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屋內,三個人站在走廊上始終僵持不下。


    夏優明又無奈又悲憤地抬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夏優明活了這麽些年,什麽樣的苦都吃過。”


    “即便是現在,我夏優明也不希望讓大家覺得夏家能夠起死回生使用過賣女兒的方式!”


    到最後,他的聲音中都帶著些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黎黎,你是我們夏家唯一的女兒,爸爸媽媽就你一個寶貝女兒......”


    他希望的,是自己的女兒可以過上真正幸福快樂的生活。


    而不是以任何協議的方式嫁入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手上。


    他可以不要名不要利,但他一定要夏黎過得開心。


    “可是爸爸,你覺得現在這樣我們真的就開心嗎?”


    每天腦袋裏繃著的弦就沒有斷過,整日裏要想著如何才能將夏家拯救回來,想著到處借錢,麵對著每天來催債威脅的人。


    這樣的日子,根本就一點都不好過。


    夏黎深吸了一口氣,強裝鎮靜地說道:


    “爸,如果這個月我們還是還不上那些錢,你有想過他們會把我們怎麽樣嘛?”


    “你有想過嗎!”


    那些人什麽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都是在這個圈子裏的人,自然知道一些有權有勢的人可以找人將一切都處理得幹幹淨淨。


    “黎黎......”


    夏黎抬手抹掉不斷從眼角流出的淚水,濕潤的目光看著站在麵前的蘇菁和夏優明。


    “爸爸,媽媽。”


    她垂下眼眸低聲說道:


    “我已經想好了。”


    從顫抖的唇中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清楚地在安靜的客廳走廊中響起。


    “我要嫁給謝鄞。”


    說完,夏黎轉身走進房間,用盡最後的力氣握著門把手將門關上。


    隨著房門的關上,夏黎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背靠在門板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眼角的淚慢慢地低落在地板上,最後消失不見。


    她靠著門板緩緩蹲下,雙腿屈起抱著腿將腦袋邁入了腿間。


    她難過的並不是自己要嫁給謝鄞,也不是擔心自己嫁給謝鄞以後過得會不會開心。


    她難過的是,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她的爸媽卻依然不希望她受一點苦。


    可就是因為他們這份愛,讓夏黎更想要為他們、為這個家做些什麽。


    如今,謝鄞的條件也都擺在了麵前。


    可以改變的機會也就在眼前,而她沒有不伸手抓住的道理。


    夏黎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從腿間抬起頭。


    伸手抹掉了自己臉上淚水留下的淚痕,站起身來到床邊,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


    她看著和謝鄞的聊天框,指尖輕顫著打出字。


    一隻小黎:【謝先生,在嗎?】


    x:【?】


    看著屏幕裏彈出的消息,夏黎輕抿著唇,輕顫著的指尖在輸入法上打打刪刪組織著語言。


    下一秒,屏幕上卻忽然彈出了男人打來的語音電話。


    電話鈴聲的忽然響起,讓夏黎的指尖猛地一顫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夏小姐這麽晚找我是想好答案了?”


    手機裏傳來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就好像是一道迷離酥麻的電流毫無防備地竄入夏黎的耳中。


    “嗯.....”夏黎咬著唇輕應了一聲。


    像是鼓足了勇氣,她開口道:


    “我想好了,我答應你的條件。”


    電話那頭的男人倏然一愣。


    此刻正站在汀園客廳那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抽煙的謝鄞,向唇邊遞煙的動作頓了頓。


    男人深邃的目光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不明察覺的弧度。


    “真想好了?”


    像是覺得不可置信。


    又像是在再一次確認。


    夏黎從床頭櫃上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自己眼角幹涸的淚痕,低聲說道:


    “想好了。”


    謝鄞將剛點燃的煙按滅在身旁的滅煙桶中,一隻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插入西裝褲袋中。


    偌大的客廳裏,隻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麵前擦得鋥亮的偌大落地窗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影,耳邊是手機裏傳出的女孩的聲音。


    他的目光落在那花園裏隨忽然吹過的風而輕輕晃動的樹葉,薄唇輕啟:


    “明天早上九點。”


    “我來接你。”


    掛斷了電話,站在落地窗前的謝鄞忽然低下頭輕笑了一聲。


    他垂下眼眸。


    目光落在手上戴著的那塊腕表,與那串佛珠戴在一起顯得格外的不匹配。


    可那又如何?


    男人的指腹輕輕摩挲過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黑色佛珠。


    他喜歡就好了。


    -


    第二天早上九點,夏黎準時地下了樓。


    而那輛不算熟悉的勞斯萊斯幻影早已經停在了單元門前。


    而謝鄞正斜靠在車身上,手中握著煙遞到唇邊正準備用手中的金屬點煙器點燃。


    餘光卻忽然落在了從單元門內走出來的夏黎。


    她穿著一條及膝的白色連衣裙緩緩地從單元門內走出。


    謝鄞正打算點煙的動作一頓。


    那一刻,他像是忽然回到了那年的雪夜。


    在大雪紛飛的那一晚,女孩穿著白色長裙在白玫瑰花園中蕩著秋千的場景。


    那是他第一次在看見一個女孩的背影時,出了神。


    謝鄞還記得,那天他因為出神還被燃盡的煙燙到了指尖。


    謝鄞愣了神,直到夏黎走到自己的麵前才堪堪從那段回憶裏抽離出來。


    他將手裏的煙折斷扔到了垃圾桶裏。


    謝鄞將副駕駛的門打開,清了清嗓子:


    “走吧。”


    上了車,謝鄞伸手從後座拿過盒子遞到夏黎的麵前。


    夏黎看著男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中拿著的包裝精致的紙袋子,略有些疑惑地側過腦袋看向他。


    對上謝鄞的目光,夏黎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看出她的疑惑,謝鄞隻是神色平靜地說道:“早餐。”


    夏黎從男人的手中接過紙袋子。


    她輕聲和男人道了一聲謝,小心翼翼地將袋子裏的熱拿鐵和三明治拿出。


    夏黎的小區離民政局不算遠,但這一次卻覺得路程格外的漫長。


    她小心翼翼地吃著手裏的三明治,深怕弄髒車座。


    車子緩緩地駛入民政局內,謝鄞單手閑散地搭在方向盤上。


    “東西都帶了嗎?”


    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剛咬住三明治的夏黎朝著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點了點頭,加快速度將嘴裏的三明治嚼碎咽下:


    “都帶了。”


    “走吧。”


    跟男人並肩踏入民政局的那一刻,夏黎隻覺得像是腳踩在雲端輕飄飄的像是在夢境中一般。


    按照著流程登記,幫忙登記的工作人員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她看著站在麵前與眾不同的兩人,撩起眼打量了好幾次才小聲的開口問道:


    “你們......確定是來領結婚證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她看著咋不像呢?


    麵前這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就好似是跟隔著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銀河似的。


    男人臉上的神情淡淡,女生臉上的神情更多的是不自然。


    一點都沒有即將要成為新婚夫妻的激動和緊張感。


    她都有些懷疑兩人是不是走錯服務窗口了。


    女生又悄悄地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女孩身邊的男人,又看了看麵前乖巧美麗的女生,最終還是帶著心中帶著疑惑幫兩人登記。


    直到結婚證上被工作人員蓋上了鋼印,夏黎才如夢初醒。


    走出民政局大門的那一刻,迎麵吹拂而來一股帶著燥熱的清風。


    夏黎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緊緊捏著的紅色小本本,想起自己上一次來民政局時的場景。


    炎炎的烈日下,她站在民政局的門外等了齊渡一個上午。


    可對方卻毫不在意地放了她的鴿子。


    而時隔沒多久,自己卻又再一次來到了這家民政局。


    但這一次,她卻和謝鄞成為了合法夫妻。


    “在想什麽?”謝鄞將手中自己的那本結婚證遞到夏黎的麵前。


    夏黎回過神:“沒什麽。”


    她看著男人遞過來的結婚證,還沒等她開口問,男人清冽的聲音便不疾不徐地從她的耳廓拂過:


    “麻煩謝太太幫忙保管一下結婚證。”


    男人低眸凝視著她。


    那聲“謝太太”傳入夏黎的耳中,將女孩的耳廓染上了一層薄粉,迅速蔓延至她的臉頰處。


    夏黎紅著臉從男人的手中接過結婚證。


    謝鄞將女孩所有的神情都盡收眼底,看著女孩泛起薄粉的臉頰,眼尾揚了揚。


    領完證,謝鄞帶著準備好的協議親自上門。


    協議裏將一切都寫得清清楚楚,夏優明雖不情願但也隻能在協議上簽下了字。


    “謝總。”


    夏優明將簽好的文件遞到謝鄞的麵前,有些忐忑不安地開口道:


    “我就這麽一個女兒,若她平日裏冒犯了謝總,還請謝總不要為難她......”


    坐在一旁的蘇菁撇過頭抬手抹掉了自己臉上的淚水。


    謝鄞從夏優明的手中接過協議。


    他神情自若地端起麵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道:


    “夏總放心,我會替夏總照顧下夏小姐的。”


    說話間,夏黎已經將自己房間裏的行李都整理了出來,推著兩個箱子站在走廊上。


    謝鄞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夏黎的身邊。


    動作自然地接過夏黎手中的行李箱,修長的手指握著行李箱的手柄:


    “那夏總蘇總,我就先帶著夏小姐回汀園了。”


    跟父母道了別,夏黎跟著謝鄞搬到了汀園。


    這不是夏黎第一次來汀園,但卻是她第一次以“謝太太”的身份踏入汀園。


    夏黎看著季城將自己的行李箱都搬入了三樓的主臥,心中還正尋思著這樣會不會有哪裏不妥。


    耳邊卻響起男人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今晚要回港城,你睡主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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