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外部門啊!”汪增其聞言恍然。


    “那她怎麽不去你們單位實習啊,或者去……怎麽跑到中國文學實習去了?”


    “你管人家呢,反正估計畢了業也不一定分配到哪。”


    “那倒是……哎你說今天這倆小年輕是不是也……”


    “少操心,人家這種家庭誰敢去拉郎配啊?”


    老兩口說說笑笑,坐上車走了。


    回去的路上,風又刮了起來,劉培文恍惚間忘記了後麵還坐著一個人,一見風速變大,站起來就是一陣大力搖車,期間隱隱約約聽到幾聲嬌呼,也沒聽仔細。


    可是他本身就有些醉意,再加上大風猛地吹了一陣,瞬間就沒這麽好受了,頭開始暈個不停,腿也漸漸有些乏力。


    就這樣搖搖晃晃騎到了玉淵潭南邊的八一湖附近,劉培文終於忍不住了。他把車勉強支到路邊,一個箭步衝到湖邊上就吐了個昏天黑地。


    劉培文今世還從沒有喝醉成這樣,此刻隻覺得肚子裏仿佛翻江倒海,腦袋也漲得難受。


    正在渾渾噩噩的時候,忽覺有人扶住了自己,背上有隻小手輕柔地拍著他的背,拍了一會兒,劉培文終於好受些了,轉過頭,此刻攙著自己的正是何晴。


    “咳,讓你見笑了。”劉培文清了清嗓子,啞聲說道。


    “沒事兒。”何晴話不多,看劉培文此刻有所恢複,又掏出一個手帕遞過來,“擦擦吧,口水還掛著呢。”


    劉培文接過手帕,隻覺得手帕上有一點淡淡的薄荷香味,此刻聞到,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了一些。


    擦完嘴,他伸手把手帕遞還回去,卻又覺得弄髒了人家姑娘東西,有些不好意思。


    手懸在半空中正猶豫著,隻聽何晴說,“送給你了,你留著用吧。”


    得嘞,看來小姑娘是嫌咱髒,不好意思再討要了。


    劉培文也再不客氣,道了聲謝,他就把手帕簡單疊了碟,塞進胸前口袋裏。


    劉培文吐過這一回,覺得自己沒事了,但何晴卻不敢讓劉培文再騎車,此時風沙暫歇,倆人幹脆推著車,沿著八一湖往西走。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當風沙沒了力氣的時候,走在湖邊,看著粼粼光點閃爍,湖畔的垂柳抽出細嫩的新芽,這才恍然覺得有些春天的感覺。


    走了半晌,漸漸清醒過來的劉培文看著一旁靜靜走著的何晴,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隨口問道:“你在外國語學院,主要學什麽語言?”


    現如今,學習外語並不像後世那樣卷的厲害,一個縣裏,連能教外語的老師都找不到幾個,水平更是慘不忍睹,所以能考上外國語學院的,無一不是專業教師授課,或者有家學淵源。


    何晴眨了眨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我說一句你猜猜看。”


    說罷就是一長串流利的英文。


    聽著聽著,劉培文原本微笑的臉有些僵硬。


    因為何晴用英語說的是:我從未像今天這樣遇見一個醉得如此厲害的人,就在十分鍾之前,我還坐在他的自行上,他甚至不客氣地拿走了我的手帕,這讓我覺得有點失望,其實我還挺喜歡那條手帕的。


    “說得真好啊,”劉培文故作聽不懂,“這是法語?還是英語?我聽著像法語。”


    何晴聞言終於咧開嘴笑了,兩顆瑩白的小虎牙從紅唇間露出,這一刹那,劉培文忽然覺得小姑娘還挺漂亮的。


    嗯,如果不是愛用外語吐槽聽不懂的人,那就更漂亮了。


    “這是英語,法語可不是這麽說的,法語應該是這樣。”


    說罷,她又用法語說了起來。這次劉培文是真聽不懂了。


    罵吧罵吧。


    他相信何晴肯定是在吐槽自己。


    這小姑娘,看起來是個胸有丘壑的,但沒想到心裏麵卻都是黑的。


    腹黑還沒有退環境嗎?


    “你這麽有才華,怎麽跑去中國文學實習,這個單位對你來說可是有點大材小用啦。”


    何晴好像沒聽出劉培文的陰陽怪氣,眨了眨眼望向湖麵。


    “我還挺喜歡文學的,從小就夢想著如果能像那些偉大的作家一樣,用文字青史留名該有多好。


    “可後來,我發現自己實在是沒有這個天賦……所以能在這種麵向外國的雜誌上發揮一點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熱愛的作品傳播給更多的人,對我而言是很珍貴也很特別的體驗,也算是——圓了我的一個夢想吧。”


    而且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姑娘自己在心裏補了一句。


    “這麽喜歡啊?”劉培文有些後悔,不該陰陽一個有夢想的姑娘。


    “那你畢業之後會一直在中國文學嗎?你要是在,到時候我就找你蹭個發表機會,稿費可得給高一點啊。”


    “那可不行!”何晴撅了噘嘴,“我可不讓你蹭。”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劉培文麵色僵硬地扭過頭去,他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何晴還以為劉培文不高興了,又補了一句,“隻要稿子不比《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差太多,偶爾蹭一下也行!”


    劉培文咬著牙沒說話,半晌才吐出一句,“今天這個報道要是能出來,是不是中國文學的事兒就穩了?”


    “十拿九穩。”何晴點點頭,伸手把微風吹亂的頭發撫平。


    “你的那本《黎明之前》發表之後,現在關注文學的人,還有幾個不知道你?


    “我們外院的同學為了一本當代,都是求爺爺告奶奶地去借!很多人看編者按的時候,看到編輯說你今年才21歲,根本不敢相信。說真的,像你這麽有名的,還這麽年輕的作家真的不多。”


    “那是,像我這麽帥得,那就更少了!”


    劉培文嘿嘿笑了幾聲,看來出名果然要趁早。


    一路聊天說了半個多小時,劉培文覺得自己又行了,跨上車子,朝何晴招了招手。


    “來,上車!”


    “不了!”何晴搖搖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站,“我坐公交吧。”


    看來剛才把這姑娘搖得夠嗆。


    劉培文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粗暴了,也不再客套,陪她走到公交車站,就自己蹬上車子揚長而去,隻留下清瘦的姑娘在後麵遠遠地望著他。


    半晌,她掏出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記下幾個字:絕不會反複謙讓。


    過了一會兒,又掏出筆記本來,記下:酒品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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