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可用的資金不多,為了省去那一大筆租用場地的費用,洪飄在當初選擇拍攝場地的時候,就直接選擇了自己的家鄉。這座位於中部的小城市雖說不怎麽出名,但是城市建設做得相當漂亮,這裏有排列整齊的綠瓦紅牆,也有以前遺留下來的胡同弄堂,每到春天,郊外還有大片大片的花田,看起來,一點也不比其他地方遜色。


    也是碰巧,小城去年剛好提出大力發展旅遊業的概念,洪飄就帶著人回來拍戲了。因為現在有了點名氣,所以政府也沒有拒絕這麽一個可以宣傳城市的機會,當即就表示會對洪飄的工作表示大力支持。而另一邊,雖然洪飄還是沒有還清身上的債務,但是有她取得的成績在,家裏的親戚也都沒再說什麽話說。也是心裏覺得愧疚,洪飄的大姑在知道洪飄一直沒選好主角家的拍攝場地時,直接把自己家貢獻了出來。


    其他幾個親戚見到大姑這樣帶頭,也紛紛開口說可以幫忙。


    這樣一來,拍攝場地的問題就完全解決了。


    再等幾個群眾演員一到,洪飄馬上拍板開機。


    沒有舉行什麽儀式。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洪飄帶著劇組成員,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進了大姑家。


    洪飄的大姑剛好有個兒子,隨便增加了幾個道具,男主角蔣東歌的房間就布置好了。


    “咱們也算萬事俱備了,今天就先拍一組男主跟後母的日常提提味兒。”洪飄一邊帶著王軍擺放攝影機,一邊調戲李幼榮道:“待會兒你可別害羞啊。”


    “害羞什麽?”李幼榮現在也算真正入行了,對於某些鏡頭,他完全可以接受並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配合拍攝。任由傑森往他頭上噴著水,李幼榮拽著陶方剛拿來的適合他尺寸的夏季校服問:“學校定好了?”


    “嗯。就是我妹妹的學校。咱們明天就可以過去。學校的教導主任還答應了,可以分我們一個班的同學協作拍攝。”


    “不會影響他們上課吧?”


    “不會的。”過來幫忙的妹妹洪翩一邊往桌上端著菜一邊說:“分過來的都是藝術生,跟我一個班的。在去藝考之前,能夠有真的拍攝機會,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那樣就好。”李幼榮看著客廳都布置得差不多了,便收起劇本,走到旁邊的房間裏去換衣服。


    寒冬臘月的光著膀子隻穿這麽一件,還真有點冷。


    不過好在開了空調。


    再換了雙鞋子,李幼榮聽到客廳裏洪飄喊出的“ok”,立馬出去,直接走到了門外。


    洪飄再看了一圈,便回到監視器後麵坐下,朝過來兼職的徐玲揮了一下手。


    徐玲有模有樣的把場記板放在鏡頭前合了一下,“《花》第一鏡!”


    在場記板落下的第一時間,剛才還保持姿勢沒動的於倩伸手擺放著飯桌上的餐具,表演出一直在忙碌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背著書包“大汗淋漓”的李幼榮從外麵進來。於倩見到他出現在玄關,連忙笑著臉迎上去,一邊蹲下給他拿拖鞋一邊問:“回來啦?”


    對於家裏多出來的這個女人,蔣東歌的內心肯定是有點不適和排斥的。李幼榮為了表現這點,先是抿了一下嘴角,然後避開於倩給他拿的拖鞋,直接穿上父親的。在回話方麵,他也隻是低頭“嗯”了一聲,然後就一手緊緊抓著書包袋子,很小心的越過了於倩。


    於倩看著鞋子,發下愣,然後吐了口氣,把今天她去超時精心挑選的拖鞋放回鞋櫃,然後轉身起來,看見李幼榮進房間的身影,便直接跟了上去。


    洪飄在這裏喊了“哢”,看了一邊回放後,立馬讓王軍把攝像機調位,把鏡頭對準了男主角的房間。


    對比了一下,洪飄起身,站到房間門口對李幼榮說:“李易銘,你把衣服撩起來讓我看看。”


    李幼榮點頭,立馬把上衣拉了起來。


    洪飄看了兩眼,先是指揮打光師調整了一下角度,回頭瞥了一眼李幼榮白花花的背就朝傑森喊到:“化妝師,麻煩你再給李幼榮身上噴點水。”


    莫名其妙就成了整個劇組的化妝師的傑森無奈的聳聳肩,拿著自己的小噴壺過來。


    冷水濺到背上,李幼榮被凍得打了一個寒顫。


    噴完背麵,洪飄看了一下,又讓傑森把正麵噴了個均勻。


    幾個在旁邊等著開機的女人們看到這裏,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別鬧啊。”工作時一直處於嚴肅狀態的洪飄瞪了那幾個人一眼,教訓完後,看效果也差不多了,便立馬回到了自己的監視器前。


    “李幼榮,待會兒要拍你背部的特寫,你脫完衣服就別動了。”


    “知道了。”


    李幼榮重新轉過去,小心翼翼的放下已經半濕的襯衫。


    聽到徐玲的那聲“”,他閉著眼睛慢慢的吐了口氣。


    這一段因為要拍特寫,於倩也就沒有上戲。她跟著徐玲洪翩一起,躲得遠遠的圍觀起來。機器一轉,掌握攝像機的攝像師也跟著動了起來。通過多年的合作培養出來的默契,讓王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理解洪飄的意思。他慢慢的移動機器。為了加深這一特寫給人的印象,他是怎麽露骨怎麽來拍。從側臉到脖頸,再到雙肩,後背,最後,王軍以一粒水珠為焦點,直接跟著它拍到了李幼榮的臀部。


    21歲的李幼榮還很青澀,但就是這樣,才讓他的身體變得更有魅力。少年人纖細的腰肢,沒有多餘的贅肉的後背,再加上這種鏡頭的運用和打光,讓看著監視器的洪飄忍不住咽口水。


    同時,也讓她更加堅定了要把這部戲拍下去的原因。


    伸手叫停,洪飄朝於倩揮了下手,準備接著之前的鏡頭繼續往下拍。


    這一拍,就拍到了淩晨兩點,


    “收工了!”


    聽到這句話,被凍得不輕的演員們第一時間回到房間去換衣服。


    然而沒有熬夜習慣的洪翩卻忍不住開口抱怨,“姐,不是說隻拍一個鏡頭嗎?你明明拍了快一百多個了。”


    “我一時忘記了。”其實是故意的的洪飄有些心虛,但兩個小姑娘的這句話又實在讓她生氣,她忍不住教訓道:“再說,你能有多辛苦?上綱上線的演員攝像和打光都沒有說什麽,你反倒覺得累了?”


    “沒有沒有。”徐玲看見洪飄生氣了,連忙站出來維護自己的朋友。“飄姐,翩翩她隻是擔心你,沒有別的意思的。”


    “那她是什麽意思?”洪飄看著妹妹,卻不打算這麽放過她,她瞪著眼睛道:“洪翩,你別怪姐姐沒提醒你,今天這種情況還算好的。你要仔細看了劇本就知道你後麵還有一場雨戲的,我趕時間,可不會等到什麽明年開春盛夏再給你弄這個鏡頭。老天一放眼,我就往你學校擺機子。到時候你要是給我出什麽幺蛾子,這戲你就別拍了。以後你在娛樂圈,也別跟人說是我洪飄的妹妹!”


    “我……”莫名其妙挨了頓罵的洪翩有些委屈,她提了提音量說:“我也沒說什麽啊你幹嘛罵我?不就是個導演嗎,你有什麽好神氣的?不說就不說,我才沒有你這種欠債上萬一無所有還腆著臉回到家的姐姐!”


    這話算是戳到洪飄的痛楚了。抱著洪翩的徐玲看到洪飄臉色扭曲了一下之後,連忙帶著自己小姐妹往後麵跑。走之前她幹笑道:“飄姐,今天有些太晚了我就先跟翩翩回去了,咱們明天見。”


    看著兩個小丫頭沒幾下就跑了個沒影,追了兩步的李幼榮歎了口氣,他回頭對洪飄道:“你這也沒必要犯得著跟兩個小姑娘說事啊。”


    紅了眼睛的洪飄吸了吸鼻子,沒吭聲。


    “這麽晚了你就讓這兩個小姑娘出去?”


    “他們家就在隔壁樓,沒事。”


    收拾好東西,陶方走過來輕輕拍了一下李幼榮的肩,“今天就先回酒店休息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累著經紀人和傑森跟著一起忙到這麽晚,李幼榮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就這麽放著洪飄,他又有些不放心。


    看了一眼亂哄哄的客廳,李幼榮拍了拍洪飄的肩膀,朝她歪了歪頭,示意了一下沒有什麽人的陽台,“你過來一下。”


    洪飄抬了抬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跟過去了。


    一來到陽台,冷風就撲麵而來。李幼榮縮了縮脖子,看著身邊的洪飄,道:“你剛才朝妹妹發火,這叫遷怒吧?”


    死鴨子的嘴硬的洪飄挺直了背說:“沒有。”


    李幼榮笑了一下,“你還記得,你為什麽要拍這部片子嗎?”


    洪飄眼睛晃了晃,沒有說話。


    李幼榮抬頭看了看黑壓壓的天空道:“你是出於同情那些孩子,才拍的這部片子。但是那麽富有同情心的你,卻在剛才無緣無故的職責妹妹。當然,她對你說的話,確實不怎麽好聽,但是一開始就惡言相向的人確實是你。”


    “我……”洪飄吸了口氣,忍不住歎息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幼榮毫不留情的說:“70%的語言暴力,都不是出自本意,尤其是在人有情緒的情況下。一些人在外因為在外壓力過大,在沒有辦法宣泄的時候,就隻能對著家人了。因為是最親的人,所以可以無所顧忌,但是他們不知道,就是因為最親的人,才越容易被一些無心之話傷到。說起來,洪翩作為你的妹妹,當然也是你最好的宣泄對象,但是到底是為了什麽,你才對她說那種話呢?”


    洪飄抬頭看著李幼榮,心裏惴惴不安。


    然而那件她拚命想隱瞞的事還是被李幼榮說出來了:“是因為劇本沒過審,你根本沒有拿到準拍令吧?”


    很奇怪,在那一瞬,洪飄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了。


    她吐了一口氣,然後自暴自棄的說:“對。我根本就沒有拿到準拍令,今天拍到這麽晚,也是我故意的。我趕節奏,趕時間,趕在被人發現之前把這部劇拍完。所以聽到洪翩的那句話,我才那麽生氣。這樣你滿意了?”


    李幼榮點了點頭,“滿意了。”


    抹了把不知道怎麽就流出來的眼淚,洪飄又抬起頭,哭著對李幼榮說:“你現在知道了,我什麽不想讓你幫忙宣傳的原因就是這個。你盡管去導演協會投訴我,但是,但是我告訴你,這部劇,我死都不會放棄的。我現在不能拍,那我就等,等10年也沒關係,反正我要拍,我怎麽都要拍!”


    當一個姑娘在你麵前哭得淅瀝嘩啦的時候,作為一個男士應該怎麽辦呢?李幼榮選擇了最讓人恨,但是也最適合現在這種情況的那種。他笑了,笑的很開心的說:“誰說我要投訴你了?”


    氣急了的洪飄瞪著眼睛反問:“那你還要配合我咯?”


    李幼榮眉毛一挑,滿是輕狂的說:“有何不可?”


    洪飄愣住了,“你說什麽?”


    “我說我會跟著你一起拍下去。”李幼榮看著洪飄,認真的說:“我很佩服你,佩服你能夠發現這些,然後想用自己的力量,號召大家改變這些。所以就算知道你沒有準牌令,我還是過來了,因為我也想像你一樣,用自己可以做的一切,去幫助別人。”


    “所以你是一開始就知道?”


    “對。”


    “那你為什麽之前不說,現在又跟我說?”


    “因為我發現你把自己逼的太急了。”李幼榮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拍了拍洪飄的肩,“就算壓力再大,也不能拿家人做出氣筒,你明天跟洪翩去道個歉吧。以後的事,有我跟你一起承擔,你要是想罵人,罵我就好了。”


    “不。”洪飄吸了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她也想明白了,她抬頭直視這李幼榮的眼睛,認真的說:“我回去跟妹妹道歉的。但是我不要罵你,因為沒有人有權利朝別人惡言相向。”


    李幼榮張了張嘴,然後莞爾一笑,“你說得對。”


    洪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她看著遠方的路燈,用力的點了一下頭,“李易銘,我們一定要一起加油。”


    李幼榮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路燈雖小,但是卻在人最需要光明的時候給了人希望。他笑著配合道:“一定要像自己說的那樣,幫助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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