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衙門的地牢,這幾日,馮廷輝此刻完全沒了往日風光的樣子。


    此刻的他滿臉土溝,嘴唇開裂,頭發打結淩亂,衣衫襤褸,身上還有不少青紫。


    舒凝公主來到南方意味著什麽,他非常清楚。


    劉家雖然在南方一手遮天,可萬貞帝連舒凝公主都派來了啊,她一旦有個什麽閃失,十個劉長鵬都不夠賠的。


    但劉長鵬也不是沒有倚仗,他真要謀反起來,整個郗國都要震三震,對萬貞帝來說那可是勞民傷財的事情。


    哪個皇帝不想名流千史?如果真的和劉長鵬打起內戰來,那他就是個昏君了。


    兩邊現在已經劍拔弩張了起來,劉長鵬是為了什麽呀?還不是為了劉貴妃的兒子三皇子殿下?


    可萬貞帝會同意嗎?


    擺在馮廷輝麵前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選擇。


    但對馮廷輝來說,他根本沒的選。


    先前他要是不求饒,下場就會和劉常勝一樣,此刻已經屍首分家了。


    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火燒。


    命都沒有了還能做什麽?


    那之後呢?


    其實從他下意識求饒開始,他就沒有機會選擇了,因為對劉長鵬一方來說,他就是個叛徒。


    “吃飯了!”牢頭將碗丟進了牢裏。


    “來了來了。”馮廷輝走上前,接過碗。


    他貪生怕死,因此活著對他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忽然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抬頭對著牢頭說:“今天是不是早了點……?”


    話音未落,那牢頭突然伸手穿過牢房的木欄之間,手掌死死掐住了馮廷輝的脖子。


    馮廷輝被來人掐了個措手不及,整個脖子被抓向外麵。


    奈何有牢門卡住,他的手太大,根本伸不出去。


    伏馮廷輝的眼睛瞪成了死魚眼,喉管死死被掐住,強烈的窒息感頓時湧上了天靈蓋。


    馮廷輝兩眼逐漸發黑,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殺手的手突然鬆了。


    藺暮辭一劍刺穿了殺手的身體。


    他眼神淩厲,居高臨下地瞥向馮廷輝。


    “咳——!咳咳——!咳——!”


    馮廷輝拚命揉著自己的脖子給自己緩氣。


    順過氣後,他麵向藺暮辭:“謝……謝藺大人的……救命之恩。”


    “所以他們已經把你當成叛徒了。”藺暮辭道,“你還在猶豫什麽?”


    “是……是的……”馮廷輝的氣息還沒完全緩過來,“下官,下官自知罪孽深重,隻求留我九族之命,不牽連我父母妻兒。”


    “那得看你提供的情報是否有價值了。”藺暮辭冷冷道。


    “有!一定有!”馮廷輝看了看左右,“不知藺大人是否願意屈尊移步,借一步說話?”


    藺暮辭打開牢門,跨了進去。


    “劉長鵬一生未娶,”馮廷輝低頭說,“但他有一個愛妾,一直圈養著,是他最大的弱點。”


    “姓甚名誰?”藺暮辭問。


    “下官不知。”馮廷輝搖頭。


    “那要你何用?”


    “藺大人!這個秘密隻有我知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


    “藺大人,像我們這種當官的,誰不會給自己留一條保命的後路?”馮廷輝苦笑道,“我跟著劉長鵬一係做事做到現在,自知一旦皇上遷怒是死路一條,又怎麽會沒有保我全家的手段?”


    這個理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下官掌一府之令,負責所有的百姓政務,包括戶籍。”馮廷輝輕聲道,“十年前,下官曾經幫一個女子從黑戶轉成明戶。”


    藺暮辭瞅了馮廷輝一眼。


    “原本這是一件小事,可下官發現,劉家人似乎對這女子極其重視。”馮廷輝的聲音越來越低,“這種重視裏,帶著一股萬分的小心翼翼。”


    “明明隻是一個黑戶,為什麽會這麽受重視?下官就多了個心眼。


    原先,那女子住的地方是下官安排的,下官就利用職務之便塞了個負責打掃院落的傭人進去,吩咐他私底下注意這個女子。


    後來有一日,他無意間發現劉長鵬親自去看那女子。


    兩人在房間裏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就是那種動靜,您懂的。”


    “何以見得傭人沒有撒謊?”


    “那傭人是我的心腹,大人,事到如今我沒有必要騙你。”


    “心腹呢?”藺暮辭問。


    “死了。”馮廷輝低聲道,“心腹再次向我傳遞消息的時候,被人發現,他當場服毒自盡了。那段時間我嚇得一連半個月沒能睡好覺,直到確定那邊沒有人知道獲得消息的人是我後,我才緩口氣。之後那女子被安排到了別的住處,我就無從得知了。”


    “你真的不知道?”藺暮辭問。


    “下官真的不知。”馮廷輝如實道,“藺大人,下官說的句句屬實。”


    藺暮辭與馮廷輝對視了一會兒,馮廷輝目光坦蕩,也確實不像是撒謊有隱瞞的樣子。


    “把剩下的你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藺暮辭點頭。


    “下官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馮廷輝頷首。


    藺暮辭示意一旁的人擺上桌椅以及墨寶。


    馮廷輝走至桌前,甩了甩根本就不存在的衣擺,坐得端端正正。


    他抬手,提筆,宛如當年他意氣風發走進科舉考試現場一般。


    月色透過牢房的窗戶,傾灑在他的身上,映出了他年輕時的壯誌淩雲和龍馬精神。


    曾幾何時,他也是有鴻鵠之誌的大好青年,可如今卻淪為了一方惡霸。


    他的字筆觸有力,清晰可辨。


    這幅字,當年還受過萬貞帝的嘉獎,說他“書法精湛”。


    馮廷輝寫著寫著,眼眶竟然濕潤了。


    他有負於萬貞帝對他的期望和厚愛。


    收筆,罷手。


    馮廷輝將筆墨紙硯擺好。


    “下官所知的,全在裏麵了。”


    “你的家人,朝廷會照看好的。”藺暮辭頷首。


    “下官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馮廷輝下跪,朝皇都的方向叩首。


    “後會無期了,馮大人。”藺暮辭言罷,離開了牢房。


    在春風城與春陽城交匯處的遠郊處,有一座宏偉的莊園,名為劉園。


    那是一個宏偉的建築群,占地麵積廣闊,氣勢磅礴。


    莊園的城牆高大堅固,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大門寬闊,可以容得下數輛馬車並肩而過,上麵鑲嵌著精美的銅釘和家族徽章,彰顯著莊主的尊貴地位。


    進入莊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廣的庭院,庭院中綠樹成蔭,花草繁茂,與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遠處傳來潺潺的溪流聲,與鳥鳴聲交織成一首優美的交響曲。


    庭院中央是一座高大的主樓,主樓巍峨聳立,氣勢恢宏。


    主樓的門窗雕刻精美,圖案各異,彰顯著莊主的品味和匠心。


    主樓兩側是一排排長廊和亭台,錯落有致地排列著。


    長廊蜿蜒曲折,亭台造型別致,與主樓相映成趣。


    長廊和亭台之間是寬闊的草坪和花園,草坪上綠草如茵,花園中繁花似錦,偶有幾個仆人在擺弄花草。


    主樓的正殿之上,一個身穿由蜀錦特製的錦袍的男人坐在一把黃花梨後背交椅上。


    他腰際圍著金銀絲織成的腰帶,腰帶上配著玉梁金筐真珠蹀躞帶,無一不透露著雍容華貴。


    他臉龐線條分明,輪廓清晰,猶如雕塑般精致,他的雙眼仿佛是深海之中的山河,哪怕隻露出一點點都能讓人感覺深不見底。


    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微抿,他略深的膚色使得他整個人都深不見底,而他那一言不發樣子不怒自威,更是令人望而生卻。


    他就是統治整個南方的土皇帝,劉長鵬。


    劉長鵬端起漢白玉製成的茶盞,輕抿了一口。


    “不對。”劉長鵬略沉的聲音道。


    一旁給劉長鵬遞茶的下人聞言嚇得立馬跪地:“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不怨你。”劉長鵬道,“泡茶的,賜死。”


    “是!”一旁的官兵得令後便退了下去。


    “退下吧。”劉長鵬對著遞茶的人道。


    “是!是!”那遞茶的巴不得離開,那腰要有多彎就有多彎。


    不一會兒,又有個手下前來稟報。


    “什麽事?”劉長鵬抬眸問。


    “回大人,人跑了。”手下簡短道。


    話音未落,劉長鵬突然將一旁的茶幾狠狠地砸向那手下。


    原本平靜的房間忽然似是進入了一陣狂風驟雨般。


    “什麽叫人跑了?!”劉長鵬整個人似乎進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什麽叫人跑了?!”


    那手下被砸得頭破血流,卻穩穩當當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劉長鵬一腳向手下的胸口踢去,“連個人都看不住?!”


    那手下被踢的口吐鮮血,頭暈目眩,卻依舊擺好單膝下跪的姿勢。


    “屬下該死。”


    “該死!”劉長鵬又朝他踢了幾腳,“你們統統都該死!全都去死!”


    緊接著,劉長鵬拿起周圍能拿的所有東西都一個個砸碎,一時間,“乒乒乓乓”的巨響聲幾乎響徹了整個劉園。


    “都通通給我去找!把整個南方都掀了也要給我把人給我找回來!”劉長鵬的命令直穿天際。


    “是!”手下得令,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劉長鵬越想越氣,此時他眼神狂亂,嘴裏時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他整張臉似乎是換了一層皮似的,臉色蒼白,汗水淋漓。


    他那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胸口隨著呼吸急促而不停地上下浮動,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就在這時,水匪三寨主之一的地寨主走了進來。


    地寨主名童玖,是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普通人。


    見到這滿地的狼藉,他意識到劉長鵬又“發病”了。


    而每次劉長鵬“發病”,都似乎和一個女人有關,隻是這個女人被劉長鵬藏得很好,根本沒有人能知道她一點點的信息。


    “滾!”劉長鵬根本不看來的人是誰,開口就吼道。


    “給我點人手。”童玖道。


    “給老子滾!”


    顯然,在劉長鵬“發病”期間,他聽不進任何話。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童玖問。


    “人跑了!”劉長鵬聞言眼眶裏瞬間布滿了血絲,“人跑了!人他媽的跑了!”


    這個女人是劉長鵬的逆鱗,誰碰誰死,可偏偏這個女人自己跑了。


    怪不得劉長鵬要“發病”。


    童玖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交換人質的事情雖然重要,可遠比這時候觸劉長鵬黴頭要好得多。


    而且說到底,那是劉瓊英自己管轄範圍內的事情,他能跑一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好巧不巧劉長鵬在發病,他兩手空空回去自然也說得過去。


    “那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童玖便轉身離開。


    可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劉長鵬叫住。


    “你給老子站住!”


    童玖止步。


    “你給我派人一起去找!”劉長鵬對著童玖吼道。


    “我手下的人都支援劉瓊英交換人質去了,沒有多餘的人幫你找人。”童玖道。


    “她就是個廢物!”劉長鵬怒道。


    劉瓊英是劉長鵬的侄女,她的父母曾經因為救劉長鵬而被仇家弄死,加上劉長鵬一輩子未娶妻,沒有孩子,因此他對劉瓊英一直多有照顧。


    以至於之後劉瓊英說要當水匪,劉長鵬也給她鋪好了路。


    這是劉長鵬第一次罵劉瓊英蠢。


    顯然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你幫他做什麽?!”劉長鵬因憤怒而紅腫的雙眼瞪著童玖,“都給我叫過來!”


    這一叫,可把童玖給難住了。


    劉瓊英那女人發起飆了,他受不住。


    童玖看著已經發飆了的劉長鵬,這瘋子他更受不住。


    “行行行。”童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幫你找人。”


    說完,劉長鵬死死盯著他的視線才挪到了其他的地方。


    童玖搖搖頭,一個個的,惹不起惹不起。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滾——!”劉長鵬怒吼一聲。


    童玖走後,劉長鵬則朝屋子裏所有可以砸的東西發泄著自己抵達至巔峰的滔天怒意。


    “顧晚庭!天涯海角,你跑不了!”


    這一聲喊,震耳欲聾。


    整個劉園都因為劉長鵬的瘋癲而顫抖著,仿佛身處地震一般,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劉長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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