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


    休假的時間,能不能不談工作啊?


    他抬頭,看著滿臉躍躍欲試的餘敏和丁廷這兩個職業噴子,忍不住有些無語地問道。


    “我說你們兩個,才剛剛從福建回來不到兩月,也不說好好歇一歇,幹嘛這麽著急忙慌的?”


    他巴不得好好歇一段時間,可同僚卻非得卷起來。


    既然同僚都卷起來了,那他好意思躺平麽?


    在職場裏,像這種卷神就是最討厭不過的了。


    “顧大人,話可不能這麽說啊。”


    丁廷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正色道:“常言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等既然拿著朝廷的俸祿,怎麽能不憂心朝廷大事。”


    “江浙等地的賦稅,這回一少竟然就直接少了近一半。”


    “欸,顧大人,你說等下回,是不是就直接沒了,朝廷要是沒有錢糧,那還得了?”


    顧晨:“……”


    今天敢殺雞,明天就敢殺人了是吧?


    果然是啊,這天底下的官員,誰都可以閑著,就是他們這些噴子團們的那張嘴,那是絕對不可能閑著的!


    說嚴重些,大明朝的狗,見著他們都想繞道走。


    “顧大人,你說下官說得,到底有沒有道理?”


    丁廷那眼睛綠油油的,就跟看上了一塊大肥肉似的。


    古往今來幹他們這行的,誰不想查出些大事?


    然後奏至禦前,為民申冤,為國社稷,名垂青史?


    你就單看看那鄭士元鄭大人,不就逼著陛下殺了朱桓,然後就被史官記上史書了嗎?


    雖然他現在隻是下縣知縣,可在他們這些同行心裏。


    那就是吾輩楷模啊!


    “有道理!”


    顧晨低頭描著牌位,他手裏的是原主母親的牌位。


    她和原主父親都走的特別早,四十歲都還不到就離開了人世間,也沒享著兒孫一點福。


    甚至,都沒能看到朱元璋建國,便死於窮、死於戰亂、死於貪官汙吏、死於腐朽的晚元時期。


    現在雖然老朱建了國,可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老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在其位謀其職,不管不行啊。


    “既如此,那你們就去一趟江浙,暗訪一番,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郭桓這人很有才,老朱很喜歡他,曾經就給了他工部侍郎這個職位,後來因為貪汙被貶。


    沒多久,老朱又給了他機會,調去當了戶部侍郎。


    貪汙還能從老朱的屠刀下活命,本來就已經夠幸運了。


    可惜,這家夥太不爭氣,太不知道生命可貴這四字。


    他居然繼續貪,還把六部的侍郎,還有三萬多官吏都給牽連了進去,全都陪他去閻王那報到了。


    這事其實也怪老朱,你再欣賞郭桓,你也不能這麽幹不是,工部換到戶部,差事越來越肥,他能禁得起考驗?


    得了顧晨的允許,兩人高興得很,給幹起活來就更努力了,想著定要好好把事給辦出色。


    將來在史書上留下一筆,那就是全家的希望啊。


    顧舒寧和曾棨,是由蘇婉盈的兄長蘇泊舟送回來的,還拉了兩車東西,都是布匹首飾擺件之類的。


    “大哥一路辛苦。”


    “不辛苦,妹夫為國為民,才是真的辛苦。”


    “哪裏哪裏。”


    蘇伯舟不愛讀書,也不愛當官,他喜歡的做生意。


    所以他身上帶著商人的圓滑,不過卻也不會令人討厭。


    “爹爹,娘親~”


    一襲粉色衣裙的顧舒寧,迫不及待地掀開車簾由下人扶著下車。


    然後就跟花蝴蝶似的,撲進了自己母親懷裏撒嬌,另一隻手則捉著父親寬大的袖子。


    “女兒好想你們,女兒還以為,爹娘不要女兒了。”


    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頭上兩個花苞頭紮著流蘇,陽光照在她臉上,倒有點像神仙姐姐。


    漂亮、靈氣!


    顧晨連忙用自己大袖子,直接擋住閨女的臉道。


    “走走走,咱們先進去說,進去說。”


    他帶著閨女和媳婦進門,蘇泊舟也笑眯眯拉著曾棨跟上。


    顧修窩在小安子的懷裏頭,好奇地看著被老爹護著的大姐姐,然後抬起小腦袋嘟囔道。


    “安子哥哥,你說爹爹更疼大姐姐,還是更疼我?”


    他咋覺得,爹爹更疼大姐姐呢?


    “你們不一樣呀。”顧安耐心地道:“你是咱們家的男子漢,要頂天立地,要撐起家裏的門楣,以後要科考入仕,自然不能嬌養。”


    “你大姐姐是女兒家,不能科舉,也不能在家裏待幾年,以後長大了,就要到別人家裏去了,所以才要多多地疼愛些。”


    雖然他覺得,顧大人對小姐,確實比別家要更寵溺些。


    顧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看向被舅舅拉著的曾棨。


    “那個小哥哥,也長得好大一隻,我什麽時候能長那麽大隻?”


    早點長大,和人打架,就不會打不過了。


    曾棨被蘇家舅舅拉著,目不斜視地跟著往裏頭走,看著仆婦環繞、幹淨寬敞的宅院也並未流露出自卑羨慕之色。


    顧晨雖然一直和閨女說話,卻也一直注意著這孩子,見他舉止端正,心裏倒是也滿意。


    “這就是曾家子棨吧?”


    他語氣柔和,把人招至跟前,準備問問學業。


    “如今都讀了些什麽書啊?”


    他聽說過這孩子的身世和經曆,知道他是在七歲時。


    機緣巧合地,跟著當地的和尚認得了幾個字後,顯露出了聰明,才被曾氏的族長推薦去學塾。


    可他爹不喜歡他,所以並不能夠全心全意讀書。


    隻能一邊放豬一邊讀書,顧晨心中對他也是多有憐憫。


    曾棨拱手,恭敬地答道:“回大人,小子剛讀完了四書,如今正學到了五經之一的尚書。”


    其實如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五經應該是已經讀完,如今已經開始學著寫文章才對。


    隻是他讀書的時間,被繁瑣的家務給占了一大半。


    這才……


    “不急,隻要有心學,什麽時候開始都不晚。”


    曆史上,這孩子是三十二歲的時候才中了狀元,也算是大器晚成,能成器就好,管他晚不晚呢。


    當然,那是他爹不好的緣故,想不晚都不行。


    顧晨又安撫了他幾句,才讓人領著他去自己的院子洗漱歇息。


    待他走後,蘇泊舟才笑道:“這孩子如何?妹妹和妹夫可還滿意吧?”


    這是他爹到處托人打聽,最後才找出這麽好的讀書苗子。


    可比那些世家公子實惠,世家公子身上臭毛病多,不如貧苦出身的肯上進,也不如人家能吃苦。


    蘇婉盈和丈夫對視一眼,看到他的滿意後才笑道。


    “確實是不錯,就是讓父親和大哥操心了。”


    顧晨看著坐相規矩,儀態溫婉的閨女也很是感激。


    “是啊,這三年,真是讓嶽父大人和大哥操心了。”


    “大哥這次來,可得多住些日子,好好在應天遊玩一番才好。”


    說起來,蘇家幫了他良多,他倒是沒幫蘇家什麽。


    “欸,妹夫,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蘇泊舟擺手道:“我後日就得走,去江南找些會蘇繡的女子回去。”


    “這兩年,咱們那邊的女子,對著蘇繡很是追捧,一件從姑蘇那邊來的成衣,能賣上四、五貫錢呢。”


    “我去請一些好的繡娘,做成好的衣裳賣出去,多攢一些,孩子們如今還小,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何況朝廷政策一直在變,現在說是四品官員以上不能經商,還沒說讓四品官員以上的嶽家也不能經商啥的。


    可將來,說不定就禁了呢?


    所以,趁著現在還能掙,那自然就得死命掙一筆才好。


    不然等律令改了,那他不就隻能眼紅那些商賈之家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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