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聽聞紀文心的話語動作停頓一瞬,手中力量也輕了一輕。


    他在她耳邊低緩開口,帶來絲絲暖流:“是啊。”接著一口咬上她的下唇,“被紀小姐的魅力迷住了。”


    這話語在兩人唇齒間盤桓纏繞,親密旖旎,可是他說得平靜又毫無波瀾,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聽得紀文心渾身寒毛直豎。


    伴隨著唇上傳來尖銳的疼痛,舌尖也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


    這男的把她嘴都咬破了啊啊啊啊啊!


    她仍然沒有放棄反抗,曲起腿就要踹向他腿間,卻不料一把就被他拉住了。


    程千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雙唇離開她的臉,手指再一次攀上她細瘦的脖頸流連撫摸。


    然後他低沉地笑起來,笑聲沉悶,空洞地回蕩在光線不大明亮的倉庫內。


    他的笑聲再一次聽得紀文心頭皮發麻,呼吸也因恐懼而變得越加急促細密起來。


    他不會——不會有毛病吧?!!!


    她剛這麽想完,覆在她脖子上的手就加重了力道。忽然之間,手指一頓,又狠狠掐上喉管!


    疼痛和窒息感立刻排山倒海般向她席卷而來,悶得她想咳又咳不出。


    紀文心能感到掐在脖子上的手還在繼續加重力道。痛苦讓她一張臉都糾結起來,眉頭緊鎖,眼角洇出淚花。


    她被壓迫得呼吸困難,意識也因大腦缺氧窒息而變得遲緩,整個人就像浮在空中雲層似的飄飄忽忽。她艱難地抬眼看向程千,被痛苦擠出的迷離淚水中卻見他正側著頭在欣賞她的動作。


    外室的一點光亮投進倉庫,照到他半邊側臉上顯出他立體精致的五官。他看起來一如之前般無悲無喜也不激動,嘴角隻掛著方才還未及消退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她在他手裏苦痛掙紮,平靜從容得好像剛剛的低沉笑聲是她的錯覺。


    微弱的光線裏,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他眼鏡下的雙眼半眯著,掩下眼底一片沉沉不見底的漆黑深潭。


    此刻她隻能依靠本能從喉嚨間斷斷續續吐出支離破碎的話語:“你、這是……!謀殺……!”


    “故意……殺人……!!”


    “我就算……死了……!也……!!”


    紀文心眼前慢慢變得一片血紅,自己仿佛被人一步步拖入泛著血光的寒淵,再一次死得粉身碎骨。


    咦。對啊,她都死過一次了。她剛才怎麽沒想到呢。


    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裏去呢。


    她放棄了反抗和掙紮。


    隻是壓迫在她脖頸上的力量也突然之間全都消失了。程千的手與身軀一瞬間全部撤離了她的安全距離。


    她失去了支撐依靠,一下子順著牆壁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一邊咳一邊不停地用手拍撫自己的胸口。


    等她有精力抬起頭時發現程千已然快走出了倉庫。


    她不等自己恢複馬上又頭發散亂搖搖晃晃地站起追出去。


    喉嚨口還火燒火燎,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扶著櫃台開口說話:“程千你他媽給我——”嗓音像是完好的錦帛被撕裂了一般。


    程千此時看起來與剛進店時毫無二致。


    他轉過頭來朝紀文心淺笑一下,目光掃過她泛著水光的嘴唇和紅腫的脖頸,扶了扶眼鏡框:“你們店的東西我沒興趣了。抱歉。”接著偏頭朝另一邊的助理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走出了店門。


    紀文心見狀立馬跟著衝過去想要拖住他甩個兩巴掌,嘴裏不忘嘶吼:“你個殺人未遂!!我要報警!!”


    他的腳步在她的話語裏頓了頓然後又繼續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一旁的助理輕鬆地拉住了她,一麵笑嘻嘻朝她道:“姑娘,東西可以亂賣有些話可不能亂講。”


    紀文心掰開助理的手,沒掰開。她盯著程千越走越遠的身影說:“我要報警!”


    助理繼續有恃無恐地笑眯眯:“報警也要講基本法,姑娘誒,你這樣根本連立案都不會給你立的好嗎?”


    “我們店有,監控——”


    助理不再管她的瘋言瘋語,隻攔在她麵前拿出一些錢幣塞進她手裏。


    “就這樣吧。祝生意興隆噢!”


    在她低頭看向手中錢幣時助理也揮了揮手臂揚長而去。


    捏著還有些分量的一疊鈔票呢。


    在錢麵前紀文心猶豫了。


    她咬著後槽牙看看手中的紙鈔再抬頭看看已經離去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再呼出,咳兩聲踉蹌地回了櫃台後麵。


    數一數這疊錢竟然有一千塊。


    好像還讓人有點小欣慰呢。


    她忍不住再次咳起來把紙幣惡狠狠拍在玻璃櫃麵上。


    這口氣該忍?!


    忍!!


    她心疼又小心地輕撫上自己方才被掐過的脖子,輕輕按壓下傷處就有絲疼痛刺入神經。


    她又不想忍。


    把她耍成這樣一千塊她還嫌少了!!


    她雙手抓抓已經亂成一團還沒來得及重新梳理的長發,皺起眉糾結地拿店裏電話照號碼給錢大哥打了個電話。


    吵鬧歡騰的鄉村搖滾彩鈴震得她耳膜嗡嗡響。許久過後,另一頭日理萬機的錢大哥終於接起電話:“歪?文文大妹子啊?”


    “是是是我!!”紀文心嘶啞著嗓子開口,“錢大哥錢大哥!店裏進了奇怪的流氓了!!”說完又咳了幾聲。


    “啥?!你說說咋回事?”


    “有個神經病來搗亂!沒買東西就抓我脖子掐!差點給他掐死!!”


    “最後呢?!”“給了我點錢跑了。”


    “嗨,我當什麽大事呢!沒事沒事噠!”電話那頭的錢大哥好像在嚼口香糖,吧唧吧唧響,“這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哈!咱店裏以後遇到的奇葩客人多著呢!沒把咱店毀了就算不錯啦!”


    “可是——!”


    “矮油大妹子我跟你說,這要賺錢有時候小虧也要吃吃噠!而且心還得黑一點!你咋不趁機多敲點醫藥費呢!好啦好啦我還要忙店裏你多擔待著哈!”錢大哥風風火火地巴拉巴拉教育完,隨後便“嘟”一聲掛斷了電話。


    紀文心瞪著手中的聽筒,無言地抽了抽嘴角。


    是是是無親無故隻能又算她倒黴了是不是?


    程千個腦子有病的賤|人。


    這筆賬她先記為敬。


    紀文心摸摸被咬碎的嘴唇,曾經對程千的那麽點僅存的零星好感也在剛剛的事件裏被消磨幹淨了。


    她就那麽懷抱著對程千憤怒以及對飛來橫財欣喜的複雜情緒,慢吞吞把散了一地貨物的倉庫收拾整齊了。


    還好那天直到打烊也再沒出岔子。陸續來了些正常的客人,可惜都對鎮店之寶不大感興趣。


    回去後紀文心首先乖乖補上拖欠許久的房租,把催房租催了好久的大脾氣房東哄好了;再給自己買了個兩百五十塊錢的山寨手機,又在路邊小黑店搞了張手機卡;最後還重新給自己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和食物。


    她雖然沒想到就連收銀賣貨這種活都能把她累得筋疲力竭,但是當交完房租買完東西生活慢慢安穩下來,她又不禁感到渾身的重擔變得輕鬆不少——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啊。


    白天到手的一千六百塊錢隻剩下了兩百塊。連帶上次“碰瓷”得來的一百塊,她的全部資產還有三百塊呢。


    接下來幾天她照著約定繼續準時踩點到“甜甜蜜蜜高端保健品商店”上班。


    錢大哥每天上午來踩點一圈清點賬目,再耳提麵命幾句便又奔去另外的窩點繼續賺錢大計。


    程千再也沒出現過,她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天才終於放下心來。而每天來到店裏的客人也還是那麽小貓三兩隻。


    沒有搗亂的人,看店收銀這活其實也算不上輕鬆。她不僅需要把五花八門的產品品牌功能作用盡可能硬著頭皮記下來;還需要整理賬目、清點毛票硬幣歸類、清點貨物數量,店裏很原始得沒有電腦,全都得讓她手動寫下按著老舊計算器計算;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裝著熱情給客人推銷,賣不出東西她就沒什麽錢拿。


    觀察客人便成了她苦中作樂的調劑方式。


    客人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年輕或年邁,買東西時或羞澀或老練。衣著打扮氣質更是各式各樣的都有。她閑極無聊時會忍不住去猜測,在那些衣裝後麵,都藏著怎樣的靈魂?


    而在一開始接待他們的時候,她還有些生硬不自在。


    隻不過時間長了,她便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給人細致吹捧講解產品功能。甚至於在最近兩天,她還能給客人講點葷段子,儼然越發有往老油條發展的趨勢。


    紀文心不得不感歎,果然隻有在生活和錢麵前,人的適應力才是最快的。


    ……


    當她在保健品商店裏上了幾天班之後,日子很快便到了周末。周末店裏打烊時間晚,要八點半才關門。


    這天她一如前幾日在到點後關門關燈拉卷簾上鎖。


    清苦的日子說不上煎熬,但總有些度日如年。她不知道她還有多久才有能力脫離城中村,把她這一身閃亮炫酷的鄉村非主流衣服全都拋棄掉。


    但是現在時間才過去不久,她得慢慢來。


    她順著走熟了的人行小道向公交站台走去。路上有家跳著瞎人眼彩燈的夜排擋,今晚不知何故比往常更加吵嚷。


    等紀文心走近了才發現果然是群喝酒鬧事的醉鬼,最中間還跪坐著個正護住自己腦袋的凶巴巴女人,大姐頭似的。


    隻不過那女人她瞧著有些眼熟。


    “小紅??!!”紀文心激動地啞聲叫出來,聲音顫抖。


    被叫做小紅的女人皺眉把頭轉向她,一臉被打擾好事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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