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那些修士搞清楚發生了什麽,黎亦酒便問道:“你們可覺得試煉場有什麽需要調整之處?”


    她見他們出來的時候眉頭緊鎖互相之間在討論什麽,應當是有話能說的。


    剛出來的修士愣了一下,有些誘惑地看著她,“此事由你負責嗎?”


    他們還以為問這話的應當是龜大師。


    畢竟這試煉場的內容涵蓋廣泛,唯有精通數道的龜大師才懂得其中玄奧。


    同黎亦酒說她能理解嗎?


    黎亦酒沒在乎他們想什麽,隻點頭道:“說吧。”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下,以為龜大師讓她代為征集意見,便開口說了幾個問題。


    大致是“問道”試煉場中有些古法煉丹術或煉器法當今靈域修士並未了解過不適合用來作為考核題目,或是建議既然都設置了提示不如將解答方法放在那裏好為考生解惑,又或者是通識考核過於簡單可以去掉或者裏有很多知識錯誤等等。


    最重要的是試煉關卡太難了……


    黎亦酒一句一句聽完後,道:“如今試煉場中的古法都是我經過篩選確實比當今的方法有益才放入其中的,不了解可以自己去了解。”


    “至於提示,提示是給你思路,如果我將解答方法告訴你,爾等一個個都學會了照葫蘆畫瓢進去闖關贏得法寶,還有什麽人會悉心鑽研?”


    “這是試煉場不是教學場。”


    “題庫需要用到的秘籍也都在‘問心’入口的星海藏書閣裏,不懂就自己去學,別一個個都等著別人把學識嚼碎了喂給你們。”


    “還有通識考核知識錯誤……”


    黎亦酒想起自己平生第一次考的五十九分,仍然有些無語地按了按太陽穴,看著他們微笑道:“孩子們,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知識錯了,而是你們錯了——不信的話可以拿著題目去問你們帝君,他可是萬年前的曆史活化石了。”


    “……”


    問帝君?確定那是活化石,而不是讓他們活化屍?


    “最後你們說關卡太難……”


    黎亦酒語氣淡淡,“是卡在關卡太久靈寶看得見卻摸不準急眼了嗎?沒那個通過關卡的實力,靈寶落在你們手裏也是明珠蒙塵,與其想著降低難度,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


    “還有別的問題嗎?”


    “……”


    她的神色很平靜,卻說得那些提意見的修士無地自容。


    他們下意識感到羞愧,連連道:“是是是,您說得對,黎……”


    說到一半,他們忽而想起來,等等,這人不是大師啊,她為什麽能站在這裏訓他們?


    他們蹙眉看向黎亦酒。


    黎亦酒拿著金雕記下的小本子正在看,又記下了幾個自己發現的問題,“看我作甚?還有什麽意見就直說,但給我說點靠譜的。”


    “……”


    這些修士的眉頭越擰越緊。


    他們在靈域也是幾百上千歲的前輩了,被一個小輩訓話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雖然這個小輩是世間難得的奇才,但也得尊老愛幼不是?


    再者他們說的那些問題有那麽不靠譜嗎?


    就算真的不靠譜,也得來個權威性的人,例如龜大師或者是帝君才能斷定吧?


    而且他們捕捉到一個問題,那些玄奧晦澀的古法考題是她放進去的?


    有人不禁蹙眉問道:“你參與了考題投放?”


    黎亦酒翻著本子不假思索地頷首,“自然,都是我負責的,總不能指望你們吧?”


    試煉場最吸引人的點是那些靈寶,他們大多都是奔著靈寶來的,若是讓這些徒子徒孫參與出題,保不齊會降低標準好讓自己早點拿到靈寶。


    還是難一些好,讓他們印象深刻,省得再讓他們的祖師考個五十九。


    耽誤了這一代又耽誤下一代。


    剛出來的修士們卻並未領會到她的未盡之意,聞言神色愈發嚴肅,“等等,黎亦酒,不是我們看輕你,而是……你確定你有資格全權決定麵向靈域仙門百家上下所有人的考題?”


    “嗯?”


    這話著實是把她問住了,黎亦酒抬眸看向他們,“不然呢?”


    先出來的那批修士瘋狂給問話的修士使眼色,但“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對方壓根沒有領悟到。


    他們反而因為黎亦酒理所當然的神色愈發過激了,“不是、黎亦酒,看在你是丹器兩道的神品宗師以及龜大師徒兒份上,我們給你麵子,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這試煉場涵蓋如此廣泛,除了丹器兩道,其他道行你如何能夠插手?”


    黎亦酒陷入了迷之沉默。


    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明晃晃的青玉鐲,還有腰間掛著的玄武麵具,甚至她現在穿的衣服都還是龜大師這個馬甲一向穿的玄衣,氣息也沒有任何隱藏,隻是摘了個麵具而已。


    所以……這些徒子徒孫是瞎嗎?


    隻認麵具不認人嗎?


    她自認自己隨著修為提高,對馬甲的掩飾也越來越不走心了。


    柳蘇蘇還當眾揭穿過她來著,他們怎麽也該有所懷疑才對。


    沒想到愣是讓她裝到了現在。


    黎亦酒希望他們是在自欺欺人,而不是真的這麽傻。


    然事實證明,她的徒子徒孫就是這麽傻。


    他們非但沒有察覺到現場詭異的氣氛,也沒有捕捉到符陽子等人瘋狂給他們使的眼色。


    反而見黎亦酒沉默,以為是自己說對了,“乘勝追擊”道:“黎亦酒你這是默認了是吧?你也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決定考題對吧?”


    “……”


    “所以你還是將你師父叫出來吧,這些考題真的有問題。”


    “……”


    “龜大師真是對弟子太溺愛了,竟然這種事也讓你插手,這是可以當做兒戲的嗎?”


    “……”


    黎亦酒無言以對。


    黎亦酒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黎亦酒隻想清理門戶。


    她深吸一口氣,啪嗒一聲合上本子,看向藥無疾道:“給他們一人發一顆神品補腦丹吧。”


    藥無疾:“……好的,師父。”


    說罷她便收回玉珠離開了。


    “……”


    藥無疾看著那些一頭霧水的修士們,一言難盡地歎了口氣,拿出幾瓶丹藥來到他們麵前,“諸位道友服下補腦丹吧,這也算是我師父龜大師的一片心意。”


    他們嫌棄地推拒,“補腦丹?什麽補腦丹,我們才不需要這種東西!”


    “……”


    不,你們需要,非常需要,沒人比你們更需要了。


    符陽子擔心不夠用,把過去黎亦酒給他的那枚都貢獻出來了。


    這些徒子徒孫不明所以,看到黎亦酒的背影,卻以為她賭氣離開了,急切地追上去,“黎亦酒你等等——!我們還沒說話呢!話都不聽完就走你有沒有禮貌……?”


    “劍尊這是作甚?”


    蕭雲長神色麻木地持劍攔在他們麵前,一字一頓地開口,“黎亦酒就是龜大師,龜大師就是黎亦酒——你們還要追上去嗎?”


    “???”


    “你說什麽??”


    看到對方晴天霹靂的神色,蕭雲長略感安慰地將劍收回了劍鞘。


    符陽子等人也感到了平衡。


    還好,還好還有人比他們丟臉。


    黎亦酒就是龜大師,龜大師就是黎亦酒的事一經證明,瞬間在仙門百家引起軒然大波。


    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是不管是龜大師還是黎亦酒自己都沒得罪過,愁的是奚落過她的。


    尤其是那些對著黎亦酒趾高氣昂卻又去討好龜大師的人,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這世上。


    他們第一反應是震驚,還難免有些被戲耍的氣憤。


    可一想黎亦酒就是龜大師,龜大師身上那些能力顯然也是她的,頓時就偃旗息鼓了。


    打不過,也得罪不起。


    還有一件事讓他們欲哭無淚,那便是那三倍價格的訂單。


    她是說過“東西都是一樣”,結果就真一樣啊?同一個人煉的能不一樣嗎??


    想當初“李明燈”明明當眾說過,黎亦酒甚至直接承認了,然而他們卻以為她說的是反話,壓根沒有相信,頓時感到五味雜陳。


    若是早一些發現也還有商量的餘地,但現在事已成定局無可更改了。


    別說去跟她談價格甚至是談試煉場的事,他們走路繞開她走,一個個見了她跟見了洪水猛獸差不多。


    太丟臉了,實在是太丟臉了。


    黎亦酒倒是樂得清靜。


    金雕將上一批訂單的尾款收齊了,黎亦酒當即把靈石倒進空間裏把四神埋了。


    江夜雨和其他三神拉開了距離,道:“我並不需要。”


    黎亦酒將靈源塞進他懷裏,“不,你需要,你也要提高武力值,以備日後祂們哪個若是不聽話,你好去把他們宰了。”


    “……”


    原本被靈石山劈頭蓋臉壓住的素威正欲破口大罵,聞言默默閉嘴了。


    想來清冷寡言的青龍道了聲謝便安靜修煉。


    看似十分壯觀的靈石山瞬間變成了普通碎石,對於神來說,這些靈力仍是杯水車薪。


    除了之前吸收完靈源,素威的模樣漲了一兩歲之外。


    吸收完靈石山後,素威和孟章都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而朱雀……


    須臾,靈石山抖動了幾下,朱雀蛋從裏麵鑽了出來,“聽話聽話,丹鸞會聽話的!”


    黎亦酒挑眉,“你能說話了?”


    這時哢擦一聲,蛋殼裂開一條縫,投出赤紅色的光華來。


    緊接著裂縫像蜘蛛網一樣散開,奪目的紅光照亮了整片天地,精純灼熱的氣息四散開來,令人仿佛瞬間來到了炎炎夏日。


    恍惚間還能看到鳳凰涅槃般的影子,嘹亮的鳳吟聲似來自天邊。


    古老而磅礴的神邸氣息令人發自內心得感到肅穆。


    待到刺目的光輝散去,黎亦酒看到蛋殼碎開一塊,一個毛茸茸的雀首從中擠了出來。


    啪嗒一聲將蛋殼碎塊擠開了,朱雀歪頭看著黎亦酒,那雙金華流轉的赤眸仿佛是漂亮的淬金紅寶石,倒映著她的影子,仿佛在笑。


    “耶!本座出來啦!”


    是清脆可愛的童音,和素威孟章那種雌雄莫辨的肅穆神音全然不同。


    聽得祂們嘶了一聲,有些牙酸,不禁對視一眼。


    丹鸞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丹鸞並沒有管祂們,而是歡歡喜喜地鑽出蛋殼,噠噠噠地撲到了黎亦酒麵前,歡快地說:“阿酒阿酒,我是丹鸞,你真好看!”


    黎亦酒有些稀奇地看著祂,笑著蹲下摸了摸祂如同幼鳥一樣柔軟的羽毛,“嗯嗯,丹鸞你好,你也很可愛,就像……”


    她思索了一下,小朱雀期待地看著她。


    黎亦酒:“就像一隻可愛的走地雞。”她好奇地問:“所以你現在能飛嗎?”


    “……”


    啪嗒,小朱雀瞬間變臉,臉上的歡喜悉數消失。


    祂沒有回答黎亦酒的問題,而是轉身就噠噠噠地鑽回了蛋殼裏,還不忘把蛋殼碎片蓋上。


    紅光一閃,蛋殼上的裂縫也消失了,仿佛從未破殼過。


    整顆蛋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祂也確實心如死灰了。


    走地雞,嗬嗬,走地雞。


    素威瞬間就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走地雞!走地雞!哈哈哈哈……嗷嗚?!”


    朱雀蛋飛出一道紅光落在白虎頭上。


    素威頓時捂著腦袋亂叫,“嗷嗷嗷本座的頭發——!!滅火!快滅火!丹鸞你個小肚雞腸的走地雞!快把你的朱雀真火收回去!”


    火燒得更厲害了,整個朱雀蛋都看起來十分高貴冷傲。


    黎亦酒好笑地來到朱雀蛋麵前,摸了摸蛋殼,“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別生氣了,出來好不好?”


    “不。”


    蛋裏傳出悶悶的聲音,“本座要會飛之後再出來。”


    本座堂堂丹鸞帝君才不是走地雞!


    祂還惡狠狠地補了一句,“到那時,本座要吃烤白虎。”


    “烤白虎”:“???”


    不是、冤有頭債務有主,最先叫走地雞的不是祂吧?


    這走地雞怎麽光揪著祂不放??


    黎亦酒笑著點頭,“好好好,會飛之後再出來,我養你。”


    朱雀蛋開心地蹭了她的掌心,聲音清脆,“阿酒真好~”


    素威算是明白了,撲滅真火後掐著嗓子陰陽怪氣地開口,“阿~酒~真~好~~~”


    “要不是知道你是什麽德行,本座差點信了你的邪!”


    “堂堂一番對著凡人撒嬌賣萌,你要不要臉?”


    又是數道紅光飛來,素威連忙躲開,“呦呦呦,好可怕,走地雞惱羞成怒了!”


    “走地雞走地雞!”


    “死貓本座烤了你!!”


    “……”


    黎亦酒緩緩扶額,看著這倆鬧騰的破小孩,又看了眼神色疑惑拿起一顆靈石咬了一口一本正經地“品嚐”的孟章帝君……


    忽而有些懷疑他們身為神的真實性。


    這時阿湫也跑過來晃她的胳膊撒嬌,“阿娘阿娘,祂們好吵,把祂們趕出去,我隻想和阿娘在一起,阿娘我想吃酸棗糕,阿娘我想和你睡在一起,阿娘阿娘……”


    “……”


    黎亦酒的神色逐漸麻木,對江夜雨道:“嗯,不錯,很好,我們也算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了,一個沒生卻要帶四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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