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都城,曾經無比輝煌之所在,京都。


    雖然現代略顯沒落,卻依舊有著雄渾的底蘊。


    因為先前成為暴風眼,如今反而比其他地方平靜太多。


    不管是委員會又或者其他什麽人與勢力,都無法對這個剛剛遭受苦難的地方苛責太多。


    本地的各家都有不小的損傷,正是舔舐傷口的時候,也因此大鬧一場的關西“百鬼夜行”有了喘息之機,沒有被趕盡殺絕。


    令人玩味的是,關西“百鬼夜行”的大本營距離京都其實很近,不知道是“燈下黑”還是另有依仗,就在一處暮氣沉沉,有一半都是墓園的半山之地。


    在失去首領之後,趁著麻倉葉王對著安倍家發難之際,幹部們率領殘餘的百鬼突圍,最終有驚無險地撤回大本營。


    因為沒了首領,妖怪內部產生了不小的分歧,不少妖怪選擇離開,但也有部分妖怪選擇留下來,因為羽衣狐仍然在世。


    他們相信這位死過八次的妖怪還能再度複活,以更強盛的姿態統領他們,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


    統帥、支持這部分妖怪的正是羽衣狐的親信,“百鬼夜行”中最年輕的幹部,大妖,蘿莉外形的狂骨。


    “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在姐姐回來之前,我們必須要守好她的歸處才行。”


    這是狂骨的信仰,也是留下來妖怪們的信仰。


    每天入夜,狂骨都會在領地裏巡視,給妖怪們鼓勁,今天更是格外有幹勁。


    “馬上就是新年了,快起來打掃,要是姐姐大人回來,看到這裏亂糟糟的不高興了怎麽辦?快一點,是想挨打嗎?”


    一邊說,一邊帶著掃把抹布和其他清掃工具,如狂風過境。


    雖然是蘿莉外形,但她本體可是骨頭妖怪,隻能用雙手雙腳什麽的未免太小看她了。


    既然是幹部,當然要承包最大的區域才像話。


    可惜啊,骷髏妖不在,不然它一個人就能包攬大半。


    不過這也不能怪它,它在姐姐大人之前另有主人,去了東京也沒有忘記姐姐大人,一直在往這裏傳遞情報,讓狂骨和其他妖怪們知道姐姐大人沒有忘記它們,也在努力修行。


    相比之下,某些家夥才是真正的混賬。


    竟然打著安倍晴明的名號,分裂“百鬼夜行”。


    千年前的“百鬼夜行”關我們什麽事,我們在乎的隻有姐姐大人。


    再說了,你一個做兒子的這麽對付自己的母親,還想讓我們跟隨你,做夢吧!!!


    老爹雖然壽終正寢了,但至死都保持著對姐姐大人的忠義,還教導著我這麽做,你們算什麽?


    不是打不過鬼童丸,狂骨早用蛇吃掉這些忘恩負義的妖怪的眼珠子,反正這群家夥都是有眼無珠。


    一想起這個狂骨就來氣,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姐姐大人該不會因為這個才不回來的吧。


    不,一定不會的。


    我如果都喪氣了,其他妖怪要怎麽辦!


    馬上就是新年了,必須要振作起來。


    先來開宴會,活躍氣氛。


    這也是妖怪的傳統。


    狂骨格外努力,努力做到最好,努力展現出最好的一麵。


    宴會的組織者是她,善後也是她,收拾好一切,還專門給守門的小妖怪帶去慰問,讓它們去休息,自己親自守門。


    小妖怪們都很感動,說狂骨是最好的幹部,但隻有狂骨自己知道。


    她不隻是為妖怪們著想,也有著一份私心。


    至少,至少在新年的第一天,讓我在這裏守望著姐姐大人。


    哪怕隻是做夢,哪怕明知道姐姐大人的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姐姐大人……”


    蘿莉外形的大妖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


    馬上就是黎明了,對於妖怪來說,最糟糕的時候。


    狂骨的心情也隨之低落。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如同夢幻般的聲音。


    “你……在哭嗎?狂骨。我記得你說過,父親歸於黑暗之後,就不再哭了。”


    “沒有,才沒有哭呢。”狂骨連忙抹眼睛,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前方。


    那裏,有聲音的主人,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陌生是因為那身穿葛葉和服的身姿見到的次數太少,熟悉而是因為那份氣場,那份獨一無二的畏,那令狂骨仰望、溫暖的“黑暗”。


    “姐姐……大人……”


    “怎麽了,狂骨,還不來我的身邊嗎?”


    即便已經失去了身體,即便已經不複強大,對於狂骨而言依舊是無法取代的姐姐大人伸出手。


    “姐姐大人!!!”狂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撲進了葛葉狐的懷抱,“嗚嗚嗚,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會有妖怪膽大包天地在這裏偽裝我的。”


    葛葉狐霸氣地恢複道,為了孩子奮鬥千年,本以為什麽都沒改變,終究還是有不少改變了的,以前的自己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嗯嗯,誰敢這麽做,狂骨一定讓他不得好死。”狂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依舊不忘說道,“姐姐大人,歡迎回家。”


    “我回來了,對不起啊,回來的這麽晚。”


    葛葉狐溫柔地撫摸著女孩的腦袋,又扭過頭看向身後安靜站在遠處的少年。


    你說得沒錯,我還是有歸處的,還沒到自暴自棄的時候。


    “不,不,姐姐大人能回來就很好了。姐姐大人請稍等一會兒,我去把大家都叫起來,一起慶祝新年。”


    “等等。”


    始終旁觀的關俊彥開口了,手一揮,將腰畔的佛及羅連刀帶鞘地拋了過去。


    “咦?”


    “你這是?”


    狂骨和葛葉狐雙雙訝異。


    “新年禮物。你的魂體已經安定,不需要我的靈力也能很好地存在下去,也得到了狐族正統的修行之法,之後就在你的老巢好好修行吧,太弱的話,連站在安倍晴明的麵前都不可能。”


    關俊彥笑容溫和,與身後的第一縷陽光相互映襯,讓寒冷的冬日多了一份暖意。


    “關俊彥……”


    葛葉狐腳步動了動,因為一直在他的身邊,所以她很清楚,少年雖然打開了局麵,處境仍然不好。


    殺生石碎片的事,咒禁道的事,佛教聯合的詭異動向,隱匿暗中的安倍禦門院,還有幾股連她都沒看出根腳的眼線。


    她曾以為這次西行是為了集合還忠於她的部下,為他所用,可現在——


    “放心,打你兒子的時候一定叫你。我沒關係的,別的不多,武器從來都不缺。還有,琴子傳話來,骷髏妖馬上就到,好好享受和家人重逢的時光吧,我還有事要做,就不在這礙眼了。”


    當時在京都,打妖怪最狠的就屬他關俊彥。


    轉身下山,忽然聽見腦後傳來破風聲,伸手一接,發現是一個骷髏,漆黑如墨,透著濃重的妖力與畏。


    再度回轉,關俊彥疑惑地望向女童形態的妖王:“這是——?”


    “這是我用自己的骨頭打造的法器,也是很多鍛造師非常想要的東西。用這個來代替姐姐大人有點狂妄,但——至少讓我回禮吧,非常感謝你,守護住了姐姐大人,你的大恩我不會忘記。”


    狂骨說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也讓關俊彥再次確認,妖怪大多是單純的可愛的家夥。


    “心意領了,東西也收下了,好好守護你的姐姐大人,到時候一起去抽不孝子,走了。”


    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狂骨抬起頭,望向迎著陽光離去的少年的身姿,第一次覺得會壓製妖怪力量的太陽不那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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