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磬不知道,皇都遠郊的群山上,會有這樣的雪景。


    無盡的白色從天際線延伸開來,覆蓋了山川、樹木和一切生命的痕跡,被雪覆蓋的山峰高聳入雲,層巒疊嶂,每一處都散發著靜謐和莊重。


    山間的樹木沉睡在雪下,樹梢上積雪如棉,仿佛是冬天的守護者。


    溪流在冰冷的寒氣中凝固,變得安靜而溫順,像一條銀色的綢帶在雪地上蜿蜒曲折。


    在這個冰天雪地中,世界仿佛靜止了,沒有了喧囂和繁忙。


    隻有偶爾的風聲和雪花落地的細小聲音打破這份寧靜。空氣清新而冷冽,吸入肺腑讓人感到一種清涼的寧靜。


    望著這樣的雪景,沈磬更想盡自己的全力,來守護郗國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個百姓。


    雪景印在沈磬的眼裏,在沈磬的眼珠中,那就是有一方天地。


    沈磬在看雪,唐縱酒在看沈磬。


    沈磬嫩白的肌膚似乎與這一片雪景融為一處,紅色的大鼇披在身上,顯得她像是這雪精靈一般,聖潔而美麗。


    這是唐縱酒第一次,徹底放下了尚公主帶來的傷痛,而是準備徹底接受自己是“駙馬”這個身份。


    他兩步走上前,站在沈磬身後。


    “怎麽樣?”唐縱酒輕聲問。


    “好美!”沈磬由衷讚歎道,“你不覺得嗎?”


    唐縱酒的視線在沈磬身上停留了片刻:“嗯,很美。”


    “唐縱酒。”沈磬喚了聲。


    “嗯。”唐縱酒應道。


    “和離的事情……”沈磬剛開口,就被唐縱酒打斷了。


    “以後再說吧。”唐縱酒道。


    “我還是會想辦法的,你放心。”沈磬說得很認真。


    “……嗯。”唐縱酒這一聲“嗯”,比先前那個聲音低了很多。


    金戈鐵馬,縱橫沙場,一直以來都是唐縱酒的夢想和人生的目標。


    如果有機會上戰場,他一定甘之如飴,如果沒機會,那他就認認真真地處理好“駙馬”這個身份。


    就因為唐縱酒想通了,才會有邀沈磬賞雪這一出,與其說是和沈磬妥協,不如說是和自己妥協。


    “阿彌陀佛,小僧打擾二位施主了。”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沈磬和唐縱酒身後傳來。


    沈磬聞言望去,在蘇芳身後,有一個小沙彌。


    “你是……?”沈磬問道。


    小沙彌朝沈磬和唐縱酒行禮:“小僧慧言,見過公主殿下,駙馬。”


    “免禮,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兒嗎?”


    “無妄主持得知公主殿下和駙馬光臨護國寺,特意派小僧問公主和駙馬是否有意來護國寺聽經。”


    “聽經?”


    “今日主持在護國寺有一場法壇,有緣人皆可往。”


    無妄主持的新年法壇,可遇不可求。


    沈磬和唐縱酒自然不會拒絕。


    護國寺坐落在山腳下,遠離都城的喧囂,莊重而寧靜。


    護國寺主體由黃牆紅瓦構成,在陽光下顯得金碧輝煌,古樸典雅。


    寺廟的大門上雕刻著祥雲和瑞獸,寓意著吉祥如意。


    進入寺廟,便能看到一棵高大的古樹,枝繁葉茂,仿佛在向人們訴說著寺廟的曆史。


    此時,法壇已經開始了。


    無妄依舊穿著那件金邊紅色袈裟,穩穩盤坐在蒲墊上,雙手反複在翻動一串佛珠,嘴裏不斷在吐出佛經。


    寺廟內的梵音悠揚,香火鼎盛,僧侶們身著僧袍坐在一旁,香客們坐在護國寺正殿中間,與無妄麵對麵。


    在小僧人的引路下,沈磬和唐縱酒坐了下來。


    沈磬閉上了眼睛,開始聆聽佛法。


    血海屍山一直是沈磬的夢魘。


    那一柄柄閃著寒芒的長劍,那一具具倒下的屍體,時不時會出現在沈磬的夢裏。


    而此時此刻,長劍似乎掉了下來,屍體一點點消失了。


    被破壞殆盡的皇宮恢複了原樣,萬貞帝的頭沒有被割,姬皇後也沒有被刺穿胸口。


    沈磬紛亂的心,在這裏,此時此刻似乎得到了寧靜。


    沈磬突然喜歡上了這種傾聽佛法時平穩沉靜的感覺。


    梵音悠揚,仿佛是一陣暖風,將沈磬牢牢包圍著,在一點點撫平沈磬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直到“當——”的一聲鍾響,此次無妄的誦經結束了。


    也正是這聲鍾響,將所有人都拉回到了現實。


    眾人緩緩睜開眼睛,神情有些木訥,都似乎依舊沉浸在剛才的冥想之中。


    沈磬也睜開了眼睛,然而,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兩個熟人。


    紀寧馨和田莘如。


    她們怎麽會在這裏?


    沈磬剛覺得自己平穩下來的心,一碰到這兩個人,又煩躁起來。


    另一邊,紀寧馨和田莘如也同時注意到了沈磬。


    對方同樣見到沈磬感到驚訝。


    不過,幾人彼此並沒有打招呼,而是朝著自己的方向離開大殿。


    “公主殿下請留步。”


    沈磬還沒走多遠,先前那個小沙彌跑了出來,叫住了她。


    沈磬和唐縱酒聞言駐足。


    沈磬瞅著這個小沙彌來到她跟前:“有什麽事嗎?”


    小沙彌向沈磬和唐縱酒行禮。


    “主持說,今日公主殿下和駙馬與護國寺有緣,故請公主殿下和駙馬在護國寺廂房小住一晚,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不如何。


    沈磬第一反應自然是不願意的。


    “你們主持還說什麽了?”沈磬問。


    “沒有了,公主殿下,駙馬,這邊請。”小沙彌引路道。


    “不去,不住,不留。”沈磬轉身就走,“回去告訴無妄主持,事情不說清楚,本宮不會留在這裏的。”


    說完,她拉起唐縱酒的衣袖,似扯非扯地帶著唐縱酒往護國寺外走。


    小沙彌見沈磬壓根兒不吃這一套,二話不說掉頭就走,立馬跑了過去。


    “公主殿下留步!”小沙彌喊道。


    “到底有什麽事?”沈磬再次問,“我這個人耐心不太好,你要是還不說,我就真的走了。”


    “公主殿下,”小沙彌頓了頓,“小僧真的不知道主持為何特意邀請您留宿在護國寺,但主持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主持說,隻要公主殿下願意住下,他每天會為公主殿下講經。”


    沈磬眯了眯眼。


    無妄這個人,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有很強的目的性,絲毫不會用虛與委蛇那一套。


    按照無妄的性格,做到這個地步,估計是有什麽事情要她參與。


    沈磬回想起剛才聽經時自己靈魂深處的平靜和安詳。


    沈磬覺得,老和尚把自己給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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