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關俊彥的思路已經很明確了。


    我就蹭蹭,不進去。


    蹭的地方嘛,當然是伊賀的山門。


    關俊彥言而有信,說不進去,就不進去。


    不過原因不是做錯了就該滾出來道歉的道理,而是不想客場作戰。


    伊賀東京裏經營幾百年,天知道裏麵藏了多少機關暗道,陰險陷阱,雖然有係統鑒定這一外掛,但鑒定有範圍限製,一個搞不好很容易陰溝裏翻船。


    在人家的大本營裏翻船,那才是真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叫天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從藥師寺天膳的行為不難看出,伊賀就是在打這個主意,就等著關俊彥進去,關門挨打。


    關俊彥怎麽可能上當?


    這是踩人打臉的第一號大忌,記載於《疾風阿姨的鬧事揍人指南·新兵訓練篇》。


    八神疾風不愧是當年的鬧事王,經驗不是一般的豐富。


    總結了踩人的各種套路。


    抱團該怎麽辦?落單該怎麽辦?


    誘餌怎麽處理?認慫怎麽處理?


    敵人太強該如何?敵人示弱又如何?


    還貼心地列出揍人時可能遇到的陷阱。


    比如不是死仇,千萬別下死手,否則就會落人口實,授人以柄——不是你死我活的爭鬥,最後都逃不出一個理字,秩序社會自有規則在此。


    比如抓大放小,盯著首領打,首領倒了,底下人自然樹倒猢猻散。


    以及最重要的,沒有把握的事不要去做,看不清深淺的水坑不要去趟。


    全都是八神疾風這二十年的經驗之談。


    她能活蹦亂跳到今天,不僅是因為實力夠強,姬友夠多,更因為她在鬧事之前做理清脈絡,好充足的準備。


    關俊彥也是一樣。


    在回東京之前,各種情報已經通過琴子的渠道源源不斷地匯集到關俊彥的手中。


    潛在的敵人,可能的朋友。


    委員會內分成幾派,分別有哪些組織和勢力。


    不管是急襲山崎家,還是現在的伊賀打臉,看似衝動無腦,實際上早有預謀。


    不是山崎,不是伊賀,關俊彥也會去找其他勢力的麻煩。


    區別無非是手段與耗時長短。


    山崎家可以速戰速決,伊賀不行,正麵攻堅風險太大。


    所以要用迂回的手段。


    打臉最重要的是什麽?是臉疼嗎?


    當然不是。不是往死裏打,打到頭破血流腦震蕩顱內出血,疼痛多少根本不重要,養個幾天也就好了。


    真正重要的是,臉上留下的印記落在別人眼裏,別人的看法。


    人活一張臉。


    在東亞這邊,鮮少有高位者不在乎臉麵,因為那等同於自身的權威,還牽扯到屬下的凝聚力與歸屬感。


    伊賀幾百年的招牌,還有忍宗源流四個大字,這都給人砸了,以後說出去還怎麽混?冤家對頭還不揪著這點往死裏嘲諷。


    這就是關俊彥的手段,你不是仗著老資曆,耍大牌,端架子嗎?我就先把你的牌麵砸了,看你能忍到何時?


    這就是關俊彥想要向伊賀,想整個日本神秘界傳達的態度。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們現在是不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關俊彥的目光越過山門,看向那被重重黑暗迷障所包裹的山巔。


    ◇◇◇


    山巔之人如關俊彥所想,確實很後悔,但不是後悔當初,而是——


    “天膳大人,你為什麽要攔著我,不讓我撕了那個小鬼?”蓑念鬼梗著腦袋質問。


    “因為你撕不掉。和你手法差不多,卻更靈活的夜叉丸都敗了,你怎麽撕?”


    藥師寺天膳一邊解釋,一邊給自己搽藥上繃帶,熟練的手法,十足的中氣,完全看不出是挨了一發“穿心攻擊”。


    蓑念鬼煩躁地直抓頭發,不服道:“就算我不行,還有螢火和小四郎,還有天膳大人你。”


    “別看我,我的傷勢你們都看得見。”天膳反應平淡,一點都沒有敗給小輩的羞恥感。


    “你可是‘不死身’的天膳大人啊。”蓑念鬼給天膳戴起了高帽。


    “閉嘴,蓑念鬼,天膳大人這麽說,必有緣由。”築摩小四郎忍不住斥責道。


    “關俊彥遠沒有盡全力。”螢火開口道,“關俊彥,出身與奧多摩陰陽師家族,至少擁有三隻高階式神。但從始至終,他的式神都沒有出現,甚至連刀都隻拔了一次,剩下的都是以劍氣……以及忍術對敵。這樣的人,根本不能以單一職業者的標準來衡量。”


    “該死,他到底是怎麽學會這麽多東西的?”蓑念鬼咬牙切齒。


    人的時間有限,不然也不會有廣度與深度的抉擇,伊賀所有人都是選擇完成基礎忍術修行後專精一門,能修兩門的都是極為罕見的天才。


    而關俊彥卻完全無視了這個規則,修行三種不同的職業,都達到了相當的高度,更過分的是他才十七歲。


    簡直是匪夷所思。


    “可惡,早知道就該集結所有戰鬥力,一次解決那個小鬼。”蓑念鬼又是嫉妒,又是憤怒,一拳砸在地上。


    “那樣伊賀就不丟臉了?十人眾全部集合,為了對付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築摩小四郎反問。


    “總好過現在被人砸了招牌。”蓑念鬼氣哼哼地說道。


    兩人說得都有道理。


    伊賀這種老牌勢力,在家門口興師動眾地對付一個占著理的小輩,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關俊彥扭頭就跑都不會有人說閑話。如果關俊彥有所斬獲,名氣還會更響。


    說是獅子搏兔盡全力,可有幾隻獅子真會對一隻兔子全力以赴?


    結果,就是被兔子一頓猛踹,踹得鼻青臉腫,異常難看。


    這時候再盡全力,隻會更加助長兔子的氣焰。


    藥師寺天膳一擺手,終止兩人的爭論。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麵子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隻要能拿下關俊彥,解開他強大的秘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伊賀也會變得更加強大,徹底壓倒甲賀,壓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忍者——為了伊賀。”


    “為了伊賀。”十人眾的另外三人異口同聲。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天膳嘴角的一抹森冷笑意。


    為了伊賀?錯,會變強的隻有我,不死身的藥師寺天膳。


    關俊彥,先讓你得意一會兒,連門都不敢進,我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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