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泛涼的指尖撫上她的眼角,輕柔的拭去眼淚,然後唇就覆了下來,不似先前的猛烈洶湧,溫溫柔柔的,從眼角一路吻到嘴唇。


    身上的這個男人看起來紈絝,骨子裏的愛意卻是比任何人都來的堅決、濃烈。這樣的付出,讓人連心都跟著融化了。


    那吻從唇上往下,在耳垂邊旋轉打圈,酥酥-麻麻的。


    未央卻用力的推開了她,脊背撞上身後的榻欄,火辣辣的疼。


    接下來發生的事便不由自主了。


    所謂男女之事的歡愉,江畫並未感覺到多少,卻反而是痛。


    那種撕心裂骨的痛,宛若將身體生生撕開。


    頭發早就被汗水濕透了,耷拉在榻上。


    連後背也開始泛起疼,柔軟的唇落在方才撞傷的脊背上,唾液滲了進去,痛楚並著酥-麻仿佛潮水般紛至遝來……


    這不是平日的未央。


    風流的未央、邪氣的未央、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一切她都清楚,饒是再怎麽荒唐,可他還是有自己原則的人。未央他到底,還是個溫潤柔軟的人。


    今日的一切,轉變的太不真實。


    可即便聰明如江畫,如今這樣的境地下,也不能全然進行思考了。


    許是如外界傳言所說,她就是個混亂不堪的人,空虛的久了,便須得一個人來陪伴。而這個人,便是未央。


    而未央,先前的那番冷落和疏離是故意的吧,是嫌她的手段殘忍,故意放任她與流容荒唐,故意和風瑤卿卿我我來氣她。


    其實想來也是,未央平日裏看起來隨意不羈,可他骨子裏依然是個正直忠義的人。當年他不過才十五的年紀,便隨溫軟玉征赴疆場,軍功震懾整個皇朝。這樣的人,怎會容得下一個玩弄權術的奸佞小人。


    而他能容忍自己至今,這期間的緣由,怕是也因了“情”這一個字吧。


    他氣她、怨她,可終究是不忍心扔下她,故而他今晚還是回頭來找她了。


    今晚的重逢,江畫想,她除了有些驚詫之外,想必更多的還是慶幸吧。


    她慶幸……幸好,他沒有徹底離他而去。在自己錯過了這許多之後,回過身來,他還在。


    “未央……”


    “我在這裏。”


    明媚皎白的月光嫋嫋繞繞的籠罩著庭院,襯的背光的人臉龐溫柔。


    江畫閉著眼吻他,眼角晶亮濕潤。


    還好,他還在……


    回來了。


    ……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雪停了,明媚的陽光照在窗欞上,還有絲絲縷縷的透過重重簾幔,在寢房裏拖出斑斑痕跡。


    屋裏火爐燒的正旺,精致華麗的擺設和嫋嫋繞繞的熏香無端的發出一股溫馨的氣息。連一貫的冷香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耳邊癢癢的,像是用羽毛在輕戳一樣。“嗯……”沒好氣的一巴掌拍上去,江畫換個姿勢,繼續睡。


    這下捉弄的對象換成了脖子,酥酥麻麻的,比撓癢還叫人討厭。到最後,被折騰的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她睜開眼,惡狠狠的瞪過去,“別碰我。”


    罪魁禍首笑的一臉玩味,好笑的看著懷裏的人一邊說著“別碰我”還一邊往自己胸前蹭過來的模樣,“想不到一手遮天的梨王殿下在床上竟然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而且……還很熱情。”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呃,無恥。要不是他色欲熏心,這麽沒節製,自己能疲憊成這樣。一想到昨晚,府裏還有那麽多的人在,自己卻和這個混賬在院子裏頭就……想到這兒,不僅咬了下牙,再次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以前就知道女子房事的第一次都會很痛,但沒想到竟然這麽疼,隻要一動,鑽心的疼便立刻湧了上來。


    “梨江山,你竟然是第一次啊。”這話,哪裏有半分吃驚的意味,分明是在幸災樂禍。


    她沒好氣,“是啊,那又怎樣。”


    “我以為你早和流容上床不知多少次了。”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滿腦子下流東西。”她還要再罵,可未說完的話悉數就被堵了回去,溫溫軟軟的唇貼上她的嘴,探過來的舌尖極盡緩慢的將嘴唇的輪廓一點點描繪出來。


    吻夠了,未央停下來,嘴唇之間的距離不過毫厘,低低笑道,“是不是第一次都無所謂,我要的是你的將來,不是曾經。”


    “我們沒有將來。”艱難的,江畫吐出這麽一句話,而後別開頭去,不願再看身旁那雙滿載了情意的眼。


    她顫抖著閉上眼,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慘慘的一片,“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我以為你會知道。”身體本就不好,還幾次三番氣血攻心,更不知何時就會死,這樣的身體怎麽能跟人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呢。到頭來痛苦的,必是堅持執拗的那個人。


    未央慘笑,“我以為,你敞開心扉接納我的時候,就已經想通了……可是現在,為何我卻仍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情,我不相信我是自作多情。江山,你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親口說出來,你對我,究竟有無半分的情意。”


    他扳過江畫的臉,一字一頓道,“有、還是沒有。”


    “……”答案其實早就有了,若非如此,她怎會日日受著對他愧疚的煎熬,時時刻刻覺得虧欠於他。可是那個字就哽在喉間,怎麽都吐不出來。


    難道說出來,讓他的後半生都痛苦麽。那種失去一切錐心蝕骨的痛,她嚐過,便不願他再經曆。


    “難道……就真的一點都沒有麽。”未央閉上眼,連睫毛都在顫抖,蒼白的臉色忽然讓人覺得無比的脆弱,似乎輕輕一碰,便支離破碎消失不見了。


    江畫心頭一緊,脫口而出,“不是的。……有,一直都有。”


    他震驚的睜開眼,眸子裏的光彩仿佛一瞬間恢複了過來,波光流轉的,盡是風情。半晌,這才揚起嘴角,微微笑了起來。


    屬於他的幸福,終於來了。雖然晚了點,不過不要緊,隻要人還在,一切便會好的。未央這麽相信著。


    “江山。”


    “恩。”


    “你好漂亮。”


    “你想說什麽。”


    “讓我親一下。”


    “……滾。”


    大清早的,屋裏劈裏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還伴著陣陣梨王殿下尖銳憤怒的喊聲,以及赤王爺花枝亂顫的笑聲,一貫安靜的梨王府,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屋外,千斐和洛戚戚相視一笑,然後便替他們掩好窗子,準備早點去了。


    初二那天,皇帝在禦花園擺了酒席,邀滿朝文武舉樽同飲,慶新的一年社稷繁華,江山如花。瑤傾貴妃從開始便一直挽著聖上的手,羨煞了一幹妃子的眼。高坐之上,年輕的帝王白袍繡龍,緋紅華衣的女子端坐在他身側,隔遠了望去,便是一股子郎才女貌的氣味。近了看,也能讓人打心眼兒裏讚歎。


    隻是這女子太媚,舉手投足間皆是蠱惑人心的妖冶,實在不是個能母儀天下的主兒。宴席上有人提及立後,流容聞言輕輕瞥了一眼身側的風瑤,宮燈耀著她臉上殷紅似血的胭脂,一笑便讓人酥了骨頭,“瑤傾,這事兒你覺得如何。”


    如何。這話問的妙,風瑤眯眼一笑,軟軟的偎進流容懷裏,“全憑聖上安排,瑤兒一切都聽聖上的。”


    風瑤斂著睫毛,可玉無瑕在下頭看著,怎麽看怎麽覺得那眼皮子底下透出來的不是嬌媚,反而應該是森森的寒意。便上前一步,“臣以為聖上還年輕,貴妃娘娘也未及二十,立後一事實在太早。”


    風瑤沒甚麽反應,隻嘴角的笑意愈發妖媚,流容任她摟著,沒再說話。


    ……


    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二場雪,不大,卻也將整個長安道都鋪白了,柔柔的陽光撒在上麵,波光粼粼的分外好看。


    街巷那頭,雪王府的門口停了幾輛馬車,上頭載滿了遠行的物品,雪若風從裏頭出來,先將洛戚戚扶了上去,然後又自己跳上了馬車。駕車的侍衛一揚鞭,一行馬車便踏著雪路往城門的方向去了。


    拐角的一輛馬車裏,雪白的簾子後頭,江畫靜靜看著那頭,等到人煙都看不到了,這才放下了簾子,對外頭的侍衛輕輕道,“回去吧。”


    打那兒之後,雪若風再也沒在長安城出現過。後來江畫聽說,江南的醉江山上來了個大戶,還是常住的,甚至還托了人不遠萬裏的要從未央手中買醉江山的地契。江畫問,若是我不願意醉江山落在旁人手裏呢。


    那送信的人答,“主子給它改個名兒就是了,不叫醉江山,那便不算落在了旁人手裏。”


    “哦。改成什麽。”


    “煙雨樓。”


    江畫晃著凝霜扇的手僵住了,隨即輕輕一笑,醉江山的地契就已經落在了那人的麵前,“說好了,就叫煙雨樓。這是給你的地契,至於價錢方麵,我一個子兒也不要。另外,替我告訴你的主子,他記了一輩子的人說不定沒死,隻不過換了個身體繼續活著,隻是這一次,她不會再錯過幸福。”


    她站在窗前,要遙望著天南邊碧色似練的蒼穹,彎起的笑容明媚而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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