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沈磬聞言也愣住了。


    而溫鬆寒同樣沒想到會在梅川城遇見唐縱酒,他有些詫異,轉頭看向沈磬。


    “那這位應該就是……”


    “舒凝公主。”唐縱酒道。


    “……”溫鬆寒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唐縱酒牽住沈磬的手,兩人麵向溫鬆寒。


    “鳳之,喊舅舅。”


    沈磬笑意盈盈,甜甜道:“舅舅。”


    “……”


    溫鬆寒似乎並不想認這個便宜外甥。


    三人陷入了一時的沉默。


    過了半晌,溫鬆寒開口。


    “你們來這裏有什麽事?”


    “純屬巧合,隻是不確定是不是你,”唐縱酒帶著沈磬坐了下來,“沒想到真的是你。”


    “巧合?”溫鬆寒一臉不信的樣子,“你們一個公主一個駙馬,在皇城裏不好好待著跑到這裏幹嘛?微服私訪?”


    “那你呢?”唐縱酒瞥了溫鬆寒一眼,“你好好的毒王不當,蒙聲不吭離家出走,整整五年不回家,居然隱居在此當起了單身父親,你是在體驗生活?”


    “你和你爹娘一樣討厭。”溫鬆寒不想搭理唐縱酒,瞅了瞅沈磬。


    “傳聞舒凝公主和駙馬是一對怨侶,看來傳聞不可信。”


    上一世,沈磬沒有見過這個“毒王”,確切地說,前世和唐縱酒有關的家人沈磬一個沒見過。


    因此,沈磬說不上什麽話。


    “可我爹娘一直很叨念你。”唐縱酒笑道。


    “誰要他們叨念!”溫鬆寒沒好氣道。


    溫鬆寒多年前曾經在郗東住過一段時間,作為毒王,溫鬆寒沒在郗東作過不少死,而每次都被唐縱酒的母親給一一化解。


    唐縱酒的母親叫花玉樹,是溫鬆寒的同門師妹。


    毒王一門就這兩弟子,因此花玉樹嫁人的時候,溫鬆寒是極力反對的。


    奈何唐一鶴當年實在是鶴立雞群,豔冠絕倫。


    所謂嫁出去的師妹潑出去的水,溫鬆寒無法阻止師妹嫁於心上人,自然隻能自己去郗東找唐一鶴麻煩。


    令溫鬆寒沒想到的是,花玉樹胳膊肘歪到天邊去了,溫鬆寒每次惹的麻煩都被他們夫妻倆給化解。


    直到有一天,溫鬆寒突然不告而別杳無音信,要不是花玉樹每次生孩子能收到來自溫鬆寒的補品,眾人差點以為溫鬆寒出事了。


    之後幾年裏,師兄妹倆就再也沒見過。


    唐一鶴和花玉樹每年都派人天南地北地找,可就是找不到溫鬆寒。


    唐縱酒對遇見溫鬆寒這件事情也非常的意外,他準備立即給遠在郗東的父母傳信,告訴他們溫鬆寒的消息。


    “舅舅,你成家生子為什麽不和我們說一聲?當年為什麽悄無聲息地郗東,為什麽不帶孩子回郗東?”唐縱酒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郗東是你們的家,不是我的家。”溫鬆寒道。


    “這裏就是你的家?”唐縱酒反問,“你明知道無論你想娶哪個姑娘,我爹娘一定會好生對待,為什麽到現在連封信都沒有?”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溫鬆寒明顯不想回答關於自己這些年的問題。


    “舅舅,你和爹娘斷了聯係,一直在這裏不離開,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你不能。”唐縱酒道。


    “舅舅,你是一個重諾的人。”唐縱酒盯著溫鬆寒,“還要我繼續猜孩子的母親是誰嗎?”


    “你……”溫鬆寒瞥了唐縱酒一眼,“一個人太聰明不是好事。”


    “舅舅,爹和娘都在等你回家,妍妍也需要親人。”唐縱酒勸道,“她與我母親之間的恩怨,不能斷送妍妍與親人之間的感情。”


    溫鬆寒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緩緩開口。


    “我知道。”溫鬆寒道,“妍妍出生那日,她血崩而亡,我沒能救活她。”


    “……節哀。”唐縱酒以為對方隻是離開了,沒想到居然死了。


    “有一晚我試毒,結果中毒頗深,被她救了,而她又處於情緒頗為低落之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陰錯陽差之間,就有了一夜。


    第二日,她隻身離開,不要我對她負責,我於她亦沒什麽感情,自然落得輕鬆。


    你知道,我研毒起來不知日夜,等我再次出門去鎮上采買之時,才得知她要被沉塘的消息。”


    唐縱酒知道這件事。


    郗東最大世家楚家的嫡出小姐未婚先孕,德行敗壞,又始終不肯說出孩子父親是誰,被人戳了脊梁骨半年,最終被楚家的族長判沉塘,以儆效尤。


    當年這件事情花玉樹極力反對,帶著唐一鶴去找楚家,可唐一鶴和花玉樹畢竟是外人,哪怕告到官府也沒用,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此事當年鬧得很大,支持的和反對的人吵成了一團。


    奈何還是抵不過宗室的決定。


    隻是唐縱酒沒想到,孩子的父親居然是自己的舅舅。


    “她被沉塘的那一刻,我把她救了起來,可她在冰冷的湖水裏泡了太久,導致身體極寒,這股極寒影響到了孩子。


    半年不見,她變得不愛說話,過去那個活潑的大小姐變成了一個麵無表情失了魂的女人。”


    說到這裏,溫鬆寒的語氣帶著失落。


    “她不願意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是因為她根本就不認識我,於她而言,她的處子之身給了一個陌生男人,確實是有傷風化的事情。


    她曾經對你父親愛而不得,對你母親有怨恨,自己又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可她從未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她發現是我救的她後,哭了很久,不管怎樣,她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她很愛孩子,生妍妍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當時我想保大不要小的,可她不同意。


    當時她死死抓著我的手,和我說。


    ‘溫鬆寒,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我愛她,你不能把我這唯一的念想也毀了。我的身體你我都知道,你保了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何不讓孩子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溫鬆寒,我不想再回郗東了,還有,好好照顧孩子。’


    然後,她拚著最後一口氣把孩子生了下來,並且給孩子起了個‘妍’字。可孩子一落地她就死了。死時她的嘴角卻掛著笑意。


    後來我給妍妍檢查身體,發現孩子天生帶著寒毒,寒是母親給的,毒是我這個爹給的。


    妍妍自小體弱,海川城郊,就是這片山頭有一種毒草叫火素草,專克妍妍的寒毒,因此我便帶著妍妍一直生活在這裏。


    生前,她不願意和郗東有一絲一毫的瓜葛,而我作為害死她的半個凶手,自然得贖罪。”


    五年來,溫鬆寒獨自一人帶著溫妍生活,心裏頭裝了很多事,今日遇見唐縱酒,不禁吐露了不少。


    “所以你替她和我爹娘斷了關係。”唐縱酒道。


    “我想她應該不希望我繼續和你爹娘聯係,起碼作為她的男人,在她孝期的三年裏是不願意的。之後我也習慣了,就沒回郗東了。”


    溫鬆寒說了很多。


    原本打算和自家父母聯係的唐縱酒,此時反而開始猶豫了。


    “可妍妍她……”唐縱酒瞧了一眼屋裏。


    “我也知道這樣下去對妍妍不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溫鬆寒道。


    前世的溫鬆寒並沒有遇到唐縱酒,也沒有回郗東。


    “那我……”


    唐縱酒話音未落,突然從房間裏傳了一陣東西倒地的聲音。


    “妍妍!”溫鬆寒立即往屋裏衝去。


    唐縱酒和沈磬也跑進屋。


    隻見女孩小小的身體倒在地上,從頭到腳都在發顫,小小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雙唇泛紫不停抖動,眼睛沒有焦距。


    溫鬆寒立即點了孩子的穴道防止毒氣入侵心脈,隨即他將孩子放在床上,給孩子蓋上好幾層被子。


    “今日不應該是寒毒發作的日子。”溫鬆寒語氣緊張,他的藥因為泥石流的原因隻采了一半。


    “你跟我一起準備藥浴,一會兒你們把她浸泡在藥水裏。”溫鬆寒對唐縱酒叮囑道,“我得再去一次山上,一直泡到我回來。”


    “走。”唐縱酒也不含糊,跟著溫鬆寒跑出房門。


    沈磬則留下了照看溫妍。


    溫妍小小一隻,糯糯的像個糯米團子。


    原本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如今這個可愛的團子卻在遭受著極大的痛苦。


    沈磬走到溫妍床邊,取出絹帕給溫妍擦汗,孩子寒冷的體溫隔著帕子傳到了她手裏,將她的心也跟著涼了一截。


    她想起這個先前在路上見到孩子跪著向人求救的場景。


    為何這樣一個奶娃娃要遭受如此的痛苦?


    沈磬心有不忍,想為她做些什麽。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似是有什麽東西翻在了地上。


    沈磬輕撫了溫妍的額頭,將她的被子蓋蓋好,確定不露一絲風進去之後,走出房間,關上門。


    沈磬來到院子裏,此時院子裏的各種藥材已經被掀翻在地,一群人似乎正在找什麽東西。


    見到沈磬出來,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道:“叫溫鬆寒出來!”


    “他不在。”沈磬冷冷道。


    “他不在?那你告訴我們火素草在哪裏?”那個凶狠狠道。


    “什麽火素草?不知道。請你們出去。”


    “你不知道?整個梅川城誰不知道火素草?那可是救人命的東西!”站在後麵的人開口道。


    “是啊!白大夫那裏的火素草用完了,現在隻有溫鬆寒這裏有,這麽多條人命等著救呢!快交出來!”又有人喊道。


    “跟她廢話什麽?救人要緊,快搜!”


    不知道是誰說了句,眾人聞言立馬動起手來。


    “你們住手!”


    沈磬顧不得別的上前阻止,她哪裏有這個力氣,眼看要被人推倒,被唐縱酒接在懷裏。


    下一秒,沈一突然出現,“砰砰砰砰”幾下,就把搗亂的人一個個踢飛了。


    “屬下救駕來遲,望殿下贖罪。”沈一下跪向沈磬告罪。


    “起來吧,是我讓你們去救人的,不怪你們。”沈磬道。


    溫鬆寒此時也從遠處回來,見到一片狼藉的前院,他眼神冷得結成冰。


    “溫鬆寒你把火素草交出來!多少人等著白大夫的藥,人命關天,你居然不管不顧?”為首的那人吃力地爬起來怒道。


    “別逼我殺人。”溫鬆寒的語氣仿佛是來自寒潭最深淵的地底,讓聽的人遍體發冷。


    “溫鬆寒,不是我們想搶你的東西,實在是白大夫那裏的火素草真的用完了,而整個海川城隻有你這裏有,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有人苦口婆心道。


    “看來,這幾年當爹當得我變仁慈了。”


    溫鬆寒那道極冷的視線睨視向來人。


    “旁人死活,與我何幹?”


    說完,溫鬆寒走進了房間。


    聽到這句話,唐縱酒仿佛見到了當年那個冷清冷血的“毒王”。


    來的一群人還想再說幾句,可沈一站在前方,深知不是對手,隻能羽铩而歸,臨走前還不忘放狠話。


    “溫鬆寒你等著!”


    說完,這夥人就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離開了。


    “沈一,你讓沈二沈三他們跟在蘇芳她們身邊,讓蘇芳她們待在客棧不要亂跑,其他人都來這裏。”沈磬吩咐道。


    “是。”沈一領命後消失在原地。


    這時,溫鬆寒抱著不停在顫抖的溫妍走出了房間。


    他運起輕功,“刷——”的一下飛了起來。


    “君歌!”沈磬急急喚了聲。


    唐縱酒摟起沈磬跟了上去。


    兩人在離藥桶幾步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畢竟是女孩子。


    藥桶在後山上一個溫泉眼裏麵。


    桶裏麵的水泛著紅色,像是人血一般,在桶底下,布滿了一種鮮紅的草。


    “我目前隻在這裏發現了火素草。”


    溫鬆寒伸手指向前方不遠處。


    那是一片光禿禿的懸崖峭壁,放眼望去,懸崖上有一顆顆從岩石裏冒出尖尖頭的紅草。


    “那就是火素草?”唐縱酒問。


    “不錯,”溫鬆寒一邊把溫妍放入藥桶,一邊把準備好的其他藥草灑進去,“它的表麵在岩石口,可根在岩石裏麵,要整棵取出來才有用。”


    “那,那些人?”唐縱酒問。


    “這種草藥根部是劇毒,葉子會成癮,但是整棵的毒性反而最小。而且火素草是不能吃的,隻能外敷用。”溫鬆寒道。


    “一旦藥物成癮,一開始不致命,卻會一直想要吃,並且久而久之會有各種後遺症,一旦傷及根本,那就離死不遠了。”


    “官商勾結。”唐縱酒淡淡道。


    “他們為了壟斷所有整個海川城藥業,自然會把旁人都打壓死。”溫鬆寒安頓好溫妍,便守在一旁,“我無心與他們計較,隻要他們不來打擾我,他們死活就與我無關。”


    溫鬆寒越說越冷。


    家門口院子裏的草藥還沒來得及整理呢。


    這筆賬,溫鬆寒遲早要算。


    唐縱酒和溫鬆寒在一旁的對話,沈磬都聽進去了。


    她一直觀察著溫妍,此刻小姑娘身上冒著熱氣,人看上去不像先前那般寒冷,也不再顫抖,神情平和了許多。


    而就在這時,溫鬆寒的住處,來了一群衙役。


    一個捕頭站在院子裏大喊一聲“溫鬆寒,快把火素草交出來!”


    火素草是溫鬆寒每隔一段時間拿命去摘來,給女兒治病用的,怎麽可能交出去。


    溫鬆寒沒搭理他們,依舊陪著溫妍。


    “舅舅,”唐縱酒瞧了這對父女倆一眼,“這件事情擺平之後,帶著妍妍回郗東吧。”


    溫鬆寒雙眼始終看著溫妍嫩小的臉。


    此地總歸不是長久之地,火素草越來越少,而且並不能根治孩子的寒毒。


    “嗯。”溫鬆寒應了一句。


    唐縱酒勾了勾唇,看向沈磬:“待在這裏,等我回來。”


    沈磬點點頭。


    她在想這一片是誰在管轄,然而,她絞盡了腦汁都想不出來。


    有時候,“皇室”的身份似乎並沒有那麽好用。


    思忖間,暗衛們已經把來者打趴下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官府的人你們也敢動?!”捕快捂著肚子怒道。


    “你們就不怕全都關進牢裏嗎?!”


    “那就衙門見吧。”唐縱酒冷笑一聲。


    捕快自下而上地看著唐縱酒,隻見眼前這個年輕人氣定神閑,麵對自己這群人絲毫不懼,身邊又有一群武藝高強之人。


    再定睛一看,唐縱酒穿的是錦衣華服,腰際還配著劍,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


    難道背後有人?


    捕快不敢擅自做主,他指了指唐縱酒。


    “上交火素草是造福百姓救人於水火的事情,你們居然如此冷酷無情,等著坐牢吧!”


    說完,這群人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院子。


    正當這群人離開不久,突然有一隻白鴿飛到了唐縱酒的手裏。


    白鴿的腳上捆綁著一個小木條。


    唐縱酒取下木條,從裏麵取出信封。


    他快速地閱覽了一下信件,放走了信鴿。


    隨後,他回到泉眼之地。


    “怎麽樣?”沈磬問。


    “稍後可能要去趟衙門。”唐縱酒道。


    “毒死他們算了。”溫鬆寒冷冷道。


    “別,舅舅,”唐縱酒笑道,“這種小事無需你出手,而且你金盆洗手那麽多年,不就是為了給孩子積德?何必為了這種人破戒。”


    溫鬆寒挑眉看了唐縱酒一眼。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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