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老韓這麽重視的,想必、可能是一條大魚吧。


    “你這孩子,什麽叫倒黴,咱們這叫糾核百官。”


    說罷,韓宜可把懷裏的舉報信,沒好氣兒給顧晨遞了過去,然後好聲好氣地同他道。


    “你雖然明年要去福建,可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你也不能偷懶,該做的事也不能落下,給人落下把柄,到時又是你的不是。”


    “拿一天朝堂的俸祿,就該做好朝廷交給你的事嘛。”


    何況他受太子殿下看重,已經很是招人嫉妒了。


    再給人抓住把柄,誰知道會不會又被丟角落裏吃幾年苦。


    顧晨接過信,笑道:“知道了老師,當一天和尚,要撞一天鍾,學生當一天禦史就要彈劾諸臣嘛。”


    說罷,他笑著翻開信一瞧,瞬間就給愣住了。


    “工部尚書薛祥之堂兄,在無為洲強掠婦女,官商勾結,壓迫平民百姓,收受賄賂……”


    薛祥,字彥祥,是個好官,早年間就跟著朱元璋抗元了。


    曾經,老朱聽信李善長的讒言,說工匠們用魔法詛咒皇帝,所以老朱欲殺建造宮殿的全部工匠。


    還是薛祥求情,才讓上千名工匠逃脫老朱的屠刀。


    為官也清廉,從不和人計較,別人犯了錯他也會原諒,胡惟庸就陷害過他,可他從來沒說什麽。


    嗯,也沒辯駁一句。


    曆史上,在洪武十四年的時候,因坐累被杖打致死,天下哀之,百姓工匠們更是流淚相送。


    這七十歲的人了,六十仗下去,就算是人家手下留情,也不一定就活得了,他猶豫地看向韓宜可道。


    “老師……薛尚書他……”


    人家是個好人,隻是家人不爭氣,要是為著這事,把人家給整死了,是不是不地道?


    “放心,陛下對薛尚書很是信任,不會重罰的。”


    “可他堂兄,卻在家鄉無惡不作,欺壓百姓,不收拾他們話,百姓的日子該怎麽過?”


    “薛尚書受點罪,總好過無為洲家家的百姓哭吧?”


    韓宜可很有信心,陛下又不是那種亂殺無辜的人。


    看在薛尚書有那麽多功勞的份上,陛下也會網開一麵的。


    就比如他,好幾回都以為要死了,可陛下總會在最後關頭救自己,還寬慰自己來著。


    可見,陛下隻是手段過了一些,可心裏還是分得清忠奸的。


    顧晨:“……”


    確實沒砍頭,也沒賜死,可七十歲的老人如何受得了廷仗?


    他看著自己手裏的舉報信,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記得自己剛中進士那會兒,薛祥還想招攬自己去工部的。


    你說這麽有眼光的人,這麽死了是不是也太可惜了點兒?


    見他滿臉為難,韓宜可大概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便直接拿回了檢舉信,擲地有聲地道。


    “既然你不願,那麽就我來。”


    禦史最忌諱私人感情,既然徒弟不忍心當這個壞人。


    那就讓他來給徒弟演示一番,什麽才是好禦史。


    第二日,朝堂之上,老朱和朱標的情緒都不是很高。


    最近事情挺多的,沐英要和徐達北征,西南叛亂頻頻,福建也是,煩得他們吃飯都不香了。


    隻聽洪武大帝道:“有本早奏,無本退班。”


    沒事趕緊回去看奏疏去,還有一大堆事兒呢。


    “臣,有本啟奏。”


    然後韓宜可就站了出去,拱手大聲表示自己有事。


    一看到他站了出來,文武百官全都麵麵相覷。


    為自己擔憂的同時,還不忘為自己的黨羽好友擔心。


    生怕他們幹了什麽事兒,被這個快口禦史逮住了。


    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或許是命就抖落在這裏了。


    有那幾個心虛的,甚至手心裏都在冒汗了。


    至於武官那邊,大家也很忐忑。


    他們在應天的時候都乖得很,沒胡來,也沒幹啥壞事啊。


    應該,大概,也許,不關自己的事兒吧?


    老朱和朱標看到韓宜可出來了,頭皮也不由地緊了緊。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落韓宜可手裏去了?


    “奏來。”


    禦史開了口,皇帝不能不聽完緣由,這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韓宜可正氣凜然道:“臣要參工部尚書薛祥治家不嚴。”


    “致其家人欺壓百姓,強搶民女。”


    “還同地方官員勾結,隨意增稅,貪汙稅糧,如此作惡多端,實在是可惡,望陛下嚴懲。”


    從他說出薛祥的名字時,顧晨仿佛聽到了周圍大臣們,心中的石頭都落了地的聲音。


    那聲,大得很。


    估計心裏都在想,可太好了,又平安地活過了一天。


    “這……”


    七十歲的薛祥,此時胡子早已花白,背也是佝僂的。


    聽到自己被參的時候,他屬實還是有點懵的。


    “薛祥,你有什麽要辯駁的?”


    老朱的聲音淡淡的,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雖然老子已經想好要收拾你了,可也要給你一個辯駁的機會,讓你死了以後當個明白鬼。


    “陛下,臣……”


    薛祥這時候站了出來,想了半天以後才答道。


    “臣已六年未歸鄉,實在是不知家中之事,還請陛下查明,若真有此事,臣甘願領罰。”


    親戚不過偶爾來往信件,還說族中子弟讀書都很上進。


    他確實不知道,他們背著自己,居然幹著這些見不得人的事。


    若這事是真的,那他實在是慚愧。


    不為自己辯駁是薛祥一向的作風,老朱也不覺得意外。


    他直接道:“既如此,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你就在自己家中閉門自省,不必出門了。”


    聞言,薛祥立刻拱手謝恩,然後回到自己的列隊裏。


    顧晨這才出來道:“臣,有本啟奏。”


    見禦史台又站了個人出來,還是韓宜可的徒弟,大家剛剛才放鬆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默默祈求老天,不要從這人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


    “奏來。”


    回京這麽久了,這是顧晨第一次在朝中上奏呢,老朱和朱標提起了那麽一丁點兒興趣。


    顧晨高聲道:“啟稟陛下,我朝以孝治理天下,孟子曾經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意思就是說,人們在孝順孝敬自己家長輩的時候,也不能夠忘記別人家的長輩。”


    “臣在地方任官之時,還有在京中為禦史之時。”


    “常見不少年紀大的人受杖,還有那受不住杖責被打死的,臣心中實在是不忍,懇請陛下開恩。”


    “特許我朝六十五以上的老人,犯錯可免杖責,改其他法子責罰,以推行天下人的敬老之心。”


    等到時候查清楚了,怕是就不好給薛祥求情了。


    那還不如提前借別人的事,向老朱求一個恩典。


    如此一來,薛祥也能躲過一劫了。


    沒想到是為這事,百官又跟著齊齊鬆了口氣。


    老朱想了想,倒是覺得有理,便看向朱標。


    “太子,你怎麽看?”


    一般隻是受杖責的的人,犯的過錯其實都不大,而杖責對老人來說確實容易頂不住。


    自己這兩年,殺了那麽多人,天下人早開始議論。


    如果這時候頒布條敬老仁政,倒也是件不錯的事。


    朱標笑道:“回父皇的話,兒子覺得顧晨說的有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誰家沒有老人,若是都能夠孝順自家的老人,體貼別人家的老人,那天下的老人也就都能安享晚年了。”


    老人受了皇家的寬慈,父皇也能挽回一些仁慈的名聲,這倒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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