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人,金繁花所犯之罪證據確鑿,您看您這個……”


    彭良彬此次態度堅決,無論誰來和他說情,他都一律用這句話給擋了回去。


    金繁花二十多都不曾嫁人,把整個金家牢牢把控在手裏,家族族長們有些對此也頗有怨言。


    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衛致遠聽了徐竟的命令,必須完成任務,所以根本不會聽彭良彬的廢話。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我心裏很清楚,這次有人要保金繁花,你就不要再多事了。”衛致遠冷冷道。


    “可是……這……”


    彭良彬心裏不甘心啊,他做了這麽多,已經把金繁花打入穀底了,她本人也似乎馬上就要鬆口。


    到底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手“救”了金繁花?


    “別可是了!”衛致遠瞥了彭良彬一眼。


    彭良彬這個知府,不好不壞,中規中矩,雖然有些問題,但始終沒有什麽原則上的毛病。


    也就是因為這個,以至於彭良彬在整個北方的官場中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


    “衛大人……”


    彭良彬還想說幾句,身後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沈磬扶著髒兮兮的金繁花出現在了知府府衙大殿,彭良彬的臉色見到金繁花真的被放出來的時候,臉色瞬間呈了豬肝色。


    他死死盯著金繁花,而金繁花哪怕已經落魄至此,麵對彭良彬惡毒的眼光,她對著他嘲諷一笑。


    這一笑,笑得彭良彬體內氣血翻湧,恨不得當場再次把金繁花拿下。


    可衛致遠在這裏。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衛致遠能親自跑過來叫他放人,顯然救金繁花的人背景比這個更大。


    是彭良彬惹不起的角色。


    憑什麽?!


    他不能理解,明明已經陷入死局的金繁花,為什麽還能跳出來。


    彭良彬兩側的手緊緊握拳。


    沈磬沒有理會彭良彬內心的不甘,而是朝著衛致遠微微頷首。


    “辛苦了。”


    衛致遠哪裏敢受舒凝公主的“謝”,但又礙於有旁人在,不能將沈磬的身份說出來,便隻能客氣道:“應該的,應該的。”


    “那我們走了。”沈磬道。


    “當然,隨時可以離開。”衛致遠道。


    說完,沈磬便帶著金繁花堂而皇之地從彭良彬跟前走過。


    一走出牢房,馬車和大夫就都已經準備就緒。


    金繁花向來一個人慣了,又太要強,從來隻有她“照顧”別人的份兒,鮮有他人“照顧”她的時候。


    麵對沈磬這個陣仗,似是要把她帶到唐府。


    她本能的習慣又冒了出來。


    “先送我去一個地方,然後再送我回住處就行。”金繁花淡淡道,言語間意思就是不跟沈磬去唐府。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金繁花再落魄,也不至於沒有一個地方住。


    沈磬瞧了她一眼。


    這位大姐的性格沈磬這幾天多少了解了一些。


    既然對方開口,那她也不堅持。


    “你手腕上的傷還是要及時看一下,”沈磬將她放在馬車上,“大夫人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別人白跑一趟。”


    “行。”


    沈磬說得有理,金繁花也就沒再拒絕。


    前往陶有年住處的路上,大夫就已經將金繁花的手腕大致看了一遍。


    “原本傷口並不嚴重,關鍵是一直沒有得到治療,反複破損,潰爛,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好在並沒有繼續惡化下去,不然傷到手筋的話……”


    大夫的話沒說完,但是意思很明確。


    再不好好處理,手就廢了。


    金繁花其實心裏多少清楚一些。


    如果沒有沈磬,在陶有年出事,手快被廢的情況下,金繁花真的差點就忍不住要開口“同意”了。


    她看向沈磬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感激。


    沈磬很坦然地接受。


    很快,馬車便來到了陶有年住處附近。


    金繁花直接踢開門,發現裏麵一片狼藉,心裏不禁一跳。


    “陶有年!”


    她對著屋內大喊。


    然而沒有任何的回應。


    “陶有年!你在不在?”


    屋內的景象很明顯在說屋子的主人並不在,但金繁花還是多喊了幾聲。


    “要不換個地方再找找?”沈磬貼心地問。


    這本和沈磬沒有半個銅錢關係。


    金繁花讓沈磬送她,在金繁花的腦子裏,就已經是欠了沈磬的人情。


    哪怕她非常清楚沈磬接近她,對她示好的目的,可她還是接受了。


    所以金繁花此刻實在是不好意思反複讓沈磬幫她。


    找陶有年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算了,”她開口道,“麻煩你送我去住處吧。”


    “好。”沈磬點頭。


    隻不過,當金繁花走到門口,看見那明晃晃的封條時,牙後跟不禁咬了咬。


    她轉頭看向沈磬。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磬點頭:“你所有的住處都被彭良彬查封了。”


    “……”


    所以剛才我拒絕你的時候,你是把我的性子給摸透了,是這個意思吧。


    沈磬就是這個意思。


    比起苦口婆心勸金繁花跟自己回唐府,沈磬選擇順著金繁花的想法走,讓金繁花自己目睹她現在的處境,這樣反而更直觀,也能讓金繁花自己選擇。


    金繁花有些不死心,讓沈磬帶著自己切切實實又去了幾個住所。


    彭良彬也不知道哪裏得到的消息,就真的把她名下的宅子全都給查封了。


    此時,夜已深,沈磬不僅在關鍵時刻將金繁花救了出來,還耐心地陪她一處一處走。


    做到這個份兒上,金繁花也不好再拒絕。


    “那就打擾了。”她說道。


    “不打擾,唐府歡迎金老板。”沈磬笑著道。


    “老板?”金繁花自嘲一笑,“我現在就是隻過街老鼠。”


    “不,我相信金老板一旦走出牢籠,就能一飛衝天。”


    這句話說得,好像沈磬比金繁花自己都還自信。


    回到唐府後,沈磬特地安排了一個下人照顧金繁花。


    金繁花這段時間的神經一直緊繃,並且釣在高處,此刻在唐府,看了診,喝了藥,還仔仔細細裏裏外外好好洗了個澡。


    以至於她一躺在床上不到幾個呼吸就沉睡了過去。


    她太累了。


    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金繁花再次睜眼,發現自己真的在唐府的時候,她才仿佛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和金繁花一樣,金荻也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別開玩笑了!”金荻將茶幾上的杯子猛得往地上一摔。


    杯子碎了一地。


    “我們兩家合作了那麽多年,你說散夥就散夥?!”金荻瞪著馮子安怒道。


    在他麵前的馮子安則隻是坐在會客室的上座,輕輕撩了撩茶蓋,緩緩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馮子安的麵龐如同精雕細琢的玉雕,一雙劍眉斜飛入鬢,猶如出鞘的利劍,帶著幾分淩厲的英氣。


    他看金荻就像是在看一個小醜。


    這段日子家族裏給了壓力,不能公開支持金繁花,但馮子安不樂意,直接斷了來自金家的供貨。


    馮家做成衣生意多年,馮氏布坊是北方家喻戶曉的名字,這生意一斷,對金家來說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不僅僅是馮子安,金荻發現自從他接管金家之後,雖然還是會有一部分單子,可陸陸續續有不少單子要麽在觀望中,要麽寧可付違約金也要毀約。


    她金繁花的影響力有那麽大嗎?!


    金荻不服,今日特地來到馮氏布坊想找馮家人說個清楚。


    恰巧馮子安也在,兩人才有了如此的對話。


    “我可以付違約金。”馮子安向一旁的管家示意,管家拿出了一箱銀子。


    “去他娘的違約金!”金荻發飆了,“金繁花已經出不來了,從現在開始金家就是我說了算,你們這些人好好的生意都不想做了嗎?!”


    馮子安嗤笑一聲:“整個北方就隻有你們金家才有棉花?我們和楚家自然也有交情,我們布坊的名聲不會因為金家有任何影響。”


    “楚家的棉花比我們貴兩成!”金荻還在爭取。


    “金繁花就值那兩成。”馮子安斜視著金荻,“至於你……”


    他再次將金荻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文不值。”


    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金荻原本就皺起的臉,此刻更是扭曲成了一個麻花。


    幾個呼吸間,金荻的表情恢複成了原狀。


    “既然馮少實在於我金家無意,那金某也不勉強了。”


    說完,金荻轉身邁步離開了馮氏布坊。


    回到金家的路上,他越想越不甘心。


    憑什麽?


    她金繁花憑什麽?


    她不就是個老女人嗎?


    她不是一直被人暗地裏詬病,處處被人私底下嘲笑,半老尋娘了還嫁不出去的悍婦嗎?


    她難道不是所有人嘴裏最失敗的那種女人嗎?!


    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她作為嫡女,不婚不育,甚至不招婿,簡直是要把整個金家斷送在她手裏!


    隻有我金荻才能繼承家業,才能給金家開枝散葉!


    金繁花算什麽東西?!


    回到金府,金荻還沒踏進家門,就聽到管家來報說,丁家的當家人來訪。


    金荻一聽,丁家好啊。


    丁家雖然在北方一直被其他布坊壓著,但在北方也是排得上號的。


    先前一直想和金家合作,可金繁花就是卡在那裏沒同意,使得兩家人多少有些不對付。


    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


    金荻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脾氣,休整休整了衣襟,移步至會客廳。


    此時丁宇杭已經在會客廳裏候著了。


    “好久不見,丁老板。”金荻露出了一臉標準的職業笑容。


    “我們沒見過吧?金老板?”丁宇杭說話也不客氣。


    “啊,哈,是我記錯了。”金荻賠笑道,“不知今日丁老板來寒舍,有何指教?”


    “自然是來和你談生意來了。”丁宇杭開門見山,“你們原先的老板瞧我不上,這不是,我聽聞她倒台了,就來和你商量了。”


    “那是那是。”金荻一聽真是生意上門,先前被馮子安氣極了腦子,這會兒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


    “所謂來者都是客,我們金家斷沒有拒絕和客人做生意的道理。”


    金荻喚人給丁宇杭看茶。


    “不知丁老板想怎麽做?”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丁家做的是給各家大小姐們定製的成衣生意。”丁宇杭道,“你們金家的棉花,便宜又有質量,如果能和我們丁家獨創手藝合作,這做出來的布匹,一定會超越馮家布坊,可謂是強強聯合。”


    “超越馮家”四個字一出,正巧踩在了金荻的痛點上。


    他才被馮子安當傻子奚落了一番,剛想著怎麽回擊,這會兒就有人遞枕頭,他根本就沒有理由拒絕。


    “英雄所見略同!”金荻立馬大笑道,“丁老板可是我的知音啊!”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問:“不知丁老板準備如何和金家做生意呢?”


    丁宇杭此時也抿了口茶。


    半晌,他看向金荻。


    金荻這個人有些賊眉鼠眼,和金繁花完全不是一個樣子,他很是懷疑這兩人的祖輩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或者說,這隻是一個相由心生的結果。


    “五十文一斤,一年六千斤棉花,您再給個折扣,三百兩,怎麽樣?”


    丁宇杭開門見山道。


    一時間,議事廳陷入了寂靜,靜得連金荻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良久,久到丁宇杭的茶杯見了底,甚至以為金荻立馬要否認的時候,金荻終於開了口。


    “你說什麽?”金荻此時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來。


    “金老板你耳朵不好?”丁宇杭故作驚訝道,“那你可得去醫館瞧瞧,不然老了可有的受了。”


    金荻冷笑一聲:“我耳朵不好,我看你是腦子不好吧?”


    忽然,他大吼了起來:“我兩百文一斤的棉花你開口就少了將近八成!你拿我這裏當什麽?!啊?!”


    丁宇杭笑了:“金老板你別氣啊,薄利多銷嘛,而且您現在能合作的對象可並不多了啊。”


    說到合作對象,金荻又想起了馮子安。


    像馮子安這樣的商戶,金家手上有近百家,平均一個就是一千兩,一年就是幾十萬亮的進項,什麽時候輪到和丁宇杭這種貨色來踩一腳了?


    可偏偏這些商戶在金繁花離開金家後走了將近一半多!


    不僅如此,餘下的幾家人甚至開始不斷壓價。


    金荻這段時間簡直被刺激瘋了。


    原本他以為隻要他接手了金家,這銀子就會源源不斷的進入自己的口袋裏。


    可短短一個月,他別說賺錢,能不讓手下重要的幾個鋪子虧損就已經用盡了他的腦子。


    不單單是收益,整個金家龐大的支出也是一個大問題。


    人員,耗材,進貨,田地維護,這些全是錢!


    他到現在根本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金荻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當時隻有十四歲的金繁花,在其父母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經麵臨著如今金荻要麵臨的所有一切,隻有更甚。


    因為金繁花是個女子。


    金荻越想越氣,他瀟灑了二十年,一直風調雨順,什麽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滾啊!”金荻怒吼道,連起碼的社交禮儀都忘記了。


    丁宇杭自然不和他計較,站起身笑道:“什麽時候等金老板想通了,丁家布坊隨時歡迎您的到來啊。”


    “滾——!”金荻咆哮一聲,舉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扔。


    丁宇杭眼疾手快飛跑了出去。


    “哐當——”一聲,金荻把所有的火氣都集中在了這盞可憐的茶杯上。


    此時,管家戰戰兢兢走了進來。


    “少……少爺……”


    管家的聲音很輕,生怕惹惱了這位新當家人。


    “有屁快放!”金荻嚎道。


    “幾個姨太太們從內庫裏拿不到錢,這會兒正在鬧……”


    管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們要什麽錢?!啊?!要什麽錢?前些日子不是才發了月例?”


    金荻怒不可遏。


    “太太們說,最近馮氏布坊出了新款的衣服,想要買……月例不夠……”


    “馮氏馮氏馮氏!又是馮氏!以後不準她們任何一個人去馮氏買衣服!”


    “那這個錢……”


    “她們要多少?”


    “三千兩……”


    “三千兩?!”


    他們金家一年一個單子才多少錢,這群女人張口就是三千兩?!


    “好好好。”


    金荻此時被他的這群姨太太們給氣笑了。


    “你,”他伸出手,指向管家,“你過去,就說是我說的,讓她們都給老子滾遠一點,誰敢碰老子一個銅板,老子明天就讓她滾出金府,老子說到做到。”


    “是!”


    管家應了一句,瞅了瞅金荻,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你一起說了!”金荻道。


    “就是……就是……”


    管家吞吞吐吐,就是不說。


    “說!”金荻命令道。


    “就是……馮家的管家找來,說先前您在馮家砸碎的茶盞……是馮家少爺與西域人做生意時花重金買來的琉璃盞,那茶盞……價值一千兩……要您賠……”


    話音未落,金荻氣得天靈蓋都飛了起來。


    “滾啊——!”


    管家不敢再多言,立馬麻溜地跑了出去,生怕被此時火冒三丈的金荻殃及池魚。


    “啊——!”


    管家走後,整個金府都被金荻的狂怒給籠罩著,那“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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