏進了一個新人。你不知道他好囂張啊，實在是沒辦法看下去了，我下午了的時候就隨手整了他一下。結果那個傻蛋就去找導演告狀，在片場嚷嚷了半天，見誰咬誰。到後來導演實在忍不下去了，打電話叫來林妙，直接把他改成一個路人。”“話說李易銘，我下午就要跟陳曼心對吻戲了，我好緊張……”你緊張告訴我說有什麽用……李幼榮一臉無奈的掛斷電話，然後對麵前等待簽售的粉絲說了聲：“不好意思。”被笑容閃到的姑娘紅著臉搖了搖頭。這是簽售開始的第三天，李幼榮坐標暫時定在星城，下午的時候，他會南下前往廣市，在酒店休息一晚後，第二天直飛滬市。然而沒料到，李幼榮一下滬市的飛機，就接到了師母的電話。師母在電話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的，但是就算是這樣，李幼榮還是聽清了她說的這段話。“瑞玉啊，你……你師父作古了，你看你能不能來給他守靈啊。”李幼榮當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戴著墨鏡和口罩，所以李東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的情緒不對，隻是護著他往外頭走。這次來滬市跟以往不一樣，因為行程完全公告了，所以也有很多粉絲在外麵等著接機。按照李東本來的意思，隻要粉絲們還都理智，他是想讓李幼榮跟她們交流一下的。隻是誰想到，因為後麵的乘客太著急，跑的時候幾個人都不小心撞到了何斌推著行李車，何斌因為心裏有事，也沒注意，等他反應過來，本來之前伸手還可以穩住的行李箱，就在搖搖晃晃中，突然向前倒去，全砸在了李幼榮身上。本來腿就有些無力的李幼榮被這一砸，就算有李東扶著，也還是摔在了地上。“啊——”這種情況讓兩周的粉絲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她們尖叫著想要圍上來。鄒美琦被剛才李幼榮那一摔嚇到，現在看到粉絲情緒失控，臉色都白了。“還愣著幹什麽！”她伸手排了一下傻站著的何斌，然後伸開手擋住湧上來的粉絲，“大家冷靜一下，請冷靜一下，易銘沒事，冷靜一下好嗎？”李東扶著李幼榮，也是心慌得厲害。那麽多的行李箱一股腦兒的全砸下來，怎麽可能會不痛？他摸著李幼榮的背，心疼的問：“砸到哪裏了？有沒有傷到頭啊？”李幼榮搖了搖頭，剛才那一砸，反而讓他收回了理智，眼淚也順勢流了下來。李東看了看周圍尖叫的粉絲，雖然有安保人員過來一起幫忙攔著，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問題。又低頭問了問李幼榮有沒有事，得到否認後，李東便扶著李幼榮站了起來。聽著耳邊的尖叫，李幼榮揭開墨鏡，抓住了一位粉絲一直試探著伸過來的手。其他情緒激動的粉絲看到他的這個動作，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樣不就可以了嗎？李幼榮吸了吸鼻子，回顧了一下周圍道：“別急啊，我沒事的。”“易銘……”“沒事的，不要緊。”對著喊著自己名字的粉絲們，李幼榮搖了搖頭。他咳了咳，又對被自己握住手的女孩子說：“自己也要注意啊，剛才那樣很危險的。”女孩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突然間伸手擦了擦李幼榮的眼角，愣愣的說：“易銘，你哭了……”伸手抹了抹眼睛，李幼榮笑了一下，“因為很痛啊。”回頭看著行李已經被李東和何斌撿起來裝好了，李幼榮鬆開手，朝粉絲們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所以今天下午簽售會現場再見好嗎？”“好——”得到粉絲們的答應後，李幼榮又向機場前來幫忙的安保人員鞠了一躬後，才帶著人離開。等到了酒店，李幼榮才把陳小樓過世的事情告訴李東。李東第一反應就是：“幾天後的行程我幫你推掉。”李幼榮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哥。”兩人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提簽售的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根本沒有辦法改變。李幼榮又給師母打電話，說明緣由後，師母十分通情達理的答應了，隻是因為傷心過度，忍不住在掛電話時說了一句：“你可要快點過來啊瑞玉……”李幼榮呼了口氣，抬起頭，想把眼眶裏的眼淚倒回去。但根本不管用。他忍不住彈掏出手機問係統：【為什麽師父還是死了？】係統的回答讓他渾身發冷：【生老病死，本來就是自然規律啊。】那一刻，李幼榮覺得自己整個人的存在都失去價值了。下午簽售的時候，李幼榮上午摔倒的視頻被人傳上了網站，然後，就突然冒出來很多黑粉開罵。“不就是摔了一跤嗎？這樣都能哭，我也是服了。”“簡直不像個男人啊臥槽。”“樓上說什麽大實話，燕京不就是個女人嗎？”“哭哭啼啼的，惡心。”“哈哈哈哈剛從李易銘貼吧回來，我要笑噴了。他們家粉絲說的還真沒錯，李易銘就是一個大寶寶。”“人家才三歲呢，別這樣，不然哭給你看哦。”這樣的黑子言論，在網上掛了兩天後，越發的囂張了。“這群小王八蛋，老子不出手就給老子猖狂得尾巴上天了是吧？”本來這兩天心情就有些煩躁的李東一回燕京，就擼著袖子找人茬去了。而李幼榮，自然一回來就去了殯儀館。陳小樓從藝六十餘年，是梨園界有名的大拿。這位德藝雙馨的大師，前後給三位領導人唱過戲，也曾登上□□參加過國慶，更代表過國家登上世界的舞台。這樣的從藝經曆，陳小樓的一輩子可以說是完美了——除了他到死都沒有一個孩子外。對於李幼榮這個關門弟子，陳小樓夫婦可以說是當作親兒子看大的。所以當陳小樓的妻子一看到李幼榮，立馬就把他當成依靠抱住了，“瑞玉啊，你終於來了啊……”李幼榮拍了拍師母的背，感激的看了一眼在旁邊幫他披麻戴孝的陳家河，然後走到陳小樓的遺像前，跪下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看著師父的遺像，李幼榮紅著眼睛問：“師父那天早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都是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陳師母捂了捂嘴，抽噎課半天才說：“醫生說是心肌梗塞……老陳他……這都是你大師兄造的孽啊。”咬了咬牙，想著那天自己送過去的信封和見到的人，李幼榮氣的渾身發抖。孟家有天收，但是唐梁那個混蛋呢？接下來的兩天，李幼榮摒棄一切雜念，每天除了守靈，哭靈外，什麽也沒幹。因為師母的原因，李幼榮不敢在平常的時候隨便哭，有時候想起陳小樓了以往對自己的教導，也隻能去廁所憋著抽噎兩下，聊以慰藉。到了陳小樓出殯的那天，現場來了很多人，因為之前新聞聯播就報道過，一些遠在他方的陳小樓的戲迷，也趕過來給他送行。李幼榮作為孝子賢孫，捧著陳小樓的遺像走在最前麵。再去進公墓的路上，李幼榮看到了唐梁。那一瞬，李幼榮整個眼神都不對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唐梁在所有賓客都走了之後才走到陳小樓墓碑麵前。扶著師母，看著唐梁一步步走進，憋了幾天氣的李幼榮也不管唐梁比自己大二十來歲了，心火一上頭，他掄起拳頭就迎了上去，“唐梁我□□大爺！”在旁邊的陳家河張了張嘴，心裏挺高興的“艸”了一聲。他還以為李幼榮從今以後就是那橡皮捏的性子呢，原來小時候的那些棱角還在的嘛。一個年輕人用盡全力的一拳，唐梁當然承受不住。他被掀到地上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陳師母，“師母……”陳師母滿臉冷漠的轉過身，“小樓已經把你的拜師帖還給你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師母了。”李幼榮抹了把臉，喘了口氣說：“這裏不歡迎你，你要是還有臉，以後就別隨便來見我師父！”唐梁爬起來，看著李幼榮，他的臉色有些冷，“你怎麽說話的？”陳家河挑了挑眉，開口說道：“他這是讓你滾的意思，你沒聽出來嗎？”唐梁的麵子這下徹底掛不住了。他憤恨的看了李幼榮一眼，摸了臉上被打青的地方，冷哼一聲轉身走了。注意到他走之前的眼神，陳家河皺了皺眉，“那老王八蛋剛才像是不服氣的意思？”“甭管他。”李幼榮翻了個白眼，重新扶住師母。陳師母看著墓碑歎了口氣，“這人呐，有了名，就不是人了。”李幼榮垂了垂眼，問：“他對師父不敬了？”陳師母不想多講，隻說了一句：“大逆不道，背祖忘德。”她拍了拍李幼榮的手說，“瑞玉啊，文娛圈是個吃人的地方，他吃的不是誰，是你自己。師母也看過一些新聞，知道你現在挺火的，但是師母希望你別忘記你師父的教導，別到哪一天，你也變成那尾巴上天的狐狸，做出什麽讓自己一輩子後悔的事。”李幼榮握住師母的手，點了點頭，“我知道的。”“覺得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回來給師母唱唱戲。”“好。”看著師母，看著師父，李幼榮想，這兩天他看到的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