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兒。”歉意的笑笑,未央看她一眼叱道,臉上已是帶了輕微的慍色。


    江畫扭了頭過去,不再理他。


    那廂佳人才子互相比對,自個兒卻實在一個沒事兒人,隻在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水就往嘴裏灌。


    真是惱人,那小姐身子骨哪裏差了,比起她自個兒實在不知強了多少,卻在這裏弱柳扶風的博人同情。同樣都是習武之人,她能看得出來,未央怎麽就看不出來。


    思忖著,那邊便已完了事兒,那小姐卻在未央準備離開時候又叫住了他,兩隻小手揪著衣擺擰成了一團,“那個……阿冥能否知曉公子的名諱。”


    “在下複姓東方。”


    小姐急道,“如若公子不棄,可否、可否去府上拜訪……”


    “自然是掃徑相迎。”


    長蘭尚在門前剪花枝,這些花枝還光禿著,得提前修剪好了,過兩天暖和了的時候才能開的繁盛。遠遠地,就看見了巷子那頭雪白的衣裳。


    腳步很虧,揚的衣袂被風鼓起,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就來到了跟前。還冷冰冰的一張臉,顯然是氣得不輕。


    兩個主子不是去喝花酒去了麽,怎的還生著氣回來了。帶著疑惑,長蘭便迎了上去,“梨主子這是怎麽了。快進屋暖暖吧,外頭涼……”


    話還沒說完,後頭緊隨而至的人就一把拽住了江畫,硬是把她身子給扳了過來,“哎我說好端端的怎麽說惱就惱了呢。同是出去玩找姑娘,不過是一個在窯子裏一個在外頭,那些個塗脂抹粉的,你還沒看夠麽。別氣了,好不好。我瀟灑的梨大公子,快笑一個。”


    作勢還要去摸江畫的臉,卻被她一歪頭就給躲了過去,倪了他一眼,冷笑道,“先前怎麽沒見著你喜歡在大街上也拈花惹草,卻不成想東方大爺喜歡這種類型的,反正她看上你了,裝的也挺像個病美人兒,想來你要給她說上床她也斷不會拒絕,沒準還能歡快的緊,在床上叫的也比我**,腰不知道軟了多少個度,折十八道彎也不叫疼……”


    越說越不靠譜,未央一愣,隨即竟笑了起來,伸手一把勾過她的下巴就親了一口,“你說的這些場景,我倒更希望歡愛的對象是你。”這一笑,極盡玩味,“你竟也會吃醋,這倒是件稀罕的事兒。”


    “你,,。”


    剩下的話就悉數被堵了回去。


    身後,長蘭偏過頭去極力忍笑,隔著一道雕花門的後頭,次蘭正探出半個腦袋分外好奇。


    今晚的天氣很好,雖是將將過了年沒幾天,可裹著厚厚的棉衣倒也不覺得冷。韓家的兩個閨女托著腮坐在院子裏,欣賞風景。


    這些天請來的下人門已經將宅子徹底收拾了出來,原本荒廢了幾十年的大宅子,重新修葺之後倒也幹淨別致,雕花兒的窗欄、刻著國色天香的石頭假山,有人在小池裏放了幾條魚,時不時的還能看見魚嘴兒裏冒出的一連串泡泡。


    尤其是正中間的那扇門,隔著窗紙能看見裏頭淡黃的光線,淺淺柔柔的,看起來分外溫暖的模樣。


    “阿姐,你說梨姐姐和東方哥哥在裏頭做什麽呢。我覺得他們好奇怪,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笑的。”次蘭趴在桌子上,瞅著那間在月光下泛著溫馨的屋子,疑惑的問。


    長蘭摸著她軟糯糯的頭發,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微笑,“因為他們覺得對方是自己最親的人,對最親的人是不是應該展露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呢。包括所有的喜怒哀樂。”


    說的好像有些複雜了,十來歲的小次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阿姐,你說,他們現在在幹什麽呢。”


    今晚空氣裏的香味兒似乎濃了點兒,長蘭喉嚨一噎,道,“在做和最親的人最喜歡的事兒。”


    “那什麽叫最喜歡的事兒啊。”


    “……”


    暖帳裏,一片春光旖旎。兩廂交纏的吻才停下,兩人便衣衫不整的翻滾到了床上,險些將幔子扯落。


    沒來得及喘上兩口氣,灼熱的唇又堵了上來。吻夠了,未央稍稍將唇撤離了半寸,掛在嘴角的笑意透著股子玩味,“這般熱情,那冥家小姐可做不來。”


    又提那人。江畫瞪他一眼,仰頭狠狠的朝他唇上咬了下去。


    “噗嗤……我就是故意的。”未央不氣反笑,忽然就傾身直接壓在了她身上,一手撩撥開衣衫,極不安分的在脖子下頭的肌膚上來回摸索,怕她反抗,還一手將她的手牢牢箍在了頭頂。


    睫毛微顫,語氣溫柔,“你知道麽,我巴不得你再多吃醋幾回,這樣我才能知道你是在乎我的。若是我拈花惹草了,你卻還無動於衷,那才叫我心寒。”


    江畫一愣,抬頭親了親他的臉頰,輕輕道,“怎會不在乎呢。”傾天權利、金銀富貴、萬千繁華都舍棄了,若這還不叫在乎,什麽叫呢。”


    是因為她曾愛過流容麽。


    心口驀地一陣刺痛,強大如未央,在情愛麵前,原來也這般沒有安全感。


    任由他箍著自己的手腕,她用力的抬頭去吻他,直到脖子酸的再也抬不起來,這才看著他的眼,很認真的道,“這一次,我不會再變心。”


    除非人死、魂滅,都不再改變。


    於是狂風暴雨似的吻就落了下來,雪白的肌膚上被印下一片片如血殷紅的痕跡,印在身上,刻在心上。


    這一場歡愛來的洶湧激烈,如交頸鴛鴦似的抵死纏綿,到最後,極樂終是伴著痛楚達到了巔峰。


    關著門窗,冷冷的月光從縫隙裏透過來,皎潔的似水溫柔。


    除非人死、混滅。舍了紅塵萬丈的交頸鴛鴦,一晌貪歡。


    “我心裏裝了天下一年又一年,卻臨到頭來不過一場笑話棄了蒼生一次又一次。”這話,也不知道多久之後,她這樣說。她說,總歸是錯了,故我不悔。


    隔天,未央跟韓伯殺了兩局回來,瞅著自個兒家門口停了輛馬車,那料子深藍發綠,襯上花紋怎麽看怎麽熟悉,可想破了腦袋也不記得自己見過這玩意兒。


    “長蘭,家裏可是來客人了。什麽人。”


    長蘭停了手頭的活兒,興奮的連眼球都閃閃發光,“是咱平樂鎮的知縣大人噯,在世青天呐。”


    知縣,當官兒的。好像明白為何看這料子眼熟了,這是官車,皇朝律法有規定,官員須得用一種特定紡織的布料做車騎的篷壁,隻是官員品階不同,布料的顏色和花紋也不盡相同。而平樂鎮的這種偏僻之地的小縣官,自然是用最底層的布料花紋了,自己在長安見慣了高官,這等顏色花紋沒見過自然是正常的。


    自己同江山隱居在此,既是當官的人來,難不成……想到這兒,未央臉上原本常掛著的笑意也褪了個幹幹淨淨,一雙鳳眼犀利森冷。


    長蘭嚇了一跳。


    “來做什麽的。”他掃了眼那馬車,寒聲問道。


    “一來就被梨主子拉到前屋去了,不過我進去送水的時候,聽知縣大人提到了您的名字。”


    更疑惑了,按常理來說,自己名義上還是個失了權勢毫無威脅的人,朝廷就算要找人,恐怕找的也是江山吧,怎會是自己。


    “他說什麽。”


    長蘭哆哆嗦嗦的搖頭,“我沒聽清,梨主子就讓我出來了。噯,東方主子,梨主子說了不讓人進去,哎……。”


    一把推開前屋的門,便看見裏頭端坐了兩個人,一個銅冠藍袍豐神如玉,另一個白衣玉冠,胸前一把白玉折扇徐徐地搖。


    見他站在門口,嘴角往上彎起的弧度似乎更大了。


    倒是那青年,站起身朝他抱拳做了一揖,“在下冥如雪,乃冥冰的兄長。這位,便是東方公子吧。”


    平樂鎮縣令,冥如雪。


    “東方未央。”淡淡的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未央的視線直接穿過冥如雪落在後頭的江畫身上,實在無法理解她今日這一身男裝的扮相。


    長蘭進來給三人添了茶,這次江畫倒是沒讓她再出去,隻瞅了眼方坐下的未央,瞅著冥如雪眼角含笑,“冥大人,東方兄已經來了,您還是親自問他吧,畢竟事關令妹的終身大事,還是謹慎些好。”


    一語雙關,這話既是對冥如雪說的,也是說給未央聽的。


    江畫想了想,又補了句,“我二人搬來此地才不久,且皆不是生活安定之人,冥大人,您要想清楚哦。”


    難道他不知自己的身份。未央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些話裏的問題。這一下,顫的連手裏的茶都灑了出來。“終身大事。什麽意思。”


    江畫手裏的扇子搖的更歡了,眉眼間皆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就是上次東方兄幫冥大人的妹子冥冰小姐拾了帕子,阿冥小姐便仰慕上了東方兄,今兒冥大人就是為了提親這事兒來的。”


    冥如雪有些尷尬,“舍妹雖然年幼,不過女紅針線甚好,琴棋書畫也略略懂些,品行容貌皆良好,東方公子若是也對舍妹有些印象,不妨考慮……”


    隻見了一麵便要以身相許,這對兄妹還真是活寶。還有這女人,昨日才說了那般柔情綿綿的青花,今日就把他往旁人的懷裏推。未央覺得有些無語,將茶杯一撩就打斷了冥如雪那在他聽來壓根兒就不著邊際的話,“既然令妹這般優秀,怎的就瞧上了在下。比起在下這不入流的才分,雪浮公子才是人中龍鳳,論相貌和才華皆在我之上,若挑夫婿,雪浮公子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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