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亂了,雲家倒台,姬家仍舊沒有逃脫辦事不利的罪名,小小的罪就成了姬家整個偌大家族壓在肩膀的擔子,幾個在朝中任職的姬家人全都被革了職,同時,京都內流言四起,雲家逆賊的冤魂正騷擾無辜人士,有些該去報仇的人卻沒有去,暗指獨孤家和姬家這本該報複的對象卻什麽事情都沒有,當然市井百姓隻得在自家咬咬舌頭,這些直白點的話卻是不敢再大庭廣之下談論。


    某間小茶館,空蕩冷清。裏頭小二趴在桌上睡覺,門口走進兩人,帶著黑色鬥笠,滿身風塵的走了進來。


    前頭一人左右打量,蹙著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茶館,又看了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小二,走過去戳著他的手臂。


    “醒醒!!”連說兩聲,目光觸及小二一嘴的哈喇子,嫌棄的在小二身上擦著手,見人沒有醒來,直接將小二屁股下的凳子踢開,身下沒了支撐的東西,小二的身體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響起一陣哎喲罵娘聲,聽見小二這般沒規矩,另一人冷嗤道:“生意上門也不做了?”


    “不好意思,小的睡沉了,沒注意到兩位貴客,不知道貴客想點些什麽?”小二顧不得屁股的疼痛,拍了拍身下的灰塵,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眼前兩位貴客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容,以往店裏生意不好,他都習慣在大清早打瞌睡,這今日還在這個時候來了兩位客人,到讓他有些驚訝。


    “可有雅間?”


    後頭一個黯啞的聲音響起,小二循聲望去,沒看見著黯啞聲音主人麵容,隻沉穩的聲音能聽出其按耐住的好脾氣。


    “有的,兩位貴客這邊請。”小二斂了眸,拖著背脊莫名生出冷汗的身體,帶著人往二樓走去。


    “兩位貴客請稍等片刻。”小二退出房間,掩上門,步履匆匆的離開。


    人一離開,兩人便將鬥笠取下,露出兩張疲倦的臉。


    “雪兒,你打算如何?”開口的是一男子,麵容鐫刻剛毅,一雙內斂深沉的眸子攝人奪目,此時看著麵前女扮男裝的人兒,眼底難掩一抹痛色。


    女子不說話,垂著眼眸藏下她內心中滔天的恨意,雲家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那個女人造成的,她絕不會善罷甘休,雲家的賬,她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將那個女人拖下水!


    此女正是雲家唯一一個逃出生天的雲華雪,當初收人調唆,離開雲府離開了自己的家人,卻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任性,造成雲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因為她而落得抄斬的下場,這筆賬,她難道不該算在那個女人頭上,要不是那個女人,她怎麽可能背井離鄉,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原來天真爽朗的雲華雪在聽聞雲府抄斬的那一瞬,就已經死了,她冒著被斬頭的危險,又回到了京都。


    “現在正是風尖浪口,風大火小,我們隻需要添些火柴,讓這把柴火燒大,朝廷的人就會更加重視,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自然有人幫我們解決。”唇角一勾,雲華雪撫了撫鬢邊的碎發,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雪兒,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男子浮現一抹柔笑,看著女子眼簾的黑影,心疼道:“我們已經到了京都,這幾天我們先隱秘,別露出痕跡,等時機吧。”


    “鍾大哥,有你在雪兒身邊,雪兒很幸福,等雪兒報完了仇,雪兒就跟著鍾大哥,陪你做喜歡做的事。”


    鍾離寵溺的揉著她的頭,眼裏女子雙眉嬌憨可愛,讓他想到初見女子的情景,女子因為被騙窩在角落無助哭泣,哭著哭著卻莫名其妙笑了,他因為好奇,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蹤跡,被她發現,女子一身的狼狽樣,卻盯著他噗嗤一笑,那笑容直擊他內心。


    “好,鍾大哥會一直陪著雪兒的。”


    “鍾大哥。”雲華雪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兩人眼中皆有淚光。


    ......


    李茵是被車軲轆聲音吵醒的,明明舒舒服服是在大床上的,怎麽一醒來,就看見自己躺在搖晃的馬車裏,馬車內被擱置了超軟的毯子,身上蓋著薄毯,空氣中飄散著有助睡眠的熏香,看著自己處在舒軟的地方,李茵整個腦袋都迷糊的。


    那啥,蕭林呢?


    “小林子...小林子...”揉著昏沉沉的腦袋,被馬車一搖一晃的,她都感覺自己處在雲層之中,日子過得太滋潤,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不遠處,案幾上擱著茶壺,李茵起身,身上僅著一身鬆垮的袍子,她毫無感覺,赤著腳踩在毯子上,跪坐在上麵,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潤了潤喉嚨,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響起,李茵就感覺自己的太陽xue跳個不停。


    這都什麽事兒啊?


    蕭林一身霧氣進來,掀開簾子進去,就看見女人衣衫不整的,當即,將簾子拉下,掩得嚴嚴實實。


    他輕咳一聲,板著一張俊臉嗬斥她:“怎麽不穿衣服就起來了?當心染上風寒。”邊說邊解開自己的披風,將露氣沉重的披風擱置一邊,脫下鞋襪,來到女人身邊,隨手將身後一件長衫披在她身上。


    “麻煩蕭莊主給夫人我解釋解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心平氣和,李茵凝眸看著目光閃避的男人,“沒什麽...沒事,京都發生了點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蕭莊主既然有事情要處理,那我現在是怎麽回事?”


    最近她是不是太寵男人了,讓男人忘了她們兩人之間,誰才是老大?至少出門這麽大的事情,也要跟她說一聲啊,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看她是否同意願意跟他一起去。


    從前沒有發現男人這般大男子主子,怎麽婚後,男人就徹底變了樣呢?


    “這不是時間太急了,我...我來不及嗎?”目光繼續躲避,蕭林不敢對女人那目光如炬的眼眸,女人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過了,雖說性情寡淡,但十足的是個喜歡窩在家裏的丫頭,他還不是擔心女人不同意跟他一起,這不就先斬後奏,將人先帶出來再說。


    女人既然已經嫁給他了,男人嘛,本就是一家之主,難不成他還不能做個小小的決定?


    這麽一想,蕭莊主的信心又回來了,轉眸迎上的女人的眼睛,卻沒有堅持盞茶的功夫,又縮了肩膀,音量比之前又降低了:“為夫這不是看夫人睡得香,不願打擾夫人美夢,沒說成麽?”


    繼續編,她到要看看男人還能編到什麽時候...


    “我也是昨晚才收到的消息,京都方向催得緊...”


    “我真是沒來得及告訴夫人,呐...夫人別瞪著我了,為夫這不是解釋了?”


    “好好好,是為夫錯了還不行嗎?”


    “真的,為夫真的錯了,你能別那樣看著我嗎?”


    “...”蕭林整個人焉了,進來的時候還意氣風華,一轉眼的功夫,這副模樣哪裏還有半點莊主的樣子。


    “我錯了夫人,是我沒有事先與夫人商量,明知道夫人不願意做這些事,還強迫夫人跟我一起,夫人想怎麽懲罰為夫,為夫都願意接受。”


    “我們來京都,你跟爺nai他們說了嗎?”


    表情聾拉的蕭莊主抬眸看了一眼女人,見她表情冷淡,並沒有發怒的前兆,但也不敢再多說一句,遂又垂頭喪氣著,隻恩了聲,表示自己還是做了完全準備。


    生怕女人有後顧之憂,他還解釋一句:“你放心,爺nai他們我都安排好了的,不會有什麽事,娘我也托人去照顧著。”


    兩人沉默了半晌,李茵看著垂頭喪氣的男人,腦子昏沉得更厲害了。


    擺手,李茵不在看他,背過身:“近些日子不要讓我看見你。”男人的顧慮讓李茵束手無措,她該怎樣才能解了男人的疑心病呢?


    明明兩人都已經成親了,為何她總覺得男人放心不下她,會認為有一天她會離開他身邊,她既然認定了他,就一定會一輩子對他不離不棄,為什麽他就是不相信呢?


    兩人在一起,唯獨不能不信任對方,若是有一方存在懷疑,那麽兩人的生活必定會過得艱辛,而男人現在的模樣,就讓她認為,男人在內心深處,其實是對她不信任的。


    “夫人...你有什麽不滿直接對我說,你打我也沒關係,就是別不理我。”


    蕭莊主著急的央求,看著已經背過身的女人,心裏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躁。


    偏生對麵又是他愛到骨子裏的女人,他不能大聲嗬斥,更不能拳腳相加,一種深深的無力在他身體滋生,卻找不到發泄口,任由它煎熬著自己的心髒。


    “鐵紗,把你莊主帶出去。”李茵暫時不想麵對男人,直接喊了人將他請出去。


    鐵紗站在簾子外麵,小心翼翼的喊道:“莊主?”


    裏頭兩人都沒有動作,鐵紗深知小姐是說一不二的人,隻得又衝李茵央求,她一個下屬,夾在兩位主子中間,裏外都難做人,不過,鐵紗跟在小姐身邊,知道小姐對於莊主的是什麽樣的存在,故而看見蕭林半天沒出來,才衝李茵喊道:“夫人,屬下無能,莊主他......”蕭林不動,她也不敢進去拖走呀。


    “算了,你退下吧。”起初還有火氣的李茵這會見男人一臉執拗的樣子,於心不忍,明明知道男人內心脆弱,特別是在她麵前缺乏安全感,她又怎麽還任性的折磨他。


    隻不過,她就是心裏不舒服男人什麽事情都瞞著她,婚前她可是理解,畢竟兩人沒有這層關係,但是兩人都成親了,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要瞞著她,試問以後,他們的生活該如何過?


    算了,男人年紀小,她一個‘長輩’,就包容包容他的壞習慣吧,誰叫她嫁給了一個‘毛頭小子’?


    在李茵的認知中,她跟蕭林的結合,是跨越了時空時間年齡三大難題的,起初對這個小夥子沒有一絲感覺的她,卻在之後,莫名其妙還對小夥子產生了點點好感,在暈頭轉向的被小夥子設計,被一家人笑嘻嘻的打包‘嫁’了出去,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在她眼裏的小夥子,已然成長為可獨當一麵的大夥子了,甚至,小夥子和她成親了。


    她愛蕭林嗎?


    李茵抿唇不語,若是不愛,她怎會嫁給他?若是不愛,誰還能逼迫她嫁給她不愛的人?


    真奇怪,她是什麽時候愛上小夥子呢?


    這個問題,李茵也這樣問自己。


    躺在軟榻上,李茵軟榻邊的暗格,裏頭擱了不少東西,隨手一拿,便是一個類似機關的小玩意,來了興趣,李茵捏著東西推敲琢磨。


    咯吱一聲,含有機關的物件響了一聲,在她手下打開了,將裏頭東西拿出來,是一枚黃金打造的原型狀物。


    李茵拿在手中,麵上沒止住驚愕,戒指?


    細細打量,戒指上還刻著她的名字。


    瞬間,她腦海響起曾經自己無意提了句,那隻不過是她隨意興起說出來的,沒想到男人竟然放在心上,並將戒指打造出來,看著戒指的樣式,繁複華麗,耗費的工程也不小吧。


    複雜的眼眸落在男人身上,此刻男人眼睛晶亮,期盼的看著她手裏的戒指,但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又很快的垂下去。


    真是...讓她無奈得可愛。


    斂下眼中的感動,李茵心裏一歎,看到戒指的當時,什麽氣都消了。


    男人有點小傲嬌,並嚴重缺乏安全感,興許也有她的緣故。


    李茵捏著戒指,提著衣角彎著腰來到男人身旁,看著男人紋絲不動的身體,心裏無奈的同時還有幾分生氣。


    “知道錯在那裏了嗎?”


    閃爍著明亮茫然的眼眸的蕭莊主看著李茵,委屈的搖著頭。


    李茵氣的無可奈何,盯著男人的臉和唇。


    二話不說,先湊上去狠狠咬一口,李茵沒有收斂力道,是真的在男人的唇上重重咬一口,嚐到了一絲血腥,李茵才放開。


    “這是犯錯之後的懲罰,下次就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了。”


    舔了舔舌尖上的血漬,李茵橫了他一眼,就心情很好的躺回軟榻,閉眸休息了。


    蕭莊主扯著幹裂的唇,吸了一口冷氣,唇上的刺麻提醒著他,剛才,女人咬了他的嘴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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