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蘭和餘錦回來的時候,看到黎亦酒睡得正香,也不可思議。


    這是什麽人啊?!


    不看書不修煉,不熟悉宗門也不主動結識同門,就待在屋舍裏睡大覺?


    她這個年紀怎麽睡得著?!


    殷蘭看著躺在聚靈石似乎毫無防備的人,從乾坤袋中拿出狼毫和朱砂,勾唇一笑,對餘錦低聲道:“我看她考個五十九還挺得意,不如把這個數字寫她腦門上怎麽樣?”


    餘錦捂嘴偷笑,“小心點。”


    殷蘭躡手躡腳地來到黎亦酒床鋪邊,狼毫沾了沾朱砂,在黎亦酒對麵打坐的陸鹿微微蹙眉,正要出聲。


    就在筆尖要點到眉心的時候,黎亦酒倏地睜開了眼。


    殷蘭手一抖,沒拿穩筆。


    黎亦酒接住狼毫,漫不經心地在殷蘭白皙的脖子上畫了一道紅痕,“小徒孫,我隻是睡著了,不是睡死了。”


    脖子上的涼意讓殷蘭一個激靈,仿佛要被抹掉脖子的感覺讓她毛骨悚然,嚇得臉色一白,連連後退。


    就這點膽子?


    黎亦酒將狼毫在指尖打了個轉,理所當然地開口,“好好的符筆不用來幹正經事兒,沒收了。”


    “……”


    殷蘭回過神來,為自己的失態惱怒不已,“那可是地品靈器!還給我!還有誰是你徒孫?!”


    “好,你不是。”


    黎亦酒好脾氣地頷首,“我將你逐出師門了。”


    “……”


    殷蘭氣得胸腔起伏,“有病!”


    罵人都這麽沒水平。


    祖師聽了直搖頭。


    殷蘭見黎亦酒不以為意的神色,更是怒火中燒,對她釋放了築基威壓,“將我的狼毫還給我!”


    “嘭!”


    房門被猛地推開。


    身著內門弟子服飾的師姐走了進來,“你們在做什麽?!第一天就鬧事,不想在師門待下去了嗎?!”


    殷蘭瞬間偃旗息鼓,指著黎亦酒,“師姐,是她……”


    黎亦酒懶懶地躺在聚靈石上,動都沒有動彈一下,“我?我一個區區煉氣期把你怎麽了?”


    “……”


    師姐冷冷地看向殷蘭,“師門嚴禁霸淩私鬥,違令者逐出師門。”


    殷蘭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心虛,“我、我……我就是開個玩笑,又沒有真的打她……”


    師姐冷聲訓斥,“以為通過入門考核就萬事無憂了嗎?”


    “外門弟子隻能修習最淺顯的功法,一個月後就是你們的擇道之日,不想一輩子當外門弟子就把心思放在修煉上!”


    師姐撂下話轉身離開。


    殷蘭鬆了一口氣,瞪了黎亦酒一眼。


    她看著黎亦酒手裏的狼毫,居高臨下地開口,“區區地品靈器,我殷家多得是,你這種小門小戶的人怕是摸都沒摸過吧?”


    黎亦酒點頭,“確實。”


    她以前用的最低都是天品。


    “……”


    殷蘭哽了一下,冷哼一聲,試圖羞辱她,“看你可憐,賞你了!”


    黎亦酒:“謝謝,你真大方。”


    “……”


    大方你妹啊?!


    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她不是應該倍感羞辱地將符筆歸還,並高呼一句“莫欺少年窮”嗎?!


    結果她就這麽收下了?!


    還“謝謝”???


    殷蘭哽得厲害,嘴張張合合,半晌說不出話來,不要又難受,繼續要又顯得她小氣磕磣,這麽在乎這麽一件區區地品靈器。


    可她就是在乎啊!


    這可是地品靈器!


    還是她最喜歡的符筆!


    該死的五十九!


    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蘭生了一晚上的悶氣。


    ……


    次日,功法課,主峰傳道場內人山人海,因為清心宗掌門將親自為弟子授課。


    這是清心宗的傳統。


    新生入門的前一個月,將會有包括掌門在內的各峰長老親自傳道授課,給予新弟子最好的啟蒙,幫助他們找到適合自己的道。


    直到一個月後的擇道之日。


    擇道結束後,再想聽掌門或各峰長老授課,甚至是見到他們,就難了。


    於是上課時,新入門的弟子,以前擇道沒有進入內門的外門弟子,都齊聚一堂。


    所幸主峰的傳道場夠大。


    “黎道友!”


    黎亦酒剛進入道場,便聽到了傻白甜謝朗的聲音。


    由於清心宗竟然要求弟子斷情絕愛,對於男女大防頗為嚴重,男女弟子各在一方,謝朗喊她得很大聲。


    於是不止她一個人聽到。


    無數弟子齊刷刷地看向她。


    “……”


    很好,她也算是聲名遠揚了。


    黎亦酒回謝朗一個眼神,神色如常地落座。


    陸鹿坐在她旁邊,“黎道友,你聽說了嗎?蜀掌門年輕的時候麵若冠玉、擲果盈車,被譽為靈域第一美男子,迷倒萬千女修,但是他竟然修無情道,你說這多可惜啊……”


    掌門入場了。


    陸鹿連忙噤聲。


    掌門蜀三清身著樸素長衫,寬衣緩帶,像個普通文士,站在傳道台上垂目望過來時,卻如帶千鈞之威,令人為之一肅。


    哪怕他外表再樸素,也無法忽略他是如今靈域第一強者的事實。


    傳道場霎時寂靜無聲。


    分神後期。


    黎亦酒得出結論。


    正常情況下人是無法看穿修為在自己之上的人的等級的,不過她即使修為散盡,神魂也還是渡劫期,渡劫以下一覽無餘。


    等級最高也就渡劫。


    分神後期,這就是當今靈域第一強者的實力。


    說實話,她有點失望。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分神,後麵還有合體、大乘、渡劫。


    分神期,距離飛升遙遙無期。


    也許這個“第一強者”隻是站在明處的,暗處可能還有修為更高的人存在,但也不會高出太多。


    她知道靈域的靈氣一直在漸漸枯竭,加上萬年前那場浩劫的影響,枯竭得越發嚴重。


    但沒想到會枯竭到這份上。


    萬年後的靈域,竟然隻能供養一名修士達到分神期。


    她知道修真界這麽卷的原因了。


    他們要趁靈氣還沒散的時候提升等級,延年益壽,尋求一寸渺茫的希望。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蜀三清看過來,和她對視。


    同時,他口中徐徐講述著,從萬年前盛行外丹道引發的浩劫,到明燈祖師開創內丹道,再到清心宗延續明燈祖師遺誌確定的立宗之本——


    清心寡欲,斷情絕愛,一心向道。


    黎亦酒始終沒有移開目光。


    這讓蜀三清感到詫異。


    雖然他收斂了威壓,但尋常人,莫說是年輕弟子,就是各峰長老,也會在和他對視時感到無所適從。


    她卻仿佛毫無感覺。


    像是在看芸芸眾生。


    講述完後,蜀三清出聲詢問,“這位弟子,可有疑問?”


    所有人唰得一下看向黎亦酒。


    仿佛在說,你個五十九又幹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竟然引起了掌門的注意?!


    黎亦酒確實有疑問。


    她有很大的疑問。


    蜀三清說是根據她的遺誌,確定了“清心寡欲、斷情絕愛”的宗旨——她有這條遺誌嗎?


    她怎麽不知道?


    她好像沒有留下遺誌吧?


    算了,暫時不糾結什麽遺誌不遺誌了。


    清心寡欲這四個字她確實在內丹心法中提到過,但她的“欲”,指的是貪欲,而不是七情六欲。


    而且她的內丹心法裏不隻有“清心寡欲”這一個要點,“天人合一”和“自在逍遙”哪兒去了?


    被他們吃了?


    最離譜的是,這些徒子徒孫還造謠她斷情絕愛???


    笑死,你們知道祖師我和美男道侶廝混的時候玩得有多花嗎?


    一群孤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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