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種情況,最重要的是什麽?


    最重要的就是,預防健康的孩子遭到天花攻擊啊,農村的孩子總是成群結隊在一塊兒玩。


    誰知道會不會帶到其他人。


    隻要在天花的潛伏期之內接種牛痘,天花也就不會發病了,而且給已經發病的孩子種上也能減輕症狀。


    如果再遇到一個好的郎中,活命的機會還是能增加的。


    別問他一個學曆史的,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曆史講天花,講天花是清王室自開國以來就揮之不去的魔咒。


    康熙本人就深受其害,被後人"親切"地稱為康麻子。


    他還用,三十名宮女做“種痘”的試驗,不過他種的是人痘,可不是牛痘,還拿自己親生孩子種痘。


    這種法子,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多左右的死亡率。


    其實是失敗的,畢竟得了天花也才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可在當時的清王室看來卻是成功的。


    而且,這需要耗費一定的金錢,所以是不可能全民接種的。


    而牛痘,則最原始的接種方法,大概是百分之二的失敗率,所以要比種人都要安全許多。


    接種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把人的手臂給劃個小口,然後把痘液在抹上就可以了。


    至於已經感染上天花的孩子們,那就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做好隔離,種好痘,能不能活就看命了。


    嗯,發病後再種痘,雖不可能治愈,可也能減輕一些症狀,剩下的就全靠自己的抵抗力了。


    順便,顧晨給自家閨女也種了上痘。


    從府城來的吳郎中,剛開始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看著他先給自家閨女用上了又覺得此法或許可行。


    畢竟,若沒有幾分把握,誰又會先拿自己孩子下藥呢?


    “老夫隻知,宋真宗時期。”


    “有位宰相叫王旦,他先頭七個娃都死於天花。”


    “為了給他唯一的小兒子預防天花,所以遍請名醫預防,那名醫便想了這麽個法子。”


    “隻不過,是取已得孩童身上的痘痂研磨成粉,再……”


    “可這是牛身上的,知縣大人,這真的可行嗎?”


    吳郎中對此表示非常懷疑,你說你一個當官的。


    就算是閱覽書籍無數,也不可能跨這麽大吧?


    而且你現在還這麽年輕,要知道他都是從六歲學到四十歲,老師才放心讓他獨自坐診的。


    畢竟為醫者若是學藝不精,可是要害死人的。


    “放心,可行。”


    顧晨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這是人類偉大發明之一來著,一定可以幫助到這時候的百姓。


    “可有出處?”


    吳郎中見他說的這麽堅定,心中不免信了幾分。


    好歹也是父母官,應該也不至於撒謊吧?


    如果是真的,那倒真是積德積福的好事了。


    “自然是有的。”


    顧晨沒有先回答郎中的話,而是直接道。


    “郎中放寬心去做就是,若是當真出了事本縣自己負責,必然不會拖累了郎中的。”


    為醫者小心一些,他是也可以理解的。


    何況醫戶的地位又不高,人家日子也不容易。


    吳郎中這時糾結地要死要死的,可想著天花一石蔓延開來,那很有可能會波及到府城。


    如果真的波及到府城,怕是知府大人會問罪。


    他咬咬牙,想著幹了算了。


    顧晨把原理告訴了大家,也不管能不能聽得懂。


    而且再三告訴他們,這般做有一成以下的幾率死亡。


    其實根本就沒有一成,但是為了大家好理解和保險。


    他就說得嚴重了些,如果不願意承擔這個風險,可以不種,但一旦成功的話,那這輩子也不會再得天花。


    沒想到的是,大家都很願意承擔這個風險。


    首先是村長站了出來,把自家孫子給拉了出來。


    “知縣大人,先從老夫的孫子開始吧。”


    和天花比起來,那一成的死亡風險根本不叫事。


    農村人的娃娃多,他們舍得,也根本不懼怕那一成的風險。


    何況,知縣大人讓他們村,最先頓頓填飽了肚子。


    最關鍵的是,知縣大人的千金是最先種了痘的。


    所以,他們相信知縣大人。


    顧晨有些欣慰,便讓溫知輝立刻製好了文書讓大家簽字畫押,這種事肯定要萬分謹慎。


    做好萬全準備,這樣才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夥聽話地摁上了手印,顧晨看著心裏暖烘烘的。


    唉,越來越不舍得,離開這個地方了怎麽辦?


    你說說,上哪兒找這麽好的村民,上哪兒有這麽清靜的日子過?


    別的地方總有些地主、財主各方勢力糾葛。


    陳寶船就深受其困,他還時常寫信給自己抱怨吐槽。


    可憐得很呐!


    新繁縣。


    正在升堂的陳寶船,這會兒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連堂下之人剛剛說了什麽,都沒有聽見。


    他扭頭看向縣丞,縣丞忙出言解釋道。


    “知縣大人,這沈員外說,他沒有逼迫這家子人把地賣給他,都是這家人自願的。”


    陳寶船看著堂下,胸有成竹、不懼審問的沈員外。


    還有一旁哭唧唧,穿著破破爛爛的普通老百姓。


    一個理直氣壯,不怕責難,一個可憐巴巴的,你凶他一下,良心都過不去,他就覺得頗有些頭疼。


    沈員外這個王八羔子,分明欺負人家不認字。


    誰家賣地,會賣十文錢一畝的?


    這家人也是傻嗬嗬的,人家說啥,他們就是啥,居然就這麽簽字畫押了,你說傻不傻吧?


    雖說他們不認識字吧。


    但你們村長總認識字啊,還有族中有本事的人。


    你可以請你村長,族裏的人幫你看看行不行?


    不過,現在建國之初,地廣人稀,土地也不是特別值錢。


    可一畝好田,怎麽也能賣個六七八貫錢的呀。


    可這個沈員外,居然花十文錢買人家一畝地。


    這擺明了就是欺負人,實在是心黑得可怕。


    按道理說,他是應該為民做主,也可以選擇包庇。


    畢竟這上麵白紙黑字,還有畫押,寫得也是明明白白的。


    並沒有塗改,他要不惹麻煩,讓這家人吃了啞巴虧也行。


    就算鬧到禦史台那裏去,他們也拿自己沒辦法。


    可這麽幹吧,他良心上又過不去。


    你說讓他為民做主吧,可縣丞昨天夜裏告訴他。


    這位沈員外,是人家知府叔叔的、外甥的、老婆的、大哥的、舅子的、表哥家的堂哥。


    雖然早差了十萬八千裏遠,但知府那個人他又不是不了解。


    他自己如今是發達了,也不忘記把自家都撈上一撈。


    要是真給人得罪狠了,人家求到知府大人跟前跟前。


    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整自己呢。


    要知道,那隔壁新都知縣,不就因為不肯和他不知道那個輩分的親戚同流合汙,被知府瞎告了一狀。


    烏紗帽沒了就不說了,後代子孫的科舉仕途也幾乎毀了。


    自己如今這身份,那知府捏死自己不跟捏死螞蟻似的?


    他就是想喊冤,隻怕也是困難。


    “咱們縣,如今一畝上好的水田,值錢六貫。”


    “十文錢太離譜,可也有王家人自己不查的錯處。”


    “本官以為,兩邊各退一步,沈家補王家一畝田三貫錢。”


    “如何?”


    陳寶船猶豫了半天,最終選了一個既不太違背自己良心,又不太得罪沈員外的法子。


    兩邊雖然都有點不甘心,可沈員外也不想徹底得罪知縣,何況三貫錢買一畝田也是自己賺。


    王家人則是不敢和知縣硬碰硬,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嘛。


    再說了,這拿回來一半,也總比全被坑了好吧?


    所以,兩邊的人猶豫半晌,還是點頭答應了。


    等把事情處理好,陳寶船回到屋裏就煩躁地脫了衣裳,把腦袋上的官帽往桌子上一丟就上床了。


    “想來想去,還是原先,當禦史的時候好。”


    雖然窮點,住得差點,可也不用這麽廢腦子。


    “還是顧兄命好,莊浪也就窮點兒,可好歹民風樸實,沒什麽大地主,就沒這些糟心事。”


    不像他,想當個好官的同時,還要顧及這些財主背後的勢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玩完兒。


    俸祿也少,族裏的人,還看著他,等著他出人頭地,接濟鄉裏,再培養些讀書人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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