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房內,夜羽靜靜地躺在紫檀木床上,周身不斷飄散地紫檀隱香,讓得她心安神寧,半晌後,悠悠醒來,似覺胸口略有煩悶,很是不爽,忽地,一雙白皙玉滑的纖手伸了過來,在她胸口輕輕推拿了幾下,立時,神色大有好轉。


    “娘!你們沒事了?”夜羽抬頭一看,望見大巫祝、三巫祝、四巫祝以及五巫祝正紛紛守在自己身旁,頓時淚盈盈地說道。


    大巫祝點了點頭,纖手捋過夜羽額前淩亂的青絲,強笑道:“好孩子,可算是難為你了。”


    “不礙事的……”夜羽破涕為笑,目光掃視眾人旋即遲疑道:“怎不見族長和六姑姑、七姑姑呢?”


    “我族經曆此番劫難,百廢待舉,族長忙於事務說晚些再來看你,至於老六老七,昨天傷好之後特意看了你一次便是匆匆回到“永媧閣”去了。”四巫祝淡笑道。


    突然,三巫祝微笑點頭,輕聲笑道:“夜羽,此次你救羽蛇族於水火之中,族長念其功績,已經昭告族落,飄絮與蠻刹至子成親之日亦是你晉封二巫祝之時!”


    聞言,夜羽身子猛地一顫,滿是不可思議道:“我當……二巫祝?”


    “是啊,凝留已死,她所遺留的巫祝之位總得有人繼承下去,如今這偌大的族內除了你誰還有這等本事與威望可以做得這位子呢?”五巫祝淺笑道。


    “我年紀尚小哪能做得了巫祝啊?何況……何況姑姑……她……”說到這裏,夜羽身子忽地一震,隻覺眼中有一陣霧氣騰起,不禁潸然淚下。


    “孩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凝留雖然犯下大錯但族內見她到底效力多年,一切喪事也會格外優厚,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了。”大巫祝苦笑一聲,目光之中卻也是湧現淚花。


    聽得此話,夜羽輕撫額頭終是釋然一笑。


    “好了,你既已醒了我等也放心了,你好好休息,荒獸的事……以後再說吧。”玉手親昵的揉了揉夜羽的腦袋,大巫祝微微哽咽,旋即起身偏過頭對著身後不遠處坐於紫檀凳上的四海瓶等人淡淡一笑,道:“此番多得各位前輩相助,族長令我好好款待一場,若是前輩肯紆尊降貴不妨隨我等一同去正廳用膳。”


    “族尊與各位巫祝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我們皆是法寶化身不必進食五穀之物。”四海瓶搖了搖頭,上前幾步對著夜羽笑道:“少上,今日我等也該告辭了,出閣太久總是不妙,你萬分注意身子,“六乙神火”無關緊要還是少用為好,日後有緣再見。”


    望著四海瓶那溫煦如光的笑容,夜羽心頭一時微微感動,當下碰了碰發酸的鼻子,篤定道:“前輩諄諄告誡,夜羽定會銘記於心。”


    見狀,大巫祝微笑著點了點頭,旋即恭敬道:“既如此,我等送各位前輩出去吧。”


    音落,方才剛起身的一頁書瞬間一屁股坐回凳上,小手拖著腮幫,左顧右盼,似跟他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


    “一頁書,你這是幹嘛?我們該回去了!”見此情勢,二龍仙劍眉頭一皺,薄怒道。


    一頁書皺了皺鼻子,撅著嘴,“要回你們回,我要留這兒。”


    “一頁書!”四海瓶柳眉倒豎疾斥道,隨後目光一轉,望向大巫祝等人頓時一陣尷尬,苦笑道:“我這小弟素來被我們寵慣壞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聞言,大巫祝等人皆是淡笑著搖了搖頭,不提四海瓶等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即便一頁書一人她們也不敢將之怎麽樣,當初北宮內,一頁書盛氣淩人的嘴臉她們可是不難忘。


    此時,正當眾人尬尷之際,夜羽突然冷冷道:“且讓他留一下也無妨,我有些許話要與他說。”


    四海瓶怔了怔,想起前者與一頁書錯綜複雜的關係,似是有所明白,於是點了點頭,在大巫祝等熱情相送之下先行離開了竹屋。


    頓時,屋內一片安靜,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頁書望著夜羽麵色陰沉,隻覺自己仿佛芒刺在背一般,很是不爽,當下烏黑亮圓的雙眼眨了眨,故作傲氣道:“你讓我留下來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算你有眼光,我可真是個寶貝兒!”


    夜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還是那麽的自以為是……此刻我讓你留下並非是舍不得你而是希望你……能跟四海瓶她們一起回去。”


    “憑什麽啊?如今荒獸都不在了!我還有回去的必要嗎?”一頁書臉色驟變,怒氣衝衝道。


    “縱然你萬般不願回去我這也容不下你了,一頁書,捫心自問,你我自相識以來我可曾虧待過你嗎?以致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設計害我?你知道嗎?當初在天涯海閣之中荒獸與我合而為一的時候我有多痛苦?我有多絕望嗎?”夜羽癡笑一聲,繼而喃喃道:“曾幾何時,我以為我身邊又多了一個親人,又多了一份情誼,可是一轉眼還是發現自己形單影隻、孑然一身罷了。”


    “丫頭!此事當初我……我並非有意瞞你,隻是奈何你一心赴死,我於心不忍才出此下策的。”


    “果然?我隻問你一句,此事你當真全是為了我一人嗎?”


    “我……我……”


    “算了……前塵盡散,往事如煙,欠你的我已經還清了,你欠我的亦毋須再還,此去經年,你我兩不相欠,永不相見!”


    “既然如此,你我之間……怕也是沒什麽情分可言了,也罷……我就允了你這個心願……不負恩情不負卿……自此血冷心如冰。”一頁書長歎一聲,此刻他隻覺心神俱裂,隨即轉身離去,一隻腳跨過門檻時,突然淡淡道:“今世歲月流盡之前再來“永媧閣”一趟,荒獸必得封在天涯海閣。”


    話罷,一頁書漸行漸遠,轉眼便是不見,夜羽撫住心口,輕闔雙眼,幽幽一歎,這般如此的糾纏與臆度、掙紮與沉湎有何意義,徒添不過傷感無奈,棄之也罷。


    ……


    月色撩人,微風飄遙,寒蟬淒切,餘音繞叢,夜晚的天幕像極了一塊洗淨的藍黑色粗布,點點寒星,熠熠生輝。


    忽然,樹林之內似有異聲響起,旋即隻見草叢微微抖動,一襲身著夜行黑衣的身影猛然掠出,目光謹慎地掃視四周這片空蕩蕩的林間,不禁呼出了一口涼氣,片刻後,眼見安然無礙,蓮步邁出,幾個箭步便是來到夜羽的竹屋前。


    霎那,此人視線上抬,媚眼如絲的美眸惡狠狠地盯著竹屋,眼中盡是一片怨毒道:“你本救了羽蛇,萬事我都該容你,但……但我實在忍不了我愛的人一顆心全在你的身上,你……權當幫幫我,安心去吧,清明寒食,自有一祭!”


    隨著語氣驟然變冷,此人眼瞳驟然一縮,纖手探出,一團深紅色的火焰緩緩浮現,頓時,周遭空氣不由得微微扭曲,旋即,那火焰猛然脫手而出,化為一條細小的火蛇快若閃電地掠向竹屋!


    轉瞬,熊熊大火籠罩整座竹屋燃燒而起,一股股恐怖的高溫猶如蘇醒一般逐漸從火蛇之中蔓延開來!


    目光格外獰惡地盯著那愈發龐大的火勢,黑衣人寒笑一聲,腳尖點地,身子如風飄去。


    ……


    片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飛快地在林間疾速前行,黎熏默瞞過棉老與一眾黑武士溜了出來,雖說他身子並未好全奈何心頭一襲倩影令得他日思夜想委實太過難受,他也隻打算偷偷看夜羽一眼便乖乖回去。


    緊咬著牙,回頭看了身後一眼並無異樣,黎熏默嘿嘿笑著鬆了一口氣,旋即目光眺望遠處,隻見夜羽所居竹屋火光燭天,當下臉色大變,身子如風馳騁連忙奔去。


    頃刻,黎熏默來到竹屋前,見到十數人慌裏慌張地提著水桶一遍遍地撲向大火,趕緊抓住一個女婢急聲喝道:“怎麽回事?!好端端地怎會走水?夜羽呢?夜羽呢?!”


    “回至子,奴婢也不知為何走水,不過……二尊女似乎在裏麵。”


    “什麽?!夜羽!!!”聞言,黎熏默幾乎發狂,歇斯底裏地大喝一聲,旋即豪不猶豫,奮力撞開木門,一頭衝了進去!


    “至子!至子!不可以進去啊!”見狀,那些女婢臉色狂變,疾呼喊道。


    一會兒,一道綽約多姿的身影慢悠悠地從林間出來,月光傾灑在臉上,仔細看去赫然便是夜羽,隻見她手中捧著不少奇異瓜果,隨後,也是見到這一幕,驚慌地走了過來。


    “二尊女!原來你不在裏麵啊!”之前被黎熏默問話的那個女婢此時突兀見到夜羽又驚又喜地說道。


    點了點頭,夜羽觀望木屋,驚惶道:“我兩日不曾進食,肚中難受,不得不尋些個東西來吃,但我不過離開一炷香的功夫,屋子怎無緣無故地走水了?”


    “二尊女!你平安無事就好,方才至子以為你在裏麵衝進去救你了!”


    聽得此話,夜羽心中一陣刺痛傳來,俏臉頓時慘白,手中顫抖不休,懷中瓜果紛紛滾落地麵,慍惱道:“這個傻瓜!他自己傷都沒好全還去救我?不要命了嗎?”


    言罷,夜羽憤恨地跺了跺腳,眼角卻有淚水淌落,此生,她已欠了黎熏默很多原本已是很難相還,如今他又為了自己這般不顧生死,委實令她悔恨交加,於心不安啊!


    登時,一念即動,夜羽銀牙緊咬,亦是不再猶移,裙裾長發無風飄蕩,這一刻,好似一朵盛開在冰天雪地的一朵紅梅,無畏艱險,無畏生死,轉眼便是衝入了竹屋!


    “二尊女!二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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