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錦麟已經沒有任何機會退場了。


    在唐縱酒隻針對他本人的殺意之下,他內心深處開始冒出一絲絲的怯懦。


    但很快就被鄭錦麟強行壓了下去。


    “證明?”


    沈磬在這個時候開口。


    她冷漠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將鄭錦麟一行人掃視了一遍。


    “那你怎麽證明她不是?”


    “唐老板,您這個就有些強詞奪理了。”鄭錦麟笑著道。


    “笑話,我要你證明是強詞奪理,你要我證明就是理所當然?”沈磬冷冷道。


    “可無論如何,你得讓我們大家夥信服啊,唐老板。”鄭錦麟繼續道。


    而一旁的人也開始附和。


    “是啊,這萬一不是,那豈不就是欺騙大家?”


    “唐老板,就辛苦您,拿出個憑證來,不然大家夥心裏也沒底啊。”


    “你還是快拿出來吧!”


    “大過節的,別讓大家為難啊。”


    此時,那個在一旁泣不成聲的女人忽然大聲道:“她就是丁先生!”


    眾人的視線忽然都瞅上她。


    鄭錦麟朝那男子睨了一眼,那男子一個激靈對著女人大吼:“有你什麽事兒?丟人現眼的東西!快給我過來!”


    女人沒有理他,她緩緩撐起身子,向丁雨紅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先生!十年前先生四處遊曆,路過寧北城,與我有一麵之緣,見我愛刺繡,便隨手教了我一些。


    先生不收徒,但我一直銘記於心,之後我在繡工上小有所成,全靠先生當年的指點!


    先生,如今能再見您一麵,我已十分歡喜,此生無憾了!”


    說完,那女人朝丁雨紅跪下,磕頭。


    丁雨紅一直隻關心自己手裏的繡活,聽女人說出這一番話,忽然想到了什麽。


    “是你。”丁雨紅開口道。


    “先生!您認出我了!”女人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丁雨紅微微點頭。


    十年前她確實在寧北城教過一個頗有天分的女子,如今看來,眉宇間長相確實有些相似。


    “我記得,當年教你,因為你很有天賦,而且還有一雙靈巧的手。”


    提到手,不僅僅是丁雨紅,周圍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女人那雙手。


    女人聞言更是哭得淚眼婆娑。


    她顫抖著,緩緩地伸出雙手。


    隻見她的手指上布滿了皺紋,刻著一道道溝壑,手掌厚實而粗糙,有著明顯的磨砂感,指甲邊緣已經磨損得參差不齊。


    這哪裏是一雙能繡出好繡品的手?


    “先生!我再也繡不出東西了!”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那哭聲帶著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和痛苦,那是心碎到極致,疼到極致才會有的悲愴。


    哭聲傳遍了整個【在水一方】,在這樣一個理應甜蜜美好,快樂幸福的節日裏,這個女人對著曾經僅有一麵之緣的先生,哭得像孩子一樣。


    她從小就愛刺繡,曾經也是街坊鄰居裏大家都稱讚繡工好的姑娘。


    她也有過夢想,特別是受了丁雨紅的指點之後,她那一手繡工,在寧北城都是說的上號的。


    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嫁人的那一刻終結了。


    丈夫,孩子,公婆,磨滅了她所有的青春和自我。


    丁雨紅終於站起身,她走到女人身前,蹲下,伸出雙手,將女人抱住。


    她輕輕順著女人消瘦顫抖的背脊安撫,柔聲道:“委屈你了。”


    短短兩個字,比周圍所有人的安慰都來得有效。


    女人雙手死死抓住丁雨紅的衣服,號啕大哭了起來。


    “先生!先生!我繡不了東西了!繡不了了!哇————!”


    丁雨紅沒有說話,隻是不斷安慰她。


    而周遭的眾人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特別是很多女子。


    她們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女人的手上。


    此時大家想的都似乎是一件事情。


    如果是我呢?


    她的現狀會不會就是我的未來。


    沈磬目睹這一幕,雖對女人有些同情,卻也真的不好說什麽。


    她是幸運的,她有寵愛她的父皇母後,亦有一直在她身後做任何事情都支持她的唐縱酒。


    可整個習慣又有幾位女子能像她這樣呢?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令她的男人一時間愣住了。


    恍惚間,他想起了當年之所以會娶她,就是因為她有一雙好看的手,以及一手高超的繡工。


    從什麽時候開始,女人不再刺繡了呢?


    男人忘記了。


    在場那麽多人,除了女人的哭聲,居然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你可以的。”丁雨紅這時候再次開口,“可以再刺繡。”


    女人在她懷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不信先生?”丁雨紅柔聲道。


    女人抬起頭,這時她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但眼淚卻比先前少了很多。


    丁雨紅湊向女人的耳朵,輕聲道:“我有一套獨創的養護手的方法,能把你的手慢慢養回來。”


    說完,丁雨紅向沈磬點了點頭。


    意思很明確,人她要了。


    自家先生發話,沈磬哪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你們熱鬧看夠了嗎?”沈磬對著鄭錦麟道。


    鄭錦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瞥了男人一眼。


    這個男人前幾天自告奮勇說能利用自己老婆幫他去砸【在水一方】的場子。


    可現在呢?


    男人受了鄭錦麟的眼神,卻沒再像先前那樣對著女人大吼大叫了。


    廢物。


    鄭錦麟暗罵了一句。


    他才不管別人有什麽心路曆程,他今天必須把這個場子砸了。


    “我說唐老板,咱們做生意的也不能僅憑這一家之言是不是?”


    此時的鄭錦麟就像是一條死死咬著骨頭不鬆口的鬣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善罷甘休了。


    “那如果我有東西證明呢?”丁雨紅適時說道。


    鄭錦麟的目光飄向她。


    “我現在有人證,一會兒還有物證。”丁雨紅頓了頓,“如果我拿出來了,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你在故意汙蔑造謠?”


    而就在這時,【在水一方】門口忽然跑進來不少官差。


    眾人被這陣仗嚇了一跳。


    哪有人開業第一天就叫官差的?


    就連鄭錦麟都有些許站不住了。


    “鄭老板,”沈磬緩緩開口,“如果我們先生拿出了證據,今日你和你的人就要去一趟衙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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