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得極其平穩,紀文心坐在車內卻感到越來越暈眩。腦海中的幻象變得越來越模糊,腦內多彩的畫麵逐漸卷成燃燒著的書頁,隨著她不斷升高的體溫越燒越旺。


    她感到全身幹燥發熱,又像有無形的巨石壓迫著她逼得她難以喘息,這種體驗從前世到現在他也是第一次體會到。


    紀文心在一片火熱中找回一絲理智,從膝蓋上抬起臉迷蒙著一雙眼問向坐在另一旁的程千:“有沒有水——”她的聲音聽在自己耳中都覺得微弱縹緲。


    她沒有聽到程千回應,便將手向他伸去,好像這樣就能從他那裏得到些微的涼水來舒緩她體內的燥熱不適,全然忘記了她應該與他保持的距離。


    紀文心的目光同時自她膝上往高處看去,隻能看到她身邊坐著一個沉靜的人影——程千的麵目在此刻紀文心的眼中萬分模糊。車窗外橘色的燈花樹影在他背後一閃而逝;而隻有程千,如同亙古不變的沉默塑像般聳立在時空長流中,距離她又遠又近並充滿壓迫與力量。


    眼皮都變得越來越沉重,紀文心幹脆合上眼懶懶地保持著將手伸出的動作。


    然後她抓到了一隻溫潤清涼的手,帶著些許人的體溫,不冷不熱。那隻手修長如竹、指節分明,手背皮膚磨蹭在紀文心麵頰上,觸感光滑細致;掌心觸感一如手背,有著勻稱肌肉的柔軟也有著骨節的硬朗。


    那隻手最初想要從她麵頰邊抽離開去,然而她緊貼著這得來不易的涼爽並用自己發燙的手指緊緊扣著它的手腕,那手便撤下了力道任由她抓著了。


    紀文心有一搭沒一搭迷迷糊糊地想:這手一摸就知道主人不是把它保養得當就是養尊處優過慣了好日子。


    她把這隻手繼續往自己臉頰上蹭了蹭,感受著這隻手在自己滾燙的麵頰下也開始逐漸從清涼變得充滿熱意。


    時間在紀文心意識中已經沒了概念,仿佛過得很快亦仿佛過得很慢。她頭腦越來越昏沉身體也越來越幹燥難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受在她體內流竄。


    在火燒火燎又使人暈頭轉向的難耐感覺中,紀文心恍恍惚惚感到自己又被人拎著後領從車上拖了下來。


    夏季夜風一團接一團撲在她身上隻熏得她愈加悶熱。


    她把手伸向自己被扣得死緊的襯衫製服扣子。


    太熱了。太熱了。


    襯衫最上端緊緊扣著的扣子勒得她呼吸不暢鬢角出汗,她想讓惱人的扣子鬆一鬆。


    “程、千——”紀文心開口幹啞地問,“你……我……”她想問他要把她帶去哪裏卻組織不出完整的語言,說出來的話語斷斷續續句不成句,隻有零碎的音節字詞從唇齒間飄散出來。


    字詞好似被打碎了一般亂糟糟在她腦中沉沉浮浮。


    “你冷靜一下。”程千潺潺如流水的聲音此刻都帶著鎮靜安撫的力量,可遠遠的又讓人聽不真切內容。他好似隻說了這一句話。


    蟬聲四起,葉影晃動,紀文心勉力撐開雙眼隻來得及在眼底留下幽白低矮的圓形路燈的樣子。


    接著她便感覺到被人帶著在一個巨大的空間裏七轉八繞地走了很長一段路,然後被扔到了一個滿室幽暗的房間裏。


    “程,千——?”紀文心倒在柔軟的床鋪上,調用最後的理智艱難地試著問了句。


    無人應答。


    房間中應該沒人。


    她不再壓抑本能反應也無法壓抑,毫無顧忌地開始大口喘息,隻是手指還抓緊被單一動不動趴著,想等身體上令她不適的感覺盡快平息。


    下半身傳來的熱度讓紀文心不適,但她隱約還能知道這種感覺有些羞恥。


    室內大概是開了空調,溫度比室外讓她感到好受不少,皮膚上的灼熱有片刻的安寧。


    隻不過幹燥缺水與熾熱難忍依舊深刻地從她體內一直發散出來,熱量一路燒到她的腦海,燒斷她的神經,在她意識裏燒得幾乎隻剩本能。


    她將臉頰放在被單上輕輕摩擦,柔滑上好的被麵麵料稍稍舒緩了她的不適。


    可是這樣不夠,還不夠。


    她更加用力地把自己的臉深埋進被單中,同時雙腿也無意識地將被子夾在腿|心,越纏越緊,到後來慢慢地就著涼滑的被麵磨蹭起來。


    細密的汗珠冒出被吹幹,吹幹又冒出。纏得人快要窒息的襯衣領口扣子也被用力的扯了開來,室內冷氣一縷縷順著她頸上方一直灌入她領口內部,撫慰著她滾燙的上身皮膚。


    即使這樣也還是無法讓她從人性本能的火海中得到滿足。細碎無助的呻|吟從紀文心口中吐出。


    此時此刻她身體中的原始衝動占據了主導地位,支配著她的行為。


    她顫抖著將手撫摸上自己的脖頸。長年累月幹著的粗重活計讓她細瘦的手指不複滑嫩,帶著些微的粗繭摩|挲著頸部還算柔嫩肌膚,帶來又粗糙又有些快慰的奇特體驗。這體驗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接著紀文心的手指沿著自己的脖頸一路向下,劃過灼熱的肩窩堅硬燙手的鎖骨,再然後來到胸前。


    隔著布料的撫摩搓|揉無濟於事,隻能讓她的身體越加顫抖不已。她將自己另一隻手一同用上,順著剛剛的位置繼續向下來到讓她有些羞恥的地方。


    “嘶——”


    隔著布料的接觸便讓她無法控製地發出顫音。好像忽然發現了所有難忍火熱的根源一般,她沒有猶豫地將手探進了裏麵。


    ……


    這場痛苦又快慰的行動在滿室清幽中進行得悄無聲息,隻有紀文心偶爾從齒縫間不經意漏出的細小輕吟和布料摩挲的聲響昭示了屋中人此刻正在進行的動作。


    月光穿過窗戶從天際冷冷地灑進室內,照亮了小半邊床鋪。紀文心的麵龐與身軀也隨著她在柔軟床鋪上的掙紮動作而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而程千,此刻正坐在房間內月光照不進的灰暗角落,長腿交疊,手肘搭在一旁的圓形木幾上,指節微曲撐著腦袋。他毫無聲響地靜坐在黑暗中,看紀文心沐浴在月光裏,臉龐身軀隨著她的動作半明半昧。


    月位漸移,月光傾進室內的光線慢慢偏轉著角度。程千忽然又有了動作。他深吸一氣摘掉自己的眼鏡,接著單手粗亂地鬆開領口被扣得一絲不苟的紐扣。


    他也感到體內有無法壓抑的*衝動在流竄。


    自從見到“紀文心”這個人的那一日起,他灰暗無光、永無終結的世界仿佛忽然找到了盡頭。


    也許再將那種日子持續下去,他都快記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了吧。


    錯亂的世界、錯位的時空開始時總是讓他的意識顛倒混亂。


    他曾試著在無盡的渺茫時空中找到結束那種生活的方法,那種——不斷輪回新生、毫不間斷循環往複舊日時光的生活,卻總是無疾而終。


    在這看似漫長無涯際的時間長流中,他漸漸體會不到新生的喜悅、成功的歡愉、前進的鼓舞,一切都如同被事先編排好的劇本,他按部就班地遵循著時間線進行每一日的日常。


    *於他就是無物。


    外界的萬千變化難以撼動他的精神世界,他的內心也日複一日地麻木起來,對於感知大千世界的美好與醜惡困難重重。


    倘若說*強烈之人,其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就更深的話;那麽徹底否定*、否定求生意誌,內心世界便會少去痛苦變得澄澈起來吧?


    他從心裏對一切生存與*都看得極其淺淡,他的內心既沒有重巒疊嶂也沒有迷霧繚繞,隻是灰暗廣袤的一片荒蕪,死亡隻是個離他很近輕而易舉的瞬間。


    ——便是所謂的生無可戀。


    亦或者人可以默認世界上存在的痛苦,不再對命運所決定的痛苦反抗不滿,變得萬念俱灰來否定求生意誌。


    臨近死亡、痛感無常,他承認一切輪回往複、世界扭曲的痛苦,毀壞自我意識、毀壞求生意誌,讓痛苦隨時空存在而存在、讓生存隨時空變幻而變幻;反正死亡過後又是新的重生。


    ——死無可念。


    他以為這漫無盡頭的輪回生活會永遠伴隨他的無欲無求持續下去,直到在他腦海中喚醒了“紀文心”這個名字。三個簡單的音節,讓他心裏微微有了悸動。


    那些醜陋也好、遭人憤恨也好的衝動,都是從喚醒這個名字的時候開始的吧。


    程千此時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在一半月光中沉浮翻滾的紀文心。他從圓桌邊站起身,一邊繼續扯開自己領口的扣子一邊走向月光半照的床鋪。


    新月皎皎,月冷風暖,腳步踏在地毯上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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