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這是零的意識恢複之後第一句聽到的話。


    零抬起昏昏沉沉的腦袋,為了把握狀況看著周圍。好亮,最先閃過腦海的是這個想法。和圖書館地下相同的電燈的光亮……圖書館?這麽一想,零想到了自己身在何處。


    帶著怨恨的口氣,零對眼前的女學生說道。


    “肚子餓了。”


    “……你可真夠堅強的。”


    學生自治會的山本妃奈半帶驚訝半帶感慨地歎了口氣。


    讓零失去意識的是她。還有兩個人在妃奈的身旁。雖然不認識,不過估計也是學生自治會的人。在對付蛇的時候,零見過他們。零又一次觀察起周圍。自己正被繩索一圈圈緊緊捆住。就自己所見,這個空間大約有籃球場大小,牆壁和地板都是用磨得滑溜溜的混凝土做的,還有幾扇門就那麽開著。


    零再次看向妃奈,問出了自己最先在意的事情。


    “剛才那個,是你的煉機器吧?專用的?”


    妃奈又一次露出了感慨的表情,然後把手伸進了長長的裙擺下取出了一隻棒狀的煉機器。似乎是從她大腿上的固定帶上拿出來的。


    “沒錯。雖然和會長的不一樣並不是做成專屬品的煉機器,但有進行過專用化處理。名字叫‘閃擊戰警棍(blitz tactical button)’……名字有點搞笑對吧。限製特性很簡單是‘電擊’,不過因為電擊對蛇非常有效,所以經常被用作限製特性。蛇似乎有種討厭電的傾向。”


    “……用電擊開展白刃戰自己和友軍似乎都有可能觸電吧。”


    “所以,有沒有準確的指向性就是決定性能好壞的關鍵了。順便一提,要是弄出很多容易操控電球的話,就能自己讓房間照得跟有燈開著一樣亮了很方便的——嘛,你不用擔心。我們沒打算加害於你。”


    “我剛才可是超痛的啊。”


    “關於那件事,很抱歉。真心的……因為我覺得就算和你談你也不會幫我們,所以打算來點微調。說不定還會順便幫你治好肩周炎之類的哦。”


    “我可不打算道歉……這邊,難道是地下避難所嗎?”


    這是這個島上的“孩子們”和自衛隊無論怎麽辦都對付不了的災厄級個體出現的時候用的最終手段。這是預想成能讓島上所有人避難,需要用核武器擊殺災厄級個體時使用的核避難所。


    裏麵有足以保護島上所有人的設施和物資儲備。此外,因為這裏的強度高,自帶發電設備,所以也有研究所、實驗室等多種用途。雖然地麵上的學生生活的空間沒有電最大原因是反正咆哮者的咆哮“有可能會破壞電子製品”,不過似乎也有因為施工速度和設備的充足度相對立,在避難所花的預算過頭導致預算不足,而必須的生活品這邊和扶桑本島都會準備好所以日常生活中的不便就忍忍吧這種緣由的樣子


    “畢竟這座煤燈島能有電燈照明的地方有限呢。雖然有很多緣由,不過要是能多花點功夫就好了。——你知道嗎?雖然這座島上基本沒發生過,不過當蛇的大規模襲擊發生在晚上的時候,會臨時從這裏搬出照明用器材,也會引入本島的自衛隊的裝備。然而為了應對那些也被破壞而照明不足的情況,通過煉機器進行照明也有做準備。”


    “那麽,不要用煤燈,直接用這種煉機器在夜間照明不就好了。”


    “對吧,你也這麽想吧?嘛,煉機器這種東西不經過相當的簡化使用起來很耗費精力,就算加上了限製特性,特別是在發光發熱的時候,發生詭異的爆炸的可能性通常無法排除,還有預算方麵果然還是有問題,總之就是似乎有很多問題的樣子。不過,會長似乎有要求改善這些,過段時間或許就能實現了吧。”


    “那樣的話夜裏也能在宿舍的房間裏開開心心地看書了。就靠煤燈那點光雖然想看但果然還是……有點暗。”


    “啊哈哈。”


    “那麽,為什麽把我?”


    被突然轉變話題的零簡單地一問,妃奈的嚴肅表情沒了。


    她帶著期待的眼神反過來問道。


    “你認為呢?”


    “……和百華有關係嗎?”


    “答對了。在抓你的同時,我們給那個禮服怪物家放了封信。因為這邊知道那家夥不在家。”


    “不在家?”


    “嗯,雖然不知道理由,不過她人在學校裏。”


    在學校裏,就應該不是為了睡午覺之類的。難道……是為了和零說話嗎?妃奈冷笑道。


    “果然,你和那家夥的關係很好嘛。難以置信,雖然我是不知道你和那家夥經曆了什麽。不過是時候該展示這件事了吧?”


    “放了封信,是什麽信?”


    零無視妃奈繼續提問,對此妃奈無所謂似地回答道。


    “你在我們手上,說不定會受傷,隻有這樣的威脅而已……我想展示這件事。”


    “……展示這件事?你們要對百華展示什麽?”


    “不對,是對你哦,岩代零。”


    妃奈把臉靠了上來之後戳了下零的額頭。


    “那個惡魔,真的是沒有人性的怪物這件事。向似乎是把那家夥看作‘女孩子’的你……那家夥回家之後,就會看見那封寫著你麵臨著人身威脅這件事的信了吧。那麽,她會怎麽辦呢。你怎麽想?”


    在零察覺了妃奈的意圖沉默之後,妃奈用接近於確信的口吻繼續道。


    “那家夥一定,什麽都不做。”


    另外兩個自治會成員也對妃奈的話點頭。


    “我們接下來就會把你扔這裏然後走人。嘛,僅此而已哦。不過,你會體會到的吧?那家夥收到了你身處險境的消息卻什麽都不做。毫無興趣,估計會把信直接扔了,然後普通地吃晚飯普通地洗澡普通地上床就寢。不管你有怎樣的期待,那家夥說到底,就是個徹底冷血無情的惡魔哦。”


    “如果……百華因為擔心我開始尋找呢?”


    “如果事情變成那樣,那就那樣吧。”


    妃奈拉開和零的距離挺起了胸。


    “煉機器處於啟動狀態的話,哪個方向有多強的煉氣,大致是能感受到的,你知道吧?”


    “……姑且是知道。”


    “知道她不在家也是靠這個。那家夥的煉氣強的幾乎就跟災厄級的蛇一樣,所以這邊隻要讓煉機器處於啟動狀態認真找一找就能搞清楚她在哪一帶了……但是呢,這座島上有著各種煉氣的人有很多。那家夥和會長這麽特別的人要找起來是很簡單,不過因為你這種ci在一左右的人有很多所以要靠‘感覺’的不同來找出哪個是你的煉氣是很困難的。”


    妃奈慢了一拍後又一次開始了說明。


    “隻是,那個真紅惡魔確實是怪物,那家夥的‘無畏禮服’的性能超出常規,而且或許你這種沒有用‘增幅器’擴大煉氣的人的煉氣有特別的屬性,隻要放出立刻就會被找到。所以,我們把你帶來了這個地下避難所。”


    “……難道,這裏造的讓煉氣不容易穿透?”


    “這裏的牆壁能讓從內向外發出的煉氣轉化成非煉氣的無意義能量,因為牆裏埋了極端簡化的煉機器。雖然煉氣時而會不規則的跳躍時空,不過因為在那之前大部分的煉氣都被牆壁裏的煉機器吸收變換了,從避難所內部往外放出的煉氣會在相當大程度上衰減。”


    考慮到這個地下避難所的目的施加了這種處理也有其合理性。這個避難所開啟的時候說明有超出想象的災厄級個體存在,所以造成避難之後不容易被感應是很重要的。反過來說,為了把握災厄級個體的狀況,或許能從裏麵感受到外麵傳來的煉氣。


    “靠ci


    在一左右的煉氣,就算你把握住了那個真紅惡魔的位置想要全力傳出這邊的精確位置,應該也隻不過是給那邊發出了點輕微的噪音罷了。就算是那個怪物,要抓住這個確定你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吧,而且她是不會來找你的哦。如果那家夥擔心你,害怕了,卻無計可施的話,對我們來說難得能威脅到那家夥一次我們也滿足了。嘛,那個真紅惡魔怎麽可能。結果隻有你的期待被證明是無意義的而已。”


    妃奈聳了聳肩,對吧?她看向另外兩人後,高個子女生帶著鮮明的憤怒回應道,“沒錯。”


    “你昨天也看見了吧。那家夥連出現都沒出現。雖然昨天規模很小,但春假的時候規模大多了。那家夥真的是,真的是……”


    另一邊,帶著眼鏡的男學生也絲毫不掩飾其厭惡。


    “就是這樣。明明是等級4了,卻因為那家夥那麽晚來協助導致前輩受了那麽重的傷。那家夥要是更早點出現的話。那家夥根本沒有關心別人這顆心。那家夥隻是個空有力量的怪物。”


    “——但,如果百華去幫忙了。”


    會產生這種責怪零也不是不懂。並不是不可理解。


    但是,零自然而然地說道。


    “或許那些人不會受傷,或許是這樣,可是啊。”


    想到昨天的後續襲擊,還有春假時發生的大規模襲擊之後,有一件事纏繞在了零的腦子裏。


    “反過來說,春假時的襲擊中……百華雖然不願意,雖然來晚了,但如果沒來的話。如果她沒有在那之後獨自迎擊災害級個體的話。這件事就不是那些人手上就能了結的,而是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不是嗎?”


    妃奈驚訝地看著零。高個子女生在“那個……”地說不出話來,旁邊的男生則表現出了憤怒,“你說什麽!”


    “因為你是本土來的你或許還不知道,和蛇的戰鬥是‘學園’的學生的義務!更不用說那個真紅惡魔有著那種程度的力量,居然還不願意不願意的胡攪蠻纏,無意義的叛逆!”


    這點零也明白。雖然明白,但這份義務公平嗎?把這施加給百華和她們的,到底是誰呢?雖然零打算說出這個疑問,但因為感受到應該向承擔了這份義務的她們表現出敬意,零並沒有進一步反駁。


    “……嘛,不過你很快就會明白了……不,不對,我希望你能明白。希望你能明白,那個真紅惡魔是非想辦法控製不可的怪物,她的內在沒有你所期待的東西……因為,你是會長中意的人。你是可能成為我們的同伴的人。”


    說著,妃奈露出了略帶憂傷的笑容。


    “這次我們擅自做了這種粗暴的事情,會長會非常生氣的吧。就算什麽都沒發生,到早上我也會來接你的。畢竟對你很抱歉,給你添了麻煩。就算你會對我們產生厭惡,就算你覺得過分的是我們不是那個惡魔也沒辦法。至少之後要補償你。關於在這個島上的生活我會盡可能的照顧你,一兩個過分的要求也會聽的,還有……對了,要我和你約會也可以哦。”


    妃奈在最後開玩笑似地加了的一句話讓零忽然想了起來。


    隻有零“看到”,知道的,百華的種種。


    等注意到時,零已經笑了出來,男學生不爽地“你,你幹嘛?”地看了過去。妃奈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零。零笑著“……沒什麽,抱歉”地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妃奈她們。


    “這件事我是問你們三個人的。你們有妄想過嗎?”


    妃奈眨巴起了眼睛。


    “……哈?”


    “所以說,妄想。你是叫妃奈吧。剛才你說了約會吧,比如說,和喜歡的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地約會什麽的,想要在什麽樣的場景被告白什麽的……還有色色的事情之類的,你有想過嗎?”


    “誒,這是什麽意思……誒誒!?”


    妃奈的眼神越來越困惑了,同時臉還紅了起來。高個子女生也害羞起來,而男學生一副完全搞不懂零在說什麽的樣子看起來越來越不爽了。不過,零知道的。不可能沒有的。就算是這三個人。


    就和零……還有百華一樣!


    “如果有的話,百華,你們,當然還有我,我們都是一樣的。結果上看,我們隻是平凡的人類,平凡的少男少女,雖然害羞,卻正值情竇初開的年華……我因為考慮太多忘了這件事了。我擅自陷入了迷失。會對害羞的煩惱心潮湧動的冷血無情的怪物什麽的是不存在的哦。”


    這是對妃奈她們說的,同時也是對零自己的忠告。正是如此。這比其它一切都重要。無論環繞著百華的是什麽狀況,這正是對零而言是最不該搞錯的,百華之為百華的原因。


    妃奈她們最後仍帶著“為什麽突然說妄想啊……”的無法釋然的樣子離開了。隨後,零歎了口氣,重新確認狀況。


    沒理由懷疑妃奈她們不打算加害零的用心,沒理由懷疑她早上之後會來接自己的話。實際上,零並非完全不理解她們想要對自己表達的事情,她們其實可以說是為了讓零成為同伴而做出的這種行為,所以零並不生氣。


    盡管如此,零實在是無法等到早上。


    老實說,零肚子餓了。也不知道被綁架到現在過了多久,要這麽等下去實在是很辛苦。而且,就算是百華,零處在廣大的地下避難所的某間房間裏的情況下,她沒法找出來應該是事實。也就是說……萬一,萬一百華很在意零,隻會使她處在連聯絡方法都沒有幹著急的狀況下。


    “……如果在有意無意地監視著我的話,文屋先生之類的會不會適當地幫助我一下呢。”


    零嘀咕道,不過也覺得這樣不好。在那樣的對話才發生沒多久的時候,零不想欠人情。果然,可能的話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讓百華知道自己平安無事然後去吃飯洗澡上床睡覺。


    零看了看被繩索團團纏住的自己的身體。


    零的挎包就那麽綁在上麵。那或許有,零想到。扭動身體總算是確認了包內感觸的零如預想一樣發現了其中的某個物體。


    “惡魔之爪”並沒有被收走。


    或許這是妃奈她們並沒那麽認真地打算監禁零的關係,又或許是沒想到剛入學一周的零能把戰鬥用的煉機器操作到實用水平吧。


    慢慢地,慎重地,但明確地嚐試集中意識後,包裏起了微弱的震動反應。就像百華教的那樣,零解除了為了防止煉氣使“惡魔之爪”發生錯誤行動而施加的安全裝置。


    “惡魔之爪”的限製特性是簡單的“斬擊”。


    限製特性,總之就是某種自動化機關。本來,構成煉機器基礎部分的微型機械每一個都有著對煉氣的感受性質和變換成自由能量的性質,簡而言之,就是“隻要使用者希望某種程度上說什麽都能做到”的東西。


    但反過來說,太能幹就是問題。在戰鬥用的煉機器方麵,要準確控製甚至上億微型機械使其確實執行各自的任務,對普通人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錯誤行動非常容易發生。要斬殺眼前的蛇但多餘的煉氣變換成了熱能連自己還有同伴一起燒了之類的暴走很容易發生。


    所以,給變換機關加上“限定”增強可操作性,提高變換的效率是現行煉機器的基本設計思想。“惡魔之爪”,是被設定成接收了煉氣也隻會產生為了斬裂蛇而硬化或伸縮的反應,而且如果不按照設定用途使用的話也不能很好地發揮其威力。但是,盡管如此——


    零慎重確認包內的“惡魔之爪”的指向,深呼吸調整之後,他朝“惡魔之爪”有意識地送去煉氣。


    “惡魔之爪”的指尖化作利刃膨脹起來,連零的包把繩索的一部分給切斷了。


    “……隻要這樣就能做到這種程度啊。”


    “惡魔之爪”慢慢變回原樣,從包


    的切口落到了混凝土地麵上。


    雖然沒有能把全部繩索切斷,但是零的活動自由了很多。拚命扭動身體後,繩索脫落了。零伸展了下身子,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惡魔之爪”。……因為包已經開了個洞,零直接把手伸進了“惡魔之爪”帶了起來,順手,零還拆掉了一起落出來的糖塊的包裝把糖塊放進了嘴裏。


    “那麽……問題是這之後了。”


    地下避難所規模相當巨大,應該會有路縱橫連通各個部分。而零沒有地圖,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裏。緊急出口燈似乎也沒亮著,零對此心裏很著急。因為是被選作監禁用的地方,所以也沒有人影。


    零用沒帶著“惡魔之爪”的手撓了撓頭。


    “沒辦法啊。”


    隻能找出出口或者與外部進行聯絡的手段了,肚子空空的零邁步走出……但其實,也有可以說是“沒辦法的”,隻有那麽一丁點的,對於在這種秘密基地一樣的地下設施裏一個人探探險感到興奮的感覺。對自己被硬帶來要來回找出口感到神奇,這種想法零大概是沒有的。有的,是難得有機會走一圈探個險吧的這種感覺。


    ……包含零自己的好奇心在內。


    這時,隻能被稱作不幸的偶然的事態重合在了一起,當然,零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第六研究室。


    被寫著這個門牌的門所吸引,零停下了腳步。


    好奇心在蠢動著。……如果有人在的話或許就能告訴自己出口了吧,沒人的話會鎖著的吧,在心裏這麽說的零向門伸出了手。如後麵那種想法,門鎖著。零苦笑著鬆手後,注意到了門把手旁邊的鎖是用發著沉沉光芒的黑色金屬裝材料做的。


    “嗯?”


    看起來基本和“惡魔之爪”同質。或許這也是煉機器,零湧起了這個疑問,然後靠近觀察起來。零沒有看見鑰匙孔,摸了摸果然是和“惡魔之爪”類似的硬質手感。


    ……這是不是正是妃奈所說的“極端簡化的煉機器”,造成了可以通過煉氣開關的那種呢?因為在“學園”裏也是第一次看見,大概是實驗性使用,或者是研究所的門鎖弄成這種形狀是有某種理由的?在好奇心的誘惑下,零試著集中精神發出煉氣。零想著反正也打不開的,結果出人意料的,嘎嘰,金屬聲響了起來。


    “——……開了?”


    想著怎麽可能的零再一次轉了下門把手,結果門毫無抵抗的開了。


    然後


    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氣場伴隨著門的打開浸透了零全身的皮膚。


    “————唔!?”


    明明室內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但裏麵有什麽在這件事零透過“惡魔之爪”帶來的感覺立刻就理解了。因為比昨天的紅帽子弱的多零的感覺並沒有那麽明顯,但是是一種東西。零慌忙伸手探查燈的開關,開燈之後,零發現那些家夥們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牢籠裏。


    是三隻山羊球。


    其中一隻右肘以前的部分和右腳的部分沒有了,此外本來就跟沒毛的狗一樣的肌膚到處都黑的像凍傷一樣。是昨天被捕獲的下級個體中的三隻……!在零注意到的幾乎同時,對麵也察覺到了零的煉氣而抬起頭,彈也似地飛起——猛烈衝擊著強化塑料類的物質做的透明牆壁。


    “唔…………嚇我一跳。”


    不禁退了一步的零稍有些怕怕地嘀咕道,隨後靠近了牢籠……老實說,也不是沒有興趣。


    畢竟,雖然是下級個體,那也是真正的蛇。


    理所當然的,在日本本土上高中的話零是沒這麽近的看的機會的。在牢籠內,三隻“蛇”開始暴動起來。那漆黑的眼瞳裏看不出任何感情,屍體會化作塵土什麽都不剩,進行活體調查很困難。這並非是人類已知的進化範疇內的生物,這個論調零有點明白了。


    那之後,山羊球伸出細長的兩隻手,露出了和眼瞳一樣漆黑的鉤爪……是昨天,深深劃開那個自治會的女生的手臂的東西。這份銳利就像刀一樣……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受。現在,在沒有其他人的這個地下設施裏。牢籠的鎖咯吱一聲打開,襲擊而來的下級的蛇,和愚蠢的外部轉入生的悲哀末路——……


    顫抖。


    或許,妃奈她們不知道這裏收容著下級個體。如果知道的話,她們應該會提醒零不要隨便亂轉並更仔細地控製零的。雖然這件事情有告知自治會的學生的樣子,但既然是第六那就說明還有別的類似的房間,而哪個房間收容了幾隻這種事情或許可能沒聯絡好。又或許,單純是沒想到零能打開研究室的鎖呢。不管是哪邊,因為起了不好的想象,零並不想久居此處。


    搖了搖頭後,零背向牢籠。


    不管如何零可不想以後再有遇到蛇的機會了,這是可以肯定的。零朝門口走去,途中,零再次起了不好的感覺。


    這種感覺比剛才更為濃厚。


    零回過頭,是在差一點就要完蛋了的時候。


    在牢籠外看到向自己衝來的山羊球,零想都沒想迅速朝邊上閃開。鉤爪的一擊打空了,山羊球就那麽順勢撞到了門邊的櫥上。櫥就那麽被壓扁,晃動,伴隨著響動倒在了門前。玻璃碎片到處飛散。


    零愕然看向牢籠,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煉機器鎖掉了,又一隻沒了單臂和腿的山羊球試圖從晃晃的門裏離開牢籠。


    ……不會吧。


    是還不習慣控製煉氣的零不小心開鎖了?


    “——不妙。”


    盯著臉抽筋的零的山羊球從倒下的櫥下麵爬了出來。精神的完全看不出受傷的樣子。然後,山羊球撐起中型肉食動物大小的身體,跳了起來,映照著室內燈的鉤爪,閃閃發光——


    *


    菖蒲獨自一人沿著環島道路朝學園小跑的時候,思考著“小百華為什麽會那麽激動呢”這件事。


    換做自己,肯定會認為那是惡作劇而已。因為,上麵什麽要求都沒寫,抓了零然後把這件事寫紙上貼百華家門口的理由也不清楚。但是,百華似乎有足以判斷那不是惡作劇的理由。


    又或者是純粹的……因為喜歡零,所以失去了冷靜?


    捏爛威脅信後,百華快速行動了起來。


    她先是連回應菖蒲的呼喚的時間都沒有地衝進了自己家裏尋找零和放置威脅信的人留下的蹤跡,在確認什麽都沒有之後,她讓紅色禮服的一部分化成了翅膀飛了起來,留下菖蒲一人快速飛向學園。菖蒲,從來沒有——


    看到同齡者露出那種,充滿恐懼的表情。


    所以菖蒲也擔心了起來。比起擔心零,更擔心百華。菖蒲借了放在百華家玄關的古風提燈,然後借著提燈的光芒追了上去。


    雖然菖蒲已經盡可能快了,但還是花了許多時間,想著要是有借在指定範圍內隨便騎隨便放的自行車就好了的她在總算到了離學園不遠的地方後已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零!”


    聽到響起的叫聲,菖蒲一驚。


    是百華的聲音。


    “要是聽到這個聲音,就讓我知道你在哪裏!”


    在菖蒲抬起頭後,她看到了飄在學園上空的紅色身影。禮服上生出翅膀的百華正靜止在空中,俯視著學園,用著菖蒲不知道的某種方法擴大聲音,讓聲音傳遍學園的角角落落。大概,現在學園四處的學生們都不明所以地探頭張望出了什麽事情吧。


    “零,回答我!要是沒事的話,立刻回答我!零——”


    菖蒲重新握好提燈,聽著百華的聲音又一次跑了起來。


    因為百華一副要哭出來了的樣子,菖蒲也忐忑起來。


    “小百華……”


    “……雖然把宿舍在內有可能的地方大致又轉了圈,果然


    還是找不到零。我以為大聲叫會有反應,可也什麽都沒有。想著說不定能把握住零的煉氣所以提高了dd的感知度,但還是沒有發現。”


    “小百華,那個,冷靜點吧?我們還不知道零君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或許,隻是惡作劇而已。”


    “我知道……這種事我知道。可是。”


    百華低下頭,露出忍著焦躁的表情。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


    “忘了我是什麽人。真的太不小心了。居然忘記了,和零親近起來……也許不算親近,但至少,我平時是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那麽久的。”


    “小百華是什麽人,是什麽意思?”


    百華沒有回答菖蒲的問題。或許這不是和菖蒲間的對話,而是百華說給自己聽的話。


    “要是讓誰認為我和零關係好,有著特別的關係的話,這個‘學園’的家夥、管理廳的人,還有研究人員……不,或許這些還算好的。要是有和反‘孩子們’派的家夥們有著微妙關係的別國人物對零非常留意的話。明明這樣的話發生什麽都不奇怪。居然忘記了這種事,我真是傻瓜。我,我——”


    明明沒有風,百華的真紅禮服卻忽忽飄動著。菖蒲對煉氣和煉機器的知識還很少,但這飄動是因為對百華的悲傷起了反應這件事,不知怎的,她就是明白。看起來,就像禮服代替百華哭泣著一樣。


    “我……所以才,要一直,獨自一人才行……並不隻是,為了周圍的人。也為了,我是我自己這件事——”


    這時,百華停止了低語。


    在百華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的雙眸中已然寄宿著強烈的決意。


    *


    沒法從這裏逃走。


    一翻身躲過山羊球的追擊的零如此判斷。


    雖然想盡可能逃走,但要一邊被攻擊一邊挪開倒下的櫥上逃出房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山羊球是平凡至極的下級個體,但同時也是危險的種族。在近戰時,隻靠人的五感沒法捕捉,要依托使用煉機器的感覺才能對抗的高敏捷性對普通士兵而言可以算是比一些較弱的上級個體更不好對付的存在,它也是普通軍隊難以和蛇作戰的原因之一。零也是如此,因為裝備著“惡魔之爪”所以才能躲過最初的一擊和剛才的一擊。


    不能逃,那就隻能對抗了。


    就算不能消滅對方,至少也要想辦法創造出能移動櫥的時間。


    零爬了起來,先衝向牢籠門口的因為受傷而移動變得相當遲緩的一隻的旁邊,對準了牢籠的門。


    牢籠內最後一隻山羊球起了反應,改變了身體麵對的方向蹬了腳地板。零趕緊給煉機器鎖上了鎖。就差一丁點,雖然山羊球在上了鎖的門內衝撞著,但牢籠和鎖都巋然不動。……或許,正是因為抓住這種蛇的時候沒有能操縱戰鬥用煉機器的人太過危險,才把有著這種限製特性的煉機器做成了鎖吧。


    無論如何,零算是避免了要以包括兩隻無傷個體在內的三隻山羊球為對手這種完全不想麵對的最糟糕情況。


    但是,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最開始的那隻山羊球又一次衝來,零通過煉機器察覺了這件事,轉身的同時抬起裝備著“惡魔之爪”的右臂。受到零煉氣的驅動,“惡魔之爪”的指尖化作了利刃,爆發性的伸展開迎擊山羊球。但是,啟動速度還是太慢了。感知到了零的攻擊性煉氣的山羊球在被“惡魔之爪”的刀刃打中前的瞬間逃到了射程範圍外。


    “切,可惡……!”


    零咒罵著看著視線一角的黑亮山羊球。


    那是另一隻,受傷了的山羊球。


    它左側的鉤爪用比無傷的速度慢得多的速度襲擊過來,但當然的,那份銳利依舊。零彎曲身子躲過,然後用硬化了的“惡魔之爪”的指尖——


    零沒有親手殺死野獸的經驗。


    甚至都沒有認真毆打某人的經驗。


    但是零揮去了猶豫。現在的情況,一秒的猶豫就可能決定生死。零舉起“惡魔之爪”用指尖刺入山羊球的身體。接著,就像百華教自己的那樣,零控製著煉氣讓“惡魔之爪”進一步膨脹。一邊切著肉一邊膨脹擴大的“惡魔之爪”都沒有給山羊球發出悲鳴的機會就讓它喪命,飛散的黑色血液和肉片全部立刻化作了黑土。


    從崩落的一隻的那頭,零看到了跳起的另一隻。


    同時揮起的兩隻鉤爪被零用“惡魔之爪”接住。


    響起的聲音,就像金屬碰撞的聲音一樣。


    山羊球用比那看起來瘦弱的手腳強的多的力氣壓了上來。因為和受傷的那隻山羊球的戰鬥失去平衡的零沒能頂住,保持著相互角力的姿勢就那麽向後倒去。零被從上方壓住了。比起手上的鉤爪可愛的多的腳爪壓入零的肚子和腰,零痛的皺緊了眉頭。


    不,不止是疼痛。


    在極近距離的山羊球的醜態。


    看起來就像貫穿著眼球一樣的凶惡鉤爪。


    這是和昨天看自治會的學生們對付蛇完全不能比的,迫近著的恐懼。零從沒有體驗過的,就在身邊的,絕對性的危險。……不妙,連這麽想的餘裕都沒有。明明必須要靠“惡魔之爪”的斬擊推開山羊球才行,但疼痛和恐懼擾亂了零的集中力,讓零隻能維持現狀。零的嘴裏發出了“……咕——”的呻吟。單純比臂力的話,會被慢慢推過來,然後——


    就在這時。


    突然間,感覺就像滑了進來的東西一樣的某物就像引發了電光四射一般,無數鮮明的,強烈的場麵和記憶在零的腦海裏浮現出來,刻入其中。


    ——意識到零的練習進一步可以算是人生中第一次約會從早上開始心裏就小鹿亂撞——


    ——就算用dd擴大聲音叫,卻也什麽回應都沒有——


    ——是不是去買可愛風的內褲比較好呢?……不對!不讓那種事再次發生才是重點——


    “!?”


    太過突然,對零而言太過沒有脈絡可言。


    所以,明明是第三次了,零卻沒有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因為太過驚訝,零正和山羊球角力的手上的力道都不經意地鬆了,但起了激烈反應的不止是零。突然降臨的有著壓倒性強度的煉氣讓山羊球的身軀一震,從零身上離開後,它就像突然發狂一樣躍動起來。留在牢籠中的一隻也是一樣。零的“惡魔之爪”也震動著的樣子。


    和這個相比,昨天感受到的小町的煉氣根本不算什麽。


    百華的煉氣,以無比強烈的勢頭擴散開來。


    ——或許是自己的原因導致了零遭遇危險。不安。恐懼。焦躁——


    ——男孩子來我家了男孩子來我家了男孩子來我家了——


    ——沒有任何能對轉身離去的零說出的話,又一次獨自在森林——


    ——雖然比不上零,這家夥很奇怪,但或許並不討厭——


    ——以防萬一,為了不“被看見”要不要試試閉著眼睛洗澡呢——


    零理解了。


    百華全力地放出著煉氣,讓自己的煉氣在島內,不,這個強度的話,就算不考慮偶然發生的超越時空的不規則變動,或許都要比濃厚到足以覆蓋整個扶桑群島的煉氣更強。同樣,這也是,讓自己在零麵前變得“赤身裸體”。


    並非不加控製,而是有控製的讓自己引發共振錯覺。


    就像聽了文屋的話而去圖書館調查的零考慮過的,百華如果有意,或許能在某種程度上自由地引發共振錯覺一樣。


    在認為或許因為自己導致零遭遇了危險之後,被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不安驅使,恐懼又焦躁的百華因為想著如果零在島內的話這樣就能聯絡上


    他了所以就(引發了共振錯覺)。


    在她明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麽樣的羞恥情報又會傳給零的情況下。


    實際上,也確實傳給了零。


    ——老實說,對零的色情書籍,也有那麽點想仔細看一遍的好奇心——


    ——應該不可能是學園。或許是管理廳的強硬派做的——


    ——要是那個時候警報沒有響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和零接吻啊——


    ——自己的大腿碰起來滑滑的很舒服。在摸了之後想——


    ——在樓頂吵完架回家後,抱著腦袋想著我果然是色色的女孩子嗎——


    ——讓應該甜甜的餅幹吃起來卻略帶苦澀的這份感情——


    ——得知零有說過含有喜歡自己的意思的話這件事之後微笑了起來——


    “——我,我才沒說過啊小菖蒲!”


    明明誰都沒聽著,零卻因為害羞不禁回了這麽一句。而且,百華無意間摸了自己的大腿時的那種絲滑感觸,清晰映在手上啊!


    這時,不知道是對零的聲音起了反應,還是對和感情一起起伏起來的煉氣起了反應,當然不管是哪邊結果都是一樣的,山羊球取回了自我重新對準了零,又一次躍了起來。不過,或許是被百華災厄級的煉氣分了神,山羊球的動作沒有剛才敏捷。盡管要站起來依舊困難,但零可以躲閃攻擊了。就這樣,零扭動身體,總算是想辦法站了起來。


    ——不管是“看到”的還是實際接觸下來,零都和“我的騎士”有某種相似——


    ——感覺很好,煉機器的操作也學習得非常快——


    ——為什麽心裏會有這種讓我那麽難受的感覺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零的味道也很好聞。就像陽光一樣。嗅嗅——


    ——至今為止從沒有希望過被人理解。在床上一邊扭著身子換內衣一邊煩惱——


    ——和菖蒲說過話之後。變得有點想哭。然後——


    ——啊,在這種地方有顆小痣啊,在把自己的小屁股映到鏡子上的時候發現——


    已經羞恥到零都想死的地步了。就像是要撩爆青春期男孩子的奔流一樣。和這種威脅比起來,眼前的下級個體根本就不足一提。循環思索著這些事,用“惡魔之爪”牽製著山羊球的零用最後那點理性想明白了一件事。


    百華一直持續著共振錯覺不停手的原因。


    共振錯覺是把他人的煉氣和與之伴隨的意識錯認為自己的東西的現象,這樣的話,現在百華的煉氣在讓零如幻視一般看著百華的記憶和感情,同時也體現出了果然百華沒有把握任何關於零的狀況。我找不到你。所以零也這樣做吧,她正在表達著這件事。


    引起共振,利用它的性質,讓你的煉氣也發給我吧。


    就算隻有一丁點,就算是百華的“無畏禮服”也無法把握具體場所的噪音程度的煉氣,在傳到時引發共振錯覺的話,就很有可能可以不通過煉氣感知把握位置,而是靠“看”零的記憶和經曆把握住情況了。


    ……就能從這個絕境中脫離了。


    零用“惡魔之爪”想辦法彈開山羊球拉開了一些距離後,想象著讓自己的煉氣與百華的這份強烈的煉氣相重合,想象著把自己的意識交托給百華的意識,開始集中精神——


    ——因為,我是。我的身體是。我的靈魂和我的心靈是。我的人生是——


    無數的場麵,記憶,情報如濁流一般在零的腦內卷起漩渦,百華的這份心念,零確實“看到”了。


    這不是希望有共鳴,不是希望被接受,不是有所期待。百華隻是想傳達給零,自己是這麽想的,希望這個人理解,所以自己才做著這種簡單質樸的叛逆,希望零在明白這些之後再做出判斷。盡管伴隨著其它的記憶,但這份強烈的感情,零確實“看到”了。


    ——跳動的心髒。有媽媽的影子麵容。自豪的頭發。纖細的手臂和腳——


    ——看吧我才不是貧乳!輕輕鬆鬆就有b cup了——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皮膚,成長中的胸,小屁股和體溫也——


    ——力量,感情,生存的方式,每一分每一秒也——


    ——都是我自己的。我們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並不是為了社會的方便——


    ——想要去接吻,想要知道吻是什麽味道。零是——


    ——消費我們這件事情,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應該由我們自己的意誌——


    ……雖然微弱,但零的意識中似乎也有一部分起了呼應。


    *


    菖蒲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帶著滿臉悲痛的覺悟閉上眼睛似乎開始集中精神的百華過了一會兒忽然就紅了臉一驚一乍的,簡直就像按下了“隨機放出自己電腦裏的羞恥數據”的開關一樣,在百華開始扭動身體之後,她的驚乍反應變得更厲害了,終於。


    “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看著發出沉悶的聲音的百華,菖蒲疑惑地想著“嗚哇哇什麽情況太過悲傷腦筋不正常了嗎”。在百華最後全身痙攣似的猛地蹦了起來的時候,菖蒲手忙腳亂地陷入了恐慌,“啊啊啊醫生,有沒有醫生啊啊啊啊”,而就在這時——


    百華睜開了眼睛,咬緊牙關,一臉險峻。


    她吊起眼角,用感覺不像是自言自語的,對著不在這裏的某人咒罵一樣的口氣說道。


    “你個笨蛋。為什麽會和山羊球……!”


    “小百華?球?足球麽?你,你神經搭錯了……?”


    “研究室……地下避難所嗎。果然。所以我才找不到呢。……到底是哪個區域啊!?可惡,要是有確認這次被抓的雜魚是怎麽分的就好了……不,記得春假時做改裝引入了那種形狀的牢籠和煉機器鎖的是…………是第六嗎!”


    似乎是確信了一樣,百華叫道。然後,在她又讓禮服的一部分變成了翅膀,要飛出去的時候,突然間她的表情就因為其他原因變得動搖起來,嘴裏“呀!”地叫了一聲。那份美貌變得就跟煮熟的章魚一樣,在強行切斷了什麽似地甩起頭發後,百華哭著叫出了讓菖蒲不明所以的話語。


    “零個笨蛋,笨蛋,笨蛋……!為什麽在被下級個體襲擊的時候腦子裏還都是‘粉色’想象啊!到底知道了我的什麽還有什麽啊,真是的!!……菖蒲!”


    因為第一次被百華叫了名字,菖蒲一驚。


    “哇,小百華……怎麽了?找醫生?”


    “誒……嘛,沒錯。拜托你了。趕緊去一直有醫生值班的保健室!”


    果然是找醫生!


    “以防萬一,讓那邊準備好!……不過我會趕上的!十分鍾左右我不來的話就沒事了。到時候解除待機準備也沒關係。”


    做出這個指示後,百華跑了幾步,順勢展開翅膀飛了出去。被拜托就是友情的證明,伴隨著強烈的感動如此做出解釋的菖蒲幹勁滿滿地揮著手。


    “我知道了!醫生對吧!交給我吧——————!!”


    百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醫學知識匱乏的菖蒲是不知道的。


    不過,一定會好好跟醫生傳達的,“小百華在自己眼前突然就扭來扭去嗚嗚嗚的痛苦起來發出跟發情期的貓一樣的聲音渾身痙攣,請給她好好診療一遍”,然後等在那裏待機的……!!


    *


    百華那邊傳來的感覺像被扯斷了一樣,從中得知共振錯覺被切斷了的零想到,之後隻要堅持住就沒問題了。


    和百華那邊大量傳來的種種比起來,零這邊時間短很多,不過既然對麵切斷了共振就說明能讓她把握住零的現狀的場麵已經傳了過去吧。在心


    理層麵上,知道有人來救自己也讓壓力輕了很多……誒?零想到。


    ——我信賴著百華啊。


    零微微一笑。他感到一股這份感情已經不會動搖了的感覺。真想對應該聽到了百華在找零的時候發出的大叫的妃奈她們——對這個“學園”中的人大叫一發啊。


    怎麽樣,你們才是,能明白嗎?


    百華不是怪物,是個正經的人類。


    在零這麽想著,山羊球要再次跳起時。


    咚,強烈的衝擊震動了研究室。


    這股衝擊讓山羊球腳底一滑倒了下去,零也蹣跚起來。怎麽了!?在零驚訝的同時,咚,衝擊繼續襲來,牆壁和天花板的咯咯聲變得越來越強。又過了數秒,咚咚咚咚咚,震動這麽連續發生。零把手放到了牆上,山羊球們則混亂地看著天花板。牆壁崩裂,周圍一帶就這麽崩塌的恐懼(產生的時候)——


    崩塌了。


    研究所天花板的一部分伴隨著劇烈的爆裂聲崩塌了


    零發出了悲鳴,但這個聲音也被劇烈的爆裂聲蓋過,消失在了粉塵中。電燈忽明忽暗。山羊球完全從零的腦海裏消失了。啪嘰啪嘰,細碎的破片落到了地麵上的聲音。漸漸散去的塵土中——


    百華就站在那裏。


    真紅禮服上生出了翅膀的百華。


    不過,不知道她是多殘酷地使用的,翅膀還有禮服的裙裾,褶邊,蕾絲裝飾的一部分變得烏漆墨黑,破破爛爛的了。因為原本設計華麗,所以這份淒慘異常顯眼,不過,在零看著的時候,禮服慢慢變回原樣,逐漸取回了宛如新品禮服一樣的光鮮,連沾滿塵埃的百華的頭發都漸漸變得光潤了起來。


    零戰戰兢兢地看向百華的頭上。在那裏的,是被破壞的四碎的鋼筋混凝土天花板和被強行扭曲貫穿的有著絕不尋常的厚度的金屬板,以及一個直通上方的巨大洞穴。


    ……騙人的吧。比來到島上之後發生的任何事都難以置信。


    就算是煉機器,就算是能在擅長的領域發揮出超越常規武器的威力的煉機器。


    能從地麵上直接降到這裏嗎?


    和去到自治會室的時候一樣,為了不浪費時間去走入口?


    就這麽在幾十秒之內一口氣完全打穿了假定災厄級個體襲來後有為了殺掉它而射出的核導彈攻擊也能撐住的地下避難所的相當厚實的防衛板和堅固的混凝土,外加還是從不知道幾十米之外的地麵打穿的?


    零一時間什麽都說不出來,就那麽靜靜地和百華互相凝視著。


    在零和百華的中間,在不久之前還在和零對打的山羊球突然就被以不自然的姿勢停止了活動。仔細一看,它被從空中生出的十幾隻紅針釘在了那裏。百華瞥了那邊一眼後把朝顯現成細長的針的“無畏禮服”的一部分送出的煉氣變換成了熱能。零連火焰都沒看到,一股熱風過後,山羊球就化作了漆黑的焦土。同時,釘住它的針也全部消失了。


    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現在懷著一種什麽感情的同時顫抖著。


    接著,百華張開了櫻唇。


    “——所以。”


    和貫穿了避難所的那份淒厲的,和零剛才透過“惡魔之爪”感覺到的激烈的煉氣相反,百華用因為全力壓製著湧起的各種感情而顫抖的,苦悶動搖的聲音。


    “所以我才不要啊。”


    “……百華?”


    “所以我才不想和誰關係親密啊。我告訴自己,朋友什麽的我不需要,有人受傷當做沒看見。因為,會發生現在這種事啊。但我卻忘了這件事。零,我對你……因為觸動了你的心而得意忘形的我真是笨蛋,要是有了重要的東西,我就,我就——”


    忽然。


    零理解了百華在說什麽。


    因為零比誰都清楚。


    百華的內心。選擇叛逆和孤單的理由。昨天,森林中,在零背對百華之後,百華強烈渴求著希望對零傳達這件事。


    因為,剛剛才“看過”啊。


    “——如果在島內有了重要的東西,為了守護那個,就會不得不變得,不得不去戰鬥了?”


    百華驚訝地抬起了頭。


    她的眼神裏露出疑惑隻有一瞬,或許是因為她明白零通過共振錯覺“看見”了。接著寄宿在那寶石般的雙眼中的,是羞恥嗎,是期待嗎,是動搖嗎……是對被拒絕的恐懼嗎?


    “因為百華的一切都是百華的。身體,靈魂,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想由自己決定啊。”


    我是我自己的東西。


    我的一切都由我來決定。


    這是任性,但同時是純粹的,理所當然的感情——是對這座島上的“孩子們”所擁有的權利在一開始就被奪走了這件事的心境。


    “百華盡可能的無視蛇的襲擊,不參加‘學園’的課程,都是這份質樸的叛逆啊。”


    “…………零。”


    “是百華自己決定的,百華的生存方式呢。作為對百華投來的不合理的抵抗的,最小程度的東西。不對周圍訴說。不認為做這種事就能改變世界。這是為了自己。為了保住自己的驕傲。為了不自欺欺人地生活下去。不這樣做,就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和零選擇來這個島上的時候一樣。


    像是忍受著噴湧而出的感情一樣,像是在自製著不要叫出來一樣,百華握著拳頭,眯細眼睛,用壓抑著的聲音回答。


    “——……對哦。”


    但是,很少見的,百華沒有隱藏自己似乎是希望得到讚同的氛圍。


    “因為,零,很奇怪吧?”


    成為了蛇的“靶子”這件事,讓和蛇戰鬥成為義務的,是在百華她們尚且年幼時的那群大人們,而不是他們自己這件事。


    “我們被硬送上這座島。被當作正體不明的‘蛇’的靶子。決定自己的人生的權利從一開始就沒有。不奇怪嗎?太不講道理了吧?”


    課以這份不講道理的不公平的,是社會而非百華她們。百華她們的生存方式,有什麽夢想,這本來都是應該由百華她們自己的意誌決定的,卻因為社會的係統,隻有百華她們的這些被奪走了,不帶任何歉意的。


    “媽媽隻為了我留下了dd,我又為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能如設想地使用這個而自豪,但就算這樣,我們也隻不過是在這裏和蛇無休止的戰鬥的兵器而已不是嗎?就算我們能高效的處理是事實,就算我們的存在會吸引蛇是事實,但說到底往我們的腦子裏裝了‘增幅器’的是大人們吧。”


    “……嗯,沒錯。”


    “如果蛇來是我們的錯,那現在就把世界上的‘孩子們’都殺了,也不要造增幅器了,試試之後蛇有什麽反應吧?為什麽其他學生沒有疑問呢?我們聽從‘學園’和管理廳的話的理由是沒有的吧!因為他們給我們準備了衣食住?那麽,允許我們選擇並非如此的道路啊。如果這樣還選了這條路的話才不會抱怨啊!”


    就像火焰從厚實的鎧甲縫隙中噴出一樣。


    百華突然如洪水決堤一般激動地叫了出來。


    “所以……!我孤單一個就好,明明應該是這樣的!因為我和誰的關係變得親密的話,他或許會因為認為我現在這樣不好的家夥們的原因遭遇危險,因為如果我去享受學園生活的話,或許會產生接受現在的這種係統的想法,因為我會變得說不出‘學園’的人怎麽樣和我無關這種話……!就算沒有人理解,隻要我自己理解我的理由就好,明明是這樣的……!!”


    明明是這樣的,現在卻希望能被零所理解。


    又或者,零想到。從後麵回想,或許就是這一刻吧。從百華的表情、從百華的聲音、從共振錯覺中“看到”


    的種種、從和百華相遇的一周間直接接觸的經曆,經由這些注意到了百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的時候,或許就是這一刻,零在自己的心裏得出了明確的答案。


    “——可是。”


    零一邊接近百華一邊說道。


    在途中摘下“惡魔之爪”,是因為現在的零現在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塵土。如果是這隻一直帶著“惡魔之爪”沒有接觸過外界的空氣的手的話,就算摸百華的頭,也不會弄髒百華了。


    “可是百華……這樣很寂寞的吧。”


    百華就這麽看著眼神搖曳著的零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零沒有笑,而是以嚴肅的眼神回望百華。既然百華坦率地吐露了自己的心聲,那麽自己也要坦率地回應才行。


    “百華為我擔心我很高興,你來了這裏幫了大忙了,能知道百華在想什麽真是太好了……在來到這裏之後,我和百華一起渡過了一段不短的愉快時光,我覺得今後如果也能這樣就好了。讓你費了很多工夫呢——謝謝你。”


    會不會被討厭啊,盡管零心裏這麽想著,不過身子略略有些僵硬的百華卻低下頭,就這麽讓零繼續撫摸自己的頭。雖然看不見百華是什麽樣的表情,不過百華允許零這麽做這點就已經足夠說明了。零感到自己終於完全理解了百華這個女孩子。所以,在百華的肩膀變得放鬆下來前,零一直摸著她的腦袋。


    *


    我想聽一聽事情經過而且肚子也餓了,來我家吃飯吧,百華如此提議。


    因此,零和百華一起拿著從損毀的研究所裏帶出的手電筒照著夜晚的環島道路走著。這是已經連續第四天走過的熟悉的道路了。


    百華開出的大洞開始引發騷動,不過百華說“明天我會和‘學園’說明的沒關係”。反正隻可能是自己做的大家都知道這點,沒出現在扶桑群島過的災厄級個體在這種時間點出現的奇跡是不可能發生的,外加各個區劃能閉鎖連接所以幾乎不會造成影響沒有問題的。


    那之後,在零按順序說明完事情經過之後,百華變得厭惡起來。


    “這是什麽。無聊。人家明明認真考慮過要是發生更過分的事情怎麽辦的。”


    “那個,怎麽說呢……對不起。”


    “零不用道歉。那些家夥,要是這麽不爽我直接說啊……不過說了我也會無視就是了……那個,零。”


    “嗯?怎麽了?”


    “如果,……如果哦。如果我沒來救你,姑且不論你和那個下級個體爭鬥起來的過程,你會失望嗎?像那個山本某某女說的那樣,以為我是個冷血沒人性的怪物——”


    “我不會這麽想哦。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啦。”


    零自然地回答之後,吃了一驚的百華露出了被捉弄的小孩子一樣的眼神挪開了視線。


    “是,是嗎?……嘛,結果上或許不壞就是了。”


    “結果上不壞,是什麽意思?”


    “因為自治會的一部分白癡的暴走,零不止被綁架,結果上看還遇到了下級個體身陷險境,此外,我為了救你破壞了一部分地下避難所,要修好避難所之後應該會花很多工夫吧。雖然那個乳魔並不知情,不過她都不得不向我和零謝罪才行,一段時間裏她應該也沒空說教我了,還讓她欠了個大人情。”


    百華嗬嗬嗬地笑了。比起憤怒,想到小町她們將要麵對的辛勞和妃奈她們的心境,零不禁有所愧疚。自己要是老老實實被綁著,要是沒有因為好奇瞎轉悠,應該就不會發生這麽嚴重的事情了。


    “等一下,零。你是不是同情她們還覺得很抱歉?”


    “額……啊——”


    “才剛來島上不久的外部轉入生被一個人扔著,會想要逃跑而開始行動是理所當然的,然後不小心遇上了危險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所以這種事不管怎麽想都是那群大蠢蛋的過錯吧。實際上零確實也遭遇了危險,雖然我不願去想,不過零確實有可能受重傷,甚至遭遇更過分的事情。dd也因為我太亂來在一段時間裏變得破破爛爛的了。……而且啊,那個乳魔你根本不用擔心。”


    “嗯……?”


    “我很清楚那個乳魔的堅韌。就算對那幾個蠢蛋犯人很生氣,也隻會適當地進行懲罰,為了不給養父添麻煩肯定會去漂亮地周旋在大人們之間。……從以前開始我就很困擾。那個女人很執著,不會屈服,明明腦子很好使骨子裏卻為人正直的要死很難應付。從幼兒園開始就對我囉囉嗦嗦囉囉嗦嗦。”


    看著百華的側顏,零想起了小町說過的有關百華的事情。是嘛。因為兩人是一到島上就認識的,所以相互之間很了解——


    “——……那個,百華。”


    “什麽?”


    “小町學姐說,百華上了初中之後翹課的情況和態度就變得更惡劣了。這其中……有什麽理由嗎?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嗎?有沒有類似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的事情發生呢。”


    “我朋友死了。”


    零一瞬間呼吸停止了。


    眼前的那張百華的側顏很真摯,露著帶有不對零說無聊謊言的覺悟……這種形容,說的應該就是這樣吧。


    “不,或許我們的關係還算不上朋友。我沒有過朋友所以並不清楚。但是,對我來說,那是第一次和我一起吃飯,定期和我說話的人。我們很合得來呢。”


    初中部一年級的暑假的後半程。


    警戒等級5的事情發生,雖然我不想理睬,不過這規模實在是不能不管所以一開始就出戰了。


    災害級個體有七隻。雖然之前有過三次等級5,但這一次的數量是最大的。在dd完成前,我用的是其它的專用煉機器,而那個乳魔的技術也沒有現在這麽精煉,不過當時自衛隊的戰鬥力很充沛。盡管如此,還是造成了至今都未能完全修複程度的損害。那種程度的受損,就算是災厄級個體突然出現也不一定會造成。之後聽說,那是“學園”曆史上唯一一次把去地下避難所避難納入討論。


    從上午十點左右警報響起到警報完全解除一共花了七小時,期間指揮係統完全紊亂掉了,現場簡直就和地獄一樣。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贏了。我殺了兩隻災害級個體,五隻上級個體和數不清的下級個體後開始找中途就完全失散了的那孩子。然後,零,你昨天有看自治會的家夥們迎擊蛇吧,就在那座沙灘,我發現了那孩子的遺體。


    雖然那之前還有所曖昧,但從這件事開始,“這不奇怪嗎?”的想法就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鮮明。


    ……我啊,在那件事發生的不久之前,久違的去了趟日本本土。是被送上這座島後的第三次吧。要是除掉沒有留下記憶的小時候的事情,和媽媽一起像那樣玩了那麽多地方還是第一次,去遊樂園玩這件事在我的人生中可以算是最最開心的事情之一,這件事本身就是重要的回憶。但是,我在那裏……看到了與我同齡的普通孩子們。


    當然,我完全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我們最為不幸。零應該也很清楚吧,就算在日本,也有許許多多比我們更不幸,比我們過得更艱難,有著痛苦回憶的孩子們。四肢健全,能吃到好吃的飯菜,慢悠悠地就寢,圖書館裏有讀都讀不完的書,要說這就足夠幸福了的話,也確實如此。


    但我確實在那個暑假看到了……在遊樂園、百貨中心、餐館、參觀交流的本土的學校這些許許多多的地方,看到了似乎很開心的、似乎很平和的、懷揣夢想的、安全的、自由的、和家人間其樂融融的孩子們。我認為這非常美好。我真的這麽認為哦。在這個世界上毫無疑問的存在著的這些美好的東西就是希望本身。實際上那個乳魔看到了這些之後產生了守護這些就是我們這些人的存在意義的感受。


    但是……我開始不明白


    了。我不像那個乳魔一樣心善。我自己在完全安全的、能得到喜歡的東西的、什麽都有的、文化技術都先進的、住的人家也很親切的日本本土停留期間非常幸福,然而一周後,沙灘上,可能是我的朋友的孩子就……


    我們到底算什麽?


    隻被施加在我們身上的東西,真的有其正當性嗎?


    如果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這應當是被尊敬的事情。但是我們一開始就沒有選擇。注意到時,我們已經在這裏了,要做的事、未來也已經被大致決定了。那麽,我們不是係統的一環,而是獨一無二的人類這件事,要如何證明呢?


    暑假結束之後,我從媽媽那裏得到了媽媽隻為我開發出來的dd,這件事之後,我得到了能踐行我想做的事情的力量。因為dd的微型機械甚至能進行自我增殖和自我改良,所以我隻要有我的煉氣和dd,不聽話去戰鬥也能做得到了。


    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


    百華露出帶著些許自虐的笑容轉向了零。


    “雖然我打算以自己的意誌決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但這是否能做到,是否正確……我不知道。現在和過去都不知道。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改變我的想法的打算。”


    零他們已經到了百華家的玄關附近。


    百華略略加快步子,在先一步到達門邊後,她蹲了下來,撿起落在那裏的小刀,“看,這個”,展示給零看。


    “這就是叉著威脅信的那把刀。我該還給那個乳魔對吧。寫一封威脅信一起。這是您的部下讓我代為保管的東西哦,不過和您的部下不同,我是保證它的安全的——話說,頭上要不要帶個緞帶之類的?她到底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正要露出壞心眼的笑容的百華在中途停了下來。


    她訝異地眨巴著眼睛。


    “零?”


    “……沒事。百華真的是——我隻是那麽想而已。”


    “誒,你,你想了什麽啊?”


    對於百華剛才的表現,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明明百華知道被做了這種傲慢的事情之後小町到底會露出怎樣一種跟咬了臭蟲似的表情。明明百華知道這種行動和這種話到底會在周圍引發一場怎樣的風暴的。


    ——真的是,性格惡劣,傲慢無禮,說話尖酸刻薄,眼神也很衝,胸還一點都不大,一點都不坦率的,可愛的家夥啊!


    “怎麽了?零,有發生什麽能讓你突然這麽笑的事情嗎?”


    “對不起,稍微有那麽點……那個。說老實話,百華無法接受的這份心情,在‘學園’裏對小町學姐她們擺出的態度,無視課程和蛇的事,為了讓自己保持自己而進行的微小的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意義的叛逆,這些事我不是不懂。或者該說,我很懂。”


    零不知道這是偶然還是命運。


    盡管如此,他還是確信了。感覺有抓住什麽。至今為止,自己不知道想做什麽、做什麽好的曖昧感覺,終於清晰成形了。


    如果自己來到這座島上是有意義的。如果和百華的相遇是有意義的。如果發生共振錯覺是有意義的。基於年幼時那個女人對自己說的話、與小町她們的交談、午休時和文屋的交談在內的這些事,這就是零的命運。這就是零應該做的事情。這就是零自己的答案。


    和小町她們朝給自治會立下的目標努力一樣。


    就像百華曠課,無視,拒絕其他的學生,一個人叛逆著一樣。


    “但是啊,百華……你太笨拙了啦。”


    “……笨拙?”


    百華向零投來了聽不懂零說的是什麽意思的,幾乎完全被疑問和警戒填滿的,但還夾雜著些許期待的眼神。


    “沒錯。笨拙。而且你還性格惡劣,傲慢無禮,說話尖酸刻薄,眼神很衝,胸一點都不大,外加非常不坦率。”


    “哈,你說什麽!?你突然間要幹嘛,打算和我吵架嗎!?想要我用這把刀把你的嘴唇削下來嗎!?就憑你手上的‘惡魔之爪’可沒資格做我的對手哦!?”


    盡管嘴上這麽說,但是因為距離很近實際上確實很危險所以百華並沒有做朝零戳出小刀的動作,對此,零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百華好好地擁有著這種最低程度的常識,不過為什麽零之外的人不知道呢。


    “我不打算和你吵架。在削之前先聽我說完。——今天,我從某個途徑……嘛,就算說出名字大概也沒什麽問題吧,不過姑且對方的立場我還不是很清楚就先不說了吧。從某個途徑,我收到了委托。”


    “……什麽委托?”


    “希望我‘調教’百華。”


    “誒?”


    百華有幾秒鍾愣住了……之後。


    不知為何,她紅著臉繃起了身子。


    “調,調教……!?”


    “嗯,我——……額,幹嘛臉那麽紅啊。”


    “你,你說幹嘛……!是誰啊,話說零,你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種猥瑣的單詞啊!?雖然共振錯覺的時候沒傳過來,但其實有這種sm方麵的高級趣味……!?”


    這次輪到零這邊愣住了。


    慢了一拍後零反應了過來。


    “啊,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才不是猥瑣的單詞!話說調教一般來說是通過給動物喂食馴化動物的意思吧!?不是那種意思,一點沒有猥瑣的意思哦。總之就是用共振錯覺啦!……有人刺探我是不是和百華發生了共振錯覺,然後。”


    百華雖然吃驚,但沒有零想象的動搖。


    “……自治會的家夥?”


    “不是。”


    這時,百華露出了開始思考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百華微微一笑。


    “原來如此。”


    “百華?”


    “確實,我很動搖,很混亂,露出了很多醜態。但在沒有人偷聽了我和零的對話的前提下,這座‘學園’的學生還有相關人員會那麽快地聯想到共振錯覺這種罕見現象是不可能的才對……如果不是比自治會的家夥們更加的,長久以來對我保持著‘確信’的話。”


    “……確信百華的,什麽?”


    “確信我不可能對零一見鍾情,確信我沒有這種人類的感情,確信我是個怪物。零,雖然我不知道和你直接接觸的是誰,不過對方有沒有表達過這種意思呢?我會因為這種感情執著於某人是不可能的事情,類似這種意思。”


    “額,嗯,有呢。”


    有說過,不是文屋,而是那個無情的上司借文屋之口說的。


    “果然”,百華心滿意足似地點了點頭,


    “是嗎。那麽我基本知道了。根源上的那個人是誰這件事。我基本上也掌握了那家夥的性格。對方提出的,是要你用共振錯覺來想辦法讓我順從對吧?”


    “……嗯,就是這樣。”


    “那麽,嘛,算了,雖然姑且有做好心理準備的必要,不過從性格上講,那家夥是不會把好不容易隻有自己抓住的我的秘密傳出去的,也不會立刻采取強硬手段。暫且不管也沒問題吧。比起來還是暴露給自治會的家夥知道被他們抓著小辮子欺負或者零受到折磨什麽的更嚴重。而且就算零知道共振錯覺可以對對方的精神造成影響,我也不覺得零會對我做什麽。”


    “……不,那個,百華。”


    “啊,我知道零想說什麽啦。”


    百華變回了非常從容的樣子回了一句後便轉過身去,打開了玄關的大門走進了裏麵。在給煤燈點上火之後,百華開始扯著脫自己的靴子。因為靴子不是“無畏禮服”的一部分所以脫鞋這件事相當辛苦,蹣跚不穩的百華說了句“零,肩膀借一下”後看向


    了零。


    “百華,我想說的是……”


    “我這樣周圍會不滿其中也會有那種搞事的人,所以要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對吧?不過呢,這種事沒可能。反正我也沒想要零之外的人理解我。”


    “我知道百華做不到的,所以百華沒必要注意。百華就按自己想的,為了讓自己是自己而貫徹自己的生存方式就好。”


    零露出微笑是因為安心。


    如果零想說的事情真的已經被百華知道的話就太遺憾了。好不容易自己得到了答案,要是連百華的驚訝表情都沒看見那就太無聊了。但事情並不是這樣。


    “我想說的不是那個,是在聽到要我調教百華這件事之後……我有打算要那麽做的事情。”


    “……………………哈?”


    因為百華展露出了零期待中的反應,零滿足地笑了。關掉手電筒後,零自己也走進了玄關內側。


    蹲到百華腳邊後,零開始解靴子的鞋帶。


    在煤燈的映照下,零看著疑惑的百華,挑釁地說道。


    “讓百華,服從我。”


    簡直就像,遵從公主的命令跪下的騎士一樣。


    “當然,和要我調教百華的家夥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哦。我也沒有協助‘學園’和管理廳的打算,雖然我很喜歡霜川和小町學姐不過我也並不打算和自治會一夥。”


    用旁人看來根本就是宣誓效忠的動作。


    “我要用我的做法,用我的意誌,調教百華——不汙染、改變百華的一切都是百華的信念和靈魂,就像百華被在本土看到的那些美好的東西觸動了一樣,哪怕隻有一丁點。”


    這時,零站了起來,從極近的距離凝視著依然一臉愕然的百華的眼瞳繼續說道。


    “百華太笨拙了。要是沒人握著韁繩實在是太危險了。不過,百華不用想著改變自己也沒關係。繼續像自己想的那樣叛逆也沒關係。我來慢慢改變百華,為了不讓周圍的人對百華產生惡魔和怪物之類的非必要的誤解,為了不讓百華不必要的對他人表現出攻擊性的拒絕,我來管教你。既然百華自己做不到,那就由我來做。”


    百華露出了推測零的內心的表情,用如黑瑪瑙般美麗的眼瞳筆直回看向零。這個眼神雖然喚醒了零腦海中微弱的、很久以前的記憶,但記憶又混在了時間的暮靄中消失了,零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樣的。


    “——怎麽做?”


    百華靜靜地問。


    “零,你到底打算要怎麽管教我呢?”


    “用上我的一切。賭上我的一切。”


    零立刻回答。


    “不管是言語,還是行動。就算是共振錯覺,如果我能做到那種事的話,在不損害百華的人格的條件下,我也會利用。如果有必要的話,包含一點點猥瑣的意義也沒有問題。在尊重百華的信念的同時,我要改變我認為有錯的部分……因為不這樣的話百華會一直孤獨一人。並不是由我來填補百華的孤獨,為了讓百華自己能成為填補自身的孤獨的人,我會全心全意地(做)。”


    零如此宣告道。


    對此,留下了幾秒鍾的空白之後。


    “……嘿嘿。”


    百華這麽哼了一聲。


    隨後,百華露出了無懼的,凶惡的,宛如野獸一般的笑容。


    就像發現了獵物一樣,百華露出了心底已經忍受不了高興的心情一樣的笑容。她美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比之前看到的任何瞬間都要更富有魅力。傾注了百華的靈魂,這個瞬間或許可以如此形容。就像培育出百華的那份信念的至今為止的人生全部濃縮成了一塊寶石一樣的瞬間。


    接著——


    “那,我也要。”


    百華輕輕用手觸碰著零的胸口,如此說道。


    “我要用我的做法,調教你。”


    明明是百華觸碰著零的胸口,零卻感到百華的心跳傳了過來。一股巧克力一樣的甘甜香氣飄來。百華的溫熱吐息吹到了身上。在這樣的距離上。在這麽近的位置上。這份親近感,這大概除了零之外從沒有人到達過的近距離,這份心跳,這份體溫,這份甘甜,它們第一次讓零明確的意識到了。


    這是。


    “我不會服從任何人。說老實話,我並不討厭反著周圍來的我哦。所以,零,你有覺悟就足夠了。我會由我自己守護所以你不用擔心……那個,零。媽媽有說過,在很久以前。”


    零對百華抱有的,這份躁動著的感情是——


    “隻要我在這座島上,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會有守護我,理解我,為我努力的騎士一樣的男孩子出現。所以,在我得到dd之後,我一直留在島上。但我知道了。這麽符合一切的家夥是不會出現的。所以,我要讓你變成那樣。”


    決不隻有甘甜而已。並不是什麽輕飄飄的、軟綿綿的東西。雖然是更加針鋒相對、更加有攻擊性的、讓人無法安寧的東西,但——


    “不管是言語,還是行動。就算是共振錯覺,隻要不損害零的人格的話,我也會利用。如果有必要的話,包含一點點猥瑣的意義也沒有問題。我會用上我能做到的一切改變零。讓零成為‘我的騎士’。讓你隻為了我努力,隻想著我,變成隻屬於我的騎士,讓媽媽的話成為現實。讓你和我一樣,被大家厭惡,被大家罵作冷酷,變得孤獨,但也正因此,你能變成自由的,認為這個‘學園’的其他人受傷與我無關的,冷血的叛逆者。”


    ——這份宛如在燃燒般的感情,是愛戀。


    是貨真價實的。雖然和零至今為止的人生中所體味過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雖然覺得眼前說著話的這個少女很傲慢,雖然想著大概會有很多人瞬間暴怒吧,雖然現在這段期間裏自己也開始想要挫挫她的銳氣了,但,即使如此,還是愛著她,還是珍視著她,還是想要擁抱她的靈魂。


    “這樣一來我的孤獨也能治愈了。對零來說隻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為了構建出這樣關係,我要慢慢改變零,管教零。”


    哼哼,看著這意味深長的笑容,百華現在或許也在想著和自己類似的事情啊,零想到。


    零也笑了起來,和百華互相凝視——互相瞪著對方。


    接下來,零和百華同時說出了連內容都完美重合的話語。


    “——有本事就來呀。”


    在這麽說完後,兩人大笑起來。


    之後,百華脫掉靴子,先一步站到了走廊裏。


    接著,背對著零,


    “那麽,今天就不做速食拉麵這種偷工減料的東西了,我要好好給你展現一下我的料理手藝。先從吃飯開始,改變零對我的看法。”(譯:感情還是個點了料理點的女主,還很好的呼應了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


    說到這裏,百華挑釁地回過頭來。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立刻就想出這種辦法了哦,零有麽?”


    這是百華的失言。她徹徹底底地大意了。


    大概是因為情緒很高昂的關係,百華在那個瞬間忘記了吧。之前自己到底引發了多大的共振錯覺這件事。


    當然,零並沒有忘記,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是呢,比如說……我知道的,百華想過如果那時警報沒有響起來的話我們會不會真的接吻呢,還有那麽一瞬間想著,想接吻,想知道吻的味道之類的事情,所以嘛——”


    “————————唔!?”


    這時的百華,露出了所有的從容在一瞬間瓦解了的表情。


    零沒能忍住笑意。真的是,認為這位百華小姐冷血無情沒有人性的妃奈她們還有文屋的上司這些人太可憐了。


    “——要不要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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