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苗朗清還是被身上的緊繃之感拉回了現實。


    苗朗清想動一下去喝些水,低頭去拉被子時,卻發現渾身纏滿了白色的布條,布條稍薄一些的位置上澿出血來。


    噝~


    苗朗清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頭裏也傳來失血過多的暈眩感。


    之前的一幕幕慢慢在腦海裏浮現。


    龍窟送走那個神秘人後,苗朗清正要到龍窟中驗證自己猜想,頭頂卻傳來破空之聲,他抬頭看去,發現剛剛消失在北方天空的那個神秘人去而複返,隻是並未落下來,而是一路向著東南方的人界九洲城方向飛去。


    苗朗清也沒去理他,對再次乍起毛的孟極招招手,向龍窟內走去。


    龍窟內四壁光滑如鏡,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而且內裏溫度極低,饒是苗朗清此時已有練神境修為,也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不得不提起神識邊向前探,邊抵禦無邊的寒氣。


    前行了二十餘丈後,苗朗清終於看到了圖家父子三人,隻不過此時三人已被凍成了冰雕。


    看模樣,三人是在龍窟外被人害死後拖到這裏來的,很明顯害他們的定然是剛剛那個神秘人。


    隻是苗朗清一時沒想明白,那個神秘人明明知道他是來尋找圖家父子三人的,為什麽沒有將他一並殺了,反而還和言悅色地與他交談,最後還留給他激發龍血的方法。


    微一沉吟,苗朗清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自己雖是來尋找圖家父子三人的,但很明顯自己並不是獵族中人,之前和那人短暫的交談中,苗朗清也能聽出那人似乎並沒將自己與獵族中人混為一談,不殺自己,那就是想利用了。


    哼,苗朗清冷哼一聲,已經猜出了那人的身份,魔龍。


    關於魔龍的傳說,苗朗清除了從圖北倉口裏聽說外,昔日在神界時也聽濟彬說過,據說魔龍是冰原萬年冰寒戾氣所化,先有神後聚實體,而龍神的真身已在一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中被九界之人合力打散了,隻餘了魔龍的神識,但剛剛那人是怎麽回事,那明明是一具肉身。


    以苗朗清的眼力很容易分辨出,剛剛的魔龍根本就是一具功法強化過的肉身,其上有魔族的氣息,另外還有冥界靈體的味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苗朗清看著眼前三具早已被凍成冰雕的圖家父子,眼中如欲噴出火來,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前世,苗朗清被沈離帶回神界,心無旁騖,一心修練,沈離對他視如已出,師姐沈青姝對他更是暗生情愫,兩人可謂是兩小無猜,再加上身為沈離最看重的徒弟,神界中人對他也是另眼相看,雖活了一百多年,但苗朗清的性子卻如一張白紙也似,單純的以為世間隻有對錯,而顯然對的更多,即便自己做錯了事情,沈離偶有疾言訓斥之時,但大多還是溫言引導。


    這一百多年,可以說他苗朗清完全是活在沈離那雙巨大的羽翼之下的,並不知外麵的風雨。


    沈離自然明白自己這個徒弟的性子,對是非看得太重,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說白了就是一根筋,這對於修行來說是個大忌。


    沈離這才派了濟彬跟苗朗清一起來到凡事體悟世情,讓他懂得世情,看遍世情,誰知第一次下界,便碰到了貝塚之事,惹了大禍。


    神魂入人界的苗朗清,十八年後第一次回歸便撞上了戚不周上門追殺,苦竹舍身救已,苗朗清雖想明白了苦竹的用意,但更多的還是不解,這次來到圖家村,碰到了圖北倉傳授獵族功法,圖北倉的行為與苦竹如出一轍,但苗朗清感激更多的還是圖北倉對自己的教導和溫情,誰成想再次追上圖家父子時,已是天人兩隔。


    這如何不讓苗朗清憤怒,即便想明白了,自己眼下實力不濟,最該做的應該是先尋個僻靜之處修練增強實力方可尋仇,但內心卻無論如何也過不了這個坎。


    看到魔龍向著九洲城方向飛去,他第一印象是要追過去,但心裏隱隱有些不放心,畢竟圖虎和圖歡還守在圖家村,他應該把這圖家父子的死訊告知他們。


    他有想過將消息傳給遠在神界的師父沈離,但苦於自己修行不夠,無法到神界去,更傳不了音訊,隻好第一時間先返回圖家村,等安頓好了圖虎和圖歡,自己再去九洲城,縱然自己與人皇白長遠有殺子之仇,但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拚著一死也要把魔龍複活的事告知白長遠,借白長遠之手除去魔龍。


    誰知當他趕回圖家村時,卻發現圖家村人已盡被戚不戙殺掉,隻餘生死不知的圖虎還有無助哀嚎的圖歡。


    一地的屍體和橫流的鮮血,血腥的一幕終於成了壓垮苗朗清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夜,獵族的無上功法如一團火苗點燃了龍血神力,苗朗清變成了一頭噬血的野獸。


    “你醒了~”


    苗朗清抬頭剛好看到堂屋門口一手托了一套衣服的圖歡,迎上圖歡那冰冷中掩飾不住的悲傷雙眼,苗朗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隻輕輕啊了一聲,算是回應。


    “穿上吧~”圖歡將手東西丟給苗朗清。


    苗朗清接過看了下,是一套嶄新的粗布衣物,跟之前圖虎三兄弟穿的類似,隻是衣服小了一號,看來是圖歡特意給自己縫製的。


    “我爹和大哥、三哥~”圖歡小聲試探著問。


    苗朗清看她俏臉煞白的樣子,還有微微抖動的嘴唇,明白,這是她最想知道,但又最不想問的問題,或許不問便永遠還有一絲希望。


    苗朗清臉上滑過一絲痛色,“圖,圖大叔他們死~”


    話還沒說完,圖歡已經身子搖晃了下,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苗朗清一步跨過去將圖歡身子接住,許久後圖歡幽幽醒轉,睜眼的第一時間,淚水終於止不住地順臉流了下來。


    苗朗清不知該如何安慰圖歡,隻覺得頭暈目炫,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纏的布條有些地方因為自己剛剛奮力抱圖歡崩開了,鮮血又滲了出來,而且更為尷尬的是,昨天晚上自己與戚不戙一戰,身上原本穿的獸皮早被對方的長刀挑得七零八落,此時身上是一絲衣物也沒。


    一把扯過那套衣服胡亂穿上,室內兩人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苗朗清不知該如何安慰已經哭成淚人的圖歡,就這麽枯坐著,許久後,圖歡伸袖子用力擦下臉,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向苗朗清,“我爹爹和大哥還有三哥的屍身呢?”


    “在冰原上的龍窟裏!”


    “他們是被妖獸殺死的?”


    “我猜是魔龍!”


    圖歡身子一震,臉上陣紅陣白,最後咬咬牙回了屋,半晌後再出來時,圖歡背了個小布包袱,看了一眼苗朗清向院外走去。


    “你幹什麽去?”苗朗清強忍渾身劇痛追出門外。


    “把爹爹屍身帶回來!”圖歡頭也不回道。


    “那裏寒冷異常,你不~”苗朗清一把拉住圖歡,還未等說完已被圖歡回手一個巴掌印在臉上。


    圖歡胸膛起伏,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恨意,“都是你,如果你不來,我爹爹也不會~”


    苗朗清沒有說什麽,硬將圖歡拉回屋裏,將之前從冰熊身上撿回的那把小刀塞到圖歡手裏,“圖大叔和三位哥哥的仇我會去報,報完仇我會把他們屍身帶回來,到時你隨時可以殺我,我苗朗清絕無二話~,但你不能去!”


    “憑你?”圖歡眼裏散發出憤怒的光芒。


    “憑你更不行!”苗朗清一句話把圖歡噎在當場,“恐怕不等你到龍窟就先凍死在半路了,到時你連仇人是什麽樣子都看不到!”


    其後三天,有龍血在身的緣故,苗朗清傷勢恢複很快,已能行動自如。


    這三天時間裏,圖歡除了給苗朗清端來飯食外,兩人再無接觸,連話也未曾說過一句。


    苗朗清知道圖歡對自己有恨,雖說圖北倉一家四口之死與自己並無直接關聯,恐怕就算自己不出現,圖北倉早晚也會發現魔龍出現,冰原之行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但無疑自己的出現是加速了這件事情的發生,自己對圖家村滅村一事實也是有脫不開的幹係,心中有愧,也不好說什麽。


    到得第四日上,苗朗清覺得渾身氣血已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充盈一些,這還要歸功於龍血的緣故,苗朗清簡單收拾了一下包袱,對枯坐在門外的圖歡道,“我去九洲城一趟,等報了仇我會回來,任你發落!”


    圖歡抬眼看向苗朗清,“如果你報不了仇,你如果有機會就把消息告知神界沈離,他是我師父,他會替你報仇的,我師父會帶你到神界,你的安危自不必擔憂!”


    “稀罕麽!”圖歡冷冷說了一聲,起身向堂屋走去。


    苗朗清一切交代完,也就沒什麽好留戀的了,招呼一聲孟極,正要走,突然想起什麽,衝孟極道,“大家夥,你我認識一場,也算緣份,我此去九洲城,凶險異常,冰原你暫時不要去了,你就留在圖歡身邊吧,和她作個伴!”


    孟極晃晃大腦袋,大概沒有聽懂苗朗清這一長串話,但從苗朗清眼神裏卻看出訣別之意,唔唔叫了兩聲,站在那裏呆呆看著苗朗清頭也不回地向村東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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