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船,你憑什麽參我受賄?”


    洪武七年,應天府,禦史台的門被一位青色官袍年輕人推開,來人滿臉通紅,那是氣的。


    “你給我滾出來,我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此人正是已經穿來三年的顧晨,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曆史係研究生,馬上快畢業那種。


    因為和導師爭論明朝朱標當皇帝好,還是朱棣當皇帝好而太激烈,導致心髒病發死了。


    醒來就成了快進考場的舉人,然後靠著原主的記憶,還有寫字的手感,順利考上了二甲十九名的好成績。


    並且,成了大明噴子團的成員,他其實還是蠻高興的。


    因為老朱為了監察百官,所以給了禦史台挺多權利,反正罵錯了不會罰,罵對了還有獎。


    所以他成天都在摸魚,偶爾找幾個小官的不痛快。


    向老朱證明自己的存在,這幾年過的也還可以。


    當然,他都是打聽過小官背景的,生怕惹到哪位大神的人。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參上這麽一筆。


    而且罪名還是貪汙,顧晨此刻的內心是崩潰的。


    誰不知道洪武大帝喜歡砍貪官,而且很多時候是寧可錯殺一千,嗚嗚,他可還不想死啊。


    辦公室裏頭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一個官員才小心翼翼地,跟烏龜爬一樣從書架後方走出來。


    “顧,顧兄,你……你聽我解……顧兄……”


    顧晨一看到陳寶船,那心口的火氣就噌噌噌地直冒。


    廢話不多說,趁老朱還沒下令要把自己砍了之前,先衝上去摁著他一頓揍,邊揍邊罵。


    “好你個陳寶船,我沒得罪你吧,你就去參我受賄,我就問你有證據麽,沒證據你參個屁啊……”


    不知道亂說話的話,是會死人的麽?


    何況,他把他當好兄弟,誰知道好兄弟在背後捅刀子。


    早知今日,幾年前入考場時,他就不把自己的墨條劈一半給他了,恩將仇報啊狗東西。


    陳寶船見他動真格的,當即連忙把自己的臉捂上。


    生怕打到臉,回頭被自家媳婦給嫌棄了。


    “顧兄,這事有誤會,真的有誤會……”


    那奏疏,是別人叫他遞的,他都不知道是什麽就已經夾帶在別的奏疏裏頭,給遞上去了。


    誤會?


    顧晨停了拳頭,看向這貨:“那奏疏不是你遞的?”


    不應該啊,中丞大人陳寧應該沒必要騙自己啊。


    陳寶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顧晨的拳頭又癢了,正要繼續揮拳卻被反應過來的同僚齊齊給拉開了,其中一位年長的禦史台諫道。


    “顧大人,這是做什麽,參奏本來就是禦史之責,你要是冤枉的,陛下自然會明察秋毫。”


    “你怎麽能在禦史台動手呢,真是有辱斯文。”


    這從前,他們也就動動嘴皮子,從來不曾動手。


    今兒這一遭,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呢。


    顧晨這會兒也清醒了一些,正要問陳寶船自己貪汙什麽了,就見東宮的侍禦史文原吉來了。


    注:文原吉和夏原吉那是兩個人。


    “顧禦史、陳禦史,太子殿下請你們二位過去。”


    這兩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禦史台打架。


    幸好今兒陛下不在,不然這兩的官帽怕是不保。


    禦史台的辦公室,在午門內的一個院子裏頭。


    離東宮倒是沒有多遠,快走十五分鍾也就到了。


    這還是顧晨和陳寶船,第一次單獨見太子殿下。


    兩人都有些緊張和害怕,路上誰也都不敢說話。


    要知道,這位太子,可是曆史幾千年來地位最穩當的太子。


    朱標。


    不懂的人都說他仁慈,可懂曆史的人都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洪武大帝:“給朕誅九族。”


    朱標:“爹,萬萬不可,咱們誅三族就可以了。”


    眾位大臣:“殿下仁慈。”


    誒,對了。


    懿文太子仁慈的名聲,就是這麽得來的。


    等到了東宮,文原吉先進去通報,沒一會兒就出來叫他們進去。


    到了內殿,兩人連忙給朱標問安,可人家壓根就不搭理他們。


    沒法子,兩人對視一眼,隻得繼續躬著身子。


    約莫又躬了一刻鍾,兩人都覺得腰不是自己的腰了。


    朱標才終於大發慈悲,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免禮。


    “說說吧,為什麽打架?”


    朱標繼續看奏疏,頭也不抬地問道。


    他也就是看這兩人沒什麽靠山,也算是年輕聰明。


    這才想著指點一二,要不然兩個七品官還真是懶得見。


    顧晨鼓起勇氣,拱手道:“回殿下,他胡亂上奏彈劾臣受賄,臣一時激憤,還請殿下原諒……”


    洪武六年的時候,也就是去年,老朱親自參與修訂了大明律。


    其中規定:受財枉法者,一貫以上的杖七十,每五貫再加一等,八十貫則處以絞刑。


    而受財不枉法的,一貫以下杖六十,每五貫加一等,至一百二十貫杖一百,流放三千裏。


    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接受不了,嗚嗚……


    想起老爹整治貪官的嚴謹,導致官員們杯弓蛇影。


    朱標也有些歎氣,不過麵上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為何激憤?”


    難不成隻能自己彈劾別人,不允許別人彈劾自己了。


    “殿下……”


    顧晨拱了拱手,強迫自己擠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臣自幼家貧,寒窗苦讀數十載,這才於洪武四年中了進士,入禦史台當了個七品小官。”


    “官雖小,卻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從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


    “臣住的是應天府最便宜的房子,還是租賃的。”


    房價太貴,買不起,根本買不起。


    “吃的也是飽腹罷了,四五天方才能見一次葷腥。”


    “衣裳也隻不過有三件,奴仆也沒有能力買一個,還得自己動手洗衣裳、做飯、補衣裳。”


    “臣今年已經二十有三,可因無房無馬無錢的緣故,早已經定親的媳婦,也沒錢去送聘迎娶進門。”


    媳婦是縣丞的女兒,關鍵別人家裏是大地主。


    你說你不整得稍微氣派一點點,那老丈人臉上有光嗎?


    所以,這親事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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