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莘如那“我不願”三個字,宛如護國寺清晨的鍾響,敲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大廳裏,紀楚雄和蘇怡萍聽到這句話後,神色難看了起來。


    不僅僅是紀楚雄和蘇怡萍,紀家的幾個兄弟和紀寧馨也同時變了臉色。


    紀寧馨看了看積分,她花了那麽多心思,那麽多精力,結果一分沒漲,還被父母埋怨。


    不能這樣!


    紀寧馨定定神,做好表情和神態,走進沁香園。


    “如兒,是我不好,不該把帶你去見藺狀元的事情告訴我哥,是我錯了。”


    紀寧馨語氣急切,好像非常擔心田莘如一般:“我真的不知道哥哥為什麽會做這種事情,可我真的想和你成為一家人,你能原諒我嗎?”


    紀寧馨不說還好,一說到藺暮辭,田莘如的心仿佛是被千萬根針同時刺穿了一般。


    她就是太信任紀寧馨才會把自己小女兒的心思告訴紀寧馨。


    她如今哪裏還有臉去見藺暮辭?


    紀寧馨和紀少軒毀了她一生!


    “紀小姐說的什麽話?”趙毓華握著女兒顫抖的手,非常不客氣道,“我女兒信任你,向你透露女兒家的心思,甚至願意跟著你去護國寺住一晚,你卻帶她瞞著我們所有人見外男?她對你毫無防備之心,你卻帶她飲酒?你甚至沒把她交給田府的下人!”


    “我……”紀寧馨聞言,兩眼一紅,似是要流淚。


    “田夫人說的這又是什麽話?”蘇怡萍這時候開口道,“下人是田小姐自己支開的,人是田小姐自己想見的,酒是田小姐自己喝的,根本沒有人逼她。


    沒有人想出這樣的事情,年輕人血氣方剛,酒後犯錯也在所難免,難道田小姐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


    蘇怡萍神情犀利,在田莘如說出她不願的那一刻,對田莘如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這一番話,簡直把田莘如狠狠往不“品性不潔”上釘死。


    趙毓華聽得氣得不行,奈何她嘴皮子功夫完全比不上蘇怡萍,而且這件事田莘如自己確實也有錯。


    身為女子,隻要有一點點錯,就會被讓人戳盡脊梁骨。


    “我這輩子,”田莘如咬著嘴唇,死死壓抑著欲將噴湧而出的淚水,滿腔的憤恨全在她那雙朦朧的眼睛裏:“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你!”


    田莘如說完,便不再開口。


    “田小姐……”


    蘇怡萍還想繼續說話,沈磬這時候開了口。


    “所以,沁香園是紀少軒自己來的,下人是他自己支開的,酒是他自己喝的,”沈磬銳利目光掃向蘇怡萍,“年輕人,喝酒後血氣方剛做錯點事情,豈不是再正常不過了?”


    沈磬用蘇怡萍的話回懟蘇怡萍,甚至帶著一絲笑意看向紀楚雄。


    “諸位,就像紀寧馨要成全田莘如和藺暮辭一樣,我這是在成全紀少軒,我不過是做了和紀寧馨一樣的事情罷了。


    所以各位在生什麽氣呀?”


    此話一出,田家人恨不能再同意不過。


    “磬兒,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真的沒有惡意,真的是如兒一直想見藺公子一眼,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才……”紀寧馨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是是是,她想見你就帶她見,那她現在想要五百萬兩銀子,你給不給呢?”沈磬繼續道,“五百萬兩銀子對你們家來說肯定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沈磬麵向田莘如:“田莘如,那日你是怎麽求紀寧馨的,你把原話換上五百萬兩銀子,再原原本本說一次,紀寧馨可是郗國第一大善人,這點錢對她來說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田莘如聞言,拭去了淚花,對向紀寧馨道:“馨兒,我真的很喜歡五百萬兩銀子,我想偷偷地見一見五百萬兩銀子,你一定會幫我的吧?當然,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不行的話也不勉強的。”


    “紀寧馨,”沈磬嗤笑一聲,“輪到你表演了,請吧。”


    這一番話,簡直是把紀寧馨架在火上烤。


    都說舒凝公主變化大,但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耳聽為虛。


    此時此刻沈磬的一番話,不可謂是令仇者痛,親者快。


    田莘如對紀寧馨的仇恨值,已經開始讓積分銳減。


    “娘!”紀寧馨無可奈何,隻能躲進蘇怡萍的懷裏。


    “舒凝公主好一張利嘴。”


    紀楚雄先前在一旁不做聲,女人的事情自然是交給女人去辦。


    可明顯蘇怡萍和紀寧馨不是沈磬的對手,他終於站了出來。


    “舒凝公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紀楚雄一說話,田世坤自然不會給他機會,他上前一步擋住紀楚雄看向沈磬那一桌的視線。


    蘇怡萍此時摟著紀寧馨後退一步,站回了紀楚雄身後。


    “田小姐真的不願?”紀楚雄此時周身的氣壓已經低到了冰點,他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選擇直接問田莘如。


    “我女兒說不願。紀大人難道想硬來不成?”田世坤將紀楚雄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田家這是想和我們撕破臉了?”紀楚雄冷哼道。


    “到底是誰先做了人神共憤的事情?”田世坤也絲毫不退讓。


    眾人對峙之際,原本沒有聲音的天字一號房,此刻紀少軒的哭聲卻陸陸續續地傳了出來,但氣息似乎越來越弱。


    “看樣子舒凝公主是不準備放人了。”紀楚雄道。


    “不放。”沈磬說完,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牽起田莘如的手,“走,我們上去。”


    “來人!”紀楚雄下令,“救人。”


    “沈一!”沈磬亦下令,“攔下。”


    突然,兩方人馬直接就這樣打了起來。


    一時間“乒乒乓乓劈劈啪啪”聲音此起彼伏。


    “我的沁香園啊……”老鴇躲在角落裏哭得梨花帶雨。


    其他的姑娘們更是縮在同一間房間裏,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場麵頓時亂做了一團。


    沈磬拉著田莘如一路小跑至二樓天字一號房門口。


    按照沈磬原本的計劃,這紀少軒起碼得折磨一天。


    失策失策。


    這才多久?兩個多時辰吧?怎麽夠?


    沈磬瞥了一眼已經打成一團的兩撥人


    紀楚雄來之前不可能不跟萬貞帝稟告,不然他根本調不了官兵,這會兒估計萬貞帝的旨意很快就要來了。


    沈磬將田莘如往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帶了帶。


    “這裏堅持不了多久,你要不要自己進去給他來一刀?”


    說著,沈磬從懷裏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田莘如看見這匕首嚇了一跳。


    她從小連螞蟻都不敢踩,所有的囂張跋扈全是表麵功夫,喜怒哀樂也都毫無保留地露在臉上,哪裏拿過匕首這種凶器?


    田莘如目光灼灼地盯著匕首,嘴角緊抿。


    樓下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房間裏紀少軒的慘叫聲卻越來越嘶啞。


    幾個呼吸間,她心一橫,接過匕首,並緊緊握住了匕首的手柄。


    “你要想清楚,這一刀下去,這輩子都無法回頭了。”


    田莘如點頭。


    “你真的想清楚了?”沈磬問。


    “想清楚了。”田莘如的眼神從未有過的認真。


    “好。”


    沈磬走到房門口敲了敲。


    裏麵的動作似乎停了下來。


    “你們把自己和紀少軒收拾收拾,我們要進去。”沈磬道。


    沈磬話音剛落,隨著公主府侍衛漸漸不敵,紀楚雄帶來的人很快就占據了上風。


    盡管有沈一,沈二和沈三在前麵擋著,可奈不了官兵人多,而且公主府的人都隻是普通侍衛,並不是這群官兵的對手。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陣“啪啪啪啪”腳踩木板的聲音,有兩三個官兵突破了沈一他們幾個的防線,正往樓上跑來。


    而裏麵的人還沒收拾好兩個姑娘暫時無法進去。


    “舒凝……”田莘如下意識後退一步。


    沈磬站在田莘如跟前,目光如炬,盯著跑上來的官兵們。


    眼看那幾個官兵馬上就要衝上二樓的台階,唐縱酒不知道從什麽時候猛地躍起。


    他淩空從一樓飛到二樓,對著那幾個官兵“砰砰砰”兩三下,就把官兵們一鍋端給踢了下去。


    他本人則穩穩地落在二樓的樓梯口。


    “唐駙馬也要攔我?”紀楚雄在樓下將樓上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他一直不信公主駙馬“和好”的傳聞,直到此刻看見唐縱酒出手。


    今天有要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如果他對沈磬和唐縱酒多做一些調查,今日就不會陷入如此的被動。


    唐縱酒沒說話,隻是如鬆樹般直直地站在沈磬麵前,一如前世他擋在沈磬跟前一樣。


    唐縱酒從來都是那個唐縱酒。


    而就在這時,門半掩開了條縫。


    “你們五個出來,在外麵守著。”沈磬朝屋裏道。


    “是。”五名大漢挨個走了出來。


    當門打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視線都射向天字一號房,然而,那五個壯漢非常會卡視角,根本不給眾人窺視的機會。


    眾人最多隻能隱隱綽綽看到紀少軒些許的影子,裏麵具體的情況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大廳裏,“軒兒!”紀楚雄朝著二樓大喊一聲。


    然而房間裏沒有任何回應。


    “還不快救人?!”紀楚雄又喊了一聲。


    原本還在和公主府侍衛焦灼的官兵們聞言,手上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


    公主府不少侍衛已經倒在了一旁,隻有幾個暗衛還在支撐著。


    好在二樓有唐縱酒,沈一他們漏掉的,沒有一個能從唐縱酒手底下越過去。


    二樓,田莘如看向沈磬,沈磬朝田莘如點點頭。


    沈磬動身前還不忘和唐縱酒說:“幫我擋著!”


    唐縱酒剛一掌擊退一個官兵,立馬迎上下一個:“速戰速決。”


    說完,從房裏出來的五個壯漢齊齊跳下二樓加入了戰圈。


    有了五個壯漢的加入,沈磬這邊的形勢一下子逆轉了起來。


    唐縱酒騰出了手,倚靠在天字一號房的門口,單腿屈膝,雙手交叉至胸前。


    沈磬和田莘如兩道倩影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天子一號房。


    當然,門沒有關死,留了一條半個人寬的縫。


    隨著跨進房間,紛亂嘈雜的聲音似乎就一下子被隔絕在了外麵。


    房間裏的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隱隱有些腥味,令人作嘔。


    兩姑娘沒多想,因為她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躺在地上的紀少軒吸引了。


    此時的紀少軒,身上裹著一床被子,肩膀和手臂露了出來。


    他的眼睛已經哭腫了,頭發淩亂,雙眼無神,口水一滴滴從他的嘴角流下。


    他全是都在顫抖,嘴巴抖得更厲害,嘴裏不住地喃喃道:“啊……啊……救救我……不要啊……”


    兩個姑娘在進屋前設想過很多個場景,唯獨沒想到是這樣的。


    “舒凝……”田莘如不禁喚了聲。


    別說田莘如一下子看懵,沈磬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就紀少軒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可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好像是經曆了一場極其痛苦的遭遇。


    然而,紀少軒臉上,脖子上,鎖骨上,肩膀上,手上,沒有一點點傷,最多有肩膀處有一些紅掌印。


    從外麵看,真的是一絲絲傷痕都沒有。


    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他似乎被拆成了千萬個碎片,徹底“壞了”。


    兩個姑娘一時間竟無從下手。


    而就在這個時候,曹觀平出現在沁香園的大殿中,那宏亮的聲音帶著曹觀平的內力,傳過了大廳,穿透了房門,送到了兩個姑娘的耳中。


    “公主殿下,陛下喚您!”


    來了!


    “你怎麽說?”沈磬看了田莘如一眼。


    眼下根本沒有時間給她們“震驚”了。


    田莘如對紀少軒的恨意,不足以讓她見到紀少軒此刻慘狀的時候抱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田莘如死死握著手中的匕首,玉指的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逐漸發白,甚至微微有些顫抖。


    忽然,這個姑娘大步走上前,眼神裏劃過一絲狠勁兒。


    下一秒,她蹲下身,張開五指,猛地抓起紀少軒的頭發,再用力一提。


    紀少軒的頭都被她拎了起來,整片頭皮都在往上翹。


    然而紀少軒對此似乎並沒有很多的反應,他的眼神甚至無法聚焦。


    田莘如沒有理會紀少軒的樣子,她抬起手臂,高舉匕首對著紀少軒的頭發狠狠刮了下去!


    匕首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咚——”一聲,紀少軒因為頭發突然被隔斷,而整個腦袋都磕碰在地上。


    可就算是這樣,紀少軒依舊沒什麽反應。


    田莘如把割下來的頭發丟在一旁,迅速又撩了一把。


    很快,紀少軒的頭發就被田莘如削得差不多了。


    “你這樣不行。”


    沈磬說完,從田莘如手中接過匕首,對著紀少軒的身體下方。


    “閹了他。”


    田莘如被沈磬這句話給嚇到了,她怎麽樣都是千金小姐,平日裏連魚都不敢殺,何況是真的拿匕首捅人,捅的還是那人的那裏。


    “不然你會有夢魘。”沈磬道。


    田莘如呼吸一滯。


    是的,這幾日她沒有一天能入睡,隻要入夢就是那日可怕的場景,以至於每晚都會哭醒。


    再看向紀少軒,田莘如握著的手又用力緊了緊。


    此時,外麵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駙馬爺,還請挪步。”曹觀平語氣客氣,卻也不容拒絕。


    唐縱酒睜開眼,朝屋裏瞥了一眼後,沒有動。


    “快!”沈磬道,“不然你這輩子都沒辦法報仇了!”


    田莘如目光閃過一絲決絕。


    隻見這個往日裏柔弱的姑娘,高舉自己的手臂,對著這個傷害自己的男人下體,猛地砍了下去!


    “噗嗤”一聲,一刀砍下,鮮血從紀少軒的褲子裏流淌了出來。


    “駙馬,您可不能抗旨啊。”曹觀平的聲音從屋外再次響起。


    半晌後,沈磬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曹公公進來吧。”


    唐縱酒側身讓路。


    “吱呀——”一聲,門開了。


    當曹觀平走進房間時,田莘如這會兒已經和沈磬肩並肩站在了一起。


    見到紀少軒下身的血跡的血漬,曹觀平眼角一跳。


    門外的人終於可以進入房間,一眾人快速地魚貫而入。


    “軒兒!”蘇怡萍見到紀少軒的樣子嚇了一跳,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她跑到紀少軒身邊,顫抖著手,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紀少軒下身流血的樣子刺痛了紀府眾人的雙眼。


    “軒兒,軒兒你怎麽了?!”蘇怡萍對著一旁的紀府下人喊道,“宣太醫!快去宣太醫!”


    說完她惡狠狠地看向趙毓華:“這事兒紀府和你們沒完!”


    紀寧馨看見紀少軒這個樣子也嚇了一跳,她的積分完了!


    沈磬,沈磬!都是沈磬!


    “如兒。”趙毓華見狀快速走到田莘如身邊將她摟在懷裏。


    “娘我沒事,我閹了紀少軒。”田莘如冷冷道。


    趙毓華一怔,隨即安撫田莘如:“好好,閹了好,有爹娘在,你不會有事的。”


    田莘如下刀的那一刻,她的內心其實非常平靜,甚至有一絲快感。


    她也終於意識到,無論她即將要麵對什麽,恐懼都不會再縈繞。


    因為從今往後,紀少軒再也不會成為她夢裏的那個怪獸了。


    曹觀平把沁香園的混亂看在眼裏,終於開口道。


    “諸位,萬歲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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