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見他沉默不語,嘴角含著笑意,隱隱約約有一種抓住了對方脈門的感覺,“我不覺得元赫是比我更好對付的角色,小石助理,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比元赫更好欺負?”


    石決明簡直要吐血了,這尼瑪到底是誰在欺負誰啊。


    “我想陳先生搞錯了一件事,”石決明提醒他,“如果這是一場戰爭,無論是你還是元先生,我都不是對手。你也看到了,我沒什麽錢,也沒有背景,一個窮小子,拿什麽跟你們鬥?但這是一場戰爭嗎?陳先生?你的目的隻是打贏了我,然後把我踩在腳下嗎?”


    “當然不。”陳澤皺眉,他不喜歡把尋歡作樂這種風雅有趣的事情說的這麽血腥。


    石決明並不在意他回答什麽,“如果不是戰爭,那是什麽?買賣嗎?如果是買賣,那買方賣方要講究一個和氣生財,講究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陳先生,對於拿自己去做買賣這件事,我沒有絲毫的興趣。”


    陳澤沒有出聲,心裏卻開始覺得這個孩子實在有趣。他說的話竟然堵得他無法應答。


    石決明見這老流|氓這會兒居然安靜下來,心裏不敢大意,“至於元先生,我也是這樣的態度。我不會拿自己跟任何人做買賣。一個男人,如果除了他自己的身體之外,沒有別的出路謀生……我覺得那是一件很絕望很可怕的事情,而我顯然還沒有走到這一步。”


    陳澤戲謔的看著他,“那元赫是在做什麽?追求你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石決明向後退了一步,靠在池壁上回望著他,“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但在一段時間之內,他大概會比較重視我。”對於自己要托庇於元赫求得保全,他自己也是很無奈的,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這狗|娘|養的世道就是這個德行,踩高捧低,弱肉強食。


    陳澤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威脅我?”


    “當然不是,”石決明謹慎地搖頭,“我隻是實話實話。陳先生不習慣別人對你說真話嗎?”


    陳澤,“……”


    真是刁鑽的問句。回答不是,是在自打嘴巴,回答是,又顯得自己很愚蠢。陳澤覺得自己真的小看了這個小助理,他以為他是一隻毛皮漂亮的小兔子,沒想到湊近了看看,原來是一隻爪子尖尖的小狐狸。


    石決明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觸怒他,有些緊張。


    陳澤沉思了片刻,衝著石決明勾了勾手指頭,“如果我說我也追求你呢?”


    石決明搖搖頭,“我想,對於陳先生來說,追求的意思大概就是花點兒時間,花點兒心思,然後把某個人帶上床。這種所謂的追求,本質上仍然是買賣。不過表麵上裝扮的光鮮一點兒罷了。或者說稍稍顧及了一下被玩|弄的那個人的麵子。”


    陳澤被他的話繞的也有些迷惑起來,難道所謂的追求,其目的不是為了把對方搞上床?


    石決明暗中撇嘴,他就知道這種老流|氓從來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跟他說些形而上的玩意兒估計就跟說天書差不多。嗯,就像跟元赫家的老大老二講銀河係太陽係是一個效果。


    陳澤思索了片刻,反問他,“那你覺得追求是什麽樣兒的?”


    石決明從沒被人正兒八經的追求過,追求一個人是什麽樣兒,他其實也不大懂。他說了一籮筐的話,終於將自己誆進了自己挖好的坑裏。


    石決明很是糾結的思索了一下,“嗯,應該……應該是一種有感而發的行為。首要條件是你被這個人的大腦吸引,你喜歡他的談吐、學識、待人接物的態度……而不是他的身體。”


    陳澤別有深意的笑了起來,“那我現在就覺得被你的談吐吸引了。怎麽辦?”


    石決明斬釘截鐵地答道:“錯覺!”


    陳澤又笑,饒有興味地反問他,“何以見得?”


    石決明暗暗叫苦,表麵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因為我們還是陌生人。除了長相你還了解我什麽?我的名字是哪三個字你知道嗎?”


    陳澤被問住了。


    石決明扳回一局,客客氣氣地對著他拱拱手,“陳先生,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沒那個意思。就不打擾你玩了,你請便吧。”


    陳澤沒有動,自顧自的盯著他出了會兒神,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呀,小子,你一直在拐著彎兒罵我是吧?罵我隻知道尋歡作樂,不懂得欣賞別人的大腦談吐什麽的?”


    您才反應過來呀?!


    石決明心裏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地反問他,“我說錯了嗎?陳先生懂得什麽才是追求別人的正確方式?”


    陳澤被他的話噎住。


    石決明攤手,“所以我不是在罵人呀,隻是實話實說。”


    話題又繞回了他是不是能聽真話的那條線上……


    陳澤扶額,之前怎麽沒看出這眉眼漂亮的小助理這麽難搞?嗯,不光臉長得好看,身材也不錯,修長、挺拔,帶著青年人特有的朝氣,不像他之前接觸過的那些花朵一般的男孩子,石決明更像一段新綠的枝條,一個尚未熟透的果實,表皮猶帶青澀,卻已經泛起了一抹馨香的橙紅,讓人看了,就很想摘下來嚐一嚐預想中微酸帶甜的味道。


    陳澤忽然覺得元赫這小子不可小覷,做買賣的時候手段老辣,挑男人的眼光也這麽好。


    一陣腳步聲匆匆傳來,陳澤的跟班順著花木環繞的小徑快步走了過來,看見陳澤還蹲在水池邊,正要說話,就被陳澤的手勢製止了,他飛快的掃了一眼水池對麵神色戒備的青年,麵帶焦慮地退後了幾步等著陳澤。


    陳澤有些遺憾地站起身,低頭看著水池裏眼神清亮的漂亮青年,覺得他站在水裏的樣子很像他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副油畫,那副油畫的名字叫《水池裏的精靈》還是《水池裏的天使》他已經記不得了,不過眼前這位精靈身上可是帶著刺的。


    陳澤忽然笑了起來。


    這樣的一個人,他身後還站著一個虎視眈眈的、與自己的實力不相上下的追求者,這讓陳澤覺得很刺激。


    “這事兒沒完,小狐狸。”陳澤衝著他笑得一臉花,“下一回合再見。”


    石決明,“……”


    石決明有點兒傻眼了,什麽叫下一回合?!還有,他為什麽叫自己小狐狸?這是外號?還是在諷刺他班門弄斧,竟然敢跟他玩心眼?


    陳澤朝著跟班的方向走了過去,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放心,我會繼續追求你的。至於姓元的,你可以告訴他,盡管放大招好了。”


    “噯,”石決明急了,“別的啊,別想不開啊,我沒什麽可追求的……真的!”


    陳澤腳底滑了一下。


    跟班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他飛快地掃了一眼自己的領導,低下頭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陳澤回過頭,頗有些無奈的伸出手指衝著他點了兩下,卻沒再說什麽,帶著跟班急匆匆的走了。


    石決明撩起溫泉的水衝了衝自己的臉,低聲抱怨,“他娘滴,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他低下頭看看水麵上自己的倒影,暗暗納悶自己長得有那麽吸引人嗎?


    水麵上籠罩著薄薄的一層霧氣,水波晃動,倒影在水麵上晃來晃去,晃成了一堆零散的線條。從小到大,石決明照鏡子的機會少之又少,頂多在洗完臉的時候照一下看看嘴角還有沒有沾著牙膏沫,出門之前檢查一下身上的衣服鞋子有沒有問題。他還真的看不出自己到底好看在哪裏。最讓他憋氣的是,他還沒交過女朋友呢,就先被個男人盯上了……雖然他對男朋友女朋友都沒有什麽概念,也從來沒有過期望……


    但這事兒它聽著就是有點兒不對勁啊。


    石決明鬱悶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慶幸,他覺得幸好石遠誌跑去看電影了,要不然就憑著石遠誌那張清秀的小臉蛋,要是被老流|氓看見就壞了!


    石決明沒心思再泡下去了,匆匆收拾了東西回去客房。


    石遠誌還沒有回來,石決明無所事事的靠在床頭看電視。門外傳來敲門聲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客房服務。沒想到拉開門一看,站在外麵的竟然是元赫。


    元赫飛快地掃了一眼他身後的客房,這是“梅格酒店”最普通也最便宜的標間,一套沙發茶幾、兩張床、浴室、外帶一個半圓形的小露台。露台朝向大海,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看到海灣對麵臨海市南區影影綽綽的高樓大廈。


    元赫收回視線,微微有些責備地看著他,“來這裏怎麽事先不跟我說一聲?”


    石決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說什麽?你們這裏不接待窮人?”


    元赫,“……”


    石決明覺得自己大概是有意無意的在發|泄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反應過來了,心裏便有些過意不去,聲音也軟了下來,“進來坐坐吧。要喝什麽?”


    元赫擺了擺手,走進客房,溜達到了露台上,扶著欄杆俯視庭院裏迤邐亮起的各式夜燈,低聲問道:“他有沒有為難你?”


    “你說誰?”石決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說陳澤?你知道他來黃螺島了?”


    “嗯,關鬱給我打電話了。”元赫回過頭看著他,伸手指了指腳下,“不過我之前沒料到他會來梅格,還是總台打電話我才知道的。”


    石決明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元赫難道是因為他才趕過來的?這個想法在他心口上轉了一圈,又很快被他自己否決了。他沒那麽大的吸引力,再說賀思遠不是也說過他身邊是有人的?元赫這麽緊張還是因為陳澤吧,畢竟現在的陳澤對他來說,既是要合作的目標,同時也是要對付的目標。


    元赫上下打量他,眼神深沉,“他說什麽了?”


    “呃,沒什麽。”石決明稍稍有些煩躁,他一點兒也不想把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再當著元赫的麵重複一遍。


    元赫忽然走近兩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石決明條件反射的掙紮了一下,沒掙紮開,頓時汗毛直豎,“……元先生?”


    “你別怕他,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元赫的聲音就在耳邊,氣息拂過他的耳垂,讓他有點兒想躲,可是元赫用的力氣很大,他掙紮不開,隻好老老實實站在那裏讓他捏著。然而心裏到底是有些不平,忍不住嘀咕一句,“是啊,是啊,你們都是大佬,一個比一個牛掰,我就是一個小屁民,無權無勢……”


    元赫嗬斥他,“別說這樣的話。”


    石決明翻了個白眼,就算不說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啊。神仙打架,從來都是旁觀的小鬼遭殃。尤其他這種神仙的跟班,必然就是首當其衝的炮灰。


    元赫又在他肩上輕輕拍了兩下,“姓陳的是個精明人,做事尾巴收的很幹淨。但也不是全無破綻。你就等著看吧。”


    他的神色間有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像出了鞘的劍,聲音、語氣都給人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石決明看著這樣的元赫,覺得自己也該說點兒什麽,可是說什麽好呢?說元先生威武?說有元先生保護,小民不勝感激?


    石決明幹巴巴地看著他,“那……謝謝啊。”


    元赫與他對視片刻,轉過頭低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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